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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018 圈套

    福元這話猶如晴天霹靂, 佯裝鎮(zhèn)定的慧心再也裝不下去了,猛地睜開眼睛,怒罵道:“孽徒, 當(dāng)初是誰收留你的,若非我將你留在寺中, 你還在外面討飯!”

    他氣得臉色鐵青,眼神兇狠如惡狼, 若不是雙手被捆綁住了,估計這會兒已經(jīng)撲上去將福元撕成了碎片。

    福元被他恐怖的眼睛一看,渾身泛起雞皮疙瘩, 嘴唇直哆嗦:“是,沒錯, 你收留了我們, 可那也是你要裝瞎子,需要人侍奉。我們這些年沒少為你做事,掙的銀錢卻全你自己收著, 我們可沒得多少好處, 今天還要受你拖累!”

    “況且, 這度牒、寺廟都是空凈大師留下的,咱們占的也不是你的便宜!”

    慧心厭惡地瞥了他一眼:“蠢貨, 愚不可及!”

    他當(dāng)初怎么會收這么蠢的一個東西為徒。

    慧心氣到了極點,知道大勢已去, 跟福元多說無益,干脆重新閉上了眼睛。

    師徒倆這番交鋒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可對在場百姓的沖擊卻堪比火山爆發(fā),尤其是那些到現(xiàn)在還擁護慧心,相信慧心的忠實信徒們。

    哪怕陳云州將這么多證據(jù)擺在了面前, 甚至慧心自己都不若先前那么從容,開始口不擇言,渾身上下都是破綻,可他們還是義無反顧地相信著慧心。

    相信他有苦衷,相信他是被冤枉的,相信這里面有誤會。

    可兩人這番爭吵,還有慧心睜開的雙眼,徹底打破了他們最后一絲幻想。

    看著他們這副難以置信的樣子,陳云州微微挑眉,是時候讓慧心嘗嘗玩弄人心的代價了,讓暴風(fēng)雨來得更猛烈一些吧。

    他贊許地看著福元:“不錯,福元,你比你師兄強多了,機會只會留給有準(zhǔn)備的人,恭喜你抓住了這個機會。還有嗎?”

    對上陳云州帶笑的眼神,福元知道自己已經(jīng)沒有了退路,一狠心道:“有的,他還每日三更起床練武,日夜不輟!”

    這么自律!可這不是陳云州想要的,他索性挑明了:“馬小云她們這些失蹤的少女呢?你如實說,我答應(yīng)你,不管你在里面做了什么,都饒你一命!”

    得了陳云州這句準(zhǔn)話,福元閉上眼睛狠心說道:“他一直利用他這副好看的皮囊和名聲在誘拐美貌少女,馬小云她們都是被他拐走的。其實失蹤的遠不止六個,而是整整十三人,有些是孤女,有些在家里極不受待見,都是身份低微卑賤之人,失蹤了也沒人理。他專挑這些人下手,因為他是個瞎子,誰都沒想到他身上!”

    群情嘩然,百姓們不敢相信,自己如此信賴的大師竟然是個滿口謊言的騙子,是個手上沾了不知多少條人命的惡棍。

    “騙子,混賬……”

    感覺受到莫大欺騙的百姓們撿起了地上的石頭、泥塊、菜葉子往慧心師徒身上砸去,邊砸邊罵。過去他們有多相信慧心師徒,如今就有多憎惡他們。

    慧心師徒雙手都被綁著,身體不靈活,加之四面八方都是石頭,躲閃不及,只能低頭避開臉部,生生受著。

    一剎那,亂石泥土紛飛,好不熱鬧。

    柯九嘴里叼了根野草,痛快地說:“活該,打得好,多打一會兒,讓這混蛋剛才那么囂張。”

    其他衙役也都一副看好戲的樣子,都沒有上前阻止的意思。

    陳云州抽空看了一眼不斷暴漲的擁護值,心情大好。這次可不是一點一點的長,而是一大片【+2】,中間偶爾還夾雜著【+3】,短短幾息的功夫,擁護值就上漲了幾百點,給他又湊齊了四位數(shù),而且還在不停地長。

    算是今日意外的收獲了。

    這些都得歸功于貼心的慧心大師,若不是他招來這么多人,陳云州哪能撿這么大個便宜。

    看了一會兒擁護值美妙的漲幅,陳云州緩緩抬頭,只見慧心師徒三人已經(jīng)被打成了豬頭,臉上被石頭劃開了好幾道口子,血混著泥土落在灰色的僧衣上,狼狽到了極點。

    福元對上陳云州的眼神,連忙求饒:“陳大人救命,陳大人救救我,你答應(yīng)過的我,我交代了你要留我一命的……啊……”

    一塊雞蛋大的泥巴好巧不巧地砸進了他的嘴里,引得眾人哄堂大笑。

    陳云州慢條斯理地說:“沒錯,我是說過要留你一命,這不沒死嗎?放心,死不了的。”

    柯九幾個跟著調(diào)笑:“放心,我們看著,不會讓你被打死的。”

    又等了一會兒,百姓們這口惡氣出得差不多了,陳云州才拍手叫停:“好了,大家都住手,再打下去要鬧出人命了。”

    柯九等人也趕緊上去勸解:“嬸子,大叔,可以了,讓我們將他們帶回縣衙審問吧。”

    百姓們這才住了手。

    還有幾個年紀大的走到陳云州跟前跪下道歉:“對不起,陳大人,剛才都是小人糊涂,太過相信慧心師徒,差點放跑了這個惡人。”

    隨著他們的動作,越來越多的百姓跪下,向陳云州表達歉意。

    陳云州抬手:“都起來吧。大家認識慧心更久,他平日里又會裝模作用,營造了一個好名聲,你們大家相信他是正常的。不過也希望大家吸取這次教訓(xùn),以后不要人云亦云了,對官府多些信任。”

    他這番話讓大家更慚愧了。

    老者站起來說:“是,我們以后一定相信陳大人。”

    “對,以后陳大人說什么就是什么!”其余人跟著附和。

    陳云州哭笑不得,這些老百姓吧,愚昧是愚昧,但淳樸真誠也是真的。

    他看了一眼天色,擺手道:“好,大家的心意我明白了,時間不早了,都回去吧。”

    百姓們依依不舍地沖他揮手道別,臨走時還朝慧心身上吐了一口唾沫。

    有人開了這個頭,后面的挨個上去,有不解氣的還故意往慧心臉上吐。

    等人走光后,慧心的臉已經(jīng)沒法看了,紅的、綠色、黃的,跟個調(diào)色盤一樣。他也是能忍,遭了這般罪,硬是連吭都沒吭一聲。

    陳云州睨了一眼,安排兩名衙役守在五平寺,將寺封了,便帶著大家下了山。

    這家伙確實是個狠角色。

    衙役們自動整隊,將慧心師徒和苗阿芳押在中間往山下走去。苗阿芳嘴巴里的干草已經(jīng)被扯了下來,她也沒再吵,安安靜靜地走在隊伍中默默垂淚。

    回到縣衙天都快黑了,陳云州吩咐柯九:“把他們四人押入牢房,分開關(guān)押后,然后你帶大家去百花釀酒樓吃飯,記我賬上。”

    柯九高興地說:“謝謝大人。弟兄們,今天陳大人請客!”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衙役高聲歡呼,喜慶得過年似的。

    鄭深出來正好看到這一幕。

    等衙役們走后,他上前對陳云州說:“你別總是慣著他們,咱們這點俸祿可請不起他們吃幾頓。”

    陳云州有點不好意思:“多謝鄭大人提點,我只是想著兄弟們跟我出去辦事辦得這么漂亮,大家都辛苦了,犒勞一頓。”

    其實這個點了,百花釀也沒什么好東西,也就大米飯配兩個素菜頂天了,搞不好菜也沒了,花不了多少錢。

    不過鄭大人說的這也是個問題,縣衙太窮了,連點團建資金都沒有,加班不但沒加班費,連頓工作餐都沒有,可憐。而且整個縣衙竟只有六匹馬,兩匹安排拉車,剩下四匹供衙役們有急事的時候用。

    像今天這種人比較多的時候,大家就只能走路,來回就得近兩個時辰,太耽誤時間了,一想到往后幾年,甚至是幾十年都要過這種窮苦的日子,他就覺得窒息。

    窮苦不可怕,可怕的是日復(fù)一日世世代代都是這樣,看不到一絲希望。

    不行,必須得想法子改善生活,改變縣衙這窮得叮當(dāng)響的狀況。

    于是他問鄭深:“鄭大人,咱們想個搞錢的門路怎么樣?”

    鄭深愣了一下,只覺得他是在開玩笑,沒當(dāng)回事,反而問起了案子相關(guān)的事情:“聽說苗阿芳找回來了?”

