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第 91 章
陪云華在外頭走了走, 還帶她去了常去的戲園子聽了一上午的戲,把人在之前住過的別苑安置下來,王二妮這才往出走, 心中思忖著楊天佑的事。
楊天佑身家清白,這是他還沒和云華成婚之前,張仁和她兩個人就查清楚的。他不是本地人,幼時隨父母來到龍興縣隔壁的秋水縣。
他閉門讀書多年, 父母雙亡后守完孝, 挨著榜單最末幾名中了秀才,然后就是張仁請親戚好友幫著云華留意夫婿,一個修道的張果老道將楊天佑帶上門被云華一眼看中的事。
夫妻恩愛也有三四年, 楊戩長得快,看著都像六七歲孩童了,不過王二妮是看著自家幾個女兒落地見風就長的,只以為是楊戩資質好,說起來他的天目……王二妮眉頭緊鎖, 想了想, 去了桃源村。
大昊天是王二妮所知的最強者,他不常開口,沒人理會他的時候, 他基本都不言不動、哦,這是老黃歷了,他現在編筐已經會拿去賣, 王家老屋里也不再是竹筐堆滿的雜亂景象。
大昊天昨夜在張府過的中秋, 早起送彩兒到了府中學堂就回去了, 按照流程他會在傍晚來接孩子下學,他這一天會編出三到四個筐, 手藝直逼村里最好的篾匠。
王二妮來時,大昊天正坐在門檻上削竹皮,見到她來也不意外,強者的感知力非常厲害,他抬頭笑著說:“我知道你會來。”
“昊天前輩,你知道很多東西嗎?那也知道剛才云華和我說的那些了?楊天佑他有沒有問題?您知道多少?”
王二妮急忙詢問著。
大昊天放下削竹刀,拿了一個小木板凳讓她坐在門檻前,這樣兩人就相對而坐了,見王二妮乖巧地坐了下來,大昊天坐回門檻上,他本來可以直接傳輸大量信息過去,這也是宇宙神魔們的交流方式,可他偏不。
他慢慢地開口說道:“楊天佑的問題,我沒想過你會為此發愁。”
這是先撇清一下自己,大昊天是個沒什么神識的軀殼,可以他宇內無敵的強大,即便是這一點僅用來安置軀殼的殘識,也慢慢學會了狡猾。
不過他確實不大關心楊天佑,他甚至也不關心云華這個本體的妹妹,見到王二妮擔憂,才放開宇宙感知,慢慢地向她解釋。
“楊戩的天目一般有兩種來歷,強者開啟天目,有幾率血脈相傳,或是自身資質極佳,生來開啟天目,他這是兩種情況都有,其父為天目強者,自身資質超凡,所以天生三眼。”
王二妮想起云華剛生楊戩時,楊天佑站出來解釋,后來他們都以為是楊戩資質好的緣故,楊天佑不知內情,是在為孩子的畸形主動背鍋,張仁還和她說,楊天佑倒是個有擔當的男人。
大昊天繼續道:“我看看……西極佛界,如來座下大士,光世音親傳首徒,號金瞳仙君,修持十萬年,命有一子一女,情劫將至,轉生下界。”
他似是在照著什么來念,念完,見得王二妮眉頭緊鎖,立刻道:“我與這些人不是一路,夫人不要生氣,我這就去吃了如來和他一干弟子信眾。”
佛修的金身,屬于星核碎片材料打造,神魔乃異化星核,吞噬星核,他們的血肉是長在外面的,佛卻是把碎片煉化成金身外殼。
這對大昊天來說屬于是叫花雞外面包一層土,他吃的不是力量而是美味,與其一個個打破金身再吃里面一點點血肉,不如吃實力更強更美味,也不用敲開土殼的神魔。
但他現在準備去吃叫花雞了。
王二妮深深吸一口氣,無意間按住大昊天的手臂,皺眉詢問道:“昊天前輩,如此說,這楊天佑是刻意誘引云華為他度過情劫,生下兒女的?”
大昊天屏住呼吸,刻意不去提醒王二妮,感受著手臂上的溫度,故作疑惑,語氣放得更慢,“沒有啊,他轉生也是走流程的,經歷胎中之謎洗去前塵,一般來說,這種歷情劫的方式較為溫和,人間一世,凡身死則劫散,他要刻意誘引女子的話,為什么不就近在佛界找個比丘尼?”
真正的佛界是“大自在”的,而不是一些中小文明認知范圍的苦修僧(只有苦修僧會去這些小地方),反而大部分佛吃好喝好享用供奉,甚至有專門把歡喜道發展成肉身佛國的佛,他們的信眾每天就隨機配對,男男女女以歡喜為禪修,而苦修之佛反倒是少部分了。
如來在這些佛里,還算清正哩!他只是貪愛供奉,所居之處金沙鋪地,寶石點綴,要廣大善信為他的富貴佛生添磚加瓦……不過他也會約束弟子信眾不要在外作惡,多行善事。
光世音身為他左膀右臂,更是打出救苦救難的名號,光世音的佛號也被傳為觀世音,意為觀世間苦厄,在許多文明都有傳頌。這也許是一種如來佛的明哲保身,畢竟……歡喜佛之流是很容易被強者盯上,以除害的借口吃掉的。
當然,真善假善和大昊天沒多大關系,人吃叫花雞的時候也不會考慮這只叫花雞是否善良。
總之,王二妮聽了大昊天的話,猶豫起來,不知不覺收回手。倘若那楊天佑真是欺騙感情的人渣,那都好辦了,可他這忘卻前塵……不對,既然忘卻前塵,怎么破綻連連?
大昊天心中遺憾,不過沒等她問出聲,已經知道她的問題,解釋道:“胎中之謎對一般魂體來說可以徹底洗滌前塵,對于強大到一定程度的魂體,就像一層漿糊抹在上面,只是掩蓋,偶爾想起一些事很正常。那金ῳ*Ɩ 瞳君十萬年修持,他過十年如一天,情感上自然慢熱些,再過個幾十年,他應該會慢慢有一些態度變化。”
“她這第二胎有一些趨吉避兇的天賦,在她腹中就和她為一體,所以令她一個凡人在面對強者時產生了本能驚懼,生下來應該就好了,她的資質本來壓根感知不到的。”
說著,他手里已經編好了一個筐,查看了一下是否結實,放在一邊,向王二妮提議道:“不過夫人可以問問,要是那丫頭不要,我就幫著夫人把這一脈佛修吃了,讓她再找個合心意的。”
王二妮知道大昊天在這上頭有些格外的“天真”,所以只是嘆息一聲,沒有說教什么,告辭道:“這次實在多謝前輩解惑了,我確實要回去問一問云華……不過再如何,還望前輩不要貿然屠戮,好嗎?”
前面還好,最后一句低低溫柔的“好嗎”,讓大昊天呆呆點頭,在她離去之后,鐵塔似的一個人,坐在門檻上軟了半邊身子。
嘿嘿,夫人問我好嗎?我很好,嘿嘿。
大昊天今天都不打算吃葷食了,他要素食一天以回應夫人請他不要貿然屠戮的事,很大方地放過了剛剛抓來的幾只大妖,準備明天再吃。
他整理了十幾只筐出來,瞬間出現在街市上,開始賣筐,賣多賣少無所謂,賣出去就行,下一步他準備用賣筐掙來的錢把王家老屋修繕一二,這和直接用法力和外物改變夫人家的景象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至于讓彩兒過上更好的生活,這事他一直在做啊,每天回家他都把彩兒放進自身體內宇宙去,在不同的世界里,她有不同的行宮用以就寢,體內宇宙大大小小的文明對彩兒有一個美麗的統稱——天公主。
這個稱呼真是讓至強神魔心軟如水。
大昊天坐地賣著筐,有時還和刁鉆的大娘爭起價錢來,最后吵不過,悶悶不樂地賣給她一只筐。
王二妮懷著沉重的心情返回,去的是安置云華的別苑,她一回來,云華就不安地急忙詢問,“嫂子,你查出什么了嗎?那、他是不是有問題?是妖怪變的?等我生了孩子,就要吃了我什么的?”
