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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一章

    桑瑞沒得逞, 就算是祁太安毫無防備地接近她, 像祁太安這樣善武對上桑瑞這樣不會武還傷重的人,勝算還是在祁太安這邊。

    更何況祁太安心里早有防備。

    桑瑞到底是想找到更有分量的人做交易,還是想見祁太安,這兩種祁太安都有考慮。

    祁太安是天子, 多的是人想要殺天子, 小心謹慎幾分終究是沒錯的。但她沒想到,桑瑞會殺她, 而且下手之重,稱得上是以命相博。

    祁太安伸手打落桑瑞手中的匕首,匕首掉到地上, 發出清脆的響聲, 祁太安居然還饒有興致地夸了一句:“好刀!”

    她稱贊得真心實意, 讓桑瑞神思一恍, 當年那人也是這樣心無旁騖地贊賞她。

    她虛弱地靠在床上,剛剛那一刺算是用盡她全身的力氣,現在就算是仍有匕首在她手中, 她也殺不了祁太安。

    她喘著氣,也沒想著垂死掙扎, 反而蓄起力氣勉強笑了笑,“這是我越國的匕首, 自然是好刀。”

    她的笑容蒼白,其中卻有顯而易見的驕傲, 驕傲她的越國, 即使她的越國早已經國破家亡。

    由此這話里面, 又多多少少含了旁人無法感知的心痛, 亡國之傷, 焉能不痛。

    如果她是越國人的話,那她對祁家的仇恨就有跡可循了,因為越國正是被大朔所滅,帶兵出征的還是三皇女祁沐寧。

    祁沐寧本就家世顯赫,又用兵如神拿下久攻不下的越國,軍功赫赫,確實是儲君的不二人選。

    估計葉貴君和祁沐寧都沒想到,這些皇女中會殺出一個祁太安來,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讓人措手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坐上那個他們夢寐以求的位子。

    祁沐寧心高氣傲,自然不會甘心。

    “你叫什么?”祁太安將匕首撿起來,神物玉佩再加上這把鍛造極為出色的匕首,祁太安心里隱隱有了猜測。

    “桑瑞,祥瑞的瑞。”

    果然是桑瑞,桑瑞就是越國的祥瑞,她是越王最小的公主,傳聞在王君誕下她的那一日,久旱的越國終于等來了一場雨,由此上下無不感念公主恩德,她也是越王最寵愛的女兒。

    萬千寵愛,小公主自然囂張跋扈。

    桑瑞什么都要最好的,頭上的鳳釵要天下無雙獨一份的,就連四時穿的衣服上繡的花樣都要不重樣,她要成為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小公主。

    天塌下來自有母親和阿姐頂著,她每日只知道吃喝玩樂,做個瀟灑貴女。

    是年末,公主車駕出行,去荒郊野嶺找一株天地獨有的梅花,桑瑞向來不喜歡花花草草,卻獨愛清冷的梅花在寒雪中開放的姿態,雪要最大的,梅花要最紅的,那樣才合她的心意。

    漫山遍野,大雪紛飛,所見皆是茫茫一片,桑瑞根本沒找到什么梅花,她只覺得掃興,乘興而來,敗興而歸,揚言要回去殺了那個胡說八道的人。

    “你遇見什么人了?”祁太安問。

    這樣普通的雪天,肯定是不招這位處處都要最好的小公主喜歡的,但她事隔經年,居然還記得,她一定是遇見了什么無法忘記的人。

    “那人倒在雪地里,穿紅衣,眉間落霜雪,恰如盛開的紅梅。”

    桑瑞親自下了馬車,大雪紛紛落在她的肩頭上,她也不管,只管去拂那人臉上的雪花。

    那日桑瑞沒找到雪地紅梅,但遇見了雪地佳人,映著大雪,當真好看極了,當時在她心里,最好看的是阿姐的正君,可這個女子一來,桑瑞就改了口。

    她將那人好好地養在宮里,每日囑咐太醫用最好的藥,有時候還要親自喂那人喝藥。

    小公主雖然傾心好看的人,但她最討厭空有一副皮囊,內里卻半點東西都沒有的草包。

    阿姐的東宮里美人眾多,但她只記住了好看又才華橫溢的正君。

    她太挑剔,什么都要最好的,相交的朋友也是,放眼整個世家的貴女,沒有能入她眼的。

    但這個人一一合了她的喜好,一來二去,公主對她的喜歡溢于言表,兩人自然成為閨中密友。

    “我太喜歡她了,我還跑到母親面前為她求了官位,只為讓我和她身份相當,我們一起游船投壺,攀群山,賞萬水。”

    桑瑞癡癡地伸出手,仿佛策馬同游的日子觸手可及,那樣的日子真長啊,桑瑞得盡天地寵愛,身邊還有好友相伴,她的才情俱佳,詩一首又一首地傳出來,字字句句皆是那位名不見經傳卻已經艷絕天下的公主好友。

    桑瑞渾渾噩噩,她沉溺在那樣的日子里,那人溫柔的笑顏近在眼前,卻很快化作無數鋒利的刀子閃過,她痛不欲生地捂住臉,才看見是祁太安在眼前。

    “是祁沐寧騙我,是祁沐寧騙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帶著哭腔喃喃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與她交好的閨中密友其實是從大朔千里迢迢趕過來的豺狼。

    她不知道大朔兵臨城下,要的是越國所有皇族的性命。

    她被祁沐寧害得國破家亡,可祁沐寧還在騙她。

    “我那時太害怕了,四處都是逃散的宮侍,我不知道哪里才是我的方向。”

    就在她舉目四望的時候,祁沐寧拉住了她,祁沐寧說她九死一生才趕過來救她,她還說就算是桑瑞的親人全都沒了,但桑瑞的身邊還有她。

    當時祁沐寧還穿著讓人望而生寒的盔甲,亮晶晶的,上面都是明晃晃的鮮血,但桑瑞什么也沒想到,她還答應了祁沐寧跟她一起回到大朔。

    眼淚簌簌落下來,桑瑞自己都覺得可笑,越國葬身在大朔的鐵騎之下,祁沐寧騎在高頭大馬上任意決定越國所有人的生死,她的手上都是越國人的血!

    可桑瑞居然還對祁沐寧感激涕零,把她當做自己最后的希望,牢牢地抓住她,根本不敢放手,生怕自己一松手,迎接自己的就是孤立無援,舉目無親的深淵。

    祁沐寧將桑瑞養在別院,誆騙桑瑞她是商戶,需要走南闖北做生意,但她每月都會抽出時間來看桑瑞,風雨無阻。

    第一年隆冬,桑瑞因為太傷心,眼睛忽然看不見了,剎那間所有的紅梅都在她的眼中失去顏色,她的眼前空空蕩蕩,什么也沒有。

    她那時想的是祁沐寧,希望祁沐寧來看她,她還在雪地里跌跌撞撞要去找祁沐寧。

    下人進宮告訴了祁沐寧這一樁事,畢竟能讓皇女好好養在別院的,一定是對她很重要的人,這樣的人要是出了差池,他們可擔待不起。

    祁沐寧很快就到了,給她找了最好的大夫來看,那幾日,祁沐寧都陪在桑瑞身邊,給她講故事,形容花鳥魚蟲,帶她去感知一切,包括悄然從紅梅上落下來的雪水,涼涼的,還沾染著梅花的香氣。

    祁太安忽然想起,祁沐寧班師回朝的那一年宴會,她確實匆匆離席,就算是會惹母皇不快,也一定要走。

    那時,她還以為是祁沐寧府上出了什么事情,又或者是她的謀劃落了空,沒想到,她冒著那樣大的風險,要去見的是她養在別院里的越國公主。

    她們也算得上歲月靜好,倘若桑瑞永遠不知道真相的話。

    出了急事,祁沐寧要人將桑瑞挪去其他地方,她因為有事耽擱,沒法親自過來,那些人已經夠謹慎了,可越國國滅之后,祁沐寧成了越國人的眼中釘肉中刺,越國人散落在京城各處,準備刺殺祁沐寧。

    但國破家亡,仍識公主容貌,只要越王的血脈還在,就不算是亡國。

    桑瑞在陰差陽錯之下得知了真相,也得知了祁沐寧真正的身份,其實早就有跡可循,只是桑瑞一直沒發現而已。

    不難想通,祁沐寧接近她是別有用心,祁沐寧一早就知道小公主的喜好,就連雪中紅梅,也是她命人傳出來的謠言。

    她步步謹慎,小心謀劃,甚至不惜以自身情意織網,只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攻破越國。

    越國人要公主跟著他們走,桑瑞卻揣上那把匕首回去找了祁沐寧,她要殺了祁沐寧!

