第十六章
“他娘是在生病, 但治療效果挺好的。只要不受刺激,平時都跟正常人一樣。”
“是嘛。那、家里住房呢、還有你這戶口咋辦?他是吃供應的,你要是戶口在大隊,那得上工掙工分才能分糧。平時上工, 那不還得兩地分著。”
“他說有辦法農轉非, 有合適機會的話給我安排工作。”
“哎呀、那可是太好了。”
一聽這條件,大嫂頓時忽略掉男方家母親生病的事兒。母親不可能跟著一輩子, 但這條件卻是很優越。
“之前三妮咋非要不樂意啊, 這條件多好。人家估計也是母親病著, 所以才放低條件來農村找。”
“三妮跟那誰早就相好了,所以不管是誰來說親都會是那結果。”
“傻。什么相好不相好的, 結婚過日子條件才是第一位的。”
成家多年嘗過婚姻的人大部分都是這種看法,可未婚的女孩子看重的可不是這。那得是自己喜歡的, 看見就臉紅心跳,不見就想的才好。
“打算啥時候辦?”
“十一國慶的時候。”
“哎呀, 年底才能結算布票呢。我手里的全換了糧票準備蓋房用, 這可怎么好?”
“大嫂您不用忙, 我手里有。我自己準備就好。”
“被褥至少得準備一套。實在不行,我幫你借件結婚穿的衣裳。”
“我有新衣裳,之前一直沒穿過。您就不用費心了, 等過幾天他來, 麻煩你作為家長招待一下就好。”
“這還用你說, 父母不在了,我是大嫂我肯定管。唉, 就是家里過的太緊了, 委屈你。”
“不委屈。”
上工時跟大嫂閑聊幾句,中午回去簡單吃了一口后繼續織毛衣。她手很巧, 第一次就很快上手。跟著書上教的認真學,昨晚織出了毛衣邊,這會兒有織了三四工分,正好一排梅花。
放下仔細瞧,沒織錯一針。紅色的底子紅色的花朵,中間一點米白色的花蕊,瞧著非常漂亮。她走針平穩,每一針都松緊度一樣,瞧著光滑平順非常好看。
咚咚咚的上工鐘聲響起,放下毛衣下午繼續工作。隔天周青山騎著車子上門,一大早的男人提著東西出現在她這小窩棚前。
“沒必要買這個。”精致的糕點,外頭的紙都透出了油暈。這個時期是缺油少肉的年代,糖油混合物可的人們最喜歡的,價格高。
“第一次上門,該有的還是要有。”他的表現代表著對她的態度,不能讓她家里人小瞧了。
她出去跟隊長請了假,領著男人去了大哥家。大嫂看他長的高大五官端正,熱情的將他們迎進屋子。待客的白糖拿出來沖了水,又給煮了幾個荷包蛋。
大哥讓兒子通知老二和妹夫,一陣功夫家人全都到齊。洛蘭是二婚,大家也就見見,誰也沒多說什么。洛蘭自己樂意,作為哥哥姐姐的只剩祝福。她這么一嫁人,也不用再愁冬天怎么安置她,姐姐來的時候拿了幾個雞蛋招待妹夫。
“可算了了你姐一樁心事,不然白天晚上憂心的都睡不著。”姐夫開口說。
“讓大家給我擔憂了,以后我結婚自己過日子,哥嫂把心放肚子里。”
客套幾句,周青山留在大哥這里吃的飯,將帶來的三份糕點給了每家一份,姐姐拿著有些不好意思。離開的時候暗地里跟自己男人吐槽。
“二嫂怎么好意思接這好東西的?氣死我了,要不是怕新女婿笑話,我非跟她理論不可。”
“算了。她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二哥悶葫蘆不吭聲,她是鐵公雞一毛不拔。小姨子以后嫁到了城里,得防著她上去占便宜。”
“她敢?”洛梅氣哼哼的,“碰上她這樣的親戚真倒霉。別說她了,我妹子這馬上結婚,我找人借六尺布票,年底結算了還。”
“六尺啊?”
洛梅跟他過這么多年了,知道他在愁什么。“跟婆婆要布票的事兒就交給你了,這是任務。”
“唉、知道了。”
姐姐姐夫也在琢磨著給她的小家添磚加瓦,定下了婚期這事兒就算正式提上了日程。男人臨走給了洛蘭一個小小的布包,主動開口解釋。
“這是我媽給你的,你自己收著。下周末我來接你,到市里去買結婚用品。”
洛蘭看看手絹包,又抬頭瞅他一眼:“什么啊是?”
“彩禮。”
“我二婚,這就不用了吧。”
“該有的都得有。”
男人將手絹包塞她手里,笑容中滿是鼓勵。你不比任何人差,值得最好的對待。不用覺得自己是二婚而矮人半截。
“那我走了,周末來接你。”
“好。”
送走男人,洛蘭回了自己的窩棚。進去后關上門,坐在自己的床鋪上打開了那個手絹包。厚墩墩的也不知道是多少。
最后一層打開,映入眼簾一張大團結。再仔細看,居然是一沓子大團結,一張零錢都沒有。數了一下,整整齊齊二十張。
這么多的彩禮,自己是不是得重新考慮嫁妝的問題。晚上將錢揣兜里她去姐姐家,拐進胡同后猛的被人撞進了懷里。
“哎呀、”
下意識呼痛,這誰啊這么莽莽撞撞的。耳邊聽到抽泣聲,低頭一瞧是李家的新媳婦。今年年初剛結婚,如今還大著肚子呢。
“怎么了這是?”她關切的問。
“嗚嗚、洛蘭,他們欺負人。”
系統開心的手舞足蹈,出來找姐姐也能吃個瓜,不愧是它選的吃瓜人。洛蘭對它這瓜來瘋行為哭笑不得,剛想接著問問情況,院里沖出來一群人,頭一個就是李家老婆子。
“跑,跑了你就別回來。小娘皮敢跟老娘叫板,老娘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都多。你拿什么跟我叫板?”
“鹽吃多了犯咸。”
哦,洛蘭眼睛亮了一下。以為是個軟柿子,結果是個小刺猬,也會張口露出獠牙。這話對于這些女人來說分量不大,主要是這種反抗的舉動,一下子就把李老婆子給激的更加惱怒。
果然李老婆子抬手拍了下,氣的直哆嗦。“反了你了,敢跟婆婆叫板。”
小媳婦躲在洛蘭身后,“都來看啊,婆婆打兒媳婦了。大家都來看,李家老婆婆動手打兒媳了。可憐我還懷著李家的種啊,就被他們這么欺負。”
李家仨兒子,這是老大媳婦。婆婆也才剛四十虛歲,且年輕著。小媳婦也挺會,知道怎么拿捏她,開口就說她打兒媳婦,敗壞她家風向。
“誰打你了啊,誰打你了。你個女人別胡說。”
李老婆子原計劃是以長輩壓制,結果如今被小媳婦牽著鼻子走。但這女人反應非常快,沖吃瓜群眾嚷嚷后抬手推了大兒子一把。給他一個你上的眼神。
李老大懂得母親的意思,上前沖著媳婦就來了。月色下男人臉上的怒容看的真切,洛蘭下意思的護著大肚婆。
“冷靜,冷靜,你媳婦懷著孩子呢,有什么話好好說。”
這時代家暴可不是什么新鮮玩意,十有八九都這樣,基本沒人管。就算告到婦聯也頂多勸幾句拉倒,有的女人甚至被丈夫虐待的受不了去跳河上吊。
“我們家家務事,你個外人別插手。”
就這么一句,別說普通人,就是婦聯公安局來了也沒轍。洛蘭被男人往旁邊扒拉,身后的女人嚇的只哇亂叫。她剛才緊急跟系統買了一盒針,此時悄無聲息的遞給小媳婦。
小媳婦心里明鏡似得,嘴里哇哇叫,但心里不慌。接到針后飛快拿在手里,沒等男人動手,她先下了手。
長長的縫被子針狠狠的沖著男人胳膊扎了下去,他剛接觸到媳婦,還沒動手呢,胳膊猛然間被扎,疼的當即跳了起來。是真的跳,觸電一般一蹦三尺高。
“娘呀、你個婆娘居然敢拿針扎我。”
面對婆婆女人采取的是暗中回擊,面對自己男人,她采取了明著反擊。夫妻家暴,許你跟我動手,沒道理我就待著任你欺負。
“李老大,你個沒良心的。我還懷著你的孩子呢,你就聽你娘的要跟我動手。要打我,來啊,打啊。我娘家親兄弟四個,堂兄弟七個,你今兒敢動我一手指頭,看我兄弟打死打不死你。”
家務事家里人解決,這小媳婦這是胸中有主意,早知道怎么對付他們。一番話震住男人后她欺身上前,帶著惱怒的一針再次扎他胳膊。
“打我,你居然敢打我。李老大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動手打懷著你孩子的媳婦,你個畜生不如的東西。”
李老大一時被她一口一個懷著他孩子給震住了,真的沒敢用武力。被媳婦追著往后退,他娘看著狠的咬牙。
“你個沒出息的東西,自個老婆都管不住。你給我打,打到的媳婦揉到的面,哪個當媳婦的不打能行。”
有這樣的婆婆,想過好可真是不容易。洛蘭此時借著吃瓜已經移動到老婆子附近,抬手暗中沖著她胳膊扎了一針,疼的她當即跳了起來。
“啊,誰扎我。”
洛蘭在她身后,扎完早隱秘進了人群。那邊李家老大想反擊,就在這時媳婦家倆哥哥一個弟弟趕到,二話不說上手就揍。
“你個慫貨,敢打我妹子。欺負我們家沒人是不是,老子今兒不卸你一截老子不姓王。”
李家也兄弟仨,可此時除了他居然沒別人。那倆也不知去了哪兒。他單崩一個,人家弟兄仨,不用問結結實實的把他收拾了一頓。他媳婦還趁機扎了他好幾下,疼的他哭爹喊娘。
“別打了,別扎我,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們放過我。”
連三分鐘都沒要,這家伙已經開始求饒。他娘急的跺腳,干看著沒人幫忙。顛顛的跑回家找幫手,結果又單人一個跑出來。
“他大舅哥,別打,別打,有話好好說。”
她作為長輩,那弟兄仨誰都沒接話,只一個勁兒的打李老大。他們人多占據上風,撿他肉大的地方下手。不要命,不傷筋動骨,就只是疼。哪疼打哪還無處躲跑不掉,大男人疼的眼淚鼻涕都流了下來。
“我再也不敢了,就饒我這一回。”
洛蘭站在吃瓜群眾中間完美隱身,瞧著小媳婦拿針扎人非常的爽。叫你們欺負人,讓你們嘗嘗被打是個什么滋味。
“李家媳婦可以的啊,趁著老二老三不在家跟婆婆起沖突。弄的李家如今連個幫手都沒有。”
“這小媳婦一看就不是那軟的,娘家也給力。”
“李婆子也是,多年媳婦熬成婆,老想將她當年受的苦撒到兒媳婦身上,可人家不是那受委屈不吭聲的。”
“想擺婆婆的譜,可人家不接招。這架遲早要打。”
吃瓜群眾都在議論,洛蘭聽著積分叮咚叮咚的聲音樂的嘴巴都合不攏。被人從旁推了一下,一回頭是她姐。
“來,這兒看的清楚。”
她姐嗔她一眼:“也快嫁人的人了,怎么還這么愛看熱鬧。”
“閑著也是閑著。”
“走吧,這也結束了,去我家有事跟你商量。”
“行,我其實也是出來去找你的。”
一場熱鬧又賺不少,她走路腳步輕快開心不已。到姐姐家后親姐倆也不客套,姐姐開口單刀直入進入正題。
“我大嫂手里有一套被褥面,我跟她說好了賣給我。現在還缺棉花,你看有沒有什么辦法?”
“棉花啊,我能弄到,明后天我給你拿來。”
她之前結婚有一套新被褥,用過兩年了但還是挺好的。原計劃是就這一套就好,如今姐姐已經給她買到被褥面,那就再做一套。她來就是想商量多加什么嫁妝的,這被褥正好。
“姐,你這花了多少,我把錢給你。”
姐姐拉住她想掏錢的手:“這是姐姐給你的,你收著就好。我原是想著給你扯布做件新衣裳的,如今……”
“新衣裳我自己做,他說下周末來帶我去供銷社。”
“這樣好。”
“姐,我弄了二斤毛線,可是時間來不及,你能不能幫我織毛衣?”
“行啊,我之前幫人織過袖子,我會織。”
手里提著的袋子,將二斤毛線給了姐姐。姐姐身材跟她一樣,也不用再量。這時期農村也就這些日常用品做嫁妝,她合計著再跟系統兌換一輛自行車。
從姐姐這里出去,她開始跟系統溝通。“我看大家買的基本都是飛鴿牌,說是叫什么二八大杠。你那里有這個型號嗎?”
“二八大杠是男人騎的,女人都是騎二六。”
“什么意思?”
“嗐,你這原來不懂啊。二八、二六是說車子尺寸,男人個子高用二八,女人騎二六的就行。”
“哦,這樣啊。說了半天你這有沒有這種的?”
“沒有。”
“那你有什么?”
“我、”這是被鄙夷了,系統一下子有些急眼。“我這東西可比這時代的好的多,那什么二八二六的早是過時的東西,有什么稀奇。”
“沒有就是沒有,還給自己找什么借口。”
“誰說我沒有,我這里自行車拿出去晃瞎你們的眼。”
“吹牛不打草稿,你拿出來我瞧瞧,怎么個晃眼法?”