她果然還是寫話本子的人。
王二妮無奈,把她今天去找了大昊天的事統統告訴了云華,連帶著楊天佑的來歷都說得很清楚,云華的臉越來越白,越來越……慢慢地發紅乃至潮紅起來。
云華拉著王二妮的手,忙問道:“什么?佛修?仙君?歷情劫來的?嫂嫂你再說清楚一些。”
王二妮還以為她害怕,連忙安慰道:“你不要怕,云華,我們都會幫你的,昊天前輩也說了,要是你委屈不忿,他可以出手相助,你不要怕好嗎?”
誰知云華的臉色潮紅,眼神發亮,繼續道:“十萬年修持的仙君,情感慢熱,卻偏偏被我各種撩撥各種配合……啊,我現在想想都覺得好興奮啊!”
王二妮的表情很難以形容,她為云華擔心了快一天,來回搬運了一趟情報,以為她會嚇得魂不附體,又或者是堅決和離,可現在這么興奮是怎么回事?
云華又問了些細節,激動地跑去喝了一杯水,這才又道:“啊,身死劫散,那他死了我也老死了啊,我死之后管他回不回去做他的仙君,嫂嫂我不怕,這樣的好事到哪里去找哇!我的天爺,這真是老天爺送我的美事!”
她提起石榴裙,拉著王二妮就往家走,一回去見到楊天佑,急急忙忙把他房里帶。
楊天佑清俊臉龐上露出茫然之色,很禮貌向干巴巴站著的王二妮行了一禮,被云華拉進房里,隱約還能傳來他溫柔的問詢之聲和云華急吼吼的催促。
王二妮站在原地,她、她好像應該給云華弄些保胎的藥丸。
第092章 第 92 章
八月二十, 秋闈放榜,府城差役按照中舉考生的籍貫開始下縣入鄉送喜報,張府也備好了發散的喜錢和染色的紅雞蛋, 不管考沒考中,先備下總是出不了錯的。
即便是在放榜這幾天,伏林也還是在給孩子們上課,按照他的話來說, 張仁不僅給他工作, 還送他盤纏,報答是應該的。除此之外,他就算中舉也可以一邊溫書一邊兼職教小學生嘛, 不過一點辛苦而已,只要能報答張老爺的恩德就好。
伏林說這話時懶洋洋歪在學堂躺椅上,晃悠著吹了吹杯盞里的茶葉浮沫,霞兒有些敢怒不敢言,扶著手腕描字帖。
今日學堂里氣氛嚴肅, 主要是剛剛結束了一場小考, 楊戩和星兒一如既往考得不錯,霞兒墊底也是常規操作,唯一出乎意料的是彩兒這個走讀生。她平時作業是帶回家做的, 完成的都挺好,在伏林看來比星兒還要成績優秀,可考完試, 西席先生陷入沉思。
這……考試的時候和霞小姐換了腦子嗎?
今天的課教得比較快, 距離傍晚下學還有一段時間, 伏林直接布置作業讓在學堂里做完。他這段時間也開始因材施教了,主要教霞兒先練字, 其他學生則是讀些經史注釋,偶爾也給他們看些演義故事,今天的作業則是寫一篇命題的小文言短文。
彩兒滿頭大汗。
她從前學的挺好的,自從開始讓昊天爹爹幫她寫作業了,她連白天都不大聽課,整天都想著回家去哪兒玩,她能玩的東西好多好多,可不僅僅是去小世界抱猴子呢!
最近她在一個海底文明里和很多魚魚交朋友,那些魚魚都可漂亮可會說話了,每天在她的水晶行宮里給她唱什么歌劇,還陪她做游戲。她心都玩散了,哪里還愿意聽課,伏林先生也沒有魚魚們有趣啊。
落筆重若千鈞,彩兒才寫了十來個字不到,邊上的楊戩都落字過百了,他小小年紀已經有了些筆鋒,字跡很是漂亮。
彩兒擦了一把汗,看了看后座的霞兒還在練一筆狗爬字,心里舒服多了,正要繼續絞盡腦汁思考,就聽星兒活潑可愛地吹了吹墨跡,舉著作業紙起身跑到伏林邊上。
星兒在原地蹦蹦跳跳,漂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先生,我寫好啦!先生看看吧!”
彩兒震驚,這可是二百字的文言小作文啊!
伏林也覺意外,放下茶盞接過星兒的字紙,雖然是小學生作文,他還是很認真地從頭到尾品讀了兩遍,露出欣慰的笑容,夸贊道:“星兒很有一些文采,文字之間有種難得的煌煌大氣,對你這個年紀實在很難得。”
其實伏林挺早之前就認識張仁的,對他府中情況知道的也很多,所以他知道星兒雖然看上去有六七歲了,實際上年紀要小不少,這里的所有孩子都遠超正常孩童的成長規律。
但他不在意這些,很認真地以凡人師長的身份,來教這些未來可能去做神仙的孩童們,教多教少無所謂,重要的是教出好人品。
今天這隨堂作業,是故意在敲打彩兒呢。
夸完星兒,收了她的作文,伏林又躺回躺椅上,還沒躺結實,就聽外頭吵吵嚷嚷,有小丫鬟在窗外叫道:“伏先生,快去前院客堂吧,差役送來了您和姑爺的喜報,您是本府秋闈第二十八名,中舉人啦!”
伏林心頭一熱,寒窗苦讀二十幾載,他過兩年都要三十歲了,但這個年紀中舉,已經算得年輕有為,霍然起身想要出去接喜報,卻猛然一回頭,看到學堂里小蘿卜頭們(尤其是彩兒)都期待看著他,巴望著他遇到這樣的大喜事,能夠提早放學。
平復了一下心情,伏林深吸一口氣,溫柔笑道:“繼續寫作業,待會兒忙完,先生再回來檢查,哦對,星兒可以下學了。”
霞兒咬牙切齒,把正磨著的墨條磨出了火星子,彩兒垂頭喪氣,隱約明白了怎么回事,她翻車了。
楊戩還在運筆如飛,他爹也中舉了,他要把剩下的寫完,去找爹娘一起高興。
小丫鬟來報信時候說的是伏林高中本府秋試第二十八名,至于楊天佑這個姑爺反倒沒有提名次,只說也中了,那是因為……額,咱家姑爺是孫山,科考歷來有名落孫山一說,就是因為這孫山是最末一名,好說但不好聽嘛。
不過楊天佑本人是沒有多大波動的,考中是好事,他也喜悅,不過這喜悅沒那么深,反倒是看著云華高高興興的,他也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差役是分兩撥來的,這可不是費事,來一撥是一撥的喜錢,是差役們的福利,可沒有一趟來了省點事的說法。張府準備的喜錢不少,給兩撥差役都打賞許多,熱熱鬧鬧又分了左鄰右舍喜錢和紅雞蛋。
其實和張府住得近的人家沒有缺這點喜錢紅蛋的,但此地多商戶,領舉人老爺高中時發的喜錢,這喜氣的寓意是商戶人家很在意的,也有拉著親戚小孩過來要給伏林和楊天佑磕磕頭的,做爹娘的總是相信這舉動能讓小孩沾點文采。
鬧鬧哄哄到了快晚上,期間伏林還真在春風得意之時去收了作業,霞兒的字帖,楊戩的作文,還有彩兒墨點連天的字紙,外頭熱熱鬧鬧,孩子們眼巴巴看著,伏林嘆息一聲,還是心軟叫放了學,教導彩兒的事可以明天再論。
天地良心,彩兒現在都和霞兒一樣,盼他做了舉人老爺直接辭職不干,明天不要來了哇!