    陳云州點頭:“找回來了,幸好沒事,但就是被那假慧心洗腦得厲害。”

    鄭深剛才聽衙役們議論假慧心了,有些感興趣:“那假和尚這么厲害?我也跟你去瞧瞧吧。”

    陳云州一口答應(yīng):“好啊,等我吃過飯就去。”

    在外奔波一天,他也餓了。

    鄭深答應(yīng),讓他先回去吃飯,自己在書房等他。

    用過飯,兩人一道去了大牢,先見的是苗阿芳。

    苗阿芳哭了大半天,眼睛腫得跟核桃一樣,嗓子也哭啞了。

    陳云州遞了張手帕給她:“別哭了,下次動動腦子,別輕易相信他人,尤其是男人。”

    鄭深側(cè)目,大兄弟你忘了自個兒也是男人嗎?小心將來討不到媳婦。

    可離奇的是,苗阿芳竟然真的停止了哭泣,還抿了抿唇說:“謝謝陳大人,民女知道了。”

    陳云州很滿意,這姑娘腦子雖然不是很聰明,但至少知錯能改。他道:“說說你跟慧心的事,還有你是怎么從家里跑出來的。”

    苗阿芳攥著帕子,吸了吸鼻子說起了慧心誘拐她的經(jīng)過。

    去年中秋節(jié)前一天,家里又吵了起來,苗阿芳一個人去了五平寺,那天寺里香客不多,只有寥寥幾人,很是安靜。苗阿芳跪在佛祖前好半晌,許了很多愿,希望家里人別吵了,也希望她能找個如意郎君。

    上完香,她出來時就看到了慧心站在寺中那棵菩提樹前,仰望著樹頂,沒毀容的側(cè)臉白皙如玉,精致又好看,那一瞬她直接看癡了,忍不住上前搭話。

    慧心雖然眼瞎,卻似乎能猜到她心情不好,開解了她一通,還邀請她喝茶。茶香裊裊,眼前的慧心睿智、淵博、溫柔,跟村里那些毛頭小子完全不一樣。

    苗阿芳的心淪陷了,此后一有機會就偷偷往山上跑,甚至拒絕了好幾門不錯的婚事。

    直到年初,苗老二欠下巨額賭債,苗老漢逼她嫁給黃員外,她再次跑上山,找慧心哭訴,慧心當(dāng)天拒絕了她,只說自己是個出家人,一窮二白,眼睛瞎了,年紀又比她大不少,給不了她幸福,苗阿芳生氣地哭著跑下了山。

    但她還是不甘心。回去后一細想,慧心說配不上她,怕給不了她幸福,又不是不喜歡她。

    過了幾天,她再次上山,找到慧心表白,說什么都不要,只愿跟他在一起。慧心“終于”被她的這片癡心打動了,答應(yīng)跟她遠走高飛,但為了避免被苗家人發(fā)現(xiàn),還要暫時委屈她一段時間。

    苗阿芳答應(yīng)下來。

    隨后慧心指導(dǎo)她先跟家里鬧幾天脾氣,讓家里人不耐煩,不怎么管她了,再在被子里塞一堆衣服之類的,放下蚊帳,弄成像是有個人睡在里面的樣子,然后半夜偷偷離開家,出了村子,福青在村口橋的另一邊等她。

    然后她便被接到了山上,躲進了洞里,等著慧心安排好,帶她遠走高飛。

    所以今天之前,苗阿芳都還一直做著跟心上人雙宿雙飛的美夢。

    陳云州擺手示意衙役將她帶下去,然后問道:“鄭大人怎么看?”

    鄭深嘆道:“ 這個慧心是個老手,而且極會揣摩人心,將苗阿芳拿捏得死死的,難怪能騙那么多女孩子而不被人知曉,也不知他將騙來的這些女孩子弄到哪里去了。”

    陳云州想起苗阿芳還是處女,心里有了許多猜測:“他處心積慮騙這么多女孩子,既不是為了美色,那肯定是為了利益。安排提審福青吧,這人心思細膩,非常沉穩(wěn),我感覺他應(yīng)該知道不少。”

    鄭深點頭,吩咐一旁的獄卒。

    但沒過多久,衙役就驚慌失措地跑了回來:“陳大人,鄭大人,不少了,那福青死了……”

    “什么?”陳云州蹭地站了起來,疾步走到牢房,只見福青倒在地上,雙目緊閉,嘴唇烏青,有黑色的血液流出。

    稍后趕到的鄭深彎腰探了探他的鼻息,輕輕搖頭:“沒救了,他應(yīng)該是中毒而亡。”

    陳云州深吸一口氣,咬牙吩咐旁邊的獄卒:“去把江平叫回來驗尸。”

    稍頓片刻,他起身來到慧心的牢房外。

    慧心應(yīng)該是聽到了獄卒的叫聲,哈哈哈大笑:“陳大人,你說你年紀輕輕就當(dāng)了縣太爺,咱們倆往日無仇,近日無怨的,你又何必逮著我不放呢?放了我,我不但給你一筆你十年俸祿都不及的銀子,而且還可以幫你引薦貴人,如何?”

    陳云州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如何。”

    慧心止住了笑:“陳大人,你最好放了我,不然小心你頭頂?shù)臑跫喢辈槐!!?br />
    進了牢房還放狠話,陳云州可不慣著他,下令:“來人,將他全身上下,包括牙齒縫里都給搜一遍,然后拖到刑房審問,他若是不招就動刑,直到他招供為止。”

    “是,大人。”獄卒進去搜身。

    陳云州沉著臉路過福元的牢房,停下了腳步:“你身上不會也藏了毒藥吧?”

    福元嚇懵了,立即瘋狂搖頭:“沒有,大人,小僧沒有。福青……福青應(yīng)該是為了他妹妹。小僧跟福青都是孤兒,從小在外面流浪,饑一頓飽一頓的,九年前被假慧心看中,帶上了山。他裝瞎子,并讓我們對外宣稱是祖師爺替他收的,我們?yōu)榱顺燥栵垼恢迸浜纤8G嗟拿妹靡驗槭莻姑娘家,不能到寺里生活,就被他安排到了別處,具體什么地方,小僧也不知道。”

    陳云州不意外。

    如果不是有把柄,福青怎么可能甘愿自殺。

    福青的妹妹不過是個不關(guān)緊要的人物。陳云州現(xiàn)在只關(guān)心另一件事:“那些姑娘被他送去了哪里?”

    福元苦笑搖頭:“大人,小僧不知。他嫌小僧脾氣急躁,沉不住氣,這件事都是交給福青去辦的。他們將少女拐騙到山上后,過一段時間,風(fēng)聲過去,他就讓福青帶著姑娘喬裝下山,騙姑娘是先帶她去安頓好,等著他去匯合。福青每次三更出門,要等到晚上才回來,有時候甚至?xí)系降诙臁P∩矄栠^他,但他口風(fēng)很緊,從不肯說。”

    沒用!

    陳云州見從他口中問不出什么,轉(zhuǎn)身離開。

    鄭深看著他陰沉沉的側(cè)臉,寬慰道:“陳大人不必急,刑獄的鞭子一般人可受不了,這假慧心遲早會招的。”

    陳云州卻沒那么樂觀,假慧心明顯是個狠人,這種人通常對自己也很狠,意志力堅強,怕是很難從他口中撬出消息。

    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這假慧心很可能是朝廷的通緝犯,我打算給附近的州縣衙門去一封信,查查他的身份。”

    鄭深道:“陳大人的猜測很有道理,只是剛才那假慧心有恃無恐,他背后之人可能不簡單,若是貿(mào)然向各衙門去函查他的身份,有可能會打草驚蛇。”

    陳云州思忖片刻,贊同:“還是鄭大人想得周到,先想辦法撬開他的嘴吧。”

    只是這假慧心的嘴實在是太嚴了,值夜班的獄卒招呼了他一晚上,打斷了兩根沾了鹽水的鞭子,他硬是咬牙什么都不肯說。

    太多人圍觀了五平寺的案子,這事很快就傳開了。

    得到消息的馬小云父母第二天上午一大早就跑到了縣衙門口,看到陳云州出來,立即跪下磕頭:“青天大老爺,聽說抓到了拐走我們家小云的那個壞人,大人找到了我們家小云嗎?”

    陳云州對上馬母失明的雙目,感覺真是太諷刺了,假慧心用失明這招裝可憐,博同情,誘拐走了女孩子們,可失去女兒的馬母卻真的為此哭瞎了眼睛。

    他輕嘆一聲,有些歉疚地說:“抱歉,現(xiàn)在還沒有馬小云的消息。你們先回去,官府會盡力追查她們的下落,有消息會通知你們的。”

    柯九機靈地上去扶起二老:“我家大人最近一直在追查這個案子,你們先回家等消息吧。”

    老兩口沒有糾纏,只是沖陳云州和柯九不停地說:“謝謝,謝謝……”

    送走二老,柯九氣得重重在地上踹了一腳:“混賬,狗東西,老子干死他!”

    陳云州拍了拍他:“把我那一頓一塊兒揍了。”

    柯九真的跑去暴打了假慧心一頓。

    假慧心的骨頭就是硬,各種嚴刑拷打都上了一遍,打得他皮開肉綻,遍體鱗傷,他還是咬緊牙關(guān)不肯說。

    這么下去不是辦法,陳云州思忖許久,決定兵行險著,吩咐柯九:“安排人將他的腿打瘸了。”

    “好嘞,大人放心,小的這就去辦。”柯九笑呵呵地接下了這個差事。

    ***

    兩天后,假慧心還是不肯開口,幾個衙役將他帶去了五平寺,尋找有沒有新的線索,下山時,假慧心趁四人不被沖進了樹林中,四名衙役搜了半天也沒找到人。

    陳云州知道后大發(fā)雷霆,將他們狠狠的罵了一頓,還罰了一個月的薪俸。

    隨后,陳云州回了后衙,換了身便裝。

    鄭深看著他囑咐道:“大人多帶幾個人,路上小心,若是發(fā)現(xiàn)事情不可為,當(dāng)以大人的安危為重。”

    陳云州含笑點頭:“多謝鄭大人的關(guān)心,我會小心的,衙門的事務(wù)就交給你了。”

    雙方告別,陳云州帶著同樣是便裝打扮的柯九幾個,趁著夜色出了門,直奔五平寺而去。

    到了山腳下,守在這的大劉連忙上前給陳云州稟明了情況:“大人,假慧心下了山,往安陽鎮(zhèn)的方向去了,咱們的人一直跟在他后面。”

    陳云州滿意頷首:“走吧,追上去,不遠不近的跟著。”

    假慧心如今渾身是傷,腿還被打瘸了,走不快,他們很輕松就能追上。

    快到天亮?xí)r,假慧心到了安陽鎮(zhèn),他先是去藥鋪買了些藥,包扎了傷口,然后雇了一輛馬車出發(fā),往北而去。

    陳云州看著這方向,目光微沉:“他這是打算去慶川?”