“那你看仔細了。”
系統跟個小孩似得,被這么一將立馬來了勁。隨著話音落地,洛蘭這小小的窩棚里頓時出現了許多東西,一下子將這不大的空間塞的滿滿當當。
自行車、縫紉機、電視機、冰箱、洗衣機……太多的東西洛蘭根本不認識,但那漂亮的外觀就足以讓她明白這些東西有多好。
“這些我可不能用,再好有什么用啊。”
“嗨,我這暴脾氣。你等著……”
系統一聲吼,將這些收回。洛蘭有些悔,剛才該好好瞧瞧那些東西的,都是什么啊,一樣樣的看著就精致。
“你剛才那些都是什么啊?”
“都是好東西。哼,給你畫冊開開眼。”
圖片介紹,商品具體參數、作用,功能,彩色的圖片簡介將這些說的清清楚楚。洛蘭這回是真開了眼了,拿著那說明書看的目不轉睛。
“居然有全自動洗衣機,放進去拿出來就已經干了!還有冰箱、食物在里頭可以冷凍一年,冷藏保鮮也能放一星期!這什么電視機是做什么的,是不是就跟電影差不多?”
“羨慕吧,想要不?”
“這些東西什么時候才會出現,才可以用?”
“國外發達國家已經普及。”
“我問的是我們國家。”
“再過二十多年。”
洛蘭半仰著腦袋,幻想了一段用上這些電器的生活。樓上樓下,電燈電話,看來生活不止與此,更加有這些解放雙手的家用電器。可以不用再洗衣服,可以在家隨時看電影,可以有吃不完的肉存放在冰箱隨時取用。
娘呀,這日子怎么想想跟神仙似得。
“不慢,再有二十年我才四十多,好日子你等我。”
“哈哈、”系統歡快的樂,覺得這個宿主好陽光,積極向上。遇到這種情況不抱怨現在無法使用,而是開心期待。這樂觀的生活態度,注定她的生活不會差。
“那你現在要兌換縫紉機嗎?”
“縫紉機他家有,我想要自行車。有了交通工具才能更加隨心所欲,如果糧食關系一時轉不走,我得來回跑著上工。”
“你、”
“我怎么了?”
“好務實。”
“過日子就得實在,虛頭巴腦的能干啥玩意。”
“我剛弄到了二六車,需要一千積分。你賬號余額有一千二,確定兌換嗎?”
自行車,有票也需要一百五十塊左右。這一百五,她累死累活也許三年都攢不下。如今忙活了幾個月居然就能兌換一輛,她當即眉開眼笑。
“換。”
“兌換后你可不剩多少積分了,你真的舍得,確定?”
攢錢,這時期好多人都是這個觀念,有錢壓根不舍得花。系統提醒她一下,別兌換完了又后悔。
“確定。”
系統有些驚訝:“你還真舍得。”
“該花就花,當個守財奴有什么好的。”
“嗨,是我小氣了。得,兌換。”
一千積分兌換一輛二六自行車,瞧著那油光水滑的車子,她珍惜的上手撫摸。嶄新的自行車,而且還是稀罕的女款。有這個做嫁妝,面子里子都足。
戶口糧食關系沒轉之前,她有這個做什么都不耽誤。這里距離市區十多里的距離,路況跟后世沒法比,但也是平坦的路面,騎車通勤完全沒問題。
系統:衣服呢,不兌換嗎?
洛蘭:我得先看看貨。
系統:本系統出品,那絕對精品。
洛蘭:別吹牛,是騾子是馬拉出來瞅瞅。
系統:今天我就晃瞎你的眼。哎,不對,得符合時代。
洛蘭:哈哈哈、
六十年代,城里流行軍裝。農村里一天到頭有件新的就不得了,好多都是自己紡花織布染色做的粗布衣裳,一洗就掉色。就這能有一件已經非常好,壓根不會挑揀什么。
洛蘭看著這些衣服,最后挑了一身簡約的套裝。黑色西褲搭配格子外套,外套是翻領立領兩種穿法,衣長到大腿,這一身大方端莊非常出彩。
系統:鞋子啊鞋子,得有一雙合適的鞋子搭配才好看。
洛蘭:我的積分啊,這些下來估計得倒欠。
系統:哈哈哈、
在系統開心的笑聲中,洛蘭又給自己挑了雙簡約的黑色帆布鞋。以為會很貴,結果居然挺便宜。這么一身兌換下來,她那積分還有余額。
開心的將東西暫時寄存在系統,晚上睡覺分外香甜。翌日上工,前婆婆又往她跟前湊。豎著耳朵在聽她的八卦。
前弟媳跟她隔空遙望,臉上帶著有深意的笑。休息的時候找了個機會到她身邊,小聲的跟她說情況。
“一家子算計著想看你笑話,洛蘭姐你可不能讓他們小瞧了去。”
“看我什么笑話?”
“結婚啊。你二婚,對方有工作還是城里人,你陪嫁跟不上他們當著新郎落你的面子。”
實際她那婆婆說的更難聽,要當著新郎官的面撕下洛蘭的遮羞布。什么二婚女穿著前夫給買的衣裳,什么二婚女帶著前夫的被褥。總之一切都是前夫的,他撿了個破鞋。
這么難聽的話她沒敢直接說,只能這么提醒,相信以洛蘭對前婆家的了解,能想到這家人要做什么。
“知道了,謝謝你提醒。”
“沒事,不客氣。”
女人一邊跟她講話,一邊時刻關注著婆婆動向。這么簡單的話大概也就不到一分鐘時間,發現婆婆小解回來趕快跟洛蘭分開。
王老婆子看到自家小兒媳匆忙跑開,但沒看到她之前和誰在一起。洛蘭遠遠的望著她,目光中滿是冷凝。樹欲靜而風不止,有些人頂著五指印依舊不安分。想來就來吧,誰怕。
地里給玉米鋤草培土,這活兒是個偷懶的好活計,小隊長一上午到處轉悠,生怕大家出工不出力。洛蘭揮舞著鋤頭不緊不慢的干著,下工時路口等姐姐一起走。
“姐、你手里的被面是不是跟我之前那個一樣?”
“好像是一樣。咱們供銷社攏共六種花色的被面,一樣的多了去了。咋,你還嫌棄這個啊?”
“不是。”她將得到的消息小聲告訴姐姐,“一樣的話到時候說不清。這樣,你把被面拿給我,我換一個不一樣的。”
“你到哪兒換去啊?咱供銷社的花色一眼就能認出來,就算跟你現在這個不一樣,還是說不清的。”
“我有辦法。”
“那好吧。”
當晚姐姐將借來的被面褥子面給她拿來,果然這東西拿出去十有八九撞色。“姐,里子你打算用什么?”
“白布啊。之前奔喪扯給我的孝布我都攢著,縫到一起正好夠。”
后世許多地方的孝布都會在使用后丟棄或者燒毀,可這時期卻基本舍不得。孝衫孝褲用過后洗凈重復使用,喪家扯給的孝布都留起來,可以用來做鞋,做被里什么的。
“拿來,我一起換個不一樣的。”
“這還能換啥不一樣的?”
“等我換回來你就知道了。”
系統那天給她展示了,琳瑯滿目的商品是這時期的人想都不敢想的。各色被面花樣繁多,里子也很多種類。
條紋、格子、純白、粉底印花、藍底印花、布料綿密細膩,花色淡雅漂亮。拿出來一瞧,覺得別具一格,是這時期絕對沒有的。
晚上睡覺時跟系統商量,系統倒是很好講話,同意了她的換購。“小塊兒的白布換正塊的花布,得額外再加積分。”
“系統,你也太摳了吧。”
“我這不叫摳,我這是在商言商。”
“行,行,聽你的。”
散碎白布兌換兩塊兩米寬幅的粉底印花純棉布做里子,老式的花被面兌換了兩條金絲絨的整塊被面,她選了比較溫馨的淡雅橘色。
將換好的東西和棉花一起交給姐姐,洛梅看著這些從未見過的精致物品震驚的張大了嘴,伸手都不敢去撫摸,生怕自己粗糙的手掌給勾了絲。
“蘭、這是傳說中的絲綢嗎?”
“不是。被面是金絲絨,里子就是純棉布。”
“什么是金絲絨?”
“一種布料。”
洛梅將視線移到粉底印花的被里上,伸手摸一下光滑細膩。“純棉布居然這么光滑,感覺像綢緞一樣。”
洛蘭噗呲笑了,“姐,你見過綢緞?”
“沒。不過說綢緞光滑的很,這不就油光水滑的嘛。”
“這就是純棉,不過是八十支的紗線,所以細膩。”
“哦,真好。”
她也不懂多少支是什么意思,洛蘭也是聽系統講解才明白。她們這個時代的棉布最好的也就二十五支,八十支如此精細的工藝目前尚且沒有。
“這個好,這個跟誰都不會撞,拿出去獨一份。”
“還有枕巾,你看這紗布材料的,多細膩。”
八層紗布枕巾,后世才有的工藝。她選了一對大紅色的,上頭印著一個個雙喜,瞧著喜慶美好。
她目前用的這套被褥是當初結婚時母親給陪嫁的,當初是一對的,另一套男人死后硬是讓婆婆拿走一套給他陪葬了。這一套就是普通的棉花布被面,拿出去十戶有八家都用的差不多。
“蘭,一套變兩套,你手里還有錢啊?”
“嗯,反正結婚是夠的,你不用擔心。”
“周青山是個好的,沒因為二婚而怠慢。蘭、”姐姐得知未來妹夫給了彩禮,對妹妹多了一分放心。她這個做姐姐的能力有限,想幫也幫不上多少。如今妹妹得遇良人,清明上墳她對父母也有個交代。
“結婚后好好過。小兩口剛開始在一起難免摩擦,他家又是那樣的情況。許多事你多擔待,別一有事就炸毛。女人啊,就該跟那流著的水一樣,放啥容器里就是啥模樣。嫁進了人家家,就隨著人家習慣生活。”
“我知道。”
“收收你的脾氣。”
“我知道。姐、只要不踩我的底線我也是很好相處的,別說的你妹子好像母老虎不講道理似得。”
“姐是擔心你。他家外頭傳那樣,萬一真是那種情況,你這……”
洛蘭一時沒反應過來姐姐說的是什么,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姐姐這是擔心周青山的身體,都還年輕呢,萬一他真是身體有疾不能人道,那這日子該怎么個過法。之前就勸過她,她自己說的不在意。以后要是再接受不了……
“算了,姐是想說不管你咋姐都支持你。萬一他真的是那啥,你也不能真的一輩子守活寡。大不了就是再離,可千萬別想窄了。”
嗐,她姐這可真是大力支持了。她笑笑點頭沒說話,現在說什么都是白說,事實勝于雄辯。等以后她日子過好,大概姐姐才能徹底放心。
大晚上的,姐倆一人一包拿著東西送回姐姐家。她返回的路上一個人獨自想著心事,雖然只見過幾面,但她覺得依照周青山的做事風格,如果他真如外頭所傳言的那樣身有重大隱疾,絕對不會隱瞞不告知她。
傳言就是傳言而已,她不信。一向非常準的第六感告訴她,周青山絕對不是那種能做出隱瞞如此重大隱疾的人。
至于那些不一般的東西,系統說這個時代也是有的,不過稀少。就說是從大城市買來的就行,只會讓人羨慕。
白天上工的時候前婆婆依舊老在她身邊晃悠,想要套出點兒什么情報。可惜都是無用功,周末的時候看到她被男人帶著出了村子,氣的老婆子恨恨跺腳。
“我兒子沒了,她卻重新嫁人過日子。老天爺不公。”
大兒媳勸:“娘你別急,等她結婚那天給她個沒臉。她有啥啊,一個死了男人的二婚頭。”
大兒媳原以為這話婆婆會高興,哪知道居然觸動了婆婆那敏感的神經,回頭就淬了她一口。
“呸、”
大兒媳都懵了,這怎么還能生氣呢。我又沒說你兒子咋地,再說你兒子的確是死了,洛蘭她不就是個死了男人的二婚頭,我沒說錯啊。
看老婆子走遠了,她氣的翻白眼。“呸,本來還想給你幫腔呢。你這德行,老娘才懶得管。”
好么,還沒交鋒自己先窩里斗起來。這一幕被王家小兒媳看在眼里笑在嘴邊,等著上工的時候學給洛蘭聽。
洛蘭那邊,被男人騎車徑直帶去了供銷社。今兒是來買結婚用品的,兩人先去的布料柜臺。
小市區也沒什么特別的,棉布花色就那么幾種。洛蘭沒給自己買,而是挑了一匹深藍的厚實布料,給他做衣裳。
“我有的穿,給你自己挑。”
她回頭笑顏如花:“我也有的穿,不用再買。這個布料給你做中山裝正合適。再搭配一件白襯衫,肯定好看。”
男人回頭笑容充滿了暖意。“我帶的布票足夠,你也給自己挑一身。”
也不問他哪弄來的布票,借的話以后再還就是。關鍵是這份心,認真對待不敷衍,不因她是二婚而慢待。
布票夠用,兩人各扯布做了衣裳。午飯他媽媽邀請到家里去吃,進門看到她后非常的熱情。
“屋里家具都有,我給準備了一套床單被褥。暖壺、臉盆、茶缸這些同事們肯定要送我就沒買。你看還需要什么,我再準備。”
“這些就夠了,不用再買別的。”
女人笑著給她倒水:“家里有個收音機,就放在堂屋里,可以大家一起聽。”
“行。”
女人覺得未來兒媳挺好講話,什么都不挑剔,撈面時想到再去買幾個新的碗筷,總歸是結婚新人用新的更好。鄰居家見有那種敞口印雙喜的白瓷碗,那個就很喜慶。
午飯招待洛蘭吃的臊子面,雞蛋、豆腐、西紅柿,還放了翠綠的菠菜芫荽來點綴,看著顏色漂亮吃著味道也非常好。
吃完飯洛蘭去洗碗,女人不讓被兒子給推了出去。“我知道放哪兒,我跟她一起洗,您就放心吧。”
“你洗。”
“行,我洗。”
男人笑著往鍋里加水,洛蘭想拿鍋刷被他給抬高了手。對上他漆黑的眸子,男人挑眉笑起來。
“我來洗,你陪我就行。”
忽然間發現兩人靠的如此近,近到互相相聞,近到好像臉快貼上他的胸膛。她騰一下紅了臉,趕快往后退一步拉開距離。想說什么又沒說,臉上如同火燒一樣。
耳邊傳來他的輕笑,然后是刷鍋洗碗的動靜。她本來就覺得很窘迫,偏偏那個系統還火上澆油。
系統:嗐,這是害羞了嗎?