伏林和楊天佑都有些不知如何面對這么多人的熱情恭賀,不過張仁是場面人,挨個謝過并表示明天府里府外大擺流水席,請諸位親友善鄰赴宴,不要份子錢,這才送走了興高采烈的人群。
其實今年龍興縣中舉的老爺還有兩三個,但就張府這里最熱鬧,還不是因為富貴人家舍得花錢。像桃源村里有個老漢,十幾年前曾吃過一回大戶人家擺的拜師宴,即便只是擺在府門口的流水席,也是好菜好飯雞鴨魚肉琳瑯滿目,那老漢吹了十幾年哪。
明天要辦流水席,但這要從夜里就開始準備,張仁請了城里兩家酒樓的后廚班底,錢是可勁往外倒,這會兒入夜,張府里頭還算安靜,人家酒樓后廚里連夜在備料,準備明天的宴席。
臥房里,張仁捶著背爬上了床,笑著和王二妮說,“也是好些日子沒有這樣的喜事了,上回還是云華成婚,夫人,明天府里上下還需你多看顧。”
王二妮點點頭,她的靈氣覆蓋范圍內,有什么動向她都一清二楚,這看顧指的不是正經賓客,而是一些蹭席的老百姓通常會有的爭奪肉菜,折席糾紛這些。
這不是富人家的傲慢揣測,而是真正發生過的事,倉廩實而知禮節,不是說富人就更有品行,而是人溫飽之前和野獸無異,吃飽穿暖之后才會想別的事。一年到頭不見葷腥的窮人,卻苛責他們無禮,這本身也是一件無禮之事,所以要看顧著防止真動起手來。
張仁和王二妮沒有多說這些,張仁坐上床后,就開始琢磨著:“妹夫年紀不大,這樣年輕的舉人不多見,雖則是最末一名,但往年都有些富戶爭搶著送女兒來做妾的,云華又懷著孕,更給他們借口了,明天還得小心應對。”
王二妮搖搖頭,“他自己不愿,別人再勸也不會成事的。”
張仁倒不是說不相信楊天佑的人品……好吧是有些,楊天佑在他眼里還沒改觀太久,當初他跟云華弄出來的那未婚先孕實在把張仁給嚇怕了,哪怕云華堅稱是她自己引誘的,但不妨礙張仁這個做大舅哥的眼里,楊天佑不是啥好東西。
王二妮忽然笑道:“與其擔心別人硬塞女兒給妹夫做妾,倒不如想想明天伏先生那里,他要如何應對。他可是獨身無家室,盯著他的人應該更多吧。”
張仁一聽就笑了,是啊,伏林年紀也沒有大到哪里去,這不是三十還沒到嘛,有個光棍在前,楊天佑一個有妻子兒子的,怕是不怎么入人家眼。
談完正事,張仁一拍腦袋,蹭到王二妮身邊,低聲試探道:”夫人,上次已經是四天前了吧,我記得很清楚的。”
王二妮把他推遠些,瞪他一眼,“明天府里忙糟糟的,你最好早點睡,雖然你不是舉人老爺,可你是辦宴的主家,別想那些有的沒的,睡吧。”
張仁有預料,但還是想磨蹭磨蹭,臉枕著夫人香瓜,又哀哀勸道:“明天是明天,今天不還早嘛,瑤兒,我保證很快的。”
王二妮差點給他惹笑了,又推他一把,“睡你的去,明天事多呢。”
千方百計也不得垂憐,張仁翻來覆去烙餅,大半夜也沒安生下來,問他,他說滿香瓜都是腦子,睡不著,苦矣。
王二妮給他一巴掌在后腰上,張仁老實了,摒棄雜念入睡。
然后做了個春天的夢。
第093章 第 93 章
清晨起來, 張府就中庭大開,酒樓后廚的人來來往往,有的搬運食材, 有的抗鍋背筐,專程請的兩位主廚大勺一燴,先給主家做了十多樣早食開開胃。
張府后廚算大了,但要招待四方賓客還不夠用, 有的不需要過火的菜是昨夜里酒樓就做好的, 還有一些烤制的干脆就地生火,后廚小院的豬圈前有塊空地,兩個學廚的學徒就在空地上烤乳豬。
成精的大豬就勾著頭在看, 當然這對它來說沒啥恐怖的,豬本來就是吃泔水的,誰也不會特意把泔水里的豬肉剔除掉……嗯,雖然泔水在成為泔水之前極少可能留下成型的肉塊,但豬湯也是湯是吧。
反正吧, 府里這頭陪嫁豬是一點都不難受, 何況它還成妖了,妖和原生物種就不是一樣生物了,它還嗅了嗅烤肉的香氣, 有些遺憾,料放得太少了。
人多眼雜的,幾只陪嫁雞也被放進豬圈關著, 撒了一地的谷子, 雞們也就不往外飛, 努力啄食著。
王二妮用過早飯,就在府里各處都布了陣法, 好幾重效果,一是清心靜氣減少爭吵,二是入陣算作同一方陣營無法互相動手,連小偷小摸都伸不出手,三是滲出一些靈氣滋養,令人短期內遠離病災。
做完這些,她就去檢查桌椅板凳了,要是不足,還得再添補些。即便是在府外蹭流水席的客人,至少也得給人家一個凳子坐著吃,這才是待客的禮。
大早上趕著來拜訪的人不多,都是關系比較近的,也有熱絡的商家早早上門,果然不出張仁和王二妮的預料,有適齡女兒的人家才不打聽楊天佑呢,幾乎奔著伏林的。
家底厚的拉著張仁笑著問他有沒有面子介紹親家,這是做妻的人家,也有些小門小戶稍有些家底的,態度就放得很低,只說些紅袖添香的事,這是做妾的人家。
拉著張仁的是個四十多歲快五十的精明商人,姓宋,他家就是上回招待國舅時,因為一大家子妻妾二十多人沒法搬動,又才嫁了女兒給縣令做妾,被免于麻煩的宋老爺,張仁和他還算熟識,叫一聲老哥的。
宋老爺一副和氣生財模樣,拉著笑著,做玩笑姿態地詢問:“老張啊,你資助伏舉人多年,這次他算是考出頭來了,可你家沒個適齡女兒來配他吧?不如這樣,我家小十六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叫她認你個干爹,你做個親。干女兒配資助的才子,往后說出去是一樁美談,也和伏舉人自此做了更親的親家,你看如何啊?”
張仁圓融地打著馬虎眼,笑道:“小侄女知書達禮,要是伏舉人看得上,自然是美談啊,看他自己,我可做不了主。”
宋商人又勸了幾句,姿態始終沒怎么強硬,一副玩笑語氣,可要是張仁哪怕露出一點意愿,他就會一口咬死就這么定了,兩人猶如兩個不沾泥的滑溜團子在推來讓去。
間或還有小商人插話進來,這個道:“我家小女也仰慕才子,不敢奢求其他,做個婢妾伴讀也是好的。”
那個道:“我家姑娘自小讀書,書房內正可陪伴舉人老爺……”
伏林還沒來,已經聊得很熱鬧,王二妮看在眼里,難免抿起唇,眉頭擰起。
寒窗苦讀多年,一朝鯉魚登龍門,上得干岸來,這些做親的人家大約也是讀書人眼中“春風得意馬蹄疾”的一部分,可王二妮看得心頭發堵,很想問一句,也不知是問誰。
既自小養得女兒知書達禮,教她讀書,花費心思,只為了在此時此刻,將她們送給一個見都沒見過的陌生人嗎?
王二妮對伏林沒有意見,知曉他人品不錯,才愿意請他為孩子們教書,所厭煩的只是眼前這些舉動。
她也不遮掩,直接按住張仁肩膀,將他往后一帶,對上宋老爺的精明老眼,沉聲道:“兒女親家,你情我愿,伏林不知情,你家女兒不認得,是請我們做親,還是盲婚啞嫁錯定姻緣?我們老張是人販子嗎?拉一對年輕男女來就配婚?村里配豬雞還得看天時!”