    大劉去過慶川幾次,點頭道:“有可能,安陽過去,再經(jīng)過一個鎮(zhèn)子,前方就是慶川了。咱們縣離慶川不算特別遠,只有七十多里地。”

    走了一天多,在距慶川城還有四五里的時候,假慧心下了馬車,然后去了城郊一處僻靜的莊園,敲了敲門很快有人將他放了進去。

    沒過多久,一個仆人出門,直奔城里。

    陳云州讓柯九在后面跟著。

    一個多時辰后,柯九回來稟告:“大人,那個仆人進了城里一處氣派的院子,小的打聽到,那是慶川通判齊項明的府邸。”

    通判是正六品官員,職掌兵民、錢谷、戶口、賦役、獄訟審理等事務(wù),還有權(quán)監(jiān)督和向朝廷推薦本州官員。

    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官大一級壓死人,如果假慧心背后的靠山是他,將會相當(dāng)棘手。

    陳云州決定先觀察觀察情況再做打算,他安排了兩個衙役輪班盯著城外這處宅子,隨時留意假慧心的去向,又讓柯九去城里打聽打聽齊家的情況。

    用了一天,他們大致了解到了齊家的情況。

    齊項明本人的官聲還不錯,但他有個風(fēng)評不大好的兒子,名叫齊罡,名字倒是挺周正的,但城里老百姓提到他就三緘其口。還是柯九用銅板開道才打聽到這人平日里瞧著沒什么惡習(xí),但性情暴虐,動輒易怒,當(dāng)街打過好幾次人,出手非常狠,打得有個小伙子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酒館的伙計、青樓的女子都怕遇到他。

    連錢都不想賺他的了,說明這人的暴虐非同一般。

    更糟糕的是,第二天盯梢的大劉來報,齊罡去了城外那處莊子,在里面呆了半天,然后神清氣爽地回了城,而院子里隱約傳來女子的慘叫聲。

    大劉向附近村莊的百姓打聽,有個老太太告訴他,那是一處吃人的莊子,周圍的人都不敢靠近,一旦靠近,就會有家丁出來驅(qū)逐甚至是打罵。

    至于慘叫聲,他們經(jīng)常聽到,但出入里面的都是達官貴人,他們不敢管,也不敢打聽,只能裝作不知道。

    陳云州瞇起眼,輕輕敲擊桌面:“出入的都是達官貴人,也就是說不止齊罡一個?”

    大劉點頭:“沒錯,聽說隔幾日就會有豪華的馬車過去,有時候還是一群人一塊兒去。聽說,那莊子后面的湖里有很多尸體。那個湖也被圈了起來,周圍攔上了籬笆,不許附近的百姓進入。”

    好家伙,真夠猖狂的。

    陳云州面色陰沉,重重一拳捶在桌子上。

    柯九沉默了一會兒,勸道:“大人,不若算了吧。”

    不是他們不負責(zé)任,沒有同情心和正義感,而是這件事他們處理不了。陳云州一旦插手這事,就是跟齊項明對著干,齊項明不會放過他的。

    齊項明官比陳云州大,還有監(jiān)督全州府官員的權(quán)力,隨意參陳云州一本,就夠他受的。

    陳云州輕輕搖頭:“柯九,這事不是我們說算就能算的。除非,我向他們投誠,同流合污,否則齊罡不可能會放過我。”

    假慧心想必已經(jīng)將他搗毀五平寺一事告訴了齊罡。

    齊罡這人性情暴虐,橫行霸道,肯定是要跟陳云州算這筆帳的,除非陳云州愿意當(dāng)他的一條狗,搖尾乞憐,或是跟加入他們一起胡作非為,齊罡才可能放心。

    無視這件事陳云州良心上都過不去,更別提跟他們同流合污了。

    “那……大人,咱們怎么辦?”柯九問道,“他那院子里的打手粗略估計都有二三十個,我們這點人恐怕不夠。”

    陳云州搖頭:“即便夠,咱們也不能在慶川動手,這還有沒有把慶川知府放在眼里了?”

    這可是上級的地盤,如今最好的辦法是借力打力。

    陳云州找客棧的掌柜花了點錢打聽到慶川知府楊柏川的情況。

    楊柏川四十多歲,去年調(diào)來的慶川,為人低調(diào),最喜歡做的事便是釣魚和吃甜食。至于為官方面,馬馬虎虎,沒有什么惡名,也沒太好的官聲,有點中不溜的感覺,再多的掌柜就不清楚了。

    不過這就夠了,楊柏川也是外地調(diào)來的,跟地頭蛇齊項明有沒有矛盾不清楚,但兩人關(guān)系應(yīng)該不會特別好,畢竟都沒認識多久。

    陳云州決定投其所好。楊柏川喜歡吃甜食,巧了,他這里就有一種甜食,而且是獨一無二那種,全大燕僅此一家,那就是紅薯。

    上次兌換的紅薯陳云州看過,很像煙薯。喜歡吃烤紅薯的人都知道,煙薯烤出來流蜜,又軟又甜,吃一口能甜進人的心間。

    不過古代沒烤紅薯的機器,若是像鄉(xiāng)下那樣放在火堆里烤可能會沾上很多的草木灰,賣相不好也會影響口感。

    陳云州瞅了一眼系統(tǒng)里三千多點的擁護值,呼叫小助手:【我兌換一斤紅薯,能幫我烤熟嗎?或者直接給烤熟的。】

    貨架上寫著兌換紅薯,又沒有說生的還是熟的,他這要求不過分吧。

    這次小助手沒有裝死:【一百擁護值。】

    陳云州討價還價:【太貴了,你看我這么久才攢了這么點積分,就順手幫我烤了吧。再說,貨架上只寫著烤紅薯,又沒說生的還是熟的,這次給我熟的就成了,謝謝。】

    小助手:【以后都給熟的。】

    不行,他現(xiàn)在有這么多擁護值,兌換幾斤出來可以種出一大片。

    陳云州只得妥協(xié):【一百點就一百點,不過要新鮮出爐的,熱乎乎的啊。】

    ***

    安定河畔,楊柳萋萋,惠風(fēng)和暢。

    沐休這日,楊柏川像往常一樣,穿了身靛青色的棉布直裰,頭戴草帽,像個普通的釣魚翁在河邊一坐就是半天,管家抬頭看了看頭頂?shù)年柟猓瑒竦溃骸按笕耍呀?jīng)出來小半天了,回府吃點東西吧。”

    楊柏川正在興頭上,擺了擺手:“我不餓,再釣一會兒。”

    好幾天才能有這么一回樂趣呢,他正在興頭頭,哪舍得回去。

    就在這時,一股誘人的香味竄入鼻息,焦香甘甜,回味無窮。

    楊柏川扭頭就看到一個年輕人手中捧著一塊巴掌大、皺巴巴散發(fā)著熱氣的東西走過來。

    隨著年輕人越走越近,那股香味越發(fā)的濃郁,剛說還不餓的楊柏川咽了咽口水,當(dāng)著管家的面又不好開口說買。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跟這道香味擦肩而過時,年輕人在他面前停下了腳步,捧著紅薯拱手行禮:“下官廬陽縣令陳云州見過楊大人。”

    楊柏川眉頭一擰:“你認識我?”

    陳云州實話實說:“下官是特意來找大人的。這是烤紅薯,下官一朋友送的,聽聞大人喜甜食,特意帶過來給大人一嘗。”

    說著他將紅薯掰成兩半,露出里面金燦燦的紅薯泥,然后示意楊柏川挑一半。

    金燦燦的烤紅薯上冒著蒸騰的熱氣,香味撲鼻。

    楊柏川沒經(jīng)受住誘惑,伸手拿了左邊那塊:“多謝。”

    他輕輕咬了一口,又軟又甜,比他吃過的蜜糖都還要甜上三分。

    楊柏川就好這一口,他不知不覺,幾口就將半個烤紅薯吃完了,猶覺意猶未盡,看著陳云州問道:“這莫非是慶川這邊的特產(chǎn)?本官竟不知。”

    錯過了大半年,真可惜。

    陳云州搖頭:“不是,是一友人送的,大人要是喜歡,回頭我讓他再送兩顆生的給大人,種下之后到秋天能收一大片紅薯。這個作物產(chǎn)量非常高,畝產(chǎn)高達上千斤。”

    楊柏川可不單純只是個吃貨。

    他一聽就明白這東西更重要的價值了,那就是填飽肚子。畝產(chǎn)這么高,可是水稻的好幾倍,而且紅薯不比麥麩米糠雜豆好吃多了。

    若是將此物在慶川大面積推廣,慶川再遇天災(zāi),餓死的人將會少很多。

    回頭吏部考核的時候,這可是他實打?qū)嵉恼儭6胰暨@東西真如陳云州所說的那么好,他還可以進獻給朝廷,又是一功。

    陳云州也是官員,不會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他為何不自己攬下這天大的功勞,而是將這好處拱手讓給自己?

    楊柏川心思通透,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關(guān)節(jié):“你有什么條件?”

    陳云州笑著說:“條件倒是談不上。只是下官最近遇到了一個難處,想請大人施把手。”

    果然如此,楊柏川放心了:“你說說,看我能不能幫得上。”

    陳云州從自己追查苗阿芳失蹤說起:“……如今那假慧心逃進了城郊的富泉莊園,下官想向大人借一隊人馬進去捉拿此人。”

    楊柏川沉吟片刻問道:“富泉莊園是誰家的莊子?”

    陳云州盯著他的眼睛說道:“齊項明之子齊罡的。”

    楊柏川瞳孔驟然一縮,沉默了一會兒說:“本官可做個中間人,大家坐下來吃頓飯,這事便過去了。”

    這是要和稀泥。

    陳云州有些失望,可此事也求不得,他說:“多謝大人好意,失蹤的十三名女子是下官下轄百姓,有母親為了女兒哭瞎了眼睛,作為他們信賴的父母官,下官做不到與兇手把酒言歡。”

    “哈哈哈,好,好,陳云州是吧,你很不錯!”楊柏川忽然哈哈大笑,還拍了拍陳云州的肩膀。

    他這態(tài)度轉(zhuǎn)變太突然,陳云州愣了片刻才反應(yīng)過來,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大人愿意幫下官?”

    楊柏川斂了笑:“不是幫你,你也說了,你是父母官,要對治下的百姓負責(zé),本官亦是。齊罡的作風(fēng)本官亦有所耳聞,只是手里并未其把柄,此前也沒發(fā)現(xiàn)他做太過之事,加之齊項明的面子,本官沒想過問。但若事情如你所說,他在外誘拐擄騙良家女子,關(guān)進富泉莊園肆意□□,折磨致死,那本官就不能坐視不理了。”

    陳云州連忙說道:“大人高義。”

    楊柏川擺手:“你先別給本官戴高帽子。齊項明膝下就這一獨子,平時多有縱容,他不會允許你動他的獨生子。你可要想好了,一旦對齊罡動手,將要跟齊項明為敵,齊項明不會放過你的,只要他在這慶川一天,你也別想升遷了。”

    陳云州心說,不升遷也不是什么壞事。他不是原主,又沒繼承原主的記憶,可裝不出大才子,進京皇帝讓他即興作詩一首怎么辦?