洛蘭:……
系統:不是,那個敢親自去捉丈夫的奸情,算計他們光著丟臉的女人,你居然會害羞?
洛蘭:(嘎吱嘎吱咬后槽牙。)
系統:行,行,別惱羞成怒啊,我不說了還不行嘛。
洛蘭:嘆氣。這家伙能賺積分兌換東西是非常好,可這嘴也太碎了。
周青山發現未來媳婦臉上早已如常,可卻在默默的咬牙。這是什么情況,是生氣了嗎?他沒做什么吧,難道是講話太輕佻了?
男人低頭邊洗碗邊反省,將之前所有的場景對話全捋了一遍。自己沒做什么過分的動作吧,應該。
一個跟系統生氣,一個害怕她生氣,兩人靜默著誰都沒說話。他洗碗她控水擦干放起,兩人配合的挺默契。
未來婆婆在門口看著這一幕覺得很和諧,又覺得自己兒子有些木。等他送洛蘭回家,晚上返回后裝作送水進了他房間。
“兒子、男人啊有時候就得膽子大些,主動點兒。”
“我知道。”周青山仰起頭,端正的五官一臉正氣。他眉宇間帶著英氣,整個就是一正直的有些過頭。
“你知道啥啊你知道,外頭都怎么傳你的你沒聽說啊。對女孩子該溫柔就溫柔,該那啥也得那啥。不然讓人誤會。”
周青山擰眉,漆黑的眼眸寫著不理解。這什么意思啊,什么那啥這啥的?“傳言不可信,洛蘭同志是位非常明事理的同志,壓根沒信。你別瞎擔心,她不是那種一般的女同志。”
得,這算是母子倆說了個兩岔。他娘無奈一笑,也不再跟他掰扯。總不過很快就結婚,未來兒媳看著的確不是那種膚淺的人,相處時間長了自然就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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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期定在秋天,十月一國慶是好日子,可卻是農忙的時節。所以洛蘭趁著尚未秋收加緊趕著準備嫁妝。她姐那邊抽空和她一起做被子,倆人晚上犧牲睡眠一個小時的趕著織毛衣。
她們大隊沒電,晚上就靠一盞油燈。有些人家為了節省燈油早早熄燈上炕,她姐這邊一直點著燈,被婆婆暗中說了一回,洛蘭跟姐姐約好晚上到她那邊去。
小窩棚不大,但勝在自在,姐倆單獨待著想做啥做啥。姐倆縫好了被褥,將枕巾、床單、等都放在一起。那新鮮的布料和花色讓姐姐愛不釋手,粗糙的手撫摸時都輕輕的。雖然妹妹說了這個不會像綢緞一樣勾絲,但她還是十分小心愛惜。
“真好看。這料子多好啊,厚實漂亮。我長這么大第一次見呢。”
“姐,你喜歡的話,我找人給你也換一條。你也做一條新被子。”
“我就不必了,我結婚時候的被子沒舍得用呢。只不過是普通的花布,沒你這個好看。但也是新里新邊新棉花。”
“我給你換一床和我這個一樣的,照樣是新里新邊新棉花。你喜歡什么顏色的,我給你換。”
“真的?”
“真的。”
不就換一床被子嘛,系統不樂意的話把我的換給你。看姐姐這么喜歡這種叫金絲絨的被面,她想著貼些積分也得滿足姐姐。
“那你試試,要是可以的話給我換一床粉色印花的,最好是梅花。”
“好。”
小小的窩棚里點著一支手腕粗的蠟燭,燈芯比一般的粗不少,所以屋里亮堂堂的。姐倆在旁人都沒注意的時候已經悄無聲息的做好了所以陪嫁,連兩人的毛衣都織好了。
洛蘭的是紅色搭配米色的,周青山的是深藍。女士的是開衫,男士的是v領,好將里頭的襯衫領子別出來。
給姐姐換了她想要的梅花被子,姐姐開心的抱著她轉圈,撫摸著喜歡的不行。在看到她居然買到了二六女式自行車后更加喜歡,替妹妹高興。
“真好。我還遺憾換不到自行車票,有了這個這婚禮看誰還敢小瞧。”
不怪她這么想,這段日子大隊里的人已經議論紛紛,說什么的都有。洛蘭前婆家等著看她笑話,她要真的帶著從前婆家拿走的被褥嫁人,那可真是讓人說嘴。到時候新郎官怕也會不快,兩人會被那起子小人笑話。
“我的也給你留下撐場面。王家等著看你笑話,要當眾給你沒臉。哼,我看這回是誰沒臉。”
姐姐將自己的這一床被褥也留下給妹子撐場面,雖然洛蘭覺得沒必要,但沒拂姐姐一番好意。
整整齊齊的嶄新毛衣,新被褥、嶄新的自行車,結婚前一天洛蘭將東西全弄到了小窩棚里,這一整套往這一放,小窩棚頓時都生了光彩。
第十七章
“蘭, 洛蘭、”大哥喊著聲音由遠及近,窩棚門開了也沒注意看里頭,徑直開口跟妹子說事兒。“走吧,晚上在我那兒住一晚, 明兒從我那兒出嫁。我晚上在這窩棚里住, 你跟你嫂子一起睡東屋。”
“那,我這東西怎么辦?”
此時大哥才看清這小窩棚里滿滿當當, 衣物被褥他這個大男人還不太在意, 可看到那輛嶄新的自行車時, 驚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牛蛋一樣的大眼睛轉向洛蘭,語氣驚訝的都不那么順暢。
“你、你這、你這擱哪兒弄的這玩意?”
“買的啊。”
“哪來的票?”他知道當年父母將彩禮錢都給了她, 可這自行車票可不是那么好得的。尤其是農村,這好像還是個坤車。就更加難得。
“托人弄的。哎喲, 哥你就別計較這些了,你現在說這些是放這兒好, 還是弄到你那邊好?”
“當然是弄我那兒。明兒從我那兒出嫁, 這些嫁妝當然得跟你一起出門。明兒看熱鬧的多著呢, 這些可都是你的臉面。”
大哥說著想去推車,又瞧瞧被褥也挺多。“你收拾你平時用的東西,我先把車子扛回去, 等下讓他們幾個來拿這些。”
“行。”
大哥家仨兒子齊齊出動, 將這些東西全弄回了大哥家。二哥二嫂也被大哥給喊了來, 看到這些東西二嫂滿眼的羨慕嫉妒。
“蘭、你這都哪弄的,跟誰借的吧?”說完女人搖搖頭, 一副不贊同的樣子。“其實沒必要, 借的終歸是借的。就算一時堵住了老王家人的嘴,可過后事情爆出來, 他們依舊要笑話的。”
“不是借的,是我買的。”
“啊?”二嫂驚的長大了嘴巴。原以為這些東西借也不好借,你能借來也挺能耐。沒想到你居然是買的,這都是你自己的嫁妝。
“你哪兒來的錢票?”
“周青山給的。”
行了,人家新婚丈夫給的臉面,你除了羨慕嫉妒也就是羨慕嫉妒了。女人咂咂舌,過去摸了摸女人都愛的被褥衣物。那漂亮的花色,柔軟的觸感讓她心里如同喝了一碗醋。
“這被面真好。妹子,”這回開口居然換了稱呼。“你侄子眼瞅也要結婚了,能不能托妹夫也給買兩床這種被面啊?”
“行,這是外國貨,你準備好錢票。比本地的貴出一半。”
“啊,這么貴啊。”女人驚呼,摸著被面有些不舍。“哎,我們老農民,享受不了這么好的東西。”
洛蘭不搭茬,一旁大嫂也不吭聲。大嫂家兒子也說了家媳婦,估摸這也就是這一頭半年的結婚。她也羨慕小姑子這東西好,可想想也知道好東西肯定好價格。她給兒子攢錢娶媳婦都不太夠,可沒多余的要這些。
“你買那花布就挺好。來,來,炕上坐,咱商量下明兒估計都有誰來,咋招待人家。”
大嫂作為一家最大的,她開口說正事,二嫂才算不再來回撫摸洛蘭的東西。洛蘭這是二婚,稍微遠的關系全部不通知,不然會被人說嘴要兩份禮。表親也都沒給信,估摸著就是大隊他們兄妹四家。
“咱們自己人好說,主要是招待新女婿,不能讓人看輕了。”
一說出東西,二嫂立馬就變啞巴。洛蘭早看懂她什么人,大嫂之前已經說家里的雞蛋拿出來,再殺一只雞。此時她也不在意二哥那難堪的表情,徑直開口表態。
“我還剩十幾斤玉米,還有五斤白面。”
大嫂望著妯娌默默嘆氣:“之前你姐送來二斤白面和一條魚,再加你這綽綽有余。地里的菜你們不用管,我家自留地的不少,鄰居也說蘿卜多給送來好多。我再換些豆腐,豆芽已經生好,這些就夠了。”
大哥的目光望向老二兩口子,你們到底還是不是洛家人,是的話就出點兒東西,明兒一起吃一頓,就當打平伙了。
“我那兒有粉條我給拿來,還有幾顆雞蛋也都拿來。”明兒一家五口吃一頓,總歸能吃回本,不吃虧。
“行,那這事兒就這么辦。”
姊妹幾個商量好小妹的婚事怎么辦,二嫂臨走還瞅了那被褥好幾眼。晚上洛蘭跟大嫂睡在東屋炕上,翌日天不亮就早起。
蒜苗炒肉、雞蛋、臘腸、丸子、拔絲地瓜、粉皮、整雞、整魚算是這待客最高級的規格。
在這個物資匱乏,什么都難得的時代,家人也算盡心盡力。一大早大嫂就開始忙活,洛蘭想幫忙被她推了出去。
“不用你,你今兒就負責打扮俊俏當你的新娘子。”
“謝謝大嫂。”
“一家人,不說這客套話。”
鄰居大娘跟她家關系好,上午的時候過來幫忙。洛蘭用清水洗凈臉,大娘拿著一根棉線給她絞臉。棉線纏繞做剪刀狀,一下下的將臉上的汗毛弄干凈。整個過程雖然有些疼,可絞完一張臉卻是更加的白嫩細膩。
“瞧瞧,多俊的新娘子。”
“頭一次也是您給絞的臉,謝謝您大娘。”
“嗐,跟我還客氣啥。哎,希望這回你能婚姻和美,早生貴子。”
臉蛋絞完后有些泛紅,等它自然恢復后再次用香皂洗臉,然后抹上雪花膏。她本就眉目如畫,這么簡單一收拾就好看的很。
“新郎官來了。”
外頭不知誰喊了一聲,洛蘭在屋里也聽到了鑼鼓聲。這男人,還真是挺正式,挺看重這個儀式的。隨著鑼鼓聲由遠及近,他穿著一身深藍色的中山裝進了大門。
部隊多年早已養成習慣,在哪里都站姿挺拔如青松。許多看熱鬧的跟在他身后進了來,其中就有王家好幾個。她看到王家小孫子一溜煙跑了出去,沒多久王老太也來了這邊。
頭婚,上午十二點前要將新娘子娶進門。所以新郎官和接親的一進門大嫂就端上了簡單的席面。怕不夠吃又下了掛面,炒的雞蛋木耳臊子。
大家都在等著看新娘子,或者說關注點在新娘子的嫁妝上。當地雖說自古就有彩禮風俗,可如果彩禮全部留下不給一點兒嫁妝,新娘子臉面上也不好看。
王家老太婆認定了洛蘭最多就是頭婚那些東西,此時在外頭已經在人群中開始八卦。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態度。
“拿著我們王家的東西再嫁,再怎么是城里人也不過撿我們家不要的,有什么了不起。”
“嗐,你這婆子都沒看到人家嫁妝呢就這么說。你知道人家是用你家東西再嫁啊?”
“就是。那東西給了人家就是人家的,什么你王家的,那是人洛蘭的東西。”
兩個跟洛蘭關系好的女人開口給懟了回去,她們也是剛來,并不知道洛蘭準備的那些嫁妝,否則可不是這么輕飄飄的回懟。
“雖然好像是這樣,可畢竟是頭婚用過的,二婚這么著是不好看。”
“對啊。新郎官還是城里人呢,以后嫁進門說不定也是被人瞧不起。”
倆女人講話聲音不大,話語也沒多犀利,可那眼神卻是明晃晃的看笑話。跟洛蘭相好的倆媳婦干氣卻沒招,院里已經響起鑼鼓聲,她倆進去幫新娘子穿衣。今兒她倆是喜娘,相當于后世的伴娘。
洛蘭沒出去聽,猜也猜的到外頭人會怎么看她。有王老婆添油加醋看熱鬧不嫌事大,今兒來瞧的人不少。昨晚她哥幫忙搬東西時已經有些晚沒人看到,今兒都在猜她是不是真的帶著之前的嫁妝再嫁。
“你們就等著瞧吧,她除了從我們王家搬走的被褥,包管連個多余的鏡子都沒有。”
王老婆子這話太大聲,此時又站在洛家老大院子里。這話被洛蘭幾個侄子聽了個正著,年輕人氣盛,當即就不干了。
“王老婆子你說啥?”