“還有,你們這些要送女兒的,自家里和孩子說定了嗎?一口一個姑娘愿意,哪個姑娘天生愿意給人做妾的?有自愿的,你讓她們自己出門來找伏林本人說話,我不攔著。”
說完,她并不離去,以鋒芒銳利的目光掃視眾人,看得這些人一個個面紅耳赤,羞臊面皮,連宋老爺這樣厚顏無恥的商人也抽搐老臉。
宋老爺本想繞開王二妮對張仁說教幾句,說些“老張啊,你這懼內可不好,讓無知婦人出來得罪大家”的話,可被王二妮嚴厲盯著,他張了張嘴,居然感到一些難言的驚懼,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連他這積年的老狐貍都如此,其他人哪敢作聲,連一個反駁的都沒有,全場安靜如雞,急盼著張仁這做主家的來解圍。
張仁卻也無聲,好嘛,抬眼一看,人家老張臉頰泛紅暈,三十幾的人了跟個懷春小子一樣惡心,母老虎發飆可把他美死了是吧?宋老爺心里把他罵死一萬遍了。
好在這客堂內的沉默沒持續太久,外間伏林來了,楊天佑也來作陪,身邊前呼后擁不少人,打破了客堂里的沉默,王二妮也帶著張仁去接一接人,她一走,客堂里的寂靜才慢慢緩和過來。
眾人假裝先前什么都沒有發生過,實在是被王二妮給嚇怕了,這些人家幾乎也沒人知道王二妮的仙人實力,連聽都沒聽說過,這會兒卻也只敢心里罵罵張仁。
據說這母老虎還是張仁自己看上去求娶的,然后老老實實就守著母老虎過,生幾個女兒也不納妾,奇了怪了,難道往后家業讓侄子承繼?反正啊,張老爺這癖好也夠特殊的。
中午開宴,伏林還覺奇怪呢,他進張府之前好多人圍著他要給他說親事,進了張府之后有不少富貴人家也在席,他都想好要怎么拒絕了,可沒人理他啊?莫非是……盯上賣相更好的楊兄了?他一個沒有家室沒有妻子的舉人,都比不上楊天佑有老婆孩子的?
伏林也就一琢磨,他倒也不是禁欲君子,從前不娶妻就純是窮的,自己吃飽穿暖就行。現在當上舉人了,可他也習慣孤身生活了,在張府還能蹭一天三頓飯,衣裳都有丫鬟縫補,時節還能連吃帶拿,這么美的日子過著,要家室拖累干什么。
外頭流水席也很用心,菜量比宴上大得多,滋味也沒有少,有客人來了立刻就有熱氣騰騰的好菜好飯端上來,說句吉祥話就當隨禮。到了中午頭,還有學徒專門在大門口架上火當場烤起肥羊,一扇一扇的豬往外抬,蹭席的老百姓吃得滿嘴流油,這外頭可比里頭熱鬧得多。
不光白天招待,流水席一直等到半夜無人來了才往下撤,第二天第三天,府里沒了宴席,流水席還在外頭擺,香氣縈繞半座縣城。
張仁也踏實了,這三天三夜流水席把府里半年的入賬花干凈了,平時摳門的人一下子往外掏這么多,居然沒什么心痛的感覺,可能是疼麻木了吧。
熱鬧完,張府又漸漸恢復了平靜,楊天佑還年輕,這次又是擦線過,說不準備明年趕考了,在家里沉淀幾年再說。
云華才不勸他,哦,你是有來歷的仙君,這輩子吃點軟飯怎么啦,你死了就還高高在上當神仙去了,人間這一世既然是情劫嘛,陪著我就行了嘛,做不做官有什么要緊的。
伏林也不打算考,說實話,北地大府考個二十八名很不錯了,但會試這種大試可不是就本屆舉人考啊,人家十幾二十年前中舉的考生還參加呢,每年考中的也大多是人家南方才子,北邊錄上的真不多。張仁的好友呂洞賓不就是早早中舉,然后人到中年次次落榜耗干家底了嘛。
可不是呂洞賓懷才不遇運氣差,而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卷不過人家呀。
他才不受這個罪,這秋高氣爽喝著富貴人家的上好茶水,教導教導小學生,躺椅上晃晃悠悠過一天,受那趕考的破罪干啥去。
不過此時此刻,呂洞賓也躺在新制的竹木躺椅上,喝著今年秋天新打的大麥茶,晃悠著看曹景休一趟一趟上山下山打著水,還懶洋洋指揮著呢,“今天晚上之前,把兩口水缸打滿了,這是你修仙入門的基礎,上下山時運轉口訣,時不時飛一段……哎,對咯。”
曹景休滿頭大汗挑著水,屋里鐘離真人也不管這倆徒子徒孫,真正教導曹景休的也不是呂洞賓,一般授課都是他這個已經做上了老祖的,把師徒倆湊一塊兒教,操心。
呂洞賓又喝了一口大麥茶,敲了敲曹景休的云陽板,傳音提醒道:“這趟下山,順帶給你師父我,還有你師祖打兩壺酒回來,下酒菜你自己看著買啊。”
曹景休挑著兩個空桶,氣喘一聲,算是應答。
第094章 第 94 章
剛棄官那會兒, 曹景休是憤世嫉俗的,認為人間紅塵滾滾盡是蠅營狗茍,什么忠君愛國什么母慈子孝, 都是血淋淋吃人的東西。回首望自己從前走馬章臺錦衣玉食的生活,竟是如此空虛寒冷。
他決定拋下一切富貴繁華,進山修道,本以為會是一切不同的開始……然后現在, 他老實了, 一點都不覺得空虛了,每天睜眼三件事,挑水劈柴做飯吃, 過得可充實了。
終南山很大,也有聚居的人家,并不是獨鐘離真人這一家,不過是正兒八經住高山頂上的就這一家,別人隱居至少找個平坦地段, 或是山谷好墾田的地方, 時間久了,也是有些買賣交換之處的。
這里遠離俗世,互相交易雖然以物易物的比較多, 但用錢財也可以,不過銀票之類是不收的,硬通貨是銅子。
鐘離真人有錢, 他這樣的修仙人想搞點錢很容易的, 捅幾個土匪窩, 給哪家大戶看個風水,更沒良心點的自己往外放倆厲鬼, 自己再來裝高人給收服了,既不會造成太大的危害,還得到了錢,唯一倒霉的就是被盯上的大戶損失了些。
曹景休先去找釀酒人打了兩壺酒掛在身上,然后再去挑水,還沒走多遠,就見一個青年野人在山中如履平地地朝他走來,剛過來就高聲問:“兄臺,我家丟了兩只剛化成人形的貓崽,是一對女貓貓,看著七八歲,不會說話只會喵,你看見過嗎?”
曹景休深吸一口氣,修仙的,修仙的,各有各的離譜。
他搖搖頭,青年野人趙公明只能唉聲嘆氣,繼續尋找起來,貓貓山上三花大仙的后代百子千孫,大多都是普通貓,能有化形的這三花貓祖才會在意一二。可剛化形的貓貓他都沒有來得及留下什么印記就跑丟了,這茫茫終南山脈,可要找死他了。
山下溪流里打滿兩桶水,曹景休繼續往山頂走,走一段飛一段。他一路上倒也留意了一下四周,也沒發現什么女貓貓,便把事情扔到了腦后。
轉眼九月中,那對跑丟的女貓貓還是沒找到,惹得三花大仙生氣,貓貓拳一下一下往趙公明臉上招呼。
趙公明也只能嘆口氣,今晚他們道玄大哥要來,說是有重要的事,他平時不在意臉皮的,今天還是對著鏡子把臉上的破損傷處修復治愈好了,貓貓那么辛苦才在他臉上留下幾道痕跡,一下子又給消弭!惹得貓大仙又扇他兩巴掌。
道玄這些天一直沒回張府,他的魂體倒還堅實,但期限就是期限,他很清楚本體沒有開玩笑,本體確實有吞噬他的實力,他其實沒多大遺憾的。
這些天將兄弟們一一看過一遍,這最后的幾日期限,他也不打算在外頭流浪了,今晚和兄弟們最后聚一場,哪怕回去就是個死,他也要死在夫人邊上。
道玄有重要事情的時候不多,上一次還是帶著他們百萬亡仙逃出地府,給神魔玄都來了場大的,最后引動至強者出手干神魔,按理這已經可以給他的仙生做個大結局了,可偏偏還留存了一些兄弟,在這小界里過最后一點養老時光。
駙馬周碧今日一早就起床更衣,挑了顏色最鮮亮的紅衣華服,公主這些天被他哄得挺美的,可見他一副要出門的樣子,又打扮得漂漂亮亮,立刻又惱火了,罵道:“你這浪蕩子,今天又想去哪?”