    在慶川茍著就挺好,他這么年輕,還熬不死齊項明嗎?

    “無妨,有楊大人在,下官不怕。”

    楊柏川又笑了起來:“你倒是會說話。本官雖比齊項明大一級,可本官才來慶川不到一年,他卻在此耕耘十?dāng)?shù)載,根深葉茂,我只能保證我在任時不會做視他誣陷你。”

    陳云州拱手致謝:“有大人這句話足矣,下官實在是感激不盡。”

    見他沒反悔的意思,楊柏川欣慰地點頭:“好。不過為保證計劃萬無一失,最好的辦法就是趁齊項明不在時動手。三日后他要出城辦事,等他走后就動手吧,最好將齊罡引過去,人贓俱獲。”

    陳云州明白他的意思,一旦讓齊罡逃脫,齊項明回來,再想定他的罪就難了,齊家隨便推出一個人做替罪羔羊就能將這事抹過去。

    “大人安排得極是,此事就由下官來辦吧,大人只管借人給下官就是。”

    楊柏川一口應(yīng)下:“好,不過為防止走漏消息,三日后行動當(dāng)天我再給你人。”

    陳云州也覺得這樣比較好,兩人又商討了一會兒行動的細節(jié),半個時辰后再告辭,只是臨走時,楊柏川舔了舔嘴唇,問他:“那個烤紅薯還有嗎?”

    陳云州笑了:“有的,事成之后,下官不止要送大人烤紅薯,還要送大人紅薯種。”

    這案子辦了少說也得長個幾千擁護值,還缺他一頓烤紅薯嗎?只要成功了,他請楊大人吃兩頓烤紅薯都行。

    楊柏川心滿意足地走了。

    ***

    三天后清晨,陳云州還在洗臉,柯九就興奮地跑了過來:“大人,齊項明剛剛出城了。”

    陳云州精神一振:“薛捕頭可來了?”

    薛捕頭是楊柏川派來配合陳云州的人。薛捕頭的弟弟曾因在街上不小心撞到了齊罡的馬車就被其抽了一鞭子,臉上留了一道猙獰的疤痕,導(dǎo)致說好的親事都黃了。

    他弟弟也變得敏感自卑膽小,連門都不怎么敢出。

    柯九往外看了一眼,笑道:“來了。”

    薛捕頭進來行了禮就迫不及待地說:“陳大人,齊通判已經(jīng)出城,咱們是不是可以行動了?”

    陳云州笑道:“我也正好想找薛捕頭,咱們按照原計劃,薛捕頭等我的消息再動手。”

    “好,陳大人小心。”薛捕頭目送他離開,眼神激動,今天終于可以為弟弟報仇,將那個惡人繩之以法了。

    陳云州帶著柯九等人直奔富泉莊園。

    柯九提著刀大剌剌地去敲門,守著門口的家丁拎著棍子圍了上來:“干什么的?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敢在這里撒野,不想活了?”

    柯九拿出腰牌,往他面前一晃:“我們是廬陽縣衙的人,奉我家大人之命,前來捉拿逃犯黎獐。”

    黎獐就是假慧心的真名,慶川人氏,九年前他酒后與人發(fā)生爭執(zhí),提刀殺了對方全家,被官府通緝,逃到了五平寺中躲了起來。慶川府衙現(xiàn)在還有他的檔案和通緝令。

    那家丁看到腰牌趕緊給旁邊那人使了一記眼色。

    那人立即退回了院中,一面吩咐家丁出來頂上,一面從后門騎馬進城通知齊罡。

    齊罡聞言大怒:“區(qū)區(qū)廬陽縣令就敢來管本少爺?shù)氖隆N疫沒去找那陳云州的麻煩,他倒是先找上門來了。走,本少爺?shù)挂纯矗馨驯旧贍斣趺礃印!?br />
    慶川可是他的地盤,還輪不到陳云州撒野。

    齊罡帶了幾個打架的好手趕到富泉莊園,遠遠地就看到與家丁對峙的陳云州一行人,當(dāng)即跳下馬,將韁繩拋給了隨從,大剌剌地走到陳云州跟前,上下斜眼打量:“你就是敢管老子閑事的那個陳云州?”

    “沒錯!”陳云州毫不畏懼地直視著他的目光。

    齊罡陰惻惻的一笑:“小子,夠膽。聽說你是狀元被貶到咱們這破地方的,今日我就教教你什么叫落了毛的鳳凰不如雞。就這幾個人還想來找老子的麻煩!來人,給我打,使勁兒打,留一口氣就行了。”

    端是囂張跋扈,視人命為兒戲,連他這個正兒八經(jīng)的朝廷命官都敢打。

    那些小姑娘落到這種殘暴的人手里恐怕是生不如死。

    陳云州冷冷地看著圍上來的家丁,振臂一揮,下一刻,躲在暗處的薛捕頭立即帶著近百名衙役圍了過來,將莊園堵得水泄不通。

    那些提刀拿棍的家丁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回頭望向齊罡:“公子……”

    齊罡臉上猖狂得意的笑凝住了。

    ☆、19.019 大快人心

    莊園內(nèi), 黎獐拖著一條半殘的腿躺在偏僻的廂房中,他的身上臉上都裹著紗布, 就連光溜溜的腦袋都不例外,只露出兩只陰翳的眼睛。

    聽說廬陽衙門找上門來了,他蹭地爬了起來,扯到身上的傷口痛得他齜牙咧嘴。如果陳云州在這里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養(yǎng)傷幾日,黎獐的身體非但沒好轉(zhuǎn), 反而更差了。

    前幾天,齊罡過來問話。

    黎獐為了拉仇恨,引齊罡憎惡陳云州,借他的手報仇回去, 故意把苗阿芳夸成了舉世無雙的絕色美人。

    聽說這樣一個大美人本來都到手了,結(jié)果半路又被人給救了回去, 齊罡果然大為火光,抄起凳子砸到黎獐腦門上:“沒用的東西, 連個女人都看不好。”

    黎獐腦袋上突然挨了這么一記,當(dāng)時整個人就不好了,頭暈眼花,嘔吐惡心, 在床上躺了兩天才緩了過來。

    經(jīng)此一事,黎獐也不想在齊罡這撈什么好處了,只想趕緊拿到戶貼走人。

    齊罡就是個瘋子,九年不見, 他更瘋了,那股瘋勁上來時,就是自己人也照打不誤, 跟在他身邊的小廝換了一茬又一茬。

    黎獐可不想哪天交代在這里了。

    齊家發(fā)跡也就這一二十年的事,兩人年少時家境差距還不是很大,曾有過一段時間的交際,那會兒齊罡就顯露出些許瘋癲變態(tài)挑剔的性格了。

    十幾歲年少輕狂,正是好面子的時候,多少都要裝一裝,他倒好,玩女人從不避諱大家,興致來了當(dāng)著大家的面就撲倒女人,而且非常粗暴,睡個女人跟打仗一樣,完事后女人往往要去掉半條命,在床上躺個十天八天的。

    連黎獐這種心狠手辣的看了有時候都覺得心驚。

    從黎獐殺人淪為逃犯之后,兩人之間本來沒什么交際了。

    但五年前,一次黎獐帶著福青下山給人做法事時不巧遇到了齊罡。

    齊罡當(dāng)時就識破了黎獐的身份。

    黎獐為了讓齊罡幫他保守秘密,主動提出可以幫齊罡物色漂亮的少女。

    齊罡本身就不是有正義感的人,聽說一個和尚給他找女人,頓覺有趣就答應(yīng)了,于是兩人重新搭上線。三個月后,黎獐騙了第一個少女送給齊罡。

    那是一個愛慕黎獐許久的姑娘,長得靈動可愛,活潑嬌俏,像一只歡快的百靈鳥,一逮著機會就往山上跑,湊到黎獐身邊大師長大師短的。她以為她掩飾得很好,可這點少女心思哪逃得過黎獐這個老江湖。

    黎獐順勢不著痕跡地挑逗他,引得這姑娘生出跟他私奔雙宿雙飛的念頭,從而輕輕松松就將人送到了慶川。

    齊罡非常滿意這個禮物,這種騙來的女人可比買來的有意思多了,尤其是她們得知真相后臉上那種恐懼、不可置信、傷心欲絕,還有殊死抵抗,每每想起來都讓人欲罷不能。

    他享用過后,直接派人給黎獐送了一百兩銀子,兩人從此開始了頻繁的交易。黎獐懼怕齊罡拆穿他的身份,又貪圖齊罡給的重金,甘愿淪為他的一條走狗,幫他物色各種新鮮的姑娘。

    但現(xiàn)在黎獐發(fā)現(xiàn)當(dāng)齊罡的走狗雖然有榮華富貴可享,卻也隨時都可能會丟掉小命,再多的銀子也要有命花才行。

    于是他哀求齊罡看在他這些年盡心盡力幫他搜羅各種漂亮姑娘的份上,給他弄一張戶貼,讓他改頭換面離開慶川以躲避官府的追查,而且還承諾會繼續(xù)給齊罡尋找符合他喜好的姑娘。

    只是戶貼還沒到手,陳云州倒是先找上門來了。

    以齊罡囂張跋扈的脾氣肯定不會給陳云州面子,把他交出去。

    但他怕這事鬧大,鬧到齊項明面前,驚動慶川府衙,到時候齊項明為了保兒子,將他推出來頂罪。

    黎獐胡亂將細軟收拾好,卷成一個包袱,挎在腋下,拄了根棍子強忍著痛打開了門,準(zhǔn)備出去看看情況,若是情況不大妙,他就趕緊跑路,躲過這陣風(fēng)頭再回來拿戶帖。

    出了他住的偏院,黎獐看到原本井然有序的莊園內(nèi)鬧哄哄的,家丁奴仆亂竄,他攔住一個瘦弱的奴仆問道:“外面怎么回事?齊公子來了嗎?”