王老婆絲毫不怯,她今兒來就為給前兒媳難堪的。“我說你們洛家的姑娘,再婚用著我們王家的被褥。”
“放你娘的屁、”
洛蘭大侄子說著就要上手,被弟弟們給抬手拉住了。父親和姑父都交代了,今兒不許惹事。可到底是年輕人,被人尋釁到門上了,萬沒有憋著的道理。大哥是拉住了,可事情不能就這么算。
“王老婆子,要是我小姑的嫁妝跟你說的不一樣,你是不是在我洛家唱段《上花轎》給我小姑賀喜?”
“那要是跟我說的一樣,只有之前嫁我王家時那被褥衣裳呢?”
“那我們兄弟輸給你,給你白干三天活。”
“哎,這個有意思。王婆子,你那么篤定,跟他們賭。”
“好哎,這個好。鼓掌。”
一眾吃瓜群眾這回全來了精神,一個個居然拍手鼓動王婆子上。這事兒他們就看熱鬧,這熱鬧好像比單獨看再婚嫁妝有意思的多。
“賭就賭,你們現在去搬嫁妝。”
王家兄弟隱約感覺哪里不對,可一時間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來。只能眼看著事情到了這一步,王老二甚至已經開始琢磨給洛家這四個小子干什么活兒才能折辱他們。
“等著。”
最大的二十,最小的也十三了,這時期的壯勞力。仨小伙子當即讓鑼鼓敲起來,順勢四個人進了屋去搬嫁妝。
“哎,看這架勢,王老婆你估計要輸。”
“是哦,這哥四個這么篤定,王老婆你這回看不了熱鬧了。”
吃瓜群眾看著氣氛,已經猜測洛蘭這邊絕對不是那么寒酸。王老婆被眾人說的也開始泛起了嘀咕,可事情已經到這一步,反悔是不可能的。
“哼,別長她的志氣滅我的威風。就她個二婚頭,不信她能有多好。”
已經在嘴硬,大家也不再多少,事情馬上就要有結果。屋里新郎官和接親的人已經吃的吃不多,屋外鑼鼓宣天,放鞭炮的也順勢點燃了,在院里噼里啪啦放起來。新娘子開始穿新衣出門子,嫁妝先行。
“哎,等會兒會不會看到王老婆扭著唱《抬花轎》?”
“我看應該能看到。”
吃瓜群眾一副瞧好戲的神情,王婆子剛想開口反駁,聽到有人喊簾子起來有人出來了。然后她那反駁的話就被卡在了喉嚨里,被自行車震的再也沒法開口。
“哇哦,洋車子啊。”
“嶄新的系著紅布條,看樣子應該是女式的。哎,這城里人對洛蘭挺好哎。”
“那可不,看今兒這陣勢人家也是看重媳婦的。”女人說著還故意瞅了眼王老婆子。“有些人想看人家笑話,沒成想自己成了笑話。”
“哈哈、”
男女老少齊聲哄堂大笑,王婆子的臉漲的比自行車上的紅布條都更甚。這笑聲堪比巴掌,讓她臉上放不住,恨不能此時有個耗子洞給她鉆才好。
“哎呀,看人洛蘭嫁了城里人多好,那被褥漂亮的我都沒見過。”
“我活四十年了也第一次見。哎呀呀,那么好看融乎,不會是羊毛的吧?”
“羊毛的被面、”好幾個女人一起驚呼,女人對于這些還是非常看重的。“聽都沒聽多,真高級。”
“新郎官穿著新毛衣,洛蘭是不是也是新毛衣?”
“那肯定的,我之前見她姐拿著毛線。”
“還是城里人好啊,咱們農村結婚我還沒見誰有毛衣的。”
“那是。能有新布做件罩衫都好得不得了,可沒錢票買這高級貨。”
“真羨慕洛蘭,一婚更比一婚高。”
這話又準準的戳了王老婆的心窩子,難受的她臉上又開始泛了白。眼見洛家幾個小輩將姑姑的嫁妝抬了出去,她縮起脖子,想乘人不注意趕快溜之大吉。
她倆兒子在看到那嫁妝后已經腳底抹油跑了,她晚走兩分鐘,心里壓根沒注意兒子們什么情況,一心只想趕快走。
“哎,王婆子你跑什么?”
這么多洛家相好的媳婦姑娘,怎么可能讓她在眼皮子底下溜掉。一個女人開口,另一個直接上手,薅草一樣拽著就給拉進了院子里。
“趕緊唱吧,《抬花轎》。”
“哦,快唱。”
“趕緊的吧,給助助興。”
價格貴的鑼鼓隊才有唱跳節目,今兒周青山原本是想著低調,結果她非送上門給人助興。《抬花轎》著名的戲曲曲目,正適合結婚的時候烘托氣氛。
新娘子準備出門,王老婆子被人架在了火上,已經連黯然抽身都做不到。在眾人的哄笑聲中,鑼鼓聽從洛家兒郎的指揮,開始演奏起了《抬花轎》這喜慶的曲目。
滴滴滴噠,滴滴滴、嘀滴滴嗒、嘀嗒嘀嗒……
開頭這調調重復了三遍,她終于站在場中低著頭舞動了起來。喜慶熱烈的氣氛她成了笑料,這歡快的氣氛被推到了極致。
洛蘭在屋外喜慶的曲子和眾人的哄笑中出了門,王老婆子終于混完了小調,扒拉開眾人落荒而逃。之前腦子里好像還在想什么,可在眾人的奚落笑話中早已忘了個干凈。
新娘子出門,鑼鼓聲中走向人生的另一段旅程。因為事先溝通過,所以今兒周青山找來了廠子里的貨車來幫忙。新人坐前頭駕駛室,后頭拉著嫁妝和送嫁接親的人轟轟烈烈的駛向了市區。
“真排場、咱大隊第一個用這好車來接親的。”
“王老婆子還想給她難堪。瞧瞧人家這陣勢,這回絕對的高嫁。”
“可我咋聽說新郎官好像有毛病,他娘是個瘋子。不然咋不在城里找,偏找了個農村的。”
“那誰能知道。咱們看到的就是人家風風光光的婚禮,至于其他,說不準都是嫉妒。”
“哈哈、這話在理。今兒這婚禮風光啊,沒給王老婆機會。”
“都別提了,她今兒可是丟大人了。”
“啥情況,快說說。”
送親隊伍早已走遠,大隊情報集散中心卻對這事兒依舊津津樂道。王老婆臊的好幾天都不敢出門,一家子冷靜后娘幾個吵完了又開始嘀嘀咕咕。
且不說他們,洛蘭這婚車繞著市區一圈后進了婆家門。周圍鄰居也被這嫁妝給震了,之前說娶農村人咋樣咋樣的人,此時居然全反了口。
“周家好福氣啊,新娘子進門就給帶了這么豐厚的嫁妝。”
“我就說周家家底厚,瞧瞧,娶媳婦肯定沒少給。之前給說親還不樂意,瞧這么好的小伙子這么好的嫁妝,這回后悔了吧。”
都覺得這嫁妝是周青山給洛蘭撐門面,之前不樂意嫁的女孩子家人還真是有些不開心,后悔。可事到如今再想這些都晚了。人家新娘子已經進了門,新被褥墊在床上,新娘子被安置在上頭平穩的坐著。
廚房里,按規矩小姑子或者小叔子給新人倒茶。既是跟家里弟妹接觸,也是作為嫂子給弟妹見面禮。這個環節當地規矩一般都會稍微作弄一下新娘子,此時周家廚房里就在爭執。
“不行,放一點兒醋就好,你這醬油、辣椒亂七八糟放那么多怎么行?”周青山大妹妹開口,語氣帶著不滿。
“就是要這樣才好,新媳婦進門給她個下馬威,讓她以后好好侍候婆家人。”表哥表嫂一副為你們好的口氣。
“什么新媳婦下馬威的,聽著這么別扭。我也是女的,要是我結婚敢給我喝這個,我會當場翻臉。”
“做姑娘和做人家媳婦能一樣嘛,這樣就是讓她明白以后得收斂自己做姑娘的脾氣。”
“不行。”周俊慧堅決反對:“不管你們怎么說,這水絕對不能給我嫂子。”
“哎,小姑子給新人倒茶過來啊。”
新娘子進門就該給倒茶水過來,這怎么新娘子都在床上坐下了還沒動靜。喜婆進來催,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看茶盤上放著兩杯水,當即將茶盤塞周俊慧手里,拉著她就往新房里走。
“磨蹭啥啊,這么磨磨蹭蹭的,新娘子會多心的。”
被喜婆給小聲數落了,周俊慧都沒機會解釋就被推進了新房。耳房里不算大,但布置的很溫馨。窗簾換成了清新的綠竹印花布,桌子上鋪著白色的鏤空布巾。
“來了,小姑子給新人倒茶來了。”
洛蘭自然知道這些規矩,早已備好了紅包。看小姑子端著茶盤過來,她的手也伸向了藏在褥子下的紅包。
周俊慧在眾人的目光中被趕鴨子上架,此時靈機一動將那杯平常的紅茶遞給了新嫂子。而那杯倒了各種作料的水則被遞到了她親哥手上。
溫度合適,洛蘭客氣的喝了好幾口,然后將紅包遞給小姑子。小姑子含笑道謝。大家的關注點都在這邊,全然沒注意新郎官那精彩的眼色。
周青山不愧是有深沉的人,就那又辣又咸又苦又澀的水愣是穩穩喝了好幾口,臉色也很快恢復如常。快到旁人根本沒發現,送親的洛家親人都在心里想周家對這新媳婦挺看重啊,以后洛蘭看來不會受委屈。
如此兩方盡歡,喜房里熱鬧歡樂。周青山的同事和戰友還有上學時的同學開始起哄鬧洞房,這環節一般都是為難新娘子。一開始娘家人還挺擔心,但看到周青山那么維護媳婦,大家也就放心的離開到堂屋那邊吃席。
“瞧瞧,娶了媳婦也變了個樣子。以前那么冷的一個人,如今也會替媳婦擋著,自己親手給哥們點煙。”
“可不,他這態度一出,那些同學朋友都得掂量掂量。”
“早換了節目,改讓他倆咬蘋果了。”
“這下可該臉紅了吧。”
“可不,倆人那臉都跟紅布似得。哈哈、”
有新郎官護著,娘家人吃了席放心的告辭離開。新房里跟洛蘭打了招呼,姐姐囑咐她明天回門別太早。
“中午到就好,上午都要上工。”
“好,知道了。”
一場婚禮圓滿落幕,傍晚時分鬧洞房的也都散去。周青山喝了酒,臉紅的也不知是羞的還是喝酒喝的。送走朋友后先去了廚房,找了干凈的盆給媳婦打了一盆溫水。
“洗洗臉吧,一天也累了。”
“謝謝。”洛蘭穿鞋下床,這么長時間過去,她最先要解決的是身理問題。膀胱再憋可要爆炸。
“要去哪兒?”
“上廁所。”
“走吧,我陪你去。”
小兩口一起上廁所,免不了又被鄰居給打趣。洛蘭低著頭回了屋子,脫掉外套后拿毛巾洗漱。男人知趣的出了門,給她留下了單獨空間。望著家具上和窗玻璃上到處貼著的紅雙喜,她這心這一刻開始有些失了秩序。
外頭那傳言應該不是真的。馬上到了驗證猜測的時刻了,好像還挺激動的。
第十八章
洗漱完鋪了床, 男人進來的一剎那臉上泛起一抹淺淺的紅。臉盆放在了架子上,毛巾先是大展著耷在上頭,然后又拿起來,豎著疊了一下重新耷好。
洛蘭噗呲輕笑, 這人還挺細心的, 架子給她留了空。她那毛巾剛才用過后順手耷在了椅背上,他回頭看到了拿過來同樣疊好耷在架子上。
這人, 做事一板一眼的, 還挺好玩。新婚夜, 倆人不講話,做事努力讓自己正常。可越是這樣越是能看出來緊張。比如、他脫褲子的時候許久沒解開腰帶。
“噗呲、”燈已經拉熄, 就著窗外昏暗的月色,他那的動靜讓她忍俊不禁。
“笑什么, 我就是一時手滑。”
“我可什么都沒說。”
男人輕輕哼了一下,脫掉褲子后鉆進了自己被窩。新婚夜預備了兩床被子, 如今各具一方。許久屋里都再沒動靜, 她忍不住轉頭去看他。
昏暗的室內, 距離這么近也看不清人臉,只感覺他呼吸均勻,躺著的姿勢十分規矩。雙手交疊放在腹部, 眼睛好像是閉著的。
“難道外頭傳言是真的?”她低低的含在嘴里咕噥一句, 還沒生出什么異樣的情緒, 只是單純的發表疑問。
“什么傳言?”
“哎呀娘呀,你沒睡啊。”她翻了個白眼, “干嘛裝睡啊, 嚇人一跳。”
“你剛才說的什么傳言?”
“我幾乎沒出口,你到底是怎么聽到的?”
男人側身抬起胳膊支撐著自己的上半身, 跟她的姿勢一模一樣。“別顧左右而言他。”
“嘁、干嘛非讓我說啊,不信你沒聽到過。”
“所以你信了?”