周碧擺擺手,很鄭重地道:“小丫頭不要鬧,為夫去和兄弟們聚一聚,大哥可能又有要事……”
說著,他呼嚕呼嚕了幾下公主的發髻,挺年輕俊美的駙馬,相處起來總有一種年代感,不過吧,公主確實有點兒戀父……咳,戀一些成熟穩重的男子,總之公主不吭聲了,也不罵了,嘟嘟囔囔走了。
晚上貓貓山燈火通明,道玄直接懸了幾個火球在半空,可比燈燭亮堂,就是隔壁曹景休總出來張望,疑心對面著了山火,呂洞賓倒有經驗,告訴他,“隔壁住了貓仙兒,經常辦些宴會什么的,你要有閑心也可以去參加,我上次跟我張大哥也去過,就是有點遠了,唉,懶得去。”
他又給曹景休解釋貓仙兒的來歷,總而言之,千年大妖,不可得罪。
曹景休無語,合著咱們修仙人遇到厲害的妖物,不是上去就干,而是尊人家一聲仙兒的嗎?
不過連呂洞賓這不干活的都懶得去,曹景休每天上下山挑水,屋里屋外活計一把抓的勞苦人當然也不愿去,蓋好被子就做起修仙夢了。
隔壁貓貓山上,道玄挨個和兄弟們道別,說他有事要離開一段時間,他日有緣能再見,希望兄弟們最后的日子過得開心快樂,總之不要太想他。
趙公明嘆了口氣,道:“大哥,這有什么好想的呢?咱們投胎還有輪回,死過的人了只有消散,你撒謊也撒個好點的,比如什么大能把你帶走當徒弟了……”
道玄笑罵一聲,“去,這寰宇之中你大哥活了多少年月?還給人去做徒弟,丟人現眼!”
周碧也嘆,“大哥,你不是至強分魂嗎?死了就成人家一部分了,這也不算死干凈了,也許你真的有重見天日的時候,要告別的反而是我們啊。”
亡仙亡仙,真以為逃出地府就不在三界五行中了?他們只有魂體徹底消亡這一條路走了啊。
道玄沉默片刻,猶豫著道:“其實,你們若是愿意去地府重修輪回……”
桃源村胖仙人洪殷第一個嚷道:“我老洪三千萬歲了,宇宙星空也曾闖出強大聲名,為了虛無縹緲的重歸仙途忘記這轟轟烈烈的一世,最后七世撞不上機緣,庸庸碌碌消磨魂體,卻去化豬做狗。大哥啊,英雄暮年,就別叫我們出丑態了吧?”
亡仙們都是大笑,很豁達的,最不豁達的倒是道玄這個年紀最大的,他深深嘆了口氣,飲盡一壺人間烈酒,也笑道:“再說吧,沒準我回歸至強身,還能留點神志,他日見到你們,送你們些機緣延年益壽。”
沒人把他的話當回事,趙公明再次敬他一杯酒,其他人也都紛紛過來敬酒,這一夜,曾經強大不可一世的仙主醉得像條死狗,三只眼睛都淌著眼淚。
封印在老桃樹下的三尖兩刃刀若隱若現,泛現光芒。
今日九月十二,張仁一早起來就在書房門口看到了熟悉的道玄魂體,道玄一身銀甲持刀,天目有光,見到ῳ*Ɩ 他就道:“九月十五還剩三天,承君一諾,這三日是我最后期限,張兄,你不會食言吧?”
張仁眉頭皺起,不是被道玄這帥氣甲胄給震懾住了,而是神識同源,令他對眼前人沒什么過高期待,推己及人,他覺得這三天可能會過得很糟心。
果然,當臥房的門被推開,王二妮一身秋裙打理著頭發出門,張仁就見到道玄眼睛亮晶晶的,視線追隨著她一眨不眨。
張仁深吸一口氣,三天,三天!死刑犯上斷頭臺前還有一餐飯!
王二妮見張仁在書房門口呆站著,奇怪道:“做什么呢?阿黃壓著門栓了?”
張仁回過神,只得搖搖頭,笑了一聲推開書房門,神識如繩索探出,將道玄捆起來丟進書房里,自己也進去了。
這些天張府里一直沒什么大事,除了秋季有兩處田莊開始收獲了,經常送些田產來給主家嘗鮮,還有就是秋蟹當時,正是云華愛吃的,可孕婦忌口,讓她有事沒事都要提一句。
王追月這些天都住在張府里,聽了這事后悶不吭聲研發了一種消食丹,吃過的食物會全盤轉化為氣體釋放出體外,即便是孕婦也能想吃啥就吃啥。
云華要樂死了,就差給王追月供起來,邊上再立個救苦救難牌。
如此過了兩日,九月十四的夜晚,王二妮推了推裝睡的張仁,意有所指地問他,“老張,你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平時這個時候張仁是最積極的,不說費心思弄些夫妻情趣,至少也該洗個熱水澡把自己打理得整潔干凈,可今晚他像是失憶了一樣,進房就往床上一躺,沒說兩句就閉上眼皮,好像很困倦一樣。
但王二妮不吃這套,她記得張仁白天就沒出門,最多早上練武練了半個時辰,這會兒還早,他不可能就這樣沒精力了。
王二妮又推他,“今天霞兒她們難得跟彩兒去村里玩,沒人打擾的……”
張仁剛有些意動,睜開眼睛就看到道玄坐在床邊,也有些意動。火熱的一顆心頓時就冰冷起來,他用枕頭捂住頭,告饒道:“夫人,今日精神不濟,沒那個心力,明日再說,明日再說。”
王二妮不高興,明日又得回到小孩子住隔壁,時時刻刻心里有事掛記的日子了,可又有些擔憂,問張仁,“你是不是之前又吃多了藥?身子骨不行了?這事可不能瞞,要不然明天還去重秋星?”
張仁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他真的沒有不行,可今晚是真的不行。
第095章 第 95 章
道玄也知道不行, 沒被張仁發現之前,他也只敢在識海里偷偷感受一點滋味,最囂張不過用魂體親吻幾下夫人, 現在張仁都發現了他,自然不可能給他機會。但這不妨礙做一做夢,是吧?
無數年歲看不見盡頭的生命忽然要走向終結,其實道玄心里真沒什么大遺憾。他遺憾的無非是一些小處, 比如還沒和夫人正經說過話, 比如他還沒見到孩子出生,再比如……他還想看看今年的初雪,越想越覺得平時沒有在意過的風景是那樣美好。
罷了, 長生久視,還有什么看不開的,道玄躺回張仁體內,就假裝自己是個和妻子共枕的丈夫,合眼也合得安心。
他其實甚至希望張仁給他來個痛快的, 而不是給他一個確定的期限, 讓他一天天數著時日,到現在一刻刻數著時辰,這大約也是一種殘忍吧。
王二妮被張仁哄住, 只當他今天并沒有興致,一夜安枕,到快天明時張仁已經快把道玄吞噬干凈了, 只剩下一點慘白如紙的魂體, 王二妮忽然推了推張仁, 輕聲笑道:“看,外頭紅日初升的景象是不是很漂亮?老張, 我們有多久沒看過日出了?來!”