    奴仆看了他一眼,見他包成這樣,還以為又是哪個被齊罡揍了的仆人,有些同情地說:“已經(jīng)派人去請了,我說兄弟,你這樣子就別去,管家應(yīng)該不會怪罪你的。”

    黎獐心頭微松,放過奴仆,拄著棍子艱難地挪到大門,隔老遠就看到門外圍了一大群胸口貼著個“衙”字的差役。

    官府竟來了這么多人!見勢不妙,他拖著瘸腿就往后門跑,殊不知后門也有驚喜在等著他。

    齊罡不知道自己的好狗過來打了一圈就溜了。

    他眼神兇戾地盯著突然冒出來的薛捕頭:“薛劍,誰給你的狗膽,竟敢?guī)藝竟拥膱@子,不想活了?”

    薛捕頭抬起滿是恨意的眼睛瞥了他一記,壓下火氣問:“陳大人,現(xiàn)在就動手嗎?”

    陳云州點頭,時間緊迫,他們得在齊項明趕回來之前拿下這富泉莊園。

    他直接下了命令,拔高音量說道:“今日慶川府衙到此抓捕一名逃犯黎獐,爾等將武器丟在這,老老實實站到墻邊,若敢阻攔衙門辦案,就地格殺勿論!”

    “你敢!姓陳的,你知道我爹是誰嗎?你不想要頭上的烏紗帽了?”齊罡氣急敗壞。

    陳云州不理會他的狂吠,見無人肯放下武器,示意薛捕頭:“動手,收繳武器,全部綁起來,遇到反抗者,殺!”

    薛劍提著刀,一馬當(dāng)先:“兄弟們,殺!”

    他今天帶的這些人,大部分都是跟齊家有仇的,得了命令,一個個提刀沖向齊罡。

    齊罡面前雖也有二十多名家丁,平日里跟著他耀武揚威,橫行霸道,看起來挺厲害,實則不過是一群趨炎附勢、欺軟怕硬的混混,遇到硬茬子他們就萎了。

    莊園管事見勢不妙,趕緊拉著齊罡:“少爺,咱們先回去,先退回去,小的已經(jīng)派人去請老爺了,等老爺來了就好了。”

    齊罡狼狽地跟著管事退回了園子里,跑到門檻還摔了個大跟頭,把牙都磕掉了一顆。

    管事連忙將他扶了起來:“公子,沒事吧?”

    齊罡缺了個顆門牙,說話漏風(fēng):“沒……關(guān)門,快……”

    家丁們手忙腳亂地去關(guān)大門,可惜齊罡當(dāng)初為了彰顯威風(fēng),這兩扇大門都是用精銅所鑄,又厚又重,不等他們將門合上,衙役們已經(jīng)提刀殺了過來。

    薛劍一刀刺入門縫,往下一滑,兩道痛呼聲響起,一截胳膊掉在了地上。薛劍抬腳猛力一踹,踢開大門,領(lǐng)著衙役們沖了進去,園子里已經(jīng)亂成了一鍋粥。

    薛劍放眼尋了一圈,只見奴仆們抱頭鼠竄,卻不見齊罡和那管事。

    他劍眉一蹙,大聲說:“將這些人全部趕到前院就地蹲下,三隊的兄弟在這守著,有不老實的,直接砍了。其他的人,跟我搜,今日一定要找到黎獐那廝!”

    嘴里嚷嚷著找黎獐,實則他們的目標(biāo)是齊罡和那些失蹤的少女。黎獐固然可恨,但罪魁禍?zhǔn)讌s是齊罡。

    陳云州帶著柯九一行,沒有跟著去找黎獐,而是抓了一個奴仆問話:“抓來的女子都關(guān)在哪里?”

    那奴仆嚇得面色蒼白,趕緊指了指西南方向:“那邊的百花苑,就往前,拐過一個月亮門,再往里,前方……”

    “帶路!”柯九踢了他一腳,“不要耍花招,否則就地處決!”

    奴仆點頭如搗蒜,縮著身子在前面帶路。

    七拐八繞,通過了三道門,百花苑到了。

    只是名字叫百花苑,可這院子里光禿禿的,沒有任何花草樹木,反倒是有些形狀奇怪的石頭,木架子,還有像刑具一樣的鞭子等物,院子中央還挖了一個水池,池壁用光滑的石板貼得嚴絲合縫。

    柯九納悶了:“不是叫百花苑嗎?怎么一朵花都沒有?”

    那仆從討好地說:“爺,花,花都在屋子里呢。”

    陳云州到底是經(jīng)過現(xiàn)代網(wǎng)絡(luò)洗禮的人,見識比較廣,看著院子里這些奇怪的東西心里有了猜測,在心里怒罵了一聲齊罡變態(tài),拽著柯九的衣領(lǐng):“走了!”

    他們穿過院子,前面是一排房子,每間房子上都掛著牌子。

    第一個寫著“含苞待放”四個字,柯九推開門,里面豎著一道半透明的屏風(fēng),屏風(fēng)后面是一張軟榻,榻上鋪著雪白柔軟的棉布,再無他物,整個房間顯得空蕩蕩,也沒有人。

    陳云州挑了挑眉:“走吧。”

    第二個房間門上掛著“比翼雙飛”的牌子。柯九推開門,里頭兩個姑娘抱在一起蜷成一團,瑟縮發(fā)抖,他連忙側(cè)身看陳云州:“大人,這間屋有兩個姑娘。”

    “大……大人,你,你們是官府的人嗎?”其中一個姑娘抬頭,破碎的眼睛中閃著希冀的光芒。

    另一個姑娘聞聲也怯怯地抬起了頭。

    柯九驚呆了:“大人,她們長得好像,雙胞胎吧。”

    看到眼前這對這對雙胞胎,再一想門上的牌子,陳云州又在心里將齊罡問候了一頓,然后對那兩名女子說:“沒錯,我們是慶川知府的人,你們跟在我們后面吧。”

    一聽說能出去,姐妹倆欣喜若狂,連忙攙扶著站了起來。

    陳云州發(fā)現(xiàn)她們倆不止是長相一樣,就連身上的衣服、頭上的發(fā)釵都完全一樣,顯然是有人刻意將她們打扮成這樣的,齊罡真是有病。

    可惜這姐妹倆來此不算很久,而且一直被關(guān)在房里,只有需要她們的時候才會有人來帶她們出去,所以她們對這里的情況也不清楚。

    一行人只得繼續(xù)往下找,第三個房間關(guān)著三名長相小白花,看起來非常柔弱的女子。三人身上似乎有傷,走路都要相互攙扶著,非常慢。

    陳云州讓一個衙役在后面跟著她們,其他人先去第四個房間。第四個房間關(guān)了四個人,這四個人的狀態(tài)更差一些,臉色蒼白,露在外面的皮膚上可見清晰的傷痕。

    及至尋到第八個房間,打開門,柯九就驚得趕緊轉(zhuǎn)過了身:“大人,里面……”

    驚鴻一瞥,陳云州雖沒看清,但大致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將齊罡祖宗八代問候了一頓,他背對著門,示意那對雙胞胎:“你們進去將她們放下來,幫她們把衣服穿好。”

    沒錯,里面都是赤身裸體的姑娘,而且還被綁在墻上、柱子上。齊罡有大病,不但喜歡折磨人的□□,還喜歡將人的自尊碾碎踩在地上。

    穿好衣服,幾個姑娘出來,眼眶蓄滿了淚水,跪下磕頭:“多謝大人,求大人救救我們!”

    “走吧!”陳云州重重嘆息一聲,心里糟糕到了極點,他有種預(yù)感,下一個房間可能更糟糕。房間號越往前姑娘的待遇就更好一些。

    果不其然,第九個房間中不但關(guān)押了九名姑娘,而且房間正中央還安置著一個大鐵籠,籠子里有一條大腿粗的蟒蛇盤踞在內(nèi),散發(fā)著陣陣腥臭味。

    這些姑娘骨瘦如柴,眼神空洞麻木,仿佛已經(jīng)不知道害怕和恐懼。

    她們已經(jīng)被折磨得失去了求生欲。

    第八個房間中的一個姑娘捂住嘴低泣:“我住三號房時,一個同屋的小姐妹受不了那惡魔,咬了他一口,被……被丟到蛇屋喂蛇……”

    其余姑娘聞聲也想起了過去那些痛苦、恐懼的經(jīng)歷,不由抱頭痛苦起來。

    陳云州拔出柯九腰間別著的刀,塞到哭得不能自抑的女子手中:“殺了它,為你姐妹報仇!”

    克服恐懼最好的辦法就是直面恐懼。

    這個骯臟的鬼地方,還有齊罡這些惡魔,帶給她們的恐懼太深了,如果不克服,她們會一輩子都無法擺脫這段過去,后半生也要活在恐懼不安中。

    那姑娘雙手握住刀,不停地顫抖。

    看得人心驚膽戰(zhàn)的,生怕刀子掉下來砍到她自己。

    柯九看了有些不忍心:“大人,要不讓小的來吧?”

    “柯九,有些事你幫不了。”陳云州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然后對著那女子問道,“你不恨他嗎?你不想替你姐妹,替你自己報仇嗎?殺啊,動手!”

    “他關(guān)在籠子里,你還怕什么?難道你還想下半輩子也被他支配控制,永遠做他的玩物?”

    女子舉起手,閉上了眼睛,用力砍了下去,大刀砸在鐵籠上,發(fā)出刺耳的聲音,也驚醒了籠子中的巨蟒。巨蟒動了起來,尾巴在地上拖動,但籠子限制住了它的行動,使它看起來行動看起來非常的遲緩。

    陳云州指著它頭部往下的位置:“那里就是它的七寸,動手,打蛇打七寸,對準(zhǔn)了,刀鋒從籠子縫隙里插進去,對,就是這樣!”

    女子一狠心,用力將刀扎了進去。

    籠子里的巨蟒吃痛,暴躁地在籠子里拍打著蛇尾,弄得籠子轟轟轟作響,聲音驚得屋子里其他心若死灰的姑娘們也紛紛看了過來。

    女子嚇了一跳,松開了手,刀還插在蛇身上,隨著巨蟒的用力擺動,哐當(dāng)?shù)袅讼聛怼?br />
    陳云州語氣平靜地說:“看到了嗎?關(guān)在籠子里的猛獸也沒什么可怕的,你們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撿起刀,繼續(xù)!”