“事實勝于雄辯。”
“我覺得也是。”
本來還覺得有些放不開,這么一番斗嘴后兩人好像忽然間拉進了關系。男人一個虎撲直接進了她被窩,整個身體貼了上去,滾燙的好似天然大火爐,讓她下意識想出聲。可他暗夜里準確的吻了上來,將她所有的驚呼都壓回了喉嚨。
壓抑的喘息帶著濃烈的荷爾蒙氣息,汗水沿著線條分明的鎖骨滾落,仿佛積蓄已久的火種被點燃,他帶著她一起燃燒,在她身上四處點火。
洞房花燭、水乳交融,這氛圍讓窗臺的貓兒都受了感染,喵嗚喵嗚的叫著,跳上墻頭去尋找自己的伴侶。
半夜折騰、早忘了自己要說什么,滿足又疲累的睡了過去。不出意外,翌日她破天荒的起晚了。
廚房里周家母女在做飯,周俊慧噘著嘴,手上的動作帶著不滿。她媽回頭看一眼屋外,回神給閨女一個白眼。
“干什么又生氣?”這孩子的性子太火了些,她都說那么多了怎么還是跟哥嫂鬧別扭。
“結婚第一天,媽你看看都幾點了她還不起來。她是嫁進門當媳婦來了,還是當少奶奶來了?等我們做好給她端進去呢。”
“小聲點兒、”女人拍了閨女一下,這孩子怎么說著說著聲音就有些控制不住。“新婚燕爾都是這樣,你個姑娘家懂什么。”
“哼,小瞧人,我什么不懂?我昨兒就該聽表哥的話給她喝那杯加了料的水,殺殺她的銳氣。結婚第一天就這樣,不就是給我們這小姑婆婆拿喬嘛。”
“你呀、”女人真是無奈,這丫頭總覺得自己大了什么都懂,其實還是小孩子脾氣。“行了,別黑著臉你哥應該快回來了。”
“哼、才結婚就被那女人降服了,居然一大早給她送尿盆。氣死我了。”
“人家小兩口的事兒,你氣個什么勁兒。那屋里你哥也用的,他送有什么不行的?”
“我哥才不用呢,之前沒結婚前你見他什么時候往屋里提過那玩意。現在不止提,居然還給送。那女人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一晚上就把我哥收的這么服帖。”
“等你結婚就明白了。趕快做飯,我去喊你嫂子。”女人解下圍裙,臨走又回頭囑咐:“不許再噘嘴了啊。”
當婆婆的非常有分寸,說是去喊兒媳吃早飯,實際等著兒子回來讓他去叫。新婚夫妻的房間,她個當婆婆的不好進去。
洛蘭是被吻給憋醒的,一睜眼就抬手給了他一拳。結果這家伙反應靈敏,側身完美躲開。迎著她惱怒的眼眸,一貫清冷的眸子帶著一絲戲謔。
“該吃早飯了,我喊你三遍叫不醒才不得已才用這辦法的。”
聽到吃早飯仨字,洛蘭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來。“幾點了,幾點了,你怎么不早點兒喊我?”
被子沿著圓潤的肩頭滑落,瞬間就讓她意識到自己眼下是什么狀態。雙手急切的去撈被子,對笑的歡快的男人給了個大大的白眼。
“還笑、”
“沒事你慢慢穿,媽不會說什么的。”
“出去。”
“好。”
看老婆不好意思,男人從善如流的離開房間,貼心的給她帶好房門。洛蘭看看時間,拍下腦門趕快起床穿衣。
下地的一剎那腿軟的差點摔倒,她扶著床罵罵咧咧的站起來。“老娘就知道傳言不可信。”
揉揉酸痛的腿根,齜牙咧嘴后先在屋里走了兩圈,盡可能的讓自己姿勢正常。右手撐著老腰,出門時還小聲嘟囔。
“我就不該說那話來著。”
從耳房出去到正房的路上會路過廚房,端著飯碗的周俊慧跟她迎面走個正著。昨兒還很隨和的小姑子今兒沒吭聲,好像有些不高興。
自己起床晚了,不滿意的也應該是婆婆吧。正想著,婆婆從堂屋出來,看她站在這兒立馬沖她招手。
“蘭兒,快來,吃飯了。”
“哦。”
婆婆已經是那副溫和歡喜的樣子,她也就放下了之前的想法。小姑子能跟她好好相處最好,不然相敬如賓也能過的去,她又不是跟小姑子過一輩子。
飯桌上婆婆一個勁兒的給她夾菜,今兒特意炒了雞蛋。周俊慧低著頭不出聲,吃完飯看媽媽要收拾碗筷,她自己主動上手。
“我來吧。”
周俊芳吃完飯上學去,洛蘭兩口子今兒回門。周青山的婚假還有一天,明兒就得正式工作。這時期人們對于結婚沒那么隆重,更沒有什么新婚旅行一說。
婆婆將碗筷放進廚房,什么話都沒說再次返回堂屋。看洛蘭要出去,她伸手將人攔住。
“我給你倆哥哥還有你姐都備了禮,你瞧瞧還有什么不妥帖的地方沒。”
“不用都備的。”
“那不行,第一回 可得讓娘家人放心。”
一封餅干、一瓶罐頭外加一包糖,糖塊用紙袋裝著,估摸著半斤左右。這些東西都需要票才能買,就是城里人也得攢些時日。婆婆有心了,她心里歡喜就大大方方的道謝。
“謝謝,媽您真好。”
新婚第二天,她依舊穿著昨兒個的衣服。粉紫色的開衫搭配白色襯衣領,黑色西褲依舊筆直垂順,這落落大方的樣子讓這個做婆婆瞧著就欣喜。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用這么客氣。”
“嗯。”
小兩口回門,臨走為騎車的事犯了嘀咕。周青山的自行車是他爸之前留下的,有好幾年了。洛蘭的車子是嶄新的,可那是坤車,總不能讓媳婦帶著他吧。
“要不,咱倆一人騎一輛?”
“也行。”
“哎,媳婦你來真的?”
“我不就是答應你提出的意見嘛。”
“當我沒說。這樣,我騎你的新車,我帶你。”騎女士車子可以,自己帶媳婦是他最后的妥協。
“行。”
小兩口騎著車回門,洛蘭坐在后座上心情美美噠。眼下正是收秋的農忙時節,田野地頭到處可見收割莊稼的老農。天地間從花衣服換上了金黃的秋裝,一派金色的豐收喜悅。
車子從大路拐上大隊的小路,沒走多遠已經到了她們大隊的地頭,認識的人都抬頭瞅他倆。這時期騎輛自行車比后世開轎車更拉風,一時間收獲無數羨慕的目光。
之前跟周青山相親的許家姑娘就在這片地里掰玉米,她身旁站在的是她那進門就跟她不對付的妯娌。
“后悔了吧。”
“我悔什么,我跟三哥我們倆青梅竹馬,我是自愿的。”
“嘴硬。”
妯娌講話一點兒面子不給,開口直接捅她心窩子。她結婚幾個月,因為兩家關系跟娘家徹底斷絕了關系。她成了無根的浮萍。在這個沒有正當理由開不了介紹信出不了門的時代,她被公婆低看。剛開始丈夫還處處維護,時間長了也開始懈怠。
“老話說了,女人活到九十九,娘家也得留只手。你以為男人永遠不變呢。瞧瞧,洛蘭都騎上嶄新的洋車子了。這當初你要是聽你爹娘的話,這好日子可是你的。”
這回許三妮沒再接話,倔強的地頭繼續掰玉米。婆家住房緊張,妯娌有挑撥他們夫妻關系的動機,也一再的付諸行動。但這話也的確讓她無法反駁,除了倔強的地頭干活,她不覺得自己還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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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蘭兩口子騎車徑直去了她大哥家,原以為不到中午下工估計得在外頭等一陣,結果到那邊一瞧院門開著,大嫂沒上工專門在家等著他們來。
“瞧瞧,多般配的一對。你說回自己家,還客氣的拿這些干啥。”
親戚間的客套洛蘭明白,提著屬于大哥家的一份進屋。“我婆婆準備的。”
“就是客氣,以后可別這么客套了。”
親戚間就是這樣,送禮還來回撕吧。你要真信了下回空手來,保管外頭傳你摳門,回娘家居然空手。洛蘭有些不太喜歡這種客套,但身在局中,這樣的風俗非誰一人可改。
洗手幫大嫂做飯,女人將她退出了廚房,說什么都不許她沾手。還真是,一旦出嫁就是客人了,這間她出生成長二十年的房子,再也不是她的家。
十一點了,距離下工還有一個小時。兩口子在屋里也無聊,她提出要不要到處轉轉。“村西種了一片果園,這時節蘋果、梨都熟了。”
“走,到處轉轉。”
在屋里待著有些尷尬,小兩口一前一后出了門。這時節但凡能下地的都去掙工分,村子里就只一些老弱,大孩子背著小孩子。
“農村放秋假了吧?”
“嗯。城里沒有秋假?”
“沒。但學校十一也放了三天。”
“我小時候村里剛有學校,讀書的大多是男孩子。我哥他們早已過了學齡,我九歲被我爹送去讀一年級。”
“你父母挺好的。”
“是啊,從小對我們姐妹倆很憐惜,說女人這輩子不容易。我姐那會兒十二歲,我娘本來也說讓她去讀書的,可她覺得自己大了害羞,所以沒去。”
“有些可惜。”
“是啊,她現在想起來也說自己那時候太傻。讀書識字,至少現在拿著報紙不至于當睜眼瞎。”
兩人閑聊著走到了村西頭,這邊果園外圍全部用長刺的荊棘給攔著,踮起腳尖能看到里頭枝頭碩果累累。今年收成好,不止莊稼豐收,果園里也是大豐收。
“枝頭都被壓彎了。”
男人點頭,看到了紅彤彤的大蘋果。“你們村里蘋果好吃嗎?”
“好吃。等過了中秋,果子收獲后直接供應城市的。”
“社員們不發嗎?”
“今年的情況應該會發,豐收了就會給大隊社員們發一小部分。怎么,你想吃?”
“沒,就隨便問問。”
“啊、”兩人正說著話,忽然一聲尖利的女人叫喊劃破空間傳了過來。兩人齊齊回頭,沖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想知道發生了什么。洛蘭身帶吃瓜系統,兩條腿已經比腦子更快一步的朝著聲音的來源走去。
“哎,媳婦、”周青山不是個愛看熱鬧的人,想說快中午了別耽誤吃飯。洛蘭頭都沒回,在前頭沖他招手。
“快走,吃瓜去。”
吃瓜?這系統帶來的新詞讓周青山一頭霧水,不過媳婦那么興致盎然的他也不好掃興。大長腿不緊不慢的跟在媳婦身后,兩人很快到達了事發現場——一大片玉米地旁邊的大路上。
叫喊的是村里一個新媳婦,此時她正被自己男人打,一旁圍了許多瞧熱鬧的人。兩口子打架,這時期常事,大家都只看熱鬧卻并不上手勸。多少輩子的經驗,夫妻間的事兒最摻和不得,要不人家和好了就得把你裝里頭,你里外不是人。
這個道理很多人都知道,可偏洛蘭不清楚。她年輕經見的少,一腔熱血對于這種體力懸殊的打架十分看不過去。這要是外人,大家早打抱不平了,可就是因為是夫妻就成了家務事,圍著的沒一個上手拉架。
“住手別打了。”她伸手去拉男人,讓已經快趴地上的小媳婦喘口氣。
“別多管閑事,這我們兩口子的事兒,跟你們都沒關系。”
“不是,她到底做什么了你這么打人,這可是你媳婦。”
“就因為是我媳婦老子才要好好教育她。”男人被她拽的暫時松開了手,可那口氣十分囂張,趾高氣昂的。仿佛打老婆是什么正義的事,他多有理似得。
“這話說的,她從小自有她父母教育,她父母說不定也沒這么打過她,你個當丈夫的有什么資格這么打人?”
“她、”第一次被質問資格的問題,男人一時有些語塞,結巴了一陣后才回:“她嫁給老子就是老子的人,老子想打就打。”
“呵、她是嫁給你不是賣給你,你當自己是舊社會地主老財呢。這是新社會,人民當家做主的時代。男女平等,沒誰對旁人的身體生命有處置權。”
“你、”
男人再次語塞,他比洛蘭還大一歲,但家里困難從小沒上過學,這些大道理他不會說。雖然不懂,但也聽大隊干部開會時說過,一時間還真被洛蘭給震住了,難道自己真的不對。不管對不對吧,她說自己這樣就跟地主老財一樣,地主老財可是要被打倒的,這帽子他帶不動。
“我可沒有啊。就是、”說著他給自己找補,可不能被定性為地主老財。“男人打老婆多常見的事兒,要這樣就是地主老財,那咱大隊哪個男人沒打過?”
“別攀扯旁人,如今在大廳廣眾打老婆的是你。而且你看你下手多重,你媳婦胳膊都被你打的抬不起來了。我們要是晚一會兒還不知道你要把人打成啥樣呢。”
胳膊抬不起了嗎,那當然不能啊。小媳婦多精明的人,哪能讓自己挨著。但洛蘭這么說,她頓時就扶著胳膊哭了起來。
“啊,我這日子沒法過了啊。”
老婆子們一般說這話的時候就該坐下了,她扶著自己胳膊卻是沒坐,而是沖著洛蘭湊了上去。
“動不動就拳打腳踢,他們家男人一個個的都是暴力男。我要早知道是這樣,我就是一輩子做姑子我也不能嫁啊。如今都有了孩子,這么挨打這日子可咋過啊?”
老黃家男人還真是愛動手,這習慣村里人都知道。聞言都搖頭嘆息替小媳婦委屈,一個個開始勸。
“黃老四,你這老動手也是不對。媳婦有啥做的不對的地方兩口子好好說,老動手咋能行?”
“就是,女人家身子弱,這么老打都給打壞的。”
“你大伯那媳婦就是這么打跑的。咋,你也想打跑了媳婦打光棍子?”
黃老四梗著腦袋,“哼,她能跑哪兒去?她娘家壓根沒她的地方,沒介紹信她哪兒也去不了。還以為如今是以前呢,想跑就能跑了。”
別說,事物都是有正反面的,這時代想跑還真的是難。系統吃瓜的時候特別雀躍,聽到這消息的時候卻是主動給了洛蘭一根細小的武器。
洛蘭:這什么?
系統:微型電擊棒。
洛蘭:這么小?