張仁跟著她披衣下床,走到窗前,果然見天邊紅日慢慢升起,朝霞連天,道玄意識近乎消散,也跟著張仁的視線看到一瞥紅霞,和王二妮含笑的側顏。
臉頰上悄然落下一個淺吻,王二妮驚愕地看去,只見張仁同樣瞪圓了眼睛。
不多時,臉頰上的吻轉到了唇瓣上,溫熱的氣息撲面,窗戶隨即關上,里頭傳來細碎的聲響,惹得兩個來伺候晨起的丫鬟紅了臉,悄悄往外退去。
道玄的消散是有期限的,他早就將自己的一身靈氣化為秘境,以三尖兩刃刀鎮壓于院中桃樹下,等待一個有緣人來接收。活了不知多少年歲的人了,對自身實力的把控遠超那幾個毛頭小子,即便是身死道消,所引動的異象最多不過這小界附近紅霞不散,幾日氣象怪異而已。
而這一早上,張仁把昨晚的份補得足足的,硬是證明了他很行的這個事實,甚至都沒嗑藥,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何如此勇猛善戰,只是抱緊了王二妮,像絕死逢生,又像愛戀入骨。
桃源村里,正在編筐的大昊天抬頭看了一眼天際,然后繼續編筐,道玄歸一,七尊去其六,只剩鬼佛一個了。
他分魂下界苦苦輪回這么多劫,當然不是為了弄幾尊神級智慧來獻祭呀,這些智慧會成為他的副腦,思維也不會被消除。他只是看似嬌小,僅有兩米多高,壓縮后兩米不到,但實則他真的連帶自身體內宇宙伸展開來,可以蔓延覆蓋近八成的自然宇宙。這樣龐大的體量僅有七尊神級智慧分治,還嫌不足呢。
昨晚彩兒帶著她的姐妹們來玩,當然玩的不是王家老屋這破屋舊院的,而是央著他送她們去體內宇宙那個魚魚文明,彩兒在里面建了水晶行宮的那個。彩兒和小姐妹們說起的時候,可把她們羨慕壞了,連朝兒夕兒剛會說話走路的,也吵著要玩魚魚。
大昊天眼里可沒有女兒的三六九等,都是寶寶,他的寶寶。他咧著嘴巴笑,摸摸這個小揪揪,捏捏那個小臉蛋,連來蹭魚魚的楊戩也捋了捋,把孩子們都撈進水底文明里。
彩兒去大昊天的體內宇宙已經和回家差不多了,她一落地就在水晶宮里,周圍是淺藍色的海水,神奇的是水里呼吸無阻,衣裳不濕,想走路走路,不想走路也可以游水。許多上身是人下身是魚的男魚女魚搖晃著漂亮的魚尾迎上來,有的唱歌有的跳舞,還用柔軟的人魚音叫著公主。
霞兒驚呆了,走了幾步抬頭看著一條金尾巴男魚,見對方五官俊挺,高鼻深目另有一番異域風情,尤其是尾巴金閃閃的有漂亮光輝,她搓了搓小手——小手不是很干凈,摸了一下人家的魚尾巴。
男魚很溫柔地豎著耳鰭,聽見彩兒公主介紹這些是她的姐姐妹妹和弟弟,頓時抬起了霞兒的小手,在上面親了親,柔聲道:“原來也是一位可愛的公主殿下,請讓我陪伴殿下跳舞吧!”
霞兒暈暈乎乎就跟著男魚繞圈圈了。
我的老天爺,這可比摘兩朵小花,披著娘親裙裙扮公主好玩多了,他真的叫我公主殿下誒!
星兒比霞兒穩重一點,已經爬上了水晶宮的王座睥睨四方,招來好幾只男魚女魚,左擁右抱上了,她明顯沒有特別喜愛什么樣的魚魚,不像彩兒公主就喜歡尾巴顏色鮮亮的,好多灰黑白尾巴平時不怎么受重視的魚魚都朝著星兒那邊湊。
朝兒夕兒啊啊歡叫著,也有小幼崽魚魚過來教她們在海里走路游水,楊戩左顧右盼,也湊到了星兒邊上,分到兩只陪玩魚魚。
小孩子的精力被消耗干凈之后,魚魚們帶來了漂亮的貝殼床,里面裝點著許多珍珠,用柔軟的被褥鋪著厚厚的幾層,海螺放在枕邊,里面傳來空靈的歌聲。
霞兒和魚魚跳舞累了,這會兒躺在貝殼床里,漂亮男魚還沒有走,而是半跪在貝殼床前,拿走唱歌的海螺,溫柔地道:“公主殿下不要聽這些錄制下來的歌聲,這是沒有靈魂的,不如讓我唱歌為公主殿下伴眠吧。”
霞兒暈乎乎點頭。
不過金尾巴男魚的歌聲不如海螺里錄、錄的那什么沒有靈魂的歌聲好聽,霞兒可惜地砸吧了一下嘴,半瞇著眼睛。
可、可這是漂亮魚魚親自為我唱歌誒!而且他長得那么好看,只是歌聲差一點點,他這樣溫柔哄我,怎么可以不原諒魚魚!
霞兒都不知道自己是被歌聲哄睡的,還是純被美色迷昏過去的,總之她一覺睡醒吃早飯的時候,一邊大口吃飯,一邊抱著漂亮魚魚不肯撒手。
嗚哇!她明白彩兒的成績是怎么下滑的了,每天晚上有這么多漂亮魚魚陪伴,誰還愿意待在那悶悶的學堂里聽伏先生上課啊!
女兒的小鬧騰讓大昊天心軟如水,但彩兒每天也是這么鬧的,他已經很習慣了,甚至會避免照面招來女兒們的反感。他大手一把撈起孩子們,開辟通道送到張府里,甚至一步到位直接送到學堂門口,和伏林來了個臉對臉。
霞兒看著近在咫尺的伏先生,她上一秒還在被全海底文明幾億人魚里精挑細選出來的最漂亮最撩的男魚之一哄著吃早飯來著,這會兒脫離了淺藍色略微昏暗的水底濾鏡,一下子對上伏林高清的臉,頓時流露出失望之色,下意識地說道:“先生,你好丑哦。”
伏林似笑非笑,摸了一把自己的臉,好嘛,現在的小學生不僅成績差,愛偷懶,還學會了污蔑俊朗的師長了嗎?
枉死城一切安排妥當,鬼佛步步踏出這片死域,鬼差退避兩側,判官前頭引路,將走之前,太山府主親自來送行,只道:“世尊好走。”
鬼佛微微點頭,離去之時步步落在黃泉泥濘里,卻沒有一腳塌陷,泥濘之上地涌金蓮,黃泉水上踏水而行,身后枉死城中,萬鬼齊哭。
魂體自地府維度上升,便遭受消折之苦,鬼佛的神情沒有一絲一毫變化,仍舊一步一步地走著,直到抬眼看見天際云霞漫天之景,低聲為道玄嘆了一句。
西極佛界,有不少上古大佛震動,這些人昔日是他的同門,又或是他弟子門下,也有曾經的信徒。無數年月悠悠而過,他并沒有探看之念,過往終是空,連現在也會成空,佛只行腳下的路,唯此而已。
佛光普照而下,將連帶重秋星在內的大大小小的界域照得諸邪難避,許多做過惡事的生靈照見佛光立刻肌膚潰爛,倒地哀嚎。別說是被佛光照傷,這一個照面被照死的都不下百萬之數,地府那邊顯然也有預料,留出了大片空地接收罪鬼。
鬼佛將佛光持續了有一時三刻,便收回了體內,再照下去,就連一下小偷小摸的罪惡也要被照死,這幾乎等同濫殺了,至于正巧躲避在陰暗處沒有照到佛光的罪惡,這便是昔日連太一都無能為力的命數了。
人世間善惡如黑白,再強的白,也不可能將黑一掃而空。
鬼佛不覺得自己心善,他不過是想讓自己住得的地方干凈一點,不要有罪惡落在他眼下,惹他厭煩。
這一場佛光對小界造成的影響實在不小,張仁中午出門,到處都在說有人被照死的事,東家那個總打媳婦兒的賴漢,西街打罵老人的不孝子,縣衙門打點了人剛放出來的富家惡少……
張仁走街串巷,聽各方八卦,看熱鬧是普通人的天性,也是張仁這個普通分魂聚合體的天性,他在外頭晃蕩了一個多時辰,甚至都統計出了這小縣城里死了幾家,傷了多少。
嗯,四十六死一百八十二傷,里頭還有個和王二妮當初很像的案子,是一對剛把女兒拉到青樓門口準備賣掉的父母,被照得一個瘸了,一個手沒了,賣也沒賣成,老鴇子直接被照爛掉了。
第096章 第 96 章
小界之中死傷的多半是些犯案兇徒, 上到皇家下至地痞流氓,舉凡犯下罪行者照見佛光,均無幸免。
這最大的一件便是天子失足——是真的被佛光照爛了一雙腿, 其次是皇后當時正和國丈母在御花園敘話,兩人爛到了一處,宮人們最后收拾的時候強忍著不適,才慢慢分開了這兩灘爛泥。
接著滿朝勛貴有七成遭禍, 剩下倒也不能說清白, 畢竟那時是中午,也有不少人在照不見光亮的地方,比如滿朝皆知許國公有虐打下人的癖好, 他卻沒事,因為佛光普照之時他正在密室里和兩個年輕小妾行樂。
不過這老頭兒攏共四個兒子,被佛光照死了三個,剩下一個小兒子也全身潰爛,不知救不救得活。老頭聽聞當場就犯了病, 至今昏迷不醒。
官員比起勛貴倒是好些了, 其中武官又比文官好一些,大部分官都是傷而非死,只不過傷得有輕有重。有的像那許國公幼子一樣全身大面積潰爛, 也和死去沒什么差別。有的是輕微傷勢,當場忍痛掩蓋住,便能混在清流之中去指責他人了。
一連許多日, 不止朝堂在議論佛光之事, 民間也是議論不斷, 當然,能湊在一塊兒議論的最慘也不過是些輕傷, 真正的惡人已經在地府排隊了。
有的說佛光是仙人考驗,有的說是天地異象,不過對于佛光只傷罪孽在身的兇徒這事沒什么異議,畢竟身邊死傷的都是些什么人,老百姓自己心里頭清楚。
上頭的權利爭斗不關老百姓的事,凡人的接受能力反正比上界的修仙者強得多了。佛光來臨時,重秋星上可熱鬧大發了,大量的修仙者一觸即死,許多人使用法寶躲避,但一時三刻之下也沒多少人反應過來,唯一的逃生途徑是避光,堪稱死傷無數。不少大宗門甚至是被整鍋端的,佛光對修仙者的判定也是鬼佛本人的判定。
出云真人也是事后整理出了死傷者的罪行,發覺就連旁觀罪惡者也算行惡,例如秋水劍派一向有著專供內門精英弟子修行的爐鼎小樓,爐鼎都是些被抓來賣來的可憐人,這些男男女女都被禁止出逃,被用來輔助修行,很多人直接被吸成殘廢了。
這一項被鬼佛判定為淫辱無辜致人殘疾,所有使用過爐鼎的人,被佛光照到即死,但就連一些曾經當面見過使用爐鼎的弟子,也被照瞎眼睛,無法再生,而僅僅知道此事沒有親眼見過不曾理會的,則是輕微照傷。
按照這樣的判定規則,死者不去提,傷者實在遍地都是,重秋星是個天然的修仙文明,其中弱肉強食的罪惡太多,這一番清理過后……也著實天清氣朗。
而鬼佛本人,很平淡地在張府挑選了一處空房住下,每日仍舊誦經修行,他甚至都不出房門,也就談不上和張仁照面。
張仁在把道玄吞噬掉之后,明顯很撐,他警惕著可能會出現的第七個前世,但一直等待到初雪降臨,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他反倒有些驚詫。
所以他……就六個前世嗎?以后不會再出現新的魂體了?
當然張仁一點都不失望,他高興極了,沒有魂體來打擾他和夫人快快樂樂生活在一起,這可是大好事。
王二妮腹中的小六也是在初雪當日順利出生,名字就叫雪兒,這倒不是不上心,而是王二妮在取名時不自覺就看向外間初雪,反復沉吟,還是捏了捏嬰兒的小臉,笑著道,“取名不需要刻意追求繁復,我看叫雪兒就很好。”
張仁哪有意見,連連點頭,“雪兒,小六叫這個名字很好聽,也好記,原本我是想直接叫……”
王二妮懂他的意思,六女兒生下來時胎珠是漂亮的天藍色,張仁也許是想直接叫藍兒的吧?瞪了他一眼,又忍不住笑,“胎珠顏色又不一定,也許下次再生一個孩子,還是藍色的,那要怎么叫呢?”
張仁還是笑,抱著孩子不肯放手,霞兒勾著頭踮著腳,“爹爹,爹爹,你不要只顧著一個人抱六妹,我也想抱!”
她張開雙臂很渴望地看著小小的襁褓,星兒彩兒也眼巴巴看著,張仁卻不敢把孩子放在她懷里,只好坐下來,任由她們湊過來看剛出生不久的小妹妹。
云華的肚子已經比較大了,她有順產一次的經驗,這會兒看王二妮輕輕松松產下胎珠化為嬰孩還是很羨慕,忍不住錘了楊天佑一拳。
你這仙君半點本事都沒有,還不如我嫂嫂厲害呢!既然是你命里有一兒一女,怎么不是你自己懷了自己生,還要我親自來生!再不濟,讓我懷像這樣小小的胎珠,這種很好生下來的也行啊!
可楊天佑滿臉無辜朝她看來,那清俊臉容,那清澈眼眸,云華一下子又消氣了。
噫!這到底是誰的禍水,誰的情劫呦。
比起前面的五個姐姐,小雪兒的懷胎時日最短,資質也最差,不過又比尋常嬰兒好很多,剛出生已經會叫爹娘。大昊天在玄光鏡里看得分明,他其實挺想把雪兒抱走重懷一遍的,這資質真的不算好。
可看著王二妮用溫軟的目光注視雪兒,他就打消了重懷雪兒的意圖:孩子已經誕靈,在胎中的每一日都算是一種囚困。算了算了,他這個做父親的多多辛苦,抓些神魔來敲碎,用純粹的星核之力來代替先天之氣滋養孩子也是一樣的。
神魔,一種宇宙級不可再生資源,截止目前,死于大昊天前身太一和大昊天之手的神魔數額,是宇宙誕生以來所有死亡神魔的半數。這也是一種宇宙定數,倘若不是神魔數量日漸稀少,還要整日亡命宇宙,也沒有那些二代三代后天強者的崛起,神魔可以吃空所有宇宙生靈。
懷著一腔柔軟的父愛,大昊天體內走出幾道神念,離開小界前往宇宙星空,出門捕獵神魔去了。
鬼佛也在靜室內透過層層墻壁窺見雪兒細弱的模樣,微微皺眉,他有許多為孩子調養資質的方式,但沒有能夠一步到位的,因為孩子先天不足所需要的是先天之氣,最好的補足方式是母體重懷,可他也和大昊天一個想法,這對孩子的心態會造成一些影響。
佛閉目,半晌又睜開,霍然起身向外走去。
抓一只神魔過來,這孩子細弱,吸收不了太多星核之力,可以抓起來飼養著,慢慢喂孩子。
同源的神魂,第一個誕生的神級智慧,鬼佛的思維模式是古早也最接近原始大昊天的,他又是親自出手,沒多久就趕在大昊天之前,出手抓住一尊牛頭神魔握在掌心,匆匆往小界趕去。
鬼佛有大神通名為掌中佛國,牛頭神魔在他掌中嘗試了無數次也沒能逃脫,最后只得氣喘吁吁認命,高叫道:“尊者,尊者!我平天大圣服氣了!尊者想吃就吃吧,別再這樣折辱老牛我了!”
神魔之間的實力差距也很大,粗略劃分,名號里帶一個“太”字的,從太一到太山太陰太上乃至太白,是神魔之中位居百強的不世神魔,而亂起名號花樣百出的則是劣等神魔。當然要是在大昊天看來,他自己列一檔,下面全是很會逃生的行走食材。
鬼佛壓根沒有欣賞欣賞牛魔骨氣的意思,凡人殺雞也不會欣賞雞的骨氣對吧?他只是抓著牛魔回到小界之中,在張府門口又停頓片刻,把渾身肌肉高大近幾十米的牛魔一拳打扁,化為一頭正常體型的母水牛。
自稱平天大圣的牛魔驚呆了,鬼佛只淡淡地道:“這里府上有個體弱的小嬰兒,你每日打碎星核化為乳汁滋養于她,直到她資質無法再提升為止。牛魔,你若還想要活命,就照我的話做,可還有異議?”
牛魔自來高傲……一口應下連個磕巴都不打,還不等鬼佛猶豫怎么送水牛,他自己從體內分一道神念出來化成一個賣牛阿婆去敲門了。
鬼佛靜靜看著牛魔自賣自身,成功地把水牛本體賣進了張府里,下一刻,他平靜無波的臉對上了剛剛趕來,手里抓滿神魔的大昊天,還對他微微頷首。
大昊天看了手里這一把神魔,全是人形的,而鬼佛送去的是一頭可以順理成章給孩子喂奶的母牛!他冷冷盯著這些人形的廢物,磨牙。
買牛不是一件小事,牛本身挺貴的,尤其是還在產奶的母水牛,這事是下人通報給張仁,張仁又出來看過,想著每天給孩子們喝點乳汁也不錯,才掏錢買下。
因為家里沒有牛棚,牛魔被牽去了廚房后院,暫時安置在豬圈里,豬圈的原住民大肥豬輕蔑地看了一眼這頭小母牛,不是一個物種,它可沒有憐愛心腸,不過它這樣的成精大豬妖倒也不會去欺負小母牛,這第一夜相處得倒也風平浪靜。
牛魔純是沒把這豬看在眼里,他能感受到鬼佛的氣息縈繞,這里很明顯是強者地盤,做神魔的都很會茍,他完全沒有逃跑的心思,老老實實很心疼地砸起星核來。
大肥豬微微聳動鼻子,看向這頭它眼中的小母牛,什么味道這么香?
第097章 第 97 章
小母牛的乳汁得到了孩子們的一致好評。
牛魔本身星核數目不過三百, 屬于神魔中的劣等,平時甚至要小心一些強大的佛道強者,因為佛修強者會偷偷打殺一些弱小神魔, 把星核奪去煉化成金身,道系強者會拿神魔尸身煉丹丸,當然躲開強者路徑是每個神魔的必修課,這玩意兒都不限于劣等神魔。
敲碎一顆星核可以供養十天, 這是牛魔在計算過小祖宗們的吸收能力后得出的結論, 差點落下一把辛酸淚啊!
神魔的來歷之前已經提過,宇宙初始星核誕生,神魔是一部分異化產生靈智的星核, 是最原始的宇宙混沌生靈。神魔們在初始宇宙沒有形成之前瘋狂吞噬正常星核,后來宇宙穩固,星核不再具備可吸收能量,神魔之間就開始互相吞噬。
強弱有分啊!頂級神魔吃得盆滿缽滿,甚至成為神魔中的美食家, 挑著好吃的吃, 弱小神魔只能開始茍,而牛魔體內不過千的星核基本上都是宇宙初始吞噬的正常星核。
一步弱,步步弱, 這是宇宙最初的真理,一開始不敢去廝殺搶奪,那實力就再也無法提升, 因為別人都累積到成千上萬了, 你拿牛頭去頂啊!
不屬于他自身的星核只有幾十個, 那是很早很早之前他撿到的一塊神魔頭骨,雖然不知道什么叼神魔那么牛, 吃神魔都剩骨頭,但牛魔非常珍惜地找了個道場,花了三千多年把這塊梆硬的神魔骨給啃了。
剛出生的雪兒主要還是喝母乳,牛乳只是偶爾用來溜溜縫的,王二妮其實一直有一個樸素的觀念,喝母乳對孩子好,像霞兒……頭胎沒什么經驗,那會兒又在地府深海地獄里,她沉迷于修煉廝殺,閻羅教導,給霞兒喝的基本是地獄里的那些妖物的乳汁,然后霞兒就是孩子們里的學渣了嘛。
之前只是隱隱有些這方面的猜想,可誰讓也沒喝過母乳的彩兒學習成績也越來越差了呢。
不過王二妮倒是沒提這事,怕被張仁笑愚昧,畢竟這事真的只是一些鄉里村里的老人言,完全沒有醫道上的佐證。
這也導致了真正喝牛乳的其實是除了雪兒之外的所有孩子們,每人每天早起喝一次,在學堂上課的時候也不大喝白水了,要喝加了糖的乳汁,牛魔那個氣啊!這樣下去何年何月才能給那位體弱的小祖宗補足先天資質啊!
他試圖減少乳汁內的星核能量,第一次干就被霞兒發覺了,小姑娘抿著牛奶,疑惑地問送奶的丫鬟,“姐姐忘記加糖還是什么了呀?一點都不香,也不甜了。”
小姑娘嘴巴癟癟的,顯然很不高興。
牛魔才不管她高不高興,趴在打掃干凈的豬圈里歇著,然后甚至都沒到夜深人靜啊,天剛擦黑,他一抬頭,就看到面前站著個近兩米的嬌小人形,手扶著豬圈磚臺,靜靜地盯著他。
是大昊天。
牛魔從沒跟大昊天照過面,這是肯定的,像他這樣的弱小異形神魔,和大昊天照過面的都成了他的食材,尤其牛肉的滋味還比一般人形神魔緊實好吃些。但面對著大昊天,牛魔還是感到一種本能的恐慌,心血拼命上涌提醒著他:牛不起來了,慫吧!
牛魔小心翼翼且有禮貌地詢問:“這位尊者,可是有事找俺老牛?”
大昊天一眼掃過,也很通情達理地相詢:“你是來喂孩子的,為何今日減少了能量注入?”
老牛啊,你這牛奶水分很大,孩子覺得不香甜了,委屈地都癟嘴了!這樣讓我這個做父親的很難辦啊!
在大昊天的逼視下,牛魔差點哭了,牛蹄一軟跪伏在地,哭道:“尊者,尊者!當初不是說好喂那位體弱的小祖宗的嗎?那位佛爺是這么說的啊,可現在府里六七個孩子都要喝奶,老牛我實在撐不了幾天了,我這星核全砸碎了也喂不長了啊!”
大昊天有些嫌棄這種劣等神魔,他原本想扔下幾個人形神魔算作草料,但此時才想起,即便這些人形神魔被他打得半死……不直接打死是為了保證肉質新鮮,可這劣等牛魔真的不會被奄奄一息的,戰力幾千星核的神魔給吃掉嗎?怎么感覺沒有什么懸念呢?
牛魔還在痛哭,就見眼前這位尊者從體內扯出一株樹形神魔……的分支,粗略估計這一枝上至少有千余星核,就這么扔在他的食槽里,戰力不過三百的牛魔驚呆了,看著這殘枝,不夸張的說,這要是有靈智的樹杈子,上面幾根樹葉子就能把他給吃成一張空牛皮。
喂著牛,大昊天這才慢慢地開口,“孩子們想喝多少喂多少,不準再敷衍她們,沒有下次。”
牛魔拼命啃著神魔樹杈,直點頭。
大昊天滿意地走了,至于邊上有個目擊肥豬,他一點都沒放在心上,大肥豬……其實也沒聽懂啥,就是個人過來喂了小母牛一根樹杈子嘛。
其實它挺想過