    第九間屋一個渾身都是傷痕的瘦弱姑娘站了起來,一步一步挪到籠子前,撿起了那把沾了血的刀,用力捅了進去:“去死,去死……”

    接著又一個,一個個,沒有任何人指揮,她們像是有默契一般,撿起刀,用力捅進巨蟒的身體中,將所有的恐懼、仇恨全部發(fā)泄出來。

    一刻鐘后,籠子里的巨蟒渾身都是傷,奄奄一息地倒在籠子中,動彈不得。

    陳云州嘴角上揚,語氣很輕,帶著幾分蠱惑的意味:“報仇很簡單。走吧!”

    一行人出了百花苑,正好碰上薛劍等人。

    薛劍看著幾十個形容狼狽的姑娘跟在陳云州身后嚇了一跳:“這……這么多?齊罡那狗東西不是人。”

    陳云州沒接這話,而是問:“齊罡呢?讓他跑了嗎?”

    薛劍眉頭緊鎖:“我們一路找過來,每間房屋都搜過了,沒找到,不知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密室暗道之類的。”

    “沒抓幾個家丁奴仆審問嗎?”陳云州問。

    這莊園太大了,他們?nèi)耸钟邢蓿瑫r間緊迫,沒法仔仔細細地搜一遍。

    薛劍無奈地說:“抓了幾個拷問,都說不知道。”

    “是嗎?”陳云州眉峰很輕地挑了一下,“那就放把火燒了吧。”

    薛劍震驚得一時忘了言語。這位陳大人看著年輕臉白好說話,也沒什么架子,沒想到竟是個狠茬子。較之齊罡那種浮于表面的狠辣,他的狠是從骨子里散發(fā)出來的。

    薛劍慶幸自己之前并未因?qū)Ψ侥贻p就怠慢。

    他拱手作揖,態(tài)度較之從前更加恭敬:“是,陳大人。”

    “通知下去,讓弟兄們撤出莊園,把這園子里的活人全部帶出去,一刻鐘后,放火燒園子!”

    衙役們紛紛行動起來,撤離的撤離,抱柴的抱柴。

    一刻鐘后,所有衙役全部撤出了莊園。

    薛劍匯報:“大人,人都撤出來了。”

    陳云州背著手,看著這座充滿罪惡的莊園:“動手吧。”

    薛劍揮手:“點火。”

    兩個衙役舉著火點燃了大門兩側(cè)堆積的柴火。他們沿著走廊,鋪了許多柴火,還將廚房里的油全部潑在了干柴上助長火勢,以保證大火能快速燃燒起來,并蔓延到整座莊子中。

    很快大火就由大門口往里擴散,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富泉山莊上方就冒起了滾滾濃煙,直沖云霄,驚動了周邊村落,甚至是城里的百姓,不少人駐足抬頭議論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時,人群中有個乞兒冒出頭說:“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今早我去要飯的時候,碰到衙門的差爺在攤子上吃早點,正巧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他們說什么?老乞丐,你別賣關(guān)子,快說。”

    乞丐按住肚子:“哎喲,太餓了,兩天沒吃過東西了,沒力氣說話。”

    眾人無語,你剛才還中氣十足,裝什么裝?

    急于聽八卦,人群中有個錦衣公子哥示意隨從給錢。

    隨從掏了五個銅板給乞丐:“我家公子請你吃飯,趕緊說,若說得好了,我家公子還有額外的打賞。”

    “好嘞,公子仁義!”乞丐接過錢,美滋滋地藏進衣服里,神秘兮兮的說了起來,“他們是奔著富泉莊園去的?富泉莊園聽說過嗎?”

    “那可是齊家那位公子弄的銷金窟,聽說專門招待他的朋友,外面的人若是想進去玩,得交大筆的進門費不提,還得有熟人引薦。”

    “我好像聽說過,我有個親戚就住那附近,說有幾次半夜路過時幾百米開外都能聽到女子的慘叫聲。”

    乞丐點頭確認:“沒錯。那些都是良家女子,各種坑蒙拐騙弄過去的,可慘了。咱們知府大人就是那戲文里唱的青天大老爺,特意派人去收拾那齊公子,解救那些姑娘。”

    “真的啊,知府大人可真好。”

    “是啊,那個齊……也太可恨了,燒死活該!”

    乞丐再拱了一把火:“你們現(xiàn)在過去剛好趕上,說不定還能看到他活活被燒死呢。”

    齊罡橫行霸道這么多年,得罪的人不知凡幾,慶川城內(nèi)不少百姓恨他恨得牙癢癢的,聽到這個提議都很心動:“我回家叫我大姑子,他家那胭脂鋪子就是被齊家的狗腿子給強搶去的。”

    有人帶頭,其他人也趕緊呼朋引伴,唯恐吃不上熱乎乎的瓜。

    人群散去,乞丐捂著新到手的十枚銅板,又想到昨天那位闊綽公子給的二兩銀子,心里樂開了花。說幾句話就能弄這么多錢,這樣的差事要是每天都有該多好。

    ***

    火勢越來越大,哪怕是站在三丈開外也灼得人難受。

    外面都這么難受,更別提還躲在園子里的人了。

    齊罡和管事帶著幾個心腹藏在假山下面的一個密室之中,這是當(dāng)初建園子時弄的,這莊園中只有齊罡和管事知道。

    躲了一會兒,管事便感覺到了異樣:“哪里來的煙味?好濃!”

    大家找了一圈,驚恐地發(fā)現(xiàn)是從頭頂?shù)氖p中涌入的。

    “不好,公子,官府的人找不到我們,怕是放火準(zhǔn)備燒死咱們。”

    齊罡咬牙切齒:“我出去一定要把那姓陳的碎尸萬斷,將他的尸體拿去喂菜花。”

    菜花便是那條巨蟒。

    管事連忙指了一名家丁去打開機關(guān),然后爬出去看看什么情況。

    家丁一爬到地上就驚呼起來:“公子,齊管事,咱們快跑,著火了,都是火……”

    幾人趕緊從假山里爬了出來,然后連滾帶爬地沖向大門的方向,等沖出大門,他們才后怕地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好險,只怕那么一點點,他們都要燒死在里面了。

    齊罡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在管事的攙扶下站起身就看到陳云州站在他面前。

    新仇舊恨一起涌上來,齊罡兩眼暴凸,惡狠狠地瞪著陳云州:“你……你給我記住……”

    陳云州含笑看著他:“是嗎?”

    兩人相對而立,一個身姿挺拔,傲然而立,姿態(tài)閑適,一個滿臉是灰,表情猙獰,狼狽不堪,只顯得齊罡色厲內(nèi)荏。

    齊罡咽不下這口,牙齒磨得咯吱咯吱響。

    管事連忙拉住了他,示意他冷靜,如今形勢比人強,暫且不易跟這姓陳的硬碰硬。

    就在這時,身后傳來了衙役的驚呼:“陳大人,薛捕頭,齊大人來了。”

    話音剛落,大家就聽到了遠處傳來的馬蹄聲,又疾又重。

    齊罡眼看靠山來了,仰頭哈哈大笑起來,手指輕蔑地隔空指著陳云州的臉:“小子,你的死期到了,我要把你的肉一點一點剮下來,喂我的小花,你等著,我要讓你生不如……啊……”

    忽然,他的叫囂戛然而止,換成了突兀的尖叫。

    齊罡低下頭,不可思議地看著插在自己胸口的那把刀,更讓他震驚的是捅他這一刀的女子,瘦弱、矮小,鎖骨處還有他某次興起用鞭子抽打出來傷痕。

    就是這樣一個螻蟻也敢對他動刀。

    他憤怒到了極點:“好……你好大的膽子,我要殺了 …”

    他伸手去抓大刀,卻聽刺啦一聲,那柄沒入他胸口的大刀被拔了出來,鮮血噴涌而出。

    齊罡吃痛,雙腿一軟差點跪下。

    他按住胸口想撐著站起來,卻覺大腿一痛,那把刀重重地砍在了他的左腿上。

    齊罡一個趔趄,跪在地上,用力按住胸口,抬起下巴看到又一個眼熟的女人,這個女人當(dāng)初跪在他面前搖尾乞憐,舔他的腳,只求他輕一點,可今天這個賤人竟敢對他橫刀相向。

    “我一定要弄死你們。你們通通都得死,都得死……啊……”

    狠話只放到一半,他忽覺下腹一痛,低頭便看到那把刀捅進了他小腹,而眼前持刀之人又換了。

    這還沒完,隨即又有一名女子接過先前那人手中的刀,毫不猶豫地砍在齊罡的胳膊上,一個接一個,她們就像是排練過似的。

    不過幾息的功夫,齊罡渾身上下就有多了六七處傷口,血浸染了他雪白的袍子,讓他看起來像個血人一樣。

    齊管事看到這一幕都要瘋了,連忙爬了起來,叫家丁去阻止,但卻被衙役給攔住了。

    “你們干什么?快,攔住她們啊,她們都瘋了,瘋了,全是一群瘋子……啊……老爺,老爺,您快來救救少爺啊!”

    就這么說話的功夫,齊罡身上又挨了兩刀。

    齊管事嚇得渾身顫抖,撲通跪下,對著陳云州,對著這些手持大刀的女子,不停地磕頭求饒:“陳大人,陳大人,求求你,快阻止她們啊,這樣下去我家公子會死的,求求你了……姑娘們,我們錯了,我們真的知道錯了,求求你放過我家少爺,你們要什么補償,我都給你們,一千兩,一萬兩夠不夠……”

    他就像曾經(jīng)那些求過的他的無助少女一樣,磕頭求饒,將那些他曾經(jīng)鄙夷、輕視的話不停地重復(fù),再重復(fù)。

    陳云州冷眼看著這一幕,不為所動。

    忽地馬蹄聲越來越近,已近在咫尺。

    消瘦的少女,雙手舉起那把被血染紅的大刀,回眸瞥了一眼馬蹄疾弛而來的方向,堅定地落下了大刀,陽光反射在大刀上刺得人睜不開眼。

    匆匆趕來的齊項明目眥欲裂:“不,不……住手,住手……”

    他飛快地跳下馬,可還是遲了一步。

    一顆人頭咕嚕咕嚕地滾到他的腳邊,那雙他熟悉的,總是充滿戾氣暴躁的眼睛鼓得大大的,盛滿了恐懼、痛苦和哀求。

    ☆、20.020 伏擊

    齊項明撲通跪在地上, 雙手抖如篩糠,顫顫巍巍地去捧住齊罡的頭,大拇指輕輕撥開齊罡臉上垂下來的頭發(fā), 用指腹仔細擦拭著他臉上的血跡、灰塵, 然后小心翼翼地將他的眼睛合上。

    “罡兒, 為父來遲了,為父遲了……”

    囁嚅著,他捧著人頭緩緩站了起來,赤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陳云州:“你就是陳云州?”