系統:別小看它小,力量絲毫不小。時間不夠電不死人,但非常隱蔽。
洛蘭:系統,沒想到你挺仗義啊。
系統(傲嬌臉):那當然。就這狗男人,既然甩不開,那就得制服。
洛蘭:深得我心。
默默的交流完畢,不花一個積分得到了一個小小的如同大號縫被子針那樣的電擊棒。洛蘭瞧瞧身旁的小媳婦,小媳婦趁著人們在跟黃老四說話,小聲的跟洛蘭交流。
“你那針還有嗎?”這是看到她給李家媳婦了。
“有。”趁機將電擊棒給她:“懟住男人身體任何部位,按上頭那個小圓點。用完得還我。”
“好。”小媳婦武器在手,開始了她的表演。“王八蛋,你是咬死了我沒后路所以往死里打我是吧。狗娘養的東西,既然老娘沒法活,老娘就跟你同歸于盡。”
“啊、”
男人看媳婦沖了上來,下意識反手就去推。可不知道碰到了什么,瞬間身上一陣發麻,讓他失去了力氣。這力量可比打中麻筋厲害,瞬間就讓他失去了力氣。
“你打老子麻筋了。”
女人也發現了這東西的力量,簡單一觸碰就讓男人沒了力氣。這要是擱平時她早被男人一胳膊甩老遠了,這狗男人力氣大的很。偏上工不好好干活,一身蠻力全用來欺負她。
“咱倆同歸于盡,老娘今兒不活了。”
女人說著再次沖了上去,手里的小東西藏在袖子里外人看不到。按住開關就往男人身上懟,也不管是他身體哪里。反正只要挨著他就行。
“啊,老子麻筋、”
“麻死你,麻死你、”
女人搶占了先機,男人被電的渾身無力,心里已經怒火滔天想反擊卻是有心無力。發現自己的處境后他想到了逃跑,沖出吃瓜群眾包圍的地方正是洛蘭的方向。
“哎,小心。”洛蘭嘴里喊著關心的話,實則將他一下子推回了他老婆那邊。小媳婦見縫插針,因為沒用過這電擊棒,光想著得好好教訓不能讓他跑了,上前一把懟上去伸手就抱住了他。
得,這下用力過猛,自己也被連累了。發現渾身酥麻的時候才反應過來,這東西原來是竄連的,不能挨著。
“松手,快松手。”
洛蘭開口提醒,女人趕快松開了按鈕。電流消失,身體卻還抽搐了一下才停止。娘呀,不怪狗男人都嚇的要跑,這玩意還真是厲害。像是雷公電母的力量,一下子就能讓人渾身酥麻失去力氣。
知道了它的特性,女人趕快松開按鈕。男人身上一松,剛想翻身反擊,結果女人早已從地上爬起來,右手沖著他手腕就扎了上來。也不知道她手上是什么東西,一下子就讓他渾身麻的不止失去力氣,更加控制不住的開始抽搐。
“放、放、”說話舌頭完全不受控制,結結巴巴的說不好。“娘、啊、”
“你也知道喊娘?”看他這慫下電器的模樣女人十分解氣,還能開口講話說明死不了。只要不出人命,家務事沒人能把她怎么樣,她那膽子也越發大。他求饒她都不解恨,右手控制著開關狠勁電他。
“原來你也知道難受,你也知道疼是吧。所以每天欺負我,動不動動手打我。王八蛋,老娘不活了也得拉你一起下地獄。死東西,你好好抽著吧。”
“啊、啊、”
被電擊的時間太長,男人已經說不出話來,只能用眼神跟媳婦求饒。雙目望著她滿是祈求,再也沒了打人時候的囂張氣焰。
“還敢不敢打我了?”
男人說不出話來,聞言只能盡量搖頭。周圍人看不到她手里的東西,一個個對這情況十分疑惑。這什么情況,怎么只是輕輕壓住他胳膊而已,就這么抽搐個不停,跟中邪了似得。
“老四媳婦,你這咋鬧的?”
“不會抽死人吧?”
“哎,老四好像翻白眼了。”
“哎,不會真死人了吧。快去告訴隊長。”
“告什么隊長啊,趕快去找支書吧,要出人命。”
耳邊吵吵嚷嚷的,洛蘭也發現老四的確有翻白眼的跡象,在小媳婦旁邊蹲下。小媳婦聽到大家的話也知道不能繼續了,趕快松開了開關。趁亂將這玩意塞進了洛蘭的袖子里。
系統:兩口子互毆,吃瓜積分已到賬,請查收。
洛蘭:吃瓜掙錢兩不誤,你這玩意真好使,能不能送我?
系統:這可是最新型的針管型電擊棒,當然好使。
洛蘭:所以?
系統:可以打折賣你。
第十九章
可以免費用, 又何必非要積分兌換。洛蘭也就提了那么一嘴,壓根沒有兌換的打算。黃老四被大家七手八腳的搶救,又是掐人中又是掐虎口,那勁兒用的還真不小, 等他緩過來虎口都破了, 人中也火辣辣的疼。
“支書、你、你可算來了。”
電擊的滋味讓他心有余悸,緩過來后都沒敢讓媳婦扶他, 而是朝著被人喊來的支書沖了上去。
“她、她不知道拿的啥, 弄的我渾身發麻沒力氣。支書你可得給我做主。”
“兩口子家務事, 我還以為真出人命了,這不是好好的沒事嘛。一驚一乍的瞎咋呼。”
后世還說這是家暴, 這時期人更不在意,只說是家務事, 清官難斷家務事,這稀里糊涂的他才懶得管。說完起身就要走, 被黃老四一把抱住了大腿。
“你可不能走啊, 你走了這娘們再打我可咋辦?”
“嗐, 你個大男人打不過個娘們,你咋有臉跟我說這話的?放開放開,我一堆事呢沒工夫理你們這閑事。”
支書掙脫的時候還踹了他一腳, 然后拔腿就走, 壓根沒把這當回事, 調解都懶得調解。以往都是他打媳婦,支書知道這種事兒沒法管, 所以一貫態度就是只要沒出人命他看都不會到現場看。
“黃老四、”他媳婦一聲喊, 嚇的他一哆嗦。從趾高氣昂的施暴者變成如今這副嚇破了膽的畏縮樣,小媳婦翻身農奴把歌唱, 開心的仰頭大笑起來。心里這憋悶的氣終于出了,原來他也會害怕的。
“哈哈哈……”
“姑姑、回家吃飯了。”
洛蘭侄子來喊,她吃瓜的積分已經到賬,當即轉身離開。大嫂做飯招待他們,姐姐姐夫過來的時候提著一個小布兜子,打開里頭是新鮮的蘋果。
“姐,哪來的?”
“大姑姐家院里有棵蘋果樹,今年破天荒的給拿來不少。說是豐收了。”
洗了倆切開分著吃,這蘋果看著紅彤彤的卻是十分的酸,咬一口酸的倒牙。倆侄子眉頭皺著齜牙咧嘴,洛蘭回頭看周青山,這人卻是一絲表現都沒有。
“你愛吃酸的啊,那我的也給你。”
被塞進手中,他眼眸里一瞬間的驚詫她沒看到。在一家人的目光中他默默的吃了兩塊酸蘋果,剩下的幾個也被姐夫一股腦塞懷里。
“妹夫都給你了。”
幾個男人在屋里說話,洛蘭出去上廁所的工夫,跟姐姐站在一旁說起了悄悄話。她一貫穩重的姐姐滿眼閃著八卦的光,原來就沒有不愛八卦的女人。
“怎么樣?看你這樣子,妹夫絕對不是外頭傳言的那樣對吧?”
“姐、你怎么也這么……”
“我怎么了,我這是關心呢。”洛梅抬手用手指點了下妹妹的額頭。“我的傻妹妹啊,你是膽子真夠肥。你都不知道我為你擔心的幾晚都沒睡好,你自己就不擔心啊。”
“我有感覺,我早說過了,傳言不可信。”
洛梅拍拍胸口,親耳聽到妹妹說,她那顆懸著的心終于放回了肚子。“這就好啊。也許只是與生孩子上有礙,被她們給傳偏了。如果只是沒法有孩子,那這不要緊。抱養就是。”
如今說這個尚早,洛蘭對姐姐這操心的命也是樂笑了。洛梅了了心事,放心的下午上工都比平時勁兒大了些。
正是農忙,洛蘭沒在這里多留,吃了飯兩口子騎車返回。自己有車方便,不用等班車。到市區家里的時候下午不到兩點,大門口她下來,男人推車往里走,她跟在身后。一進院門就聽到有人在吵嚷,一聽有瓜,系統頓時一骨碌激靈起來。
系統:快,快,有瓜。
洛蘭:急什么,少不了你的。
系統:你倒是走快點兒,那聲音好像是你小姑子的。
系統判斷沒錯,周青山也聽出是妹妹在跟人吵架,當即加快了腳步。他十八歲當兵離開家,父親活著的時候因為工作一周才能回來一次,家里就她們母子四個。母親性子好難免吃虧,也許這是大妹妹性子潑辣的原因。
“我潑水咋了,我家自己的院子我想潑就潑。”
“什么你家的,這是公用的。明明那邊就有下水池子你不去倒,每天就往這地方潑水。背陰地干不了長青苔,我媽上回就差點兒滑倒。”
“我就倒,我就倒,我往院里倒個水而已,我老了走不了那么遠,要不你每天幫我倒。”
“你、”
周俊慧被南屋女人這倚老賣老的話給堵的沒法繼續,此時洛蘭兩口子正好進來。老太太回頭看到人,倒打一耙的去拉住了洛蘭的手。
“閨女啊,瞧瞧你這小姑子多厲害。姑娘家家的欺負我個快死的老人,不怕老天爺報應。”
新媳婦,洛蘭這才嫁進門第二天。要是那性子軟的就被她這話給影響判斷,畢竟眼下這情況周俊慧站在人家門口,好像上門找茬似得。
“大媽,您今年沒六十吧,不到倚老賣老的時候呢。這話等過幾年再說才有分量。”
她默默的推開了女人的手,這話綿里藏針,讓女人一時間結巴了起來。你這小媳婦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我這么示弱,如何就沒激發你憐老惜老之心?反而講話如此犀利,罵人沒帶一個臟字,讓我胸口好像挨了一擊,想反擊卻組織不出有力的言語。
“你這孩子怎么說話呢?我、我是……”
“是什么啊?老話說的好,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唾沫可是有力的,說出口的話變成真的可怎么辦?”
“你、我……”
“我什么啊?做人要積德,這院子也不是誰一家的,大家都要走。這一塊你自己走的最多。”
“對啊。”周俊慧也開口附和嫂子。“你年紀比我媽還大呢,要是摔了你自己,到時候看你怎么辦?”
“少烏鴉嘴,我才不怕。”
正說著話呢,周青山他媽提著菜籃子進來。看自家人跟南屋又發生了爭執,當即拉著閨女就往回走。院子里什么都沒說,進屋放下菜籃子望著閨女的眼神滿是不贊同。
“她什么人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何苦跟她費那口舌。外頭咋傳你的你不知道啊,這么下去你嫁人不嫁人了?哪個婆家聽說你這么潑辣敢要你?”
“我才不怕,她想怎么傳怎么傳。我就看不慣她,那地上青苔那么厚,她一天天的從來不鏟不說,我鏟完她繼續潑水。那青苔就沒干凈過。”
“我走路小心些就是,沒什么大不了的。你個快嫁人的姑娘家,名聲要緊。”
“你出來進去的都得走那邊,萬一滑倒了怎么辦?”
“我會小心的。行了,不管怎么說,以后別再跟她費口舌,她愛倒讓她倒。這院里住著這么多人呢,旁人都不去說,偏你去觸霉頭。”
這時期法律不健全,院里長青苔的也是常事。這要是摔了還真是說不清,十有十只能自己受著。婆婆的意見是自己小心些,明顯小姑子俊慧不是這么想,為這事兒不是第一次跟人吵架。
“媽,你就是太軟弱了。要不是你這么軟弱,珉山他……”
“周俊慧。”
哥哥厲聲喝止,一腔怒火腦袋不清醒的周俊慧停止了話頭。看媽媽身形晃了一下,她滿臉愧疚的咬了下嘴唇。
“對不起。”
周俊慧說完轉身進了她和妹妹的房間,屋里周青山扶著母親到椅子上坐下。女人好似非常受打擊,低著頭呼吸粗重,一滴晶瑩吧嗒一聲砸在手背上。
“媽、”
“沒事。”飛快的抹了下臉,她抬起頭盡量神色如常。“媽沒事,你別擔心。忙你們的去吧,我也該去做飯了。”
下午不到三點,這個時間做什么飯啊。洛蘭趕快扶住婆婆讓她進屋,“時間還早,您先休息一下。”
“沒事,我沒事,你們回屋吧。”
既然她想自己待著,兩口子就沒多待。轉身離開,系統在腦海中瘋狂的蹦迪,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系統:哎,哎,問問啊,吃瓜吃一半多不道德。
洛蘭:你覺得這個時候問合適嗎?
系統:有什么不合適的?
洛蘭:系統就是系統。
系統:你這什么意思,瞧不起我?
洛蘭:沒。
講話講一半,系統跳腳惋惜,可惜如論它怎么攛掇宿主都不肯現在去問。回房后也沒去問自己丈夫,而是默默的換了衣裳到院里去洗。
午后時光正好,今兒天氣不冷不熱,微風拂面吹來清爽的風,讓人心情愉快。系統安靜了一會兒,沒等她洗完衣裳又開始跳腳。
系統:就去問問不行嗎?
洛蘭:你安靜,等合適的機會。
系統:我給你雙倍積分。
洛蘭:……
系統:三倍。
洛蘭:……
系統:四倍。
洛蘭:……
系統:哎,十倍都不行啊。那可是十倍,就這一個瓜夠你吃好久了。
洛蘭:你吃瓜到底所謂什么呢?