    但她沒找到,她只聽見祁沐寧的心腹說,祁沐寧最近正在籌謀攀上謝家,謝家勢力雄厚,要是能為祁沐寧所用,那她即位必定再無障礙。

    桑瑞不知道謝家,她只知道,祁沐寧又要利用人了,這一次又是什么,去跟謝家大小姐交好,還是去求娶謝家的公子,祁沐寧為了皇位可以犧牲一切,她改不了的。

    桑瑞那時竟然分不清,她到底是因為祁沐寧騙她而痛苦,還是因為祁沐寧滅了越國而痛苦。

    “越國的國都在西邊,我一路往西去,在蜀地遇上了顧家。”

    桑瑞閉了閉眼睛,她那時在顧家盡是絕望,宿命蠱入體,總是讓人受盡苦楚,疼到神志不清的時候,她想的居然是祁沐寧快來救救她。

    可等到她神智清醒,祁沐寧怎么會來救她,她們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仇人。

    但那時,她覺得她大概是熬不到跟祁沐寧再見面了,這唯一的摯友,桑瑞心里難免遺憾。

    只是遺憾里多有愧疚,情緒交雜在一起,桑瑞已經無法分辨了。

    “后來我失去價值,顧家要殺我,是草落星救了我。”

    草落星不是好人,她是窮兇極惡的山匪,殺人如吃鹽,早已經是家常便飯,但她救桑瑞出深淵,還拍著胸脯許諾桑瑞,只要有她草落星的一口飯吃,就會有桑瑞的一口飯吃。

    草落星對桑阮推心置腹,是桑瑞在祁沐寧之后的第二個朋友。

    桑瑞要殺祁太安,一是因為祁太安是祁家人,她們之間有血海深仇,二是因為祁太安殺了草落星。

    她孤苦無依,得草落星相救,所以她愿意為了草落星拼盡全力。

    哪怕是以命為代價。

    “你知道祁沐寧死了嗎?”沉默過后,祁太安突然問。

    桑瑞垂下眼簾,平靜得如一潭再也掀不起波瀾的死水,“我知道。”

    祁沐寧的死訊傳進顧家的那日,她一如既往地在同體內的宿命蠱對抗。

    到最后,宿命蠱的疼痛過去,她卻還是疼得直不起來腰,幾近哭到嘔吐,顧家還以為又失敗一個。

    忘掉那些苦痛,桑瑞違心地說:“但她的死活已經跟我沒什么關系了。 ”

    倘若桑瑞拿祁沐寧當朋友,聽見祁沐寧的死訊,她應該是痛苦不堪。

    倘若桑瑞拿祁沐寧當仇敵,聽見祁沐寧的死訊,她應該是大快人心。

    可她言祁沐寧的死活跟她沒什么關系,她竭力裝出麻木不仁的樣子,愛恨都消散。

    可這世上的愛恨哪有這么輕易的。

    “祁沐寧死前,我去見她最后一面。”

    祁沐寧兵敗之后,祁太安就會是皇太女,她是王,去看潰敗的寇。

    祁沐寧總是不甘心不服氣,見了祁太安總是要罵兩句,但這一次她大概明白大勢已去,況且要不是走投無路,她是干不出來謀逆這樣的大事的。

    她沉默良久,祁太安在等她說話,兩姐妹第一次心平氣和地待在一起。

    “她突然問我,有沒有梅花,要那種雪地紅梅。”

    那個時候是暮春時節,哪里來的梅花。

    祁沐寧又喃喃,“也是,我早把這天底下所有的梅花都弄丟了。”

    她那時可能還是在掛念這位小公主吧。

    桑瑞一愣,隨后她問,“那把匕首能還給我嗎?”

    祁太安伸手遞給她。

    “其實我不喜歡雪地紅梅。”桑瑞擲盡傲氣。

    她恨祁沐寧,那一次的雪地里根本就沒有紅梅,祁沐寧從一開始就在騙她!

    祁沐寧謊話連篇,應該被千刀萬剮,但怎么就死了呢。

    桑瑞利落地將匕首送進自己心口。

    難以想象,這個毫不猶豫,一心赴死的人會是趙國那個最驕傲最明媚的小公主。

    祁沐寧真是天生的權謀者,她為了皇位,什么都可以謀算,什么都可以利用,趙國的小公主是,謝家的公子也是。

    比起她來,祁太安都稍顯遜色,畢竟她不能割舍下情意。

    身后,小公主流出來的血一點一點滲透了匕首上有人精心鏤刻的花紋,開出了寒光下的紅梅。

    結局早就注定了。

    作者有話說:

    我寫到這里,發現祁沐寧才是真的狠人,不管友情愛情她都利用,要不是因為謀反死的早了,太安不一定能搞得過她。

    我高估自己了,我以為我能萬更的,嗚嗚嗚嗚對不起大家,這兩章評論區隨機掉落紅包,嗚嗚嗚嗚對不起寶們。

    ◉ 第六十二章

    祁太安回到房間里的時候, 祁晏正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盯著床帳發著呆, 這些日子,祁晏被張太醫看得嚴,一到時辰就勒令他去散步,去午睡。

    原本祁太安陪著他的, 兩人才在院子里那棵大樹底下走了一圈, 清曉就過來尋她,看清曉的臉色, 應該是有大事。

    祁太安匆匆離去,阮言陪著祁晏走完了剩下的路,等到了午睡的時辰, 祁太安還遲遲沒有回來, 祁晏只好先上床, 即使是上了床, 他也完全睡不著,他心里記掛著祁太安,這些日子也總是有祁太安陪著他睡。

    他在想有什么事情需要祁太安親自去處理, 為什么到了該要陪他午睡的時辰了還不回來,正當他胡思亂想的時候, 門輕輕一響——

    祁晏坐起來,兩只眼睛肆無忌憚地盯著祁太安看, 祁太安迎上他的目光,輕輕笑起來, 她不像祁沐寧, 祁沐寧利用友情算計愛情, 最后連親情都要舍去, 可到了她這里, 這樣的祁晏又哪里是她可以割舍下的。

    祁太安三兩步走到床前,和衣攬著祁晏重新躺下,她一只手抱著祁晏,另一只手放在祁晏的肚子上。

    她忽然滿足地嗟嘆一聲,祁晏直起身子來看她,輕聲問:“你怎么了?”