    只怕是要問罪,大家的心都不由自主地提了起來, 薛劍緊張地握緊拳頭, 擔(dān)憂地看著陳云州。

    陳云州背脊挺直,拱手作揖:“正是下官,見過齊大人!”

    動作一絲不茍, 有禮有節(jié),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若是擱在平時, 絕對是下官見上峰的標(biāo)準(zhǔn)禮節(jié), 可在這當(dāng)口,卻無異于是在打齊項明的臉。

    但他這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也打破了齊項明出現(xiàn)后現(xiàn)場緊張的氣氛, 甚至有百姓不由自主地笑出了聲。

    薛劍一行既佩服陳云州的膽量, 又擔(dān)憂他觸怒齊項明。

    齊項明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陳云州, 像是要將這張臉深深地鐫刻在腦海中一樣。許久,他才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好, 你很好!”

    聽著像是在夸,但大家都知道這絕不是什么好話。

    剛看完一出精彩大戲的百姓都同情地看著陳云州。年紀輕輕就當(dāng)上了官,長得又這么好看,還幫他們除掉了城中一霸, 多好的人啊,被這齊通判記恨上了,以后怕是要慘了。

    反倒是陳云州這個當(dāng)時人跟個沒事人一樣,仿佛沒聽出齊項明的陰陽怪氣,竟還鄭重拱手致謝:“多謝大人夸獎!”

    在場百姓全張大了嘴巴,驚得下巴差點掉了下來。不是吧,他還真當(dāng)齊項明在夸他啊?

    薛劍等人也是一臉震驚,這陳大人也實在是太剛了,竟一而再再而三地不給齊項明面子。

    倒是柯九幾個廬陽縣來的昂起下巴,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他家大人就是這么牛。

    齊項明被陳云州的不要臉給氣笑了:“好,很好,我記住你了!”

    撂下這話,他抱著齊罡的頭回到馬前,停下腳步,喝令跪倒在地的齊管事幾個:“帶上你們主子,走!”

    “是,老爺!”齊管事哭泣著爬了起來,跟著幾個家丁去抬齊罡的尸體。

    見狀,陳云州對柯九使了一記眼色。

    柯九會意,立馬帶著人上前攔住了齊管事幾人。

    齊管事恨極了陳云州和他的狗腿子,又自覺現(xiàn)在有了靠山,腰桿子都挺直了,怒道:“我們家少爺都被你們害死了,你們還想怎么樣?你們別欺人太甚,滾開!”

    齊項明聽到這話,回頭,目光如刀,一寸一寸刮在陳云州臉上:“陳大人莫非連犬子的尸體都不肯放過?”

    陳云州恭敬有禮地說:“不敢,齊大人,這五個人涉嫌誘拐、強搶、囚禁、奸.淫良家婦女,官府要將他們緝拿歸案調(diào)查,還請齊大人行個方便。”

    齊管事怎么都沒想到自己家老爺都來了,這姓陳的竟然還這么剛,要對他們趕盡殺絕。

    他憤恨地說:“陳大人,她們在眾目睽睽之下行兇,虐殺了我家公子,大人為何不將她們我抓了,莫不是專門針對我們齊家?”

    “本官絕不是那種徇私舞弊,包庇縱容親屬之人。”陳云州義正言辭地否認,“薛捕頭,將涉案女子全部綁了,押回府衙!”

    薛捕頭連忙拱手應(yīng)是,帶著衙役上前對這些可憐的女子說:“得罪了!”

    這些女子沖他笑了笑,依次伸出雙手,囁嚅了一下唇,無聲地說出“謝謝”二字。

    再來一次她們也不后悔捅了齊罡那畜生,哪怕要搭上她們的性命。

    這下齊管事無話可說了,他只能求助地望向齊項明,如今也只有老爺能救他們了。

    齊項明回頭,眼神落在齊罡的尸體上,愣神片刻,聲音有些啞:“齊虎,帶少爺回家!”

    “是,老爺!”齊虎連忙帶著幾個護衛(wèi)過去抬走了齊罡的身體。

    齊管事不敢相信自己竟這么被放棄了,他不甘心地嘶吼哀求:“老爺,救救小人,救救小人啊……”

    一個連主子都護不住的廢物,留之何用!

    齊項明毫不猶豫跳上馬,揚長而去,從頭到尾,都沒回頭看齊管事一眼。

    齊管事絕望地癱坐在地上,不敢相信明明早上他還是公子跟前的紅人,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這不過半天的時間,他就淪為了階下囚。

    既然該死的死了,該抓的也抓了,該走的也走了,陳云州下令:“回衙!”

    就在這時,遠遠地傳來了大劉的聲音:“大人,大人,您看小的抓到了誰!”

    陳云州扭頭,看到他們幾個抬著一團黑乎乎的玩意兒過來,直到近前,陳云州才辨認出來,眼前這個渾身漆黑,□□聲虛弱的像奶貓叫的東西竟然是黎獐。

    “怎么回事?”

    大劉興奮地說:“小的聽大人的守在后門,火燒起來后,這家伙想從后門逃跑,發(fā)現(xiàn)我們守在那,他又縮了回去,直到火勢越來越猛,燒到后門了,他才不得不逃出來。但他腿瘸了走不快,被一根斷裂的柱子砸中后背,要不是小的幾個將他拖出去,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燒成了灰!”

    其實現(xiàn)在也好不到哪兒去。黎獐身上大片的燒傷痕跡,尤其是下半身,兩條腿都找不到一塊完好的皮膚,黑乎乎的,跟炭一樣,皮膚與燒爛的衣服粘在一塊,稍微顛簸一下就會扯下來一塊皮。燒成這樣,擱現(xiàn)代恐怕都救不回來了。

    平日里若是不小心被油燙個泡都會痛得要死,他這樣大面積的燒傷痕跡,其痛苦程度可想而知,只怕比衙門的酷刑都還要難受幾分。

    估計黎獐都恨不得大劉他們沒救他,讓他燒死在大火中,也比現(xiàn)在這樣活生生的受罪強。

    陳云州還真的猜對了。

    看到他,黎獐眼底迸發(fā)出欣喜的光芒,張了張嘴,艱難地突出三個字:“殺……了我……”

    想要尋個痛快,晚了!

    陳云州偏偏不如他的意,拍了拍大劉的肩膀:干得不錯,動作輕點,一會兒給他喂點水,別讓他死得太快!”

    大劉大聲應(yīng)道:“是,大人。”

    陳云州收回目光:“走了。”

    一行人回到縣衙,薛劍將罪犯帶去了大牢,陳云州則去向楊柏川復(fù)命。

    書房中,楊柏川邀請陳云州坐下。

    陳云州簡單講了一下情況。

    楊柏川頷首:“今日多虧有陳大人坐鎮(zhèn),若單是薛劍怕是拿不下齊罡。”

    單是縱火逼出齊罡,薛劍都會顧慮再三,更別提讓人在大眾之下捅死齊罡了。

    對于齊罡的死,楊柏川是極為滿意的。這要是個活口,帶回來反倒是個麻煩,齊項明肯定會想各種法子,不遺余力地救他這個獨生愛子。

    陳云州拱手謙虛道:“大人過獎了,可惜齊項明太沉得住氣了。”

    這么大的事,楊柏川不可能放心地在府里等消息,他也派了人出去盯著這事,所以自然知道陳云州硬剛齊項明的那一幕。當(dāng)時他還跟管家感慨陳云州到底是少年得志,年輕氣盛,不夠圓滑,過剛易折。

    如今看來是他小瞧了這年輕人:“你想激怒他!”

    陳云州點頭承認:“對,他若在大庭廣眾之下發(fā)狂,對我動手,我就有理由向朝廷參他一本了,以后他若是向上頭參我、針對我,朝廷知道我跟他的這段舊怨,未必會信他。”

    “再說,自我?guī)藝烁蝗f園開始,便是跟齊家不死不休了,哪怕我伏低做小,也改變不了我跟他之間的深仇大恨。”

    這可是殺子之仇,不共戴天,沒有回旋的余地。反正都要遭齊項明記恨,陳云州當(dāng)然是自己怎么痛快怎么來了。

    楊柏川有些慚愧:“陳大人通透,我不及你。”

    哎,可能是年紀大了,做事顧慮多,總想著周全周全,反而失了銳氣,不若眼前這年輕人看得透徹活得明白。

    陳云州連忙恭敬地說:“大人說笑了,下官也不過是年少輕狂,任性妄為,也就大人縱著我,換了旁人,下官可不敢。”

    楊柏川明知道陳云州說的不過是奉承之言,聽了心里仍舊很舒服。他贊許地看著陳云州,這年輕人,有才華有手段還會來事,絕非池中之物,假以時日必回一飛沖天,有結(jié)交的必要。

    他哈哈大笑道:“人不輕狂枉少年,你這樣就很好。不過今日齊項明的表現(xiàn)還是出乎我的預(yù)料,那種情況他竟都忍了。”

    陳云州也收了笑,贊同:“是啊,他若是當(dāng)場發(fā)怒,對下官喊打喊殺,下官都不懼,他這樣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反倒更棘手。”

    連殺子之仇都能忍,說明齊項明這人心智堅定,城府極深,自控力強,這樣的對手很可怕。

    正提起齊項明,管家就帶來一個有關(guān)于齊家的消息:“老爺,剛才齊家派人過來報喪!”

    楊柏川揮手示意他下去。

    等門重新關(guān)上后,兩人對視一眼,眼神都多了一抹忌憚。

    陳云州是廬陽縣令,還指揮不動慶川府衙的衙役。齊項明明知這事楊柏川也摻了一腳,也是害死齊罡的兇手之一,他非但沒跟楊柏川撕破臉,還派人來報喪示好,如何能不讓人忌憚。

    他肯定憋著招在等他們,陳云州不是那種坐以待斃的人,他抬眸看向楊柏川:“大人可有法子解決了他?”