系統:為了了解你們人類的思維啊。
洛蘭:那你就從人類的感情入手。連什么時候該說什么做什么都不知道,還說什么了解思維。你這樣下去,一輩子都別想。
終于清靜了,系統自閉的蹲到一旁畫圈圈去。收集各種瓜,了解人們各種情感需求和糾葛,完善自身變成一個完美的智能系統。之前宿主一般給五倍就會聽它指揮了,可如今這個宿主讓它琢磨不透。
洛蘭發現這個機械音的家伙居然也會自閉,看那模樣好像很苦惱。她搖頭失笑沒工夫管它,連它到底所為什么都沒具體弄清楚,無利可圖的事情,她才懶得跟它費心。
蹲著覺得累,她回屋找了個小板凳出來。衣裳洗了幾件后感覺有人靠近,一回頭居然是剛才吵架的南屋鄰居大媽。大媽剛才又撒潑又無賴的,如今臉上早已沒一絲那影子。看她回頭了和藹的沖她笑,好像她們是多么要好的關系。
“小媳婦,你是叫洛蘭吧?”
“是。”不知道對方目的,以不變應萬變。多一個字不說,且看對方到底想干嘛。
“是這樣、”大媽居然自己帶著小板凳,說著話在她旁邊坐下。“我跟你說,你那大小姑子可不是個善茬,你小心著了她的道。大媽看你孤身一人的挺可憐,怕你被人欺負了沒地訴苦。”
“你多心了。”
“哎,小媳婦你可別不當回事,那周俊慧在我們這一帶可是出了名的小辣椒。你不信打聽打聽去,哪個女人敢嫁他們家啊。也就欺負你這農村來的孤女。娘家沒靠山。”
洛蘭停住手頭的活計回頭,臉上的冷笑讓女人心里有些毛。“咋,你不信啊。我跟你說我可是為你好,你留個心眼,被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
“剛跟我小姑子吵了架,這又跑我跟前離間,大媽,你當人都是傻子呢。”
“不是,你這姑娘怎么不知道好歹?傻呵呵的以為嫁了城里人,實際你男人可是有重大毛病的。”
“別逼我扇你啊。”洛蘭一下子站了起來,居高臨下指著她。心里惱火的真想給她個大嘴巴子,可她剛嫁來戶口還沒遷過來,理智知道應該注意形象。可這女人在外敗壞她家名聲,叔叔能忍嬸嬸忍不了。
兩人幾乎并排坐著,她面前放著倆洗衣裳用的大盆。為了方便倆盆里她都裝了水,此時一邊說話一邊已經動了手。哦,不對,是動了腳。
女人本來就被她逼的斜著身子不穩當,她右腳輕輕一勾,女人頓時失去平衡朝著她那洗衣盆掉了過去。
“哎呀,娘呀、”
掉進了那個幾乎滿盆的水里,一瞬間她就成了落湯雞。落水后她驚慌的開始撲騰,嘴里還下意識的爹啊娘啊的大喊。院里沒人,洛蘭就在一旁袖手旁觀。這女人嘴太毒,活該用水好好洗洗。
“啊呀,我的娘呀……老娘今兒要了命了啊。”
光是這個小院子就住了四家,外頭院子左右前后院子里還都住了許多人。這個時間段雖然大部分都上班,可還是有很多人留守家中的。洛蘭從來不做那種默不吭聲讓人誤會的事兒,當即先聲奪人。
“哎呀,大娘你怎么摔到盆里去了?別慌,別慌,盆里那么點兒水沒什么可怕的,我扶您出來。”
就一個洗衣裳的大盆而已,女人驚慌后已經下意識的連滾帶爬的爬了出來。剛才她慌的不行,也根本沒注意絆倒她的是什么。
“我、你、是不是你絆倒我,害我摔盆里的?”
“你這、你倒打一耙啊你。我洗衣裳你非過來說些有的沒的,讓你走你還賴著不走。如今自己站立不穩掉進了盆里,居然還誣賴我?哎,拜托你以后離我遠點,你這可真是□□沒毛一身都是賴。”
“你、你才是賴……”
“滾、”剛才就冷臉讓她心里打怵的洛蘭忽然間抄起了搓衣板,“當我是好欺負的是不是。新進門的小媳婦好欺負,連你個鄰居都想來磋磨我兩下?”
先把大帽子給你扣上,別妨礙我遷戶口。我今兒發火全因為你欺人太甚,你自己倒霉是你活該。她看著一副要動手的樣子,女人被一陣風吹的渾身哆嗦,也沒敢再糾纏,轉身打著擺子回了南屋。
她倆這一番交鋒,屋里她婆婆在家自然被驚動了。本來還擔心她想出來給她幫忙,結果沒怎么招呢,南屋那個一向難纏的已經敗下陣來灰溜溜跑了。
婆媳倆視線在空中相遇,洛蘭先放下了手中的搓衣板。率先沖一臉驚詫的婆婆換了臉上,溫和開口。
“娘,您有什么要洗的嗎,拿出來我一并洗了。”
“哦。不用,我沒啥洗的。”
轉身繼續洗衣裳,系統雖然還是有些頹廢,但還是開口跟她問話。“哎,為什么不問?”
洛蘭:你有完沒完?
系統:我給你五十倍積分。
洛蘭:五十倍是多少?我不會算。
系統:一千積分。(有錢能使鬼推磨,不信這世上有積分換不到的消息。)
洛蘭:換個時間段。
系統:為什么不能是現在?
洛蘭:別逼我扇你。
系統:嗚嗚,被宿主威脅了。
洛蘭低頭繼續洗衣裳,沒工夫搭理這個抽風系統。這到底是個什么機器,做事只耍手段而不講人情。看她婆婆和小姑子的臉色,那件事絕對不是普通事件,怎么可以為了積分去故意揭人瘡疤。
她手腳麻利的洗完衣裳晾起來,去外頭辦事的周青山此時也回來了。婆婆在廚房做飯,實際手里拿著一捆芹菜,將葉子放進盆里,桿子扔進了垃圾桶。
身子在魂不在,洛蘭進去先從她手中拿走了芹菜。“媽,您回屋休息吧,晚飯我做。”
女人失焦的眼神慢慢聚攏,終于回神。“瞧我,怎么把菜都給扔了。”
“我來,您別管了,回屋休息。”
女人被她攙扶著往外,忽然間看到了周青山。原本呆滯的表情忽然間不受控制,猛的掙開洛蘭的手沖到他面前。
“是不是我錯了?青山你說,是不是媽做錯了?”
看她精神不對,周青山趕快先伸手拉住她。“不是的媽,不是你的錯。你別再想,跟你沒關系的。”
聽到動靜出來的周俊慧看到媽媽這樣先是楞了一下,緊接著跑來摟住媽媽。“媽媽,媽媽你別這樣。都是我不對,是我不好。你可千萬別責怪自己,我也沒有責怪你的意思。都是我不好、”
說著她抬手給了自己一個耳光,打的又狠又急。“是我胡說八道,你要生氣就打我好了。好不好?”
女人伸手去拽閨女的胳膊,不讓她再傷害自己。“俊慧,你別這樣,是媽不好,是媽無能,是媽不好是媽無能……”
完了,剛結婚第二天眼看婆婆這是犯病了。一家人亂成了一鍋粥,所幸這回大家都在,及時的拉著女人,沒讓她到處亂跑。
看那母女倆互相檢討,哭的淚流成河,洛蘭回頭沖自己男人一瞪眼,“看什么啊,藥在哪兒趕快去拿來啊。”
“哦。”
男人去拿了藥過來,洛蘭已經晾好了水,兩口子合力準備喂婆婆吃藥。“媽、趕快先吃藥。”
洛蘭端著水,看老公已經將藥放到婆婆嘴邊,她緊接著將水杯也往跟前送。女人眼神渙散表情極度自責,早已沒了自我意識。被動的吃藥喝水,被動的被兒子背著回了房間。
“是我太軟弱,是我害死了珉山、”
“媽、”周青山打斷她自責的話,看她目光終于被吸引的看過來,又放柔了語氣。“跟你沒關系,跟你沒關系。”
“媽、都是我不好、你打我吧,你罵我吧。”
“俊慧、”這個節骨眼上,小姑子就別添亂了。洛蘭抬手制止,小聲的跟她講話。“讓媽鎮定下來睡一覺,別再刺激她。”
周俊慧下意識點頭,平時挺厲害的一個人,如今看媽媽這樣也一時間沒了主意。聽從哥嫂的話不在開口,讓哥哥安慰母親。
洛蘭拉著小姑子出來,將臥室門虛掩著,以防有什么事兒可以及時進去。聽著婆婆低低的自責,周青山溫柔安慰母親。終于在藥物作用和兒子的安慰中,老太太不再吭聲,睡著了。
周青山從屋里出來,輕輕的關上房門。面對大哥周俊慧低頭認錯,周青山暗自一嘆,什么話都沒再說。
洛蘭默默的到廚房做飯,系統已經對這事兒急不可耐抓耳撓腮。“宿主,你真的就不好奇嗎?去問問,我給你五十倍積分。”
“今晚讓你吃到瓜,五十倍積分你可不許賴賬。”
“成交。”說完系統沉默一陣,她飯快做好了,系統忽然來了句。“怎么感覺有些吃虧上當?”
“小氣。”
“你說誰小氣?告訴你,本系統可是星際……”
“怎么不說了,什么星際?”
“話那么多,你趕快去吃瓜吧,別耽誤掙積分。五十倍啊,夠你買間房子了。”
不愿意說的洛蘭從不硬問,人都有逆反心理,你越想知道旁人越不想讓你知道。估計這系統也一樣,還是什么時候它興奮的時候再套話。
晚飯周青山沒吃兩口,兩口子坐著他打開了話匣子。“媽的情況你看到了,有些事兒得跟你說清楚,免得你不好應對。”
洛蘭點頭,心中沉穩又略帶興奮來了句:積分到手。五十倍啊,一個瓜賺了五十個瓜的積分。手中擁有的越多,她安全感越足。
第二十章
“我爸跟我媽婚后生了我們姊妹四個, 弟弟周岷山跟俊芳只差一歲。我參軍走的時候他才八歲,剛上小學。我跟弟弟接觸不多,探親時隔四年再見,他個子比同齡人低不少, 性子也很內向。”
這都是前情, 后續呢,洛蘭看他停住了話頭, 下意識的開口問“后來呢?”
“他高中的時候……”周青山說著又沉默下來, 好像這段往事非常沉重, 沉重到家里人其實都不想再提起。
“他跟同學打架,第一次被媽媽發現是因為臉頰劃破。被追問后說是跟同學鬧矛盾起了沖突, 再多就不說了。當時俊慧惱火的說要去找那個同學家長,……媽的意思是讓他好好學習, 離那幾個孩子遠些。找大人不解決問題,遇到叛逆的孩子, 說不定轉頭更兇狠的報復。”
“你爸爸、那時候已經出事了嗎?”這么大的男孩子了, 父親出面也許更好些。
“那時候我父親出差不在家, 她認識其中一個同學的家長,知道他們是特別護短的人,找了也沒結果。在家給弟弟抹了紅藥水, 苦口婆心的教導他好好讀書, 讀書才是出路。跟人打架逞一時高低沒用, 除了身體痛沒任何好處。”
“后來呢?”
“之后好長一段沒再發現弟弟身上帶傷,媽也就放下心來。”男人聲音低沉, 又默默吐出一口氣。“大約一個月吧, 他在學校出事了。媽趕到的時候人已經沒了氣息,聽說是跟幾個同學打架。”
“怎么會?多嚴重的打架啊, 怎么會出人命呢?”
“聽說是下課在廁所門口跟幾個同學起了沖突,企惡裙:吧以四拔亦六久流三制作上傳然后打架的過程中不慎摔倒磕在了石頭上。后腦勺被撞擊,導致的死亡。”
“你是因為這個轉業回來的吧。”
“嗯。弟弟成了母親的心病,提起來自責悔恨就能將她淹沒。精神障礙最嚴重的時候自殘,失血過多差一點沒救回來。父親又因翻船失蹤,家里不能沒有人支撐。”
“結果已經是這樣,現在應該勸媽媽想開些。自責悔恨已經不解決問題,她也沒想到男孩子打架后果會這么嚴重。”
“話是這么說……”男人說著沉默了,俊朗的臉上有陰云。低沉的聲音和他緊握的雙手,無一不在顯示他心里的壓抑。
“周青山、”看他的樣子,莫非這事情有隱情。“岷山真的是摔倒導致的死亡,確定嗎?”
“學校給出的結論是這樣。”
“如果只是打架發生的意外,那么我們能做的就是勸解媽媽想開些。這種事情,誰也想不到會有如此嚴重的后果。男孩子打架太常見了,不是大人怎么做就完全能避免的。可是、如果事情有隱情……”
周青山沒有再說話,沉默著好幾聲嘆息。洛蘭也沒再追問,猜測他弟弟的事兒也許沒那么簡單。他起身抱著被子,準備到堂屋那邊去。
“晚上我睡客廳,方便照顧媽。你早點睡。”
“你睡沙發啊?”
“嗯。”
女人臥室門口就是沙發,臥室門虛掩著有什么情況能及時知道。他媽今天這狀況晚上肯定得有人守著,她點頭默認了他的做法。
男人抱著枕被去客廳,她到廚房去燒水。得把暖壺都灌滿,晚上如果需要喝水吃藥什么的得有熱水。
蜂窩煤打開下面的風口起火很快,燒了熱水她提著到客廳去灌暖壺。門口就聽到里頭有低低的說話聲,進去果然是周俊慧和她哥在爭執。
“我睡這,我守著媽。都是我不好,我惹的事兒,理應我守著。”
“行了,知道錯了以后別嘴上沒個把門的。趕快回房睡吧,我守著就好。”
“哥、”周俊慧抱著枕被站在那里沒挪窩,抬起的臉上滿是自責懊悔。“其實我知道,這種事不是找對方家長理論或者找老師就可以完全避免的。我只是,我只是太心疼……”
“媽更心疼。”
“我知道。”
出了事,大家都在想如果換一種處理方法是不是結果就不會這樣。可是忘了,這世上壓根沒有如果。事已至此,埋怨除了傷害沒有任何作用。
洛蘭沒有插話,默默的給暖壺灌了水后離開。因為家里的事兒心里沉甸甸的睡不著,晚上她獨自一人出了院子。
這一片距離小叔子上的初中并不遠,當年同年級的人今年應該上高三。下意識的走到了學校門口,此時高三的學生剛好下了晚自習。同學們有的將書夾在腋下有的背著書包,三五成群的走著出來。
門口有提著竹籃賣小吃的人,一個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生怕被紅袖章從哪兒冒出來。她站在路邊,一個女孩子上前小聲的跟她搭話。
“姐姐,賣文具嗎?”