    祁太安不答,只是將祁晏的袖子往上挽,露出來里面一截白皙的胳膊,桑瑞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紅線還在她眼底,祁太安心有余悸。

    祁晏不明所以,又躺了下來,祁太安伸手捋了捋祁晏的額發,她忽然福至心靈,有感而發,“我在想,要是可以早一點遇見皇叔就好了。”

    “要多早?”祁晏扭過頭去問她,頭剛好枕在祁太安的手臂上。

    兩個人面對面,情意傾瀉下來。

    “皇叔幼年時遇見現在的我就好了。”

    這樣祁晏就不會進顧府,就不會被拿去喂食宿命蠱,只管好好的待在她身邊就好,她自問,現在的她有護皇叔一世安康的能力。

    她爭權奪利,為的就是這個。

    祁晏輕而易舉就能猜到祁太安話外的意思,祁太安想要保護他,可是歲月無可避免,總是回不了頭的。

    況且能夠遇到小時候的祁太安,祁晏已經知足了。

    “我倒是覺得我們遇見的剛剛好,那時我有能力護住你,如今,你有能力護住我。”

    祁晏雖然脾氣好,但誰都知道,不要去招惹祁晏看顧著的祁太安,有道是兔子急了還會咬人,盡管蜀王府不受重視,但祁晏終究是皇親國戚,將事情捅出去,皇家又豈會善罷甘休,到時候,誰都不好過。

    到了如今,祁晏當年看顧的那個小孩子已經長大了,更是成為了這大朔的天子,她不僅能保護他,更能護佑天下萬民。

    祁太安即使不說,祁晏心里也明白,憑借著祁太安如此念念不忘的心結,她能以命相賭去和那個做事狠厲什么都容不下的祁沐寧爭奪太女的位置,或多或少還是為了他。

    為了得到他,為了使他的命運握在自己手里。

    他已經夠知足了,一個男子,想要的無非是有一個喜歡自己疼愛自己的妻主和一個可愛的孩子。

    而如今,他的妻主在他身邊,君恩如流水,卻一直停駐在他身邊,不久之后,他和祁太安之間也會得到一個可愛的孩子,沒什么可遺憾的。

    “皇叔,原本可以更好的。”祁太安將祁晏環緊,原本可以更好的,多少有些讓人傷心,如此想下去,只會陷進去。

    “是還可以更好,但我覺得已經夠了,不會發生的事情,假設再多,也不會成真,只是加重心里的負擔而已。”

    祁晏摸了摸祁太安的眉毛,“你答應過我的,不再執著了。”

    自從張尋告訴祁晏一切之后,祁晏跟祁太安坦白,祁太安的心結也解開了,但因為張太醫太過危言聳聽,祁太安只好向祁晏一再保證,她不會再執著那些兜兜轉轉的夢魘,有什么比得上眼前人。

    她只管抱緊懷里的皇叔。

    祁晏雖然滿意,但害怕祁太安重蹈覆轍,畢竟祁太安突然走火入魔殺了那些山匪的時候,祁晏就在她身邊。

    比起膽怯,他更多的是對祁太安的擔心,更何況祁太安還是因為他變成這樣。

    她敢愛又不敢愛,生怕抓緊了讓皇叔厭棄,松開手,皇叔又會離開她,她懷著這樣的心情,用盡全力也要將祁晏留在身邊,已經成為一種執念了。

    執念有時候就是心魔的根源。

    “我只是——”祁太安欲言又止。

    其實桑瑞告訴她的,遠不止那些,她對顧家恨意滔天,祁太安說她想要借刀殺人,這話沒錯。

    她確實是想借祁太安的刀去殺顧家,但要讓祁太安的這把刀舞起來,就要在祁晏身上下功夫。

    祁晏是祁太安最看重的人,祁晏越慘,祁太安就會越恨顧家,被一朝天子無法回頭地憎惡,那樣顧家才會無路可走,顧家將她逼上絕路,如今只不過是他們做這些事的報應。

    那些字字句句到現在,在桑瑞死后,仍舊環繞在祁太安的心里,揮之不去。

    “祁晏是失敗的第一個人,失敗的人會被宿命蠱慢慢吞噬掉,就像我一樣。”

    所以祁太安才會心有余悸地去檢查祁晏的手臂,手臂上沒有,宿命蠱早就種進他的心底。

    “可他有了我的玉,玉是上好的暖玉,能平復蠱蟲,也能引導蠱蟲。”

    但祁晏的玉卻沒有在祁晏身上,而是在相思殿的密室里。

    “宿命蠱靠的不是生辰八字,是血,是以血養血。”

    一個人蒼白無力的臉上,原來可以透露出那樣濃烈的憎惡,只要戳破皮肉,仇恨就會傾瀉下來,永不斷絕。

    桑瑞恨祁沐寧,祁沐寧讓她國破家亡,讓她錯把仇人當恩人,但在祁沐寧那里,她至少還是一個人。

    是顧家讓她變成了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她最愛穿漂亮衣裳,戴漂亮首飾,她是越國最耀眼最得寵的小公主。

    但都不復存在了,公主死在越國,桑瑞死在顧家。

    密室里那些纏繞在玉和那塊破布上的紅線,之所以顯現出那樣暗沉的顏色,是因為那線是用祁晏的血泡過的。

    要用養蠱之人的血連接兩個人的貼身之物,這轉換氣運的法子才會成。

    以血養血,原來在此。

    顧家以為祁晏失敗了之后,就馬不停蹄地找到了西逃的桑瑞,還因此得到了她的玉。

    于是兜兜轉轉,祁晏成功了,桑瑞失敗了。

    可是成功的不一定是贏家,那時桑瑞窩在床上,滿臉挑釁:“這個法子靈不靈就跟我的玉佩一樣,誰知道呢,但顧家如此行徑,傷你最最喜歡的皇夫,你能容忍他們?”

    日光往屋外走,桑瑞的手臂露在僅剩的日光下,那些蠱蟲在她的體內跟她的血一樣紅,紅得觸目驚心,好像這個人回光返照,命不久矣。

    桑瑞怎么會甘心,害她如此的顧家得不到報應,顧家才應該萬劫不復。

    可當那些洶涌的仇恨過去,她輕輕觸到祁沐寧的名字,她心里又平靜下來。

    “祁沐寧死的時候是什么樣子的?”桑瑞突然問,她根本就放不下。

    “面帶微笑,衣著得體。”

    后來桑瑞用匕首自盡的時候,她看著自己的血蜿蜒在匕首的那幾朵紅梅上。

    雪地紅梅,開在匕首上,祁沐寧真蠢,要送給她永不凋謝的紅梅,卻是讓她這樣看見的。

    “只是什么?”祁晏追問。

    祁太安的神思從那位小公主的臉上一恍而過,她道:“只是剩下來的那個活口,剛剛也死了。”

    山匪之中,多是窮兇極惡之徒,這些人手上多半都有人命在,還不止一條,但祁太安當時因為心結大開殺戒,她可能是在顧慮這個。

    祁晏安慰道:“會好的,已經在更好了。”

    還遠遠不到更好的時候,蜀地那邊情況不明,令茴的回信也一直不來,蜀地張著血盆大口,正在請君入甕。

    但祁晏在她身邊,他和孩子都平平安安地在她身邊,也算得上是更好的時候。

    祁太安輕輕點頭:“是。”

    樓下,晚月失聲問:“她也是顧家找到的一個?”

    蘇晝白不明白師父怎么這么大的反應,在來的路上,他已經將事情都盡然告訴了師父,況且師父應該是知道些內情的,顧不上多猶豫,晚月還在盯著他,蘇晝白忙道:“是,師父,她還被種下了宿命蠱。”

    “她有沒有說些別的什么?”晚月摸著胡子,轉過身去。

    “她說皇夫是失敗的第一個蠱人。”

    祁太安要仰仗蘇晝白,自然對他沒有什么隱瞞的,但祁晏那邊,祁太安可是下了死命令,誰也不準告訴祁晏任何有關于巫蠱的事情,一個字也不行。

    “師父?”蘇晝白等了好久也沒等到晚月的回應,又喚了一聲。

    晚月背對著蘇晝白站著,他沉默許久,才道:“祁晏不是第一個。”

    “什么?”蘇晝白有些茫然。

    “祁晏不是第一個失敗的,我才是。”

    蘇晝白在出乎意料中對上的就是晚月有些凄涼的笑容。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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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六十三章

    “他當真這樣說?”祁太安和蘇玉站在房門外, 祁晏還在房內睡著, 兩個人都壓低了聲音。

    “是,他說,皇夫不是第一個失敗的,他才是。”

    當時樓下其實不止蘇晝白和晚月, 蘇玉剛剛從外面取了新的安胎藥回來, 恰好聽見了。

    晚月也沒想瞞著蘇玉,還請蘇玉上來告知祁太安, 他在自己房間等她,言外之意,是要對祁太安坦白。

    “越來越多的人被牽連進來了。”祁太安意味深長地道。

    這一路上遇見的人, 好像都跟顧家有關, 桑瑞跟顧家有關, 現下就連蘇晝白的師父也跟顧家有關。

    顧家的布局可真夠深的, 祁太安看向蘇玉,“你覺得如何?”

    “晚月輕而易舉就下山,又總是不懷好意地盯著皇夫, 要是他跟顧家有關,一切就都能明白了。”

    無論是下山, 還是暗中觀察祁晏,都只不過說明他的心思在顧家, 而不是另有所圖。

    這些事情,蘇玉早告訴過祁太安, 祁太安想了想, “讓阮言上來守著皇夫, 朕去見晚月, 到時真相自會大白。”

    “是。”

    到了晚月的房內, 只有晚月一個人,就連蘇晝白都被他打發走,看來那些隱秘的過往,他只愿意告訴祁太安。

    桌上擺了兩杯茶,都在往上冒著熱氣,晚月聽見聲響頭都沒抬,等到祁太安坐下,他將其中一杯茶推到祁太安面前,“你來了。”

    就像是三五好友敘舊一樣,祁太安微微頷首,她跟晚月可沒有什么舊情可敘。

    “既然陛下已經來了,那我就開始了,”晚月深吸一口氣,最后出來的卻是一聲嘆息,“宿命蠱,是從我手里出去的。”

    石破天驚,但更大的陰謀才剛剛展開——

    顧家也不是到了顧念卿這里才啟用宿命蠱的,他們很早就存了這樣的心思,謀逆的心思。

    顧家一直盤踞西南,且隱隱有把手伸到漢中之勢,往漢中南去,就是蜀地,往漢中北去,就可達京城,只要扼住漢中,顧家就能更進一步。

    但很不巧,顧家遇見了先帝,后來又遇見了祁太安。

    先帝是大朔最為出色的皇帝,不管是政治還是軍權,她都洞察幽微,牢牢握在自己手里,想在她手底下,打漢中的主意,并非易事。

    于是幼年時被送到京城,與先帝見過幾次面的顧家嫡子顧昭然在先帝遴選皇夫的時候進了宮。

    先帝是真的喜歡顧昭然,顧昭然容貌出眾,家世又好,雖是來自西南的顧家,但絲毫不輸那些京城世家的公子,當時的太夫,也沒什么好反對的。

    顧家的嫡子成了先帝的枕邊人,受盡寵愛,要想吹枕頭風,豈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但顧家很快發現,他們低估了先帝。

    先帝雖然喜愛顧昭然,大有集三千寵愛在顧昭然一身的趨勢,但她素來不喜歡后宮的男子妄議朝政,要是在后宮里扯扯頭花,為了爭寵斗一斗,她還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男子無非就是這個德行,為了女子的寵愛不擇手段。

    但要是后宮里的哪位貴君意圖將手伸到前朝去,任憑家世再顯赫,先帝也會從重發落,殺雞儆猴。

    她愿意給人寵愛,但那不意味著她準許自己所愛的人染指她的權力,在先帝心里,權力始終是最重要的。

    顧昭然只好在先帝面前裝個可心人,只管為先帝排憂解難,顧家在西南的事情,他根本提都不敢提。

    帝王之愛,向來靠不住,要是惹怒了先帝,廢位也不過是轉瞬之間。

    但其實顧昭然什么都不知道,母家告訴他的是,顧家在蜀地總要受令家的氣,什么都要跟令家平分,他們也只是想要再進一步而已,絕口不提謀逆的事情。

    男子一旦陷進情愛里,就肯定是靠不住的,何況先帝又寵愛顧昭然,得了九五之尊的天下獨一份的偏愛,哪里還有理智可言。

    男子靠不住,在這個以女子為尊的世界里,要論心狠手辣斷情絕愛還得是女子。

    此言倒是不虛,祁沐寧就是其中一個,她步步為營,為了皇位,什么都可以舍棄,謝家的公子暫且不提,就連越國的小公主都被她騙的團團轉。

    只是后來,顧昭然重病,顧家送了祁晏進京城,知情人都知道,顧昭然和祁晏的命連在一起,祁晏是用來補顧昭然氣運的,這樣的鬼話連先帝都深信不疑。

    先帝為了讓心愛的皇夫盡快好起來,不惜為他在相思殿中打造密室,然后封祁晏為蜀王,更是讓他改了祁姓,這所有的一切,只不過是先帝在為顧昭然遮掩而已。

    “這是假話?”祁太安忍不住問,“可就連蘇晝白都說,這是改命的法子。”

    晚月輕輕笑起來,他分明在笑,但笑容里都是苦澀,早已不再年輕的臉上,幾乎就要掉下淚來。

    “古書里都是這樣的法子,術士也多半都能看得出來,可只有極少的人知道,這樣的法子根本不靈,非但不靈,還會反噬,要死人的。”

    “死誰?”祁太安追問道。

    “所有人,只要沾染了這個法子的人,都要死。只想要福不想要禍,但福禍本就相依,就像生老病死一樣,無可避免,誰躲得過去,逆天而行,必遭天誅地滅。”

    祁太安心里一冷,連帶著面上也冷,蒙著一層化不開的霜,“那朕的皇夫呢?”

    要是祁晏被顧家牽連,她一定不會放過顧家的所有人,但光是想想,要她再失去皇叔一次,她寧愿墜入無間地獄,再也不要醒來了。

    “顧家不敢用,那都是騙顧昭然和先帝的。”晚月看著暴怒的祁太安,竟然有幾分欣慰,祁晏得此良人,一定能善始善終。

    “那在相思殿中的密室,其實全無用處?”

    “不是。”晚月搖了搖頭,“那里面有宿命蠱。”

    “顧家到底想干什么?”祁太安咬牙切齒,她隱隱覺得,從現在開始,她才窺見顧家真正的陰謀。

    “為了謀逆啊,原先無路可走,但他們遇到了我。”

    其實這里面,罪孽最深重的,應該是晚月,他這些年總是睡不好,心懷罪孽的人,光是茍活就已經不易,何談安然入睡。

    晚月幼年時跟著自己的師父學習術數,他的師父不僅是個術士,還是苗疆的祭司,懂得不少苗疆已經失傳的巫蠱之術。

    即使是師父無心去教晚月,但只要晚月有心學,就沒有不成的。

    他本就是少年天才,他對一切都有著最原始的好奇,其他的蠱術,師父得過且過,任由他去了,可等到了宿命蠱的時候,晚月說什么,師父也不準他碰了,而且有言,要是晚月動了宿命蠱,就逐出師門。

    他當時是師父最喜歡的小弟子,以為師父只是說說而已,哪里舍得真罰他,他實在是心癢難耐,不讓他學,他就偏要去看看。

    后來事發,他當真被師父逐出師門,他再也沒見過他的師父,就連山門也尋不到了。

    可他當時已經被宿命蠱迷得神魂顛倒,宿命蠱是這天底下最特別的蠱蟲,其中暗含的蠱術萬千,倘若他將宿命蠱研究透徹,一定能揚名天下。

    少年人,總是對名利有著狂熱的執著,他甚至想要青出于藍超過他的師父,到了那個時候,師父總歸會為他驕傲幾分,還會后悔將他逐出師門。

    有著這樣愿景的晚月,遇見了當時顧家的家主,顧行之。

    顧行之透露出她對蠱術也很好奇,兩個人一拍即合,顧行之邀他住進顧家,兩個人一起研討宿命蠱,他是想要揚名天下,顧行之卻是想要利用宿命蠱控制他人。

    晚月沒發現顧行之的居心叵測,當時宿命蠱烈性太大,沒有幾個人熬得住的。

    也是到了后來,晚月逐漸堪破宿命蠱的恐怖之處,才明白為什么師父不讓他碰,宿命蠱一旦大成,猶如攝魂之術,要想操縱人心,有此蠱就可大成。

    晚月想停,顧行之當然不會同意,她指望著這蠱去謀反,怎么會甘心停下來,那時晚月才知道,顧行之是在拿人試蠱,他怒不可遏,與顧行之大吵一架,要與顧行之分道揚鑣。

    哪能這么容易呢,有道是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晚月就是顧行之在得不得漢中時的希望。

    可直到顧行之死,宿命蠱都沒有成功。

    新的家主顧念卿,顧行之的嫡長女,行事作風比顧行之更加狠辣,她將晚月一直關在后宅,顧昭然那邊無法成事,令家氣焰囂張,不上不下,顧念卿自然火大。

    在這滔天的怒火之下,顧念卿按著晚月逼他吞服了宿命蠱,要是晚月再想不出來解決之法,他也得死。

    宿命蠱能夠控制人,但往往在控制那人之前,人就死了,晚月命懸一線,總算是找到了法子,但不是從他自己身上,而是祁晏那里。

    祁晏不足三歲的時候,就被顧念卿找回來,等到了五歲時,顧念卿就給他喂食了宿命蠱,她從一開始就想要將祁晏當做蠱人。

    顧行之喪盡天良,顧念卿人都不如,顧家沒一個好東西!

    從小就被喂食宿命蠱的,不止祁晏,但祁晏是唯一活下來的,宿命耗盡他的身體底子,可因為宿命蠱太烈性,祁晏也失敗了。

    祁晏失敗以后,他開始變得渾渾噩噩,記憶整段整段地斷掉,宿命蠱那樣痛苦,但他竟一點兒也不記得了,他被關在暗無天日的房間里等死。

    失敗的下場就是死,沒了一個祁晏,還有無數個人,顧念卿想,她總會找到一個活下來的人,直到桑瑞,那個越國的小公主被顧念卿撿到,桑瑞失敗了,祁晏卻成功了。

    其實宿命蠱之下,成功的只有祁晏一個,只有祁晏的血才有如此效用。

    顧家的眼線遍布京城,只是為了有朝一日啟用宿命蠱。

    祁太安到這里,終于全都想明白了。

    祁晏是唯一成功的那個蠱人,只要有他在,就不愁宿命蠱失去效用,染血的紅線、將祁晏送去京城,其實都是顧家的謀劃。

    顧家打著改命的幌子,想要以宿命蠱毒害天下!

    京城百姓浩浩蕩蕩,難以想象要是顧家真的用了宿命蠱,下場會如何。

    “我罪孽深重,倘若再回到少年時,再回到少年時……”

    晚月喃喃著,逐漸沒了聲音,即使他再回到少年時,當真能夠力挽狂瀾嗎?

    那些因為他一心執著宿命蠱而死去的人,他又真的可以補償嗎?

    他不知道,顧行之、顧念卿心機深沉,他未必斗得過她們,至于那些死去的人,他則更加是罪無可恕。

    但他知道,面前的祁太安可以。

    顧家遇上先帝是生不逢時,遇上祁太安則更是死路一條,眼前的天子才剛剛嶄露頭角,就能接連解決世家和丞相的勢力,假以時日,她必當取得比她母親更矚目的成就。

    “先生高看朕了,”祁太安緩緩道,“只要他們手里有祁晏,我就動彈不得。”

    晚月對她坦白至此,無非是跟桑瑞一樣,想要借她的手來滅顧家,來彌補自己的罪孽。

    這本就無可厚非,何況顧家該死,祁太安也有這個能力,只是在這中間,對于祁太安看重的祁晏,他們只知道將祁晏經歷過的一切全然拋給祁太安,卻一點兒也不提解決之法。

    桑瑞是,晚月也是,他們只想借刀殺人。祁太安不得不懷疑,就算是顧家最后被滅,祁晏身上的宿命蠱也一樣解不了。

    她是刀,可以除去顧家,但她想要的始終都是如何護住祁晏,他們不說,她這把刀便不會心甘情愿。

    要解決顧家,她有成百上千條法子,不一定要按照他們的路走,她是天子,是這天底下最有能力的人,主導的還是她。

    “我沒有法子。”晚月坦言,“祁晏宿命蠱入體太久了,注定不能長命百歲。”

    ◉ 第六十四章

    蜀地, 芙蓉城。

    令茴回了信, 要在城中的天香樓親自面見天子,與天子共商除去顧家的大計。

    顧家之事非同小可,令茴有這樣謹慎小心的心思,祁太安也能明白, 要是能夠拉攏令家, 等同于蜀地的大半都握在祁太安手里,也好與顧家抗衡, 祁太安自然欣然赴約。

    天香樓是令家名下的產業,是在芙蓉城中,排得上名號的酒樓。

    遠遠的, 就可見天香樓前門庭若市, 往來百姓從不斷絕, 蜀地的熱鬧, 從這天香樓就能感知一二,清曉去同掌柜說話,明面上是問都有什么拿手好菜, 但實際上兩人是在對早已商量好了的暗號。

    祁太安趁著這個時候,往二樓打量, 卻在形形色色的人里面,看見一張分外熟悉的臉。

    那張臉的主人本不該出現在蜀地, 她正想再看一看,那人卻一恍過去了, 祁太安低了低頭, 不由得懷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清曉很快過來, 她見祁太安在往二樓張望, 以為她是看見了令茴, 輕聲問:“陛下,你看見令大人了?”

    祁太安繃著臉搖了搖頭,又冷聲道:“既然她如此小心,豈能叫我看見。”

    掌柜過來了,兩個人隨即跟著掌柜往樓上去,獨屬于令茴的雅間在二樓的盡頭,從二樓的廊上往外望,還能看見底下的江水,這樣好的雅間,合該是留給主人用的。

    只是不知道,這雅間里,到底都有誰在等著,掌柜在前,敲響了門,敲得很有技巧,三長兩短,令茴在自家產業下也要如此小心,可見顧家的勢力到底滲透到了什么程度。

    “進。”

    是一道很低啞的女聲,清曉在京城見過令茴一兩次,容貌她倒是還記得,至于這聲音,她已經無法分辨到底是不是令茴的,她暗中對著祁太安搖了搖頭,門就在這個時候開了——

    里面確實坐著一位華服女子,邊上還另有一位女子候著,祁太安頓了頓,她方才從一樓往上望的時候,看見的正是邊上的那位女子。

    臉是假的,但容貌祁太安再熟悉不過。

    她曾言,這輩子都不會再入蜀,果然只是氣話,清曉第一時間就去瞧了那坐著的華服女子,是她記憶里的令茴模樣,她尋了個旁人察覺不到的時候,偷偷地勾了勾祁太安的手,祁太安心中有數。

    令茴誠惶誠恐地跪在了地上,大概是想不到真的能在蜀地見到陛下,但她這副做派,卻是假的不能再假。

    令家也算百年望族,哪有這樣的伏低做小,戲做過了就會顯得滑稽。

    令茴想要蜀地的全部勢力,可她未必就盼望著祁太安來。

    祁太安沒來之前,她跟顧家斗得再厲害,那也只是他們兩家的事,可要是祁太安一來,這兩家的事就會變成國事,即使是令家在祁太安的助力下贏過顧家,但令家也只能在祁太安的控制之下。

    到時,蜀地肯定是天子的,而令茴還能不能從中分到一杯羹,誰又知道呢。

    祁太安能明白,令茴也定然能明白,可令茴聰明,知道到底是跟顧家繼續斗下去更好,還是跟祁太安合作更好。

    但她不顯山不露水,還要親見陛下,她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那就要談談才能知道了。

    “陛下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清曉侍衛也來了。”

    清曉本就是天子近衛,跟著祁太安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但令茴特地提及,那就值得琢磨了,誰都知道清曉一直是跟在祁太安身邊的,要是清曉在蜀地,在這天香樓內,祁太安就一定在這里。

    換言之,清曉身邊的這個祁太安是真的。

    祁太安聰明絕頂,棋盤上下棋,別人只能想到一步,再甚者,想到十步,但祁太安能縱觀整個棋局部署,她要是懷疑令茴別有用心,確實有可能不來。

    清曉抿著唇站在祁太安邊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太高興,手按在劍上。

    祁太安冷著臉,連笑一笑都不愿意,她徑直道:“令大人不妨說些有用的,朕從來不聽廢話。”

    令茴臉上的笑一僵,她朝上攤開手掌,蘇寒很快將一個匣子放到她的手上,令茴將匣子打開,里面滿滿當當裝的都是書信。

    祁太安只看了一眼,令茴就將盒子合上,她道:“陛下想要的消息,全在這里,至于陛下能不能帶走,那就得看陛下的本事了。”

    令茴的話音剛一落,蘇寒就對祁太安動了手,清曉將她來勢洶洶的劍招擋住,兩人打了起來,祁太安和令茴隔著打斗的清曉和蘇寒相望,祁太安冷冷道:“令大人,就憑你和她,是殺不了我的。”

    “是嗎?”

    門外面傳來一道女聲,門旋即被推開,門口浩浩蕩蕩地全是弓箭手,他們無一例外地都將手里的箭對準了祁太安。

    站在中央的是個年輕女子,她手上也拿了一把小的□□,唇角勾著涼薄的笑。

    “顧歸荑?”祁太安看向她,顧念卿的嫡長女顧歸荑,下一任顧家家主。

    “我在蜀地,久聞天子盛名,現下終于得見,不想天子也知道我。”

    顧歸荑越笑,越涼薄,恍若兩個女子的野心撞在一起,又都是火花,她手中的□□仍然指著祁太安,她手太穩,也不抖,確實是想要祁太安的性命。

    “你們顧家了不起,可若是想要殺我,”祁太安笑起來,那笑有些別扭,“還為時尚早。”

    天子身上透著徹骨的寒意,顧歸荑也絲毫不懼,“那就試一試。”

    顧歸荑目光一凜,她數箭齊發,在她之后,弓箭手也開始動手,漫天的箭雨,即使是祁太安的武功再高,也總要中招的,清曉仍舊在與蘇寒纏斗,趕不及救祁太安,一旦祁太安受傷,他們的機會就到了。

    天子死在蜀地,京中必定大亂,到時候顧家北上,又有宿命蠱,皇位唾手可得。

    但再看祁太安,她氣定神閑,鞭子揮得幾乎出神入化,箭矢根本就不能近她的身,這哪里是武功高強,這分明已經到了人力不可及的地步。

    顧歸荑心中一動,覺得眼前的事情隱隱透露著不對勁來,祁太安的功夫真有這么好嗎?

    蘇寒和清曉戰成平手,蘇寒卻覺得那天子的武功路數太過熟悉,那人也善使鞭,被師父譽為百年難得一見的武學天才,也只有她,才能在這樣的箭雨中毫發無傷。

    “她不是祁太安,是蘇玉,蘇玉!”后面那一句幾乎是咬牙切齒。

    蘇玉一向隱在暗處,她不像清曉,她是祁太安埋在暗處的一把刀,因此在場的人,幾乎都不知道蘇玉,只有少數幾個人回想起,曾經揚名蜀地的天才,也叫蘇玉。

    可她在大敗親姐之后,就失去了蹤跡,要是眼前的人是蘇玉,他們確實沒有什么勝算。

    “祁太安”勾勾唇,將□□從臉上取下來,她望向蘇寒,“姐姐,太晚了。”

    是太晚了。

    倘若在這里的是蘇玉,那真正的祁太安在哪里?

    作者有話說:

    蘇玉:什么叫武力值天花板啊。(戰術后仰)

    ◉ 第六十五章

    “顧歸荑, 你們顧家自詡聰明, 驚天謀劃,其實也不過如此。”清曉終于將蘇寒擒住,她以天子近衛的猖狂,掃向顧歸荑, “就你, 就憑你們顧家,也想跟陛下斗, 真是自尋死路。”

    今日種種,都在祁太安預料之內,包括令茴的懷疑, 此時, 清曉再轉過頭去看令茴, 果然見她渾渾噩噩, 如同被人攝魂奪魄一樣。

    祁太安不在這里,顧歸荑的腦子一片空白,倘若祁太安不在這里, 又應當在哪里,就在顧歸荑絞盡腦汁的時候, 底下忽然傳來戰馬的嘶鳴聲。

    顧歸荑更加心慌,她穿過弓箭手到廊邊去往下看, 樓下是江水,江水之外, 火紅的旗子迎風飛舞著, 是西南軍。

    西南軍入城了?西南軍駐地離芙蓉城尚遠, 而且西南大將軍秋濯早已經投效顧家, 不可能會出兵。

    可那騎在馬上、一馬當先的, 赫然就是秋濯,意氣風發之態,與那日來顧家的她天差地別。

    “一個小小的顧家,怎么比得上天子親臨,要是秋濯還想不明白,她秋家世世代代都是亂臣賊子,禍及子孫。”

    顧歸荑握緊拳頭,卻忽然大笑起來,猶如步入絕境之人找到逢生的路,她道:“就算是有西南軍,秋濯現下手里只有一萬駐軍,比起顧家和令家的勢力,要想在蜀地扭轉局面,也非易事。”

    蜀地是顧家和令家的天下,兩家在蜀地盤踞太久,即使是駐扎在西南的西南軍,也不會比顧家和令家更熟悉蜀地。

    外地來的豹子,遇上本地的老虎,縱使不打,也該知道勝算在何處。

    顧歸荑勉強握住了一點信心,她挑釁地看了清曉一眼。

    “誰說只有西南軍。”清曉不屑一顧。

    她的劍入鞘,隨后屈起手指放到嘴邊,口哨聲之后,空中傳來鷹鳴,足可以劃破長空,擊潰顧歸荑最后一絲冷靜。

    尋常的軍隊根本不可能有鷹跟著,只除了阮塘的玄英軍。據說阮塘帶著她的玄英軍在邊境大殺四方,玄英軍未發,先聞鷹鳴,已經足以使敵潰不成軍。

    只是阮塘駐守邊境,尚在千里之外,她怎么可能會到蜀地來,何況阮塘娶了祁新陽,和顧家是姻親,她不會也不可能出兵。

    阮塘當時從邊境趕回來與祁新陽成親,帶了一萬人,這一萬人才是她為了娶祁新陽和祁太安做的最后交易。

    否則就憑阮塘三言兩語、信誓旦旦的保證,即使她把真正的謝嶼闊送給了祁太安,祁太安也不可能點頭同意,阮塘手握重兵,她不會讓顧家再多一條臂膀,讓自己再多一個宿敵。

    但若是阮塘愿意答應她,在這個時候,也就是她一切謀劃的最終時刻,對顧家出兵,那就全然不一樣了。

    祁太安自發現密室伊始,就對顧家動了殺心,顧昭然前世謀反歷歷在目,與其等著顧家來犯上作亂,不如她先發制人,逆黨什么時候都能殺,何況又出了宿命蠱的事情。

    顧家直指天下,祁太安又豈能坐以待斃。

    阮塘倒是沒什么好猶豫的,畢竟她要的從來都只是祁新陽,她喜歡這個小皇子,但對于小皇子背后的顧家,她不想牽扯,阮家本來就樹大招風,要是跟顧家攀上了姻親,只會更遭祁太安忌憚。

    讓天子忌憚,可不是什么好事。

    阮塘想要娶小皇子,又不想與顧家沾親帶故,祁太安的法子正好,論起來,她跟祁太安都一樣心狠。

    但顧家始終是祁新陽父家,祁新陽自幼受顧昭然寵愛長大,與他的父親關系很好,阮塘只清除顧家和令家在外圍的勢力,至于顧府之中,她不會管,那是西南軍的事情,她也好在祁新陽面前把自己摘干凈。

    縱使阮塘同意,但祁太安不會太放心,出爾反爾的人她見得多,口說無憑,字據也不能輕信,只有將其軟肋牢牢握在手里,那人才會言聽計從。

    阮塘的軟肋,就是那個干什么都嬌氣的小皇子,小皇子一直在將軍府里鬧,不想跟著阮塘去邊境,什么好話都說盡了,偏生阮塘鐵石心腸,不但不同意,還變本加厲地折騰祁新陽。

    要是祁新陽從一開始就知道,阮塘一意孤行要帶他去邊境根本都是假的,他估計會后悔,后悔在阮塘面前鬧,得不償失。

    祁太安帶著西南軍圍了顧府,清曉和蘇玉也很快帶著顧歸荑和令茴趕到。

    令茴仍舊沒恢復神智,她甚至不知今夕何夕,至于顧歸荑,她仰望著騎在馬上的祁太安,祁太安站在權力的頂峰,試問天下有哪個女子不想成為祁太安。

    原來這就是祁太安,將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間的祁太安,不止顧昭然最開始小瞧了她,以為她比祁沐寧好控制,就連整個顧家都小瞧了她。

    步步謀算,睥睨天下,所有人都只能望其項背。

    祁太安要是羊,也是一只披著狼皮,茹毛飲血的羊。

    顧歸荑不知以什么目光去看待祁太安,她的眼中有癡迷,還有仰慕,可她在祁太安面前一敗涂地,如此復雜的情緒之下,她的心里又漸漸流露出嫉恨來。

    自始至終,祁太安都沒看過顧歸荑一眼,一個失敗的嫡女,不值得她多費心力,她與蘇玉清曉點頭示意,畢竟最難對付的還在府里。

    顧家的人很快就被押了出來,但其中沒有顧念卿,也沒有顧昭然,顧昭然跑了就跑了,他沒什么用處,顧念卿才是至關重要的。

    顧念卿其人,奸詐狡猾,老謀深算,要是這一次抓不到她,所有計劃都是徒勞,重來一次,她未必會贏,但祁太安沒了這個心力。

    祁太安翻身下馬,清曉走在她身前,蘇玉也很快跟了上來,她們兩個跟著祁太安一起進了顧府。

    大概很久之前,祁太安還沒有成為皇太女,她只是剛剛決定要去爭那個位置,她的對手是心狠手辣、從小就被當成太女培養的祁沐寧,那個時候,就是清曉和蘇玉一直陪在她身邊。

    其實祁太安已經很幸運了,父親早逝,母皇底下兒女眾多,寵愛輪不到她,但這天地給了她清曉和蘇玉,她們一起并肩作戰,還給了她摯愛的皇叔,從頭再來,得遇故人。

    想起祁晏,祁太安的臉色難看起來,晚月曾說,顧府有一間密室,密室里就養著宿命蠱,要是找到密室,必定大火焚之,使其煙消云散。

    也許顧念卿和顧昭然就躲在密室里,但這間密室難找,西南軍正在一寸一寸地翻找顧府。

    顧府被西南軍圍得水泄不通,可這里畢竟是顧府,是顧念卿待了大半輩子的地方,她想要金蟬脫殼,也并非不可能。

    蘇玉也在跟著找,她最擅長機關,這天底下還沒有能瞞過她眼睛的機關。

    終于在顧家祠堂之中,蘇玉有了發現,祠堂前面供奉香火的地方可以打開一條暗道,將密室設在祠堂底下,面對著列祖列宗,祁太安冷笑起來,不知道是顧家世世代代都想要謀逆,還是顧念卿膽大包天,不怕被祖輩質問。

    小兵取來火把,照亮幽深的臺階,往下延伸,好像深不見底,清曉和蘇玉打頭,祁太安跟著她們后面,在祁太安之后,還有一隊秋濯派給她的精兵。

    秋濯是曾經投效顧府的人,祁太安看著也不像是既往不咎的皇帝,她沒這種好心,更容不下叛徒。

    所以在此時此刻,祁太安還沒開始清算秋濯的時候,秋濯肯定忙著如何戴罪立功。

    只是又想要祁太安饒恕她,她又貪生怕死,只敢讓自己的兵來送死,這樣的人,在祁太安的眼里,更加留不得。

    下了階梯,眼前開闊起來,但也只是眼前,在這幽暗不見底又有宿命蠱的密室里,誰都提心吊膽,畢竟宿命蠱的厲害大家都已經知道,誰也不想沾染上。

    拐過去,嵌在暗道盡頭的房間里燈火搖晃,中間站著一個人,素衣素釵,顧念卿不像一般的女君,她什么也不喜歡,就算是她的枕邊人,她的兒女,都說不出來她的喜好。

    其實到了今時今日,也不難猜,她最喜歡的,無非是她得不到但又想要的,權力。

    權力歷來都吸引著野心家,顧念卿野心最大,光看顧歸荑,便知道她這位以身作則的母親,對于權力有多癡迷。

    可顧家生就便是祁家的臣子,即使嫡子成了皇夫,身份顯貴,也遠遠還不夠,還是被人壓一頭。

    誰想被人壓一頭,即使那人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是九五之尊,顧念卿也想把她拉下來。

    顧家謀反的念頭,在顧念卿身上達到頂峰。

    她一直都在為謀反做準備,她要竊取這天下,她要讓祁家的天下變成顧家的天下。

    但從這一刻開始,從她和祁太安在搖曳的燭光中對視的這一刻開始,野心碰撞,遠比顧歸荑對上蘇玉假裝的祁太安更甚,蘇玉更多是冷,顧歸荑比起她母親也差的遠。

    相比之下,祁太安和顧念卿,才是兩個野心家的最后相遇。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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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六十六章

    野心透過目光迸發出來, 誰也不遑多讓。

    顧念卿沒準備要走, 實際上,她一直在等祁太安來。

    “聽聞陛下身邊高手如云,果然如此。”顧念卿先開口,倘若沒有這個高手的話, 要引祁太安來密室之中, 還要多想些法子。

    蘇玉冷著臉,分明顧念卿才是階下囚, 她的口氣反倒跟請君入甕她是勝者一樣,這不得不讓人懷疑,她還留有后手。

    “顧卿在蜀地, 倒是知天下事。”燈火晃眼, 祁太安索性抽了身旁小兵的刀扔了過去, 打滅了她面前的這一盞, 而那刀,正好落在顧念卿身后的墻上,離顧念卿的腦袋不過三寸。

    祁太安當然是故意的, 顧念卿明晃晃地肖想她的江山,就是將她的腦袋砍下來也不礙事, 只是現在,祁太安很想看看, 顧念卿還有什么后招。

    顧念卿連臉色都沒變,她反倒好整以暇地坐下, 在她后面, 有個透明的罐子, 密密麻麻的紅線在里面涌動, 透著比在桑瑞手上更深得可怖, 是顧家剩下來的宿命蠱。

    顧念卿坐著,祁太安站著,即使是顧念卿在下位,也不落下風,很少人能在祁太安面前,還有如此氣勢。

    謝一水和沈歲復差的遠,黎問有這個氣勢,但她畢竟已經年邁,祁太安風華正茂,她壓不過祁太安,唯獨能和祁太安勢均力敵的,就是眼前的顧念卿。

    假以時日,顧念卿必成氣候,實際上她已經成了氣候,不是誰都有篡權奪位的膽子。

    “臣不止知道這些,臣還知道陛下與皇夫恩愛有加,約定是要白頭偕老的。”

    顧念卿說這話的時候,手悄然放到了罐子上,祁晏體內有宿命蠱,她此舉是在威脅祁太安,“我送他去京城,倒是沒想到他能攀上你。”

    將祁晏送去京城,是為了讓在病中的顧昭然安心,但最重要的還是他身上的宿命蠱,至于祁晏在京城會如何,顧念卿并不關心,誰能知道,他會搖身一變,成為祁太安的皇夫。

    祁太安對于祁晏的寵愛,那是顧昭然都眼熱的存在,由此可見,祁太安是動了真情的。

    她母親要權更要美人,可在兩者之間,會選前者,至于祁太安么,顧念卿勾出一個笑容來,看來當年她將祁晏拐進府里,到底是合適的。

    清曉手里捏著飛鏢,要不是祁太安沒下命令,她真想此時此刻就取了顧念卿的性命。

    蘇玉和祁太安都沒動,很明顯,顧念卿還有后話。

    “陛下居高位,心思縝密,非常人所能及。可是你有兩個計劃,未知臣也有。”

    令家與顧家斗了百余年,要想蜀地徹底落入顧家手里,令家就是顧家第一個要鏟除的阻礙。

    令茴的心思只在蜀地,她不知道,顧念卿肖想的卻是整個大朔。

    宿命蠱這東西雖然能控制人,但代價卻是人會死,不能給秋濯用,秋濯手上的兵留待后日有用,但令茴和顧念卿是死對頭,她是死是活,對于顧念卿來說,都無關緊要,死了最好。

    她又恰好在對令家動手的時候,從令茴那里知道,祁太安要令茴查清顧家在蜀地的勢力,顧念卿剛好將計就計,以令茴的名義,約祁太安見面。

    既然祁太安已經逼近蜀地,她索性就將事情做得再大一點,蜀地之后,就是京城。

    這是顧念卿的第一個計劃,一旦顧歸荑那邊得手,就可聯合秋濯揮師北上,奪取京城。

    但祁太安跟其他人不一樣,這就需要另外的計劃,第二個計劃剛好戳在祁太安的軟肋上,祁太安越愛祁晏,就越會被顧家掌控,動彈不得。

    “晚月應當是把什么都告訴你了吧,包括后果。”

    晚月也是要死的,她本就知道顧家太多秘密,他自以為他逃走了,躲進深山大林中,其實他一直都處在顧家的掌控之下,那間晚月隱居的草屋,便時時刻刻都有顧家的人盯著。

    只是顧家沒人見過祁太安,更沒人見過清曉,才在中間出了岔子。

    但也不算晚,只要祁晏身上仍有宿命蠱,祁太安便動彈不得。

    “陛下,到底誰會贏,我想,你應該清楚。”

    遙望對面勝券在握、如瘋如魔的樣子,祁太安竟有點想要迫不及待地說出真相,好看看這張臉上表情碎掉的模樣。

    應該會很有趣,祁太安有點惡劣地想,但這都是顧念卿自找的,一切企圖以祁晏威脅祁太安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既然你知道晚月,總該知道,晚月的師父。”祁太安答了另外的話,對眼下避而不提。

    顧念卿心中一動,晚月是有個師父,可就連晚月自己都找不到師門在何處,顧念卿不明白祁太安好端端地提起這個干什么,能讓她絕處逢生嗎?

    祁太安在顧念卿對面坐下,兩人目光撞到一起,祁太安那雙足以吸引任何人的眼睛里泛起絲絲笑意,仔細一看,盡然是嘲笑,祁太安啟唇道:“她老人家早已故去,但她可不止晚月一個弟子。”

    晚月天賦好,又是師父最疼愛的小弟子,本該傾盡所有傳他絕學,只是晚月年紀小,不知世間善惡,容易出事,他師父是對兩個人寄予厚望,一個是晚月,還有一個是他的大弟子。

    晚月走后,他師父追悔莫及,她太清楚晚月的性子,這世間太好奇的人總會鑄下大錯,犯下殺孽,可若是要去找晚月,不僅無從找起,也是為時晚矣。

    師父只好和大弟子一起研究宿命蠱克制之法,寄希望于有一天,能制止晚月。

    晚月向祁太安坦白后不久就離開了,他自知自己命不久矣,宿命蠱時時刻刻都在折磨他,也是報應,所以他才要將蘇晝白托付給清曉,他甚至都沒跟蘇晝白道別,只說人間山川,風光秀美,他要去好好觀賞一番。

    晚月走后,大弟子就找了過來,只不過這世間總是有太多的陰差陽錯,有的人注定不能再多見一面。

    “你很聰明,你知道朕將祁晏視作珍寶,要是用祁晏來拿捏朕,朕一定會服軟,是嗎?”

    祁太安意味深長地笑起來,“事實如此,母皇愛皇夫更愛權,朕不一樣,朕有這個本事,能將這兩樣都握在手里。”

    顧念卿的表情一點一點崩塌,看著倒是比祁太安這些年來看過的戲都有意思。

    祁太安頓了頓,又繼續道:“你有沒有想過,朕的計劃一旦開始,就回不了頭了,西南軍入城,玄英軍圍城,不出三天,蜀地的消息就會傳出去,這里面又是哪一點可以回頭的。朕不喜歡拿心愛之人當賭注,要是祁晏真的會為你所控制,朕今天根本不會動這個手。”

    她字字珠璣,似要將顧念卿的計劃都撕碎了給她看,殺人更要誅心,才能全祁太安心中的這一場快意。

    顧家如此對待祁晏,就該有這個被她報復的準備。

    祁太安巧笑盈盈,背后都是刀子,“朕聽說,你一向對子女嚴厲,但不乏愛意,為了顧昭然你盡心籌謀,為了顧歸荑你費盡心思,可是顧昭然十幾年未見雙親,顧歸荑從被你派去天香樓的那一刻起,就成了棄子,你到底愛誰?”

    顧念卿一面想著權力,一面又想愛人,可她在權力和愛人之間,根本無法和祁太安一樣兩全。

    祁太安去爭這個權,就是為了祁晏。

    不讓顧昭然回來,也不讓正君去京城,改命是一場騙局,這又何嘗不是一場騙局,顧念卿分明從一開始,就舍棄了顧昭然。

    小兵在潑火油,密室里都是難聞的味道,燭光好像更晃眼了,祁太安還有最后一句話——

    “顧昭然呢,阮塘跟朕要了他。”

    祁新陽還在京城,他什么也不知道,這樣嬌貴的小皇子,知道自己父親死了肯定是要崩潰的,阮塘只好求祁太安留顧昭然一條性命。

    “祁太安,你也有預料不到的時候啊。”

    顧念卿突然笑起來,她打翻了身邊的燭臺,漫天的火光起來,隱隱約約之中,還能看見她最后的獰笑。

    清曉和蘇玉護著祁太安出去,清曉灰頭土臉的,甚至覺得嘴里還有煙塵,她張開嘴哈了幾口氣,蘇玉和祁太安就在邊上看著。

    本來是要取笑清曉的,但三個人最后都笑起來,就連蘇玉也笑了,此時抬頭,才看見碧空萬里,是個好天氣。

    有阮塘底下的人過來,說是在城外發現了顧昭然,暗衛正準備帶著他往西逃。

    祁太安暗合了目光,她又不是神,當然會有預料不到的地方。

    ……

    蘇玉走到蘇寒面前,蘇寒被五花大綁,毫無還手之力,但還知道死死瞪著蘇玉。

    蘇玉嘆一口氣,伸手將蘇寒臉上的面具揭掉,露出里面一張跟她一模一樣的臉來。

    當年她跟蘇寒在天谷山絕頂之上比試,蘇寒處處狠招,不留余地,蘇玉幾乎節節敗退,只在最后險勝。

    當時蘇寒也是這樣,倒在地上,覺得蘇玉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蘇玉伸出手,蘇寒卻將她的手打落。

    那一日,星光暗淡,蘇寒好像說了好多話,蘇玉都不記得了,她這么多年來,唯一耿耿于懷的就是那一句——

    你笑起來真難看。

    真可笑啊,也許蘇玉耿耿于懷的根本不是這句話,而是源自這句話是蘇寒說的,是她相依為命、但卻費盡心思要殺她的親姐姐說的。

    “陛下讓我們兩個留下來,她趕著回去見皇夫。”清曉突然出現,將蘇玉的思緒拉了回來,她習慣性地將手搭到蘇玉肩膀上,“嘖,這人跟你好像啊。”

    “是我姐姐。”蘇玉沉聲道,“但也不是我姐姐了。”

    早在天谷山上,她們就一劍斷恩義了。

    “是也好,不是也好,我可以是你姐姐啊,快,叫聲姐姐我聽聽。”清曉嬉皮笑臉地將耳朵往蘇玉跟前湊。

    尋常都是她厚著臉皮要來叫蘇玉姐姐的。

    “沒大沒小。”蘇玉呵斥了一句,快步離開了,清曉連忙跟上去,只余下蘇寒一個人落寞。

    終不復當年人。

    作者有話說:

    清曉(探頭加扭捏):蘇玉姐姐~

    蘇玉:滾出去。

    清曉:委屈。感謝在2022-09-05 23:11:33~2022-09-07 21:00:0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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