    陳云州問得直言不諱。

    從楊柏川借人給他開始,兩人在對付齊項明這件事上就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齊項明不死,始終是個禍患。

    楊柏川有些心驚陳云州的殺伐果斷,搖頭說:“沒有。跟齊罡不同,齊項明做事滴水不漏,有這么個拖后腿的兒子,全城的百姓對他都沒有太厭惡,由此可見這人平時有多謹慎,父子倆完全是兩個極端。”

    若手里有齊項明的把柄,他早把齊項明弄了。

    說到底,還是他來慶川的時間太短,根基不夠穩(wěn),好在齊罡平日里得罪了不少人,這半年來,不少人暗中向他投誠,他也積攢了一些自己的勢力。

    陳云州有些失望,但楊柏川都沒有抓住齊項明的把柄,那更別提他這個外來戶了,干掉齊項明這事還得從長計議。

    于是他說:“大人若有了法子,需要下官配合的地方,盡管吩咐。”

    這齊項明不除,終究是個隱患。

    楊柏川也贊同:“好,我會暗中搜集他不法的證據(jù)。今日之事,我也會一五一十地上稟朝廷。你也不必太擔(dān)心,你到底是朝廷命官,他還沒一手遮天到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你動手。”

    陳云州也明白這點,所以在莊園外才敢跟齊項明叫板。

    慶川不是他的主場,這事主要還得靠楊柏川,陳云州拱手說:“有勞大人了。”

    楊柏川友好地說:“應(yīng)該的,今天這起案子……”

    兩人說起了案子的事,莊園里的奴仆家丁都還好辦,根據(jù)其所犯的罪行予以處置即可。但如何處置那四十四名女子成了大問題。

    楊柏川指著陳云州:“陳大人,你給我弄了個大難題啊。”

    她們在大庭廣眾之下殺了齊罡,不處理不好,但要重罰吧,楊柏川又覺得虧心,畢竟他們都知道,這些女子是受害者,她們殺齊罡情有可原。

    陳云州奉承道:“大人英明,定能想到妥善的解決辦法。”

    楊柏川擺手:“你別給我戴高帽,這事我得好好想想。”

    兩人又討論了一會兒,楊柏川留陳云州吃了飯。

    到晚上,陳云州才回客棧中,有功夫打開系統(tǒng)看看自己今天的收獲。

    只看一眼,陳云州就被這個數(shù)字給驚呆了,好家伙,直接破萬了,快樂肥宅水不近在咫尺了嗎?

    就在這時,他的耳邊響起了小助手的聲音:【恭喜宿主達到一萬點擁護值,可抽獎一次!】

    抽獎,這不就是刮刮樂,夾娃娃這一類的樂趣嗎?誰能拒絕。

    陳云州咳了一聲:【免費嗎?】

    小助手:【抽一次獎消耗一萬點擁護值。】

    得,白高興了,陳云州雖然很心動,但還沒忘記自己答應(yīng)要請楊柏川吃烤紅薯這事。以后弄死齊項明還指望楊柏川出力氣呢,這時候不能失信于對方。

    陳云州直接關(guān)閉了系統(tǒng)面板,連能抽出什么好東西都沒敢問 ,他怕自己禁不住誘惑,把擁護值給霍霍光了。

    不過沒關(guān)系,這么快他就攢夠了一萬擁護值,下一個一萬還遠嗎?

    一夜好眠,次日,陳云州提著“友人”送的紅薯去府衙見楊柏川。送完這東西,他就打算回廬陽了。

    他這次把齊項明得罪得不輕,既然不能搞死對方,那還是別在對方眼皮子底下晃,招對方的眼了,還是早點回自己的地盤安心些。

    楊柏川再次看到紅薯,而且整整五個,其中兩個還是烤熟的,高興極了,贊道:“陳大人真乃君子也,重諾守信,頗有大俠風(fēng)范。這樣,以后我叫你云川,你也別叫我楊大人了,多見外,我比你年長,你喚我一聲柏川兄就是。”

    幾個紅薯而已,至于嗎?

    陳云州警覺起來:“楊大人,紅薯和種植方法已送到,既無事,那下官就先告退了。正值春耕時分,衙門事務(wù)繁忙,下官明日一早就回廬陽,今天提前向大人告辭。”

    “等下!”楊柏川叫住他,“人是你救回來的,我今日準(zhǔn)備審問那些女子,你與我一道吧。”

    陳云州就知道沒好事,他索性挑明了:“楊大人,你有什么事,直接吩咐下官就是。”

    別拐彎抹角整這些了。

    楊柏川笑了起來:“云川真是快人快語,既如此我就不客氣了。是這樣的,我昨晚想了一晚,這些女子不罰也不好,判重了她們這身子骨也吃不消,所以我打算判她們流放之刑。”

    這還不叫重罰?這可是重罪,多少人不堪路途艱辛死在流放路上。

    陳云州不贊同:“大人,這……這會不會判得重了點?此事皆因那齊罡所起,他有昨日的下場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她們。”

    楊柏川清雋的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你說的有道理,所以我決定將她們流放得近一些,略施懲戒,這樣對外也有個交代。”

    那也沒必要跟他說啊。陳云州猛然意識到了什么,不可思議地看著楊柏川:“楊大人,您不會是打算把她們流放到廬陽吧?”

    楊柏川拍手:“還是云川懂我。沒錯,往南流放一百里,正好在廬陽境內(nèi),云川,她們就交給你了。昨日我看了刑獄的審訊記錄,這些姑娘受了不少罪,她們不愿意回家鄉(xiāng),怕連累家里人被人看不起。可將她們放到其他地方也會被人輕賤,只有安排到你那我才放心,你就當(dāng)幫我一個忙。”

    陳云州震驚地看著他,這樣離譜的流放也想得出來。

    不過仔細一想,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既能堵住齊家人的嘴,又能給這些女子一個去處。

    慶川這地方民風(fēng)雖然比較開放,可這些飽受摧殘的女子回到家中還是會招來各種閑言碎語,不若換個新的環(huán)境生活。

    而且她們之所以揮刀向齊罡,跟他的教唆脫不了干系。

    見陳云州沒說話,楊柏川還以為他是不愿意,極力說服他:“云州,你們廬陽縣不是缺人嗎?這四十四個女人別的不提,肯定能吃苦,回頭你劃塊地給她們開荒,再種點紅薯,肯定餓不死她們。過兩年她們情況好轉(zhuǎn)了,再在當(dāng)?shù)芈涞厣l(fā)芽,這又要多出多少人啊。”

    陳云州心里已經(jīng)松了口,但看楊柏川這副急切的樣子,他可不想什么好處都沒撈著就那么痛快地答應(yīng)了。

    “楊大人,非是我不愿,實乃不能啊。這開荒中紅薯到收獲還有好幾月,我們廬陽這么窮,衙門里的差役們幾個月沒發(fā)薪俸了,哪里還養(yǎng)得起幾十號閑人啊?而且她們都受了不少折磨,身子骨虛,不養(yǎng)一段時間哪揮得動鋤頭啊?您這不是為難下官嗎?”

    見他講條件,楊柏川便知道這事成了一半,臉上堆著笑:“這樣,云州,我做主提前將你這一年的薪俸支給你。這總行了吧。”

    當(dāng)然不行,俸祿那是自己辛辛苦苦干活應(yīng)得的,拿他的錢打發(fā)他,他看起來那么傻嗎?

    陳云州不答應(yīng),兩人又討價還價了一番,最后楊柏川答應(yīng)府衙撥一筆青苗費給廬陽,這才談妥。

    流放廬陽雖然很近,可為了不落人口實,還是按程序來,這些女子并不同陳云州一道出發(fā),而是在慶川這邊審判以后由衙役押送到廬陽。

    陳云州先回去,可以提前準(zhǔn)備好安頓她們的地方。

    談好后第二天一大早,陳云州就帶著柯九一行人返回廬陽。

    出城后,好巧不巧,他們竟撞上了一支出殯的隊伍,隊伍很長,好幾百人,披麻戴孝,嗩吶聲哀鳴,黃紙飛舞。

    等走近了,陳云州發(fā)現(xiàn)這竟是齊家人,那棺中所抬之人是誰就不言自明了。

    柯九在后頭低罵了一聲“晦氣”。

    陳云州看到披麻戴孝的齊項明,下車若無其事地拱手行禮:“下官廬陽縣令陳云州見過齊大人。”

    齊項明眼睛紅得幾欲滴血,看著陳云州,嗓音嘶啞,語氣卻平和就像老朋友一樣:“陳大人這就要回去了?”

    “是的,衙門里事務(wù)繁忙,下官先行一步。”陳云州不欲跟他多說,拱手告辭。

    齊項明盯著陳云州看了幾息:“陳大人一路可小心了,咱們后會有期。”

    陳云州心里一突,有種被吐著蛇信的毒蛇盯上的感覺,渾身都不舒服,他敷衍地點了點頭,上了馬車示意車夫啟程。

    兩支隊伍擦肩而過,駛向不同的地方,越去越遠。

    少許,齊項明停下了腳步,回頭盯著遠去的馬車,眼神陰鷙,充滿了恨意,他咬牙切齒地問身邊的齊虎:“都安排好了嗎?

    齊虎保證道:“老爺放心,小的已經(jīng)派人給東風(fēng)寨送了信,讓他們在路上伏擊陳云州,定叫他有去無回,給少爺陪葬。”

    齊項明重重點頭:“很好,他今天一定要死。今天是罡兒下葬的日子,不能讓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在下面。”

    齊虎連忙道:“老爺放心,東風(fēng)寨的實力您還不知道嗎?就姓陳的他們那幾個人還不夠給東風(fēng)寨塞牙縫。”

    齊項明點頭,收回目光,輕輕撫摸著棺材,聲音溫柔:“罡兒,爹錯了,爹以后再也不訓(xùn)你了。爹知道你一個人怕黑,怕孤獨,你放心,那些害你的人,爹會一個個送他們?nèi)サ叵屡隳恪!?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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