她反應非常快,立馬點頭小聲回:“是。你要什么?”
“有沒有那種漂亮外皮的筆記本?”
洛蘭:系統,系統,有沒有外皮漂亮的筆記本?
系統:有(聲音漫不經心,好像剛睡醒似得。)。
“有,你要幾本?”
“如果是外皮很漂亮的話,我要的不少,我們幾個女同學都想買那個,攢錢好久了。”
“那你統計數,約個時間我們再見。”
“周末吧,周六下午四點,我們到那邊胡同里。”
“晚上吧,我下午沒空。”
“也行。哎,那個,能不能先看看?”
不能光靠你一張嘴啊,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你說你的筆記本漂亮,萬一只是你以為的,那我們不白走一趟嘛。
“你等一下。”
洛蘭:系統,先借一本給我用一下,要最漂亮的啊。女孩子喜歡的那種。
系統:行。哎呀,我真是有史以來最好講話的系統,如果要打分的話你是不是得給我打滿分?
洛蘭:是,是。
系統:敷衍。
語氣好像十分不耐,但還是給了她一本筆記本。洛蘭自己也沒看到是什么樣子,直接從衣服里拿出來遞給了女孩。
女孩手里拿著手電筒,這么一瞧不得了,驚喜的頓時張大了眼睛。外皮光滑好像是皮的,粉色的底色滿足了她的少女心。上頭的圖案是她所沒見過的,夸張又精美。女孩子非常漂亮,有一種失真的美。
“姐姐,都是這么漂亮的嗎?”
“對。”
“這本能不能先賣我,我給你錢。”
又是一番商討、交易,這么一本筆記本洛蘭得了一塊多錢還有三尺布票。哎,這時代,各種票據都是值錢的。雖然她有系統,但錢票這東西是能放到明面上的,有也挺好。
“對了,跟你打聽個事兒。”這才是她的關注點。
“你說。”
“你認不認識周岷山?”
“前年年底死了的那個?”
“對。”
“認識,但我們不是一個班的。他在我隔壁,只是見過。”
“他出事那天你在場嗎?”
“不在。”
失望,她默默吐出一口濁氣,很快又打起精神。沒等她繼續發問,對方主動開口反問。
“你問這個做什么?”
“沒什么,就是好奇。”
“還是別好奇了。這事兒在學校都不許說的,要不是看你有這么漂亮的筆記本,我也不會說的。”
“這樣,你如果能找到當天的目擊者,把對方帶我面前,我送你一本。”
“真的?”到底只是十幾歲的花季少女,在這個物質匱乏的年代,這么一個筆記本足矣撩動對方。
“真的。”
“一言為定。”
有了這個線索,洛蘭返回的時候腳步輕快不少。小叔子的事情出了后校方極力壓事,所有的情況都是校方說的。真實情況到底如何,是否真的只是意外,這些都有待考證。
系統:哎,你為什么對這事這么上心?比你平日吃瓜更主動。
洛蘭:廢話,這是我小叔子。
系統:嗯?可是,你都沒見過他。
洛蘭:見沒見過他也是我小叔子。
系統:可是為什么呢,人類的感情不是日積月累或者血緣或者男女愛情一見鐘情嗎,你這好像什么都不是。
洛蘭:你可以理解為愛屋及烏。
系統:我懂了。
也不知道是真懂還是假懂,洛蘭也不多啰嗦。轉身回家的路上順帶上了趟廁所,一出來迎面碰到了人,男人出聲的同時打開了手電。
“上廁所怎么不拿手電?一個人大晚上的多危險,以后出來喊我陪你。我要是不在家就喊俊慧或者俊芳陪你。”
平日里話不多的男人一氣蹦出這么多,暗夜里她低低的笑。“知道了。”
學校的事兒也沒跟他說,她想調查出點兒眉目再開口。晚上男人守在客廳,翌日一早她過來的時候他早已起來。被子疊的整整齊齊,看她也起來了,他抱著被子準備送去他們住的耳房。
洛蘭小聲問:“晚上沒事吧?”
“沒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藥物的作用,今天還是有些擔心。男人將枕被送回房間后出來進了廚房,洛蘭熬了小米粥,將剩余的饅頭用蒸籠熱著。菜板上切土豆絲,噠噠噠的聲音非常有節奏。
“怎么了?”這人站在門口,有話就說啊,磨蹭什么。
“我今天得上班了。俊慧上班俊芳上學,媽一個人在家我有些不放心。媳婦,你能不能請幾天假在家?”
“不是說晚上沒事嘛。”
“晚上吃的那個是緊急用的藥物,強鎮定作用的。醫生說能不用最好別用,我是擔心……”
“可是我已經跟隊長說好今兒上工的,早工不去、上下午得去啊。現在正值秋收農忙,要是農閑還好說。”
“是啊。”男人有些為難,“行,那你上工吧,我跟俊慧商量一下,看她能不能請假在家。”
“不用擔心我,你們該干嘛干嘛去。”
兩口子正說著話,婆婆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周青山身后。聲音帶著抱歉,臉色不太好,煞白煞白的。她這情況,讓人看了還真是不安心。
“媽、要不你陪我去上工吧。地里這個時節好多野菜……”
“洛蘭、不行。”男人出聲制止,眼眸中寫著不贊同不放心。
周俊慧此時也來到了廚房這邊,聽到哥嫂的話后附和大哥。“嫂子,你別管了,我等下去請假,我陪媽在家。”
婆婆是因為兒子的死受到刺激所以精神出現問題,藥物治療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不是得讓她開闊心情嘛。解開心結、重新去發現這個世界的美好。
“老話說土有生機,是有力量的。我也不是讓媽去干活,就是想讓她接觸下那種熱火朝天生機勃勃的場景。”
周俊慧剛想開口反對,她媽拽了她一下后自己開口:“你嫂子說的對。我一直在家里其實也憋悶,現在正是農忙秋收的好時節,出去看看大家豐收,說不定心情能好些。”
“媽、”周俊慧不贊同。“我知道你就是為了不給我們添麻煩。我跟你說,你不是我們的麻煩,我們照顧你是應當的。昨兒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您就別生我氣了。”
“媽沒生你氣。”女人和藹的伸手撫摸下她額頭的碎發,“哪個當媽的會真生孩子的氣。我是真的覺得在家憋悶,其實早就想出去走走。地里金黃金黃的都是豐收的喜悅,我好長時間沒看到過了。”
“那我陪你去。”
“哎呀,有你嫂子在,不用你。你放心上你的班,媽不用你管。”
洛蘭將目光移向丈夫,男人眸中還是帶著擔憂。端飯的時候跟她小聲交流:“萬一媽忽然發病,你自己一個人還在上工怎么辦?”
“我覺得媽現在挺好的。我帶著藥,真的萬一發病也有我哥我侄子他們幫忙。放心吧,在村里更丟不了。”
老媽堅持說想跟兒媳下地去,周家姊妹仨到底沒攔住。洛蘭臨走帶了水壺、藥物,又給婆婆帶了件外套,在兄妹仨不放心的目光中騎車帶著婆婆出了市區。
這時期農業程度高,剛出市區就看到大片大片的農田。金黃的玉米、金黃的谷子、金黃飽滿的豆莢、金黃的野菊花搖曳在山野間,金燦燦的瞧著就讓人生出一股滿足幸福感。
“蘭、你們小隊今兒收啥糧食?”
“割谷子。媽,那邊地里可多小頭蒜,你采了咱們回家腌起來,放點兒辣椒,冬天吃味道可好了。”
“行,我多挖點兒。我也可喜歡吃小頭蒜,之前一個朝鮮族的大姐教過我做朝鮮族泡菜。那個味道跟我們的腌菜不太一樣,我做給你嘗嘗。喜歡的話我們再做辣白菜,辣蘿卜,留著冬天吃。”
“好啊。秋天就是白菜蘿卜最多,每年都吃到膩吃的吐,就盼著能多個花樣。”
婆婆狀態看著非常好,就是眼眸中帶著抱歉。她不想給孩子添麻煩,也想趕快好,不想這么情緒不穩定,動不動犯病。
“那就都做一些泡菜,再腌些咸菜。”
婆媳倆一起來上工,小隊在地頭集合后隊長安排了活兒。婆婆挎著籃子拿著個小勾鋤挖野菜,洛蘭跟姐姐在一起割谷子。
洛梅回頭又瞅了眼妹妹的婆婆,回身小聲跟妹妹講話。“你婆婆咋跟著你來地里了?”
“挖野菜啊,回家腌菜。”
“是個過日子的好手。那中午咋辦,你倆咋吃飯?”
“我帶了鍋和饅頭,中午做個菜湯,就著吃饅頭就好。”
“嗯。昨兒個隊里有人說家里沒菜了,所以隊長先起了一部分蘿卜,你的那份兒我給你放在大嫂家,你下工了去拿。”
“好,知道了。”
家里的事兒沒跟姐姐說,免得她操心。自己干活不忘時刻關照婆婆,看她一直在這附近沒走遠,她就繼續干自己的活兒。中午下工婆媳倆去了她之前住的窩棚,這邊有現成的灶,將鍋往上一放就能做飯。
“媽,你一上午挖這么多呢。”一個筐塞的滿滿,看那架勢塞的很瓷實。“除了小頭蒜這還這么多大姑菜,咱中午就做這個吃吧。”
“地里野菜可多了,今年是豐收年啊。”
“是。我姐說昨兒小隊里分了蘿卜,我原還打算中午吃蘿卜呢,現在看來不用。等晚上下工再去我大哥那兒拿。媽你找柴火生火,我去提桶水。”
“行,你去吧。”
婆媳倆分工合作,很快做了一鍋野菜湯。來的時候挖了一些豬油,此時放進去立馬有了香氣,野菜也不那么澀口了。
野菜就饅頭,吃飽了在窩棚里休息了一陣。下午上工她囑咐婆婆別累著,割谷子一回頭看她坐在田埂上望著遠處發呆。休息間隙趕快到她身邊,婆婆回頭看到她,在她眼眸中發現了隱秘的擔憂。
“你看天邊的晚霞多好看。出來才發現這天大地大的,我都好久沒看過這廣闊的景象了。”
“媽、”輕輕喊一聲在她身旁坐下,卻是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人要往前看,醫生這么說,親朋也這么說。對不起,我讓你們操心了。這一輩子好像太軟弱,太軟弱是不是不好?”
“娘是一個家的溫度,我娘還在世的時候也特溫和。”
“夢里希望自己是只刺猬,有溫暖的肚皮,也有尖銳的外殼。可我好像沒外殼……”
“媽、你不是神仙,你也只是個凡人。凡人沒有遮天罩,所以別太苛責自己。”
女人回頭,眼睛里有晶瑩閃現。她大睜著眼睛不讓它凝聚,在兒媳的話語中打開了心扉。依然是難過的,卻不是那種尖銳的傷害。而是傷口被清理的疼。雖然也痛,可是卻帶著一絲慰藉。
晚上下工有些晚,她騎車婆婆在后頭給打著手電筒。兩人走了大約一半路,迎面碰到男人騎著車子來接。婆婆轉而坐上周青山的車,她一個人騎著速度立馬提升。
“媽今天感覺怎么樣,累不累?”
“不累。出來看看瞧瞧心里挺舒服的,你媳婦很照顧我。割著谷子還不時分心照看我。”
男人笑笑,等到了家里后兩口子去停車,這才小聲跟媳婦講話。“謝謝,給你添麻煩了。”
“我們是一家人。”
家里周俊慧已經做好了飯,仨人洗手進屋吃現成的。看媽媽精神很好,高興的跟她說用小頭蒜腌菜,姐倆也放下了心。
“媽、怎么還帶回來這么多蘿卜啊?”
“你嫂子分的,我明天給做兩種泡菜。本來想著得去買辣椒,結果回來的時候你嫂子她姐姐給拿了不少干辣椒。朝天椒也有,二荊條也有。都不用再買。”
“做朝鮮族泡菜需要蘋果梨,我明兒到同學家給你摘幾個回來。”
“行,做好了菜給人送去些。”
親朋間就是這樣,有什么東西互相贈送品嘗。婆婆精神看著恢復了,晚上周俊慧搶著去洗碗。
“嫂子你上工累,家里活兒不用你管,我回來就做了。”
洛蘭被推出了廚房,熱水洗漱泡了個腳準備出門。她干慣了農活也沒覺得多累,出去的時候拿著手電,省的家里那個男人又念叨她。
路上一個人走著,心里琢磨婆家人。婆婆不用說,這么相處下來絕對的和善人。男人下班了就趕快去接她們,孝順有責任心。男人啊最重要的品質具備了,這就壞不到哪兒去。
小小姑子性子過于靦腆,話都不怎么說。最矛盾的就是周俊慧,沖動,農村人說的麥秸火脾氣、一點就著。可這火不持久,起的快熄的也快。能懂得投桃報李,相處起來應該不會難。
心里琢磨著這些,很快到達了跟同學約定的地點。她一再勸婆婆放下,是不想她沉浸在兒子去世的傷痛中。但小叔子到底怎么沒的,這事兒不能稀里糊涂。周青山好像也在暗中調查,她覺得從學生下手,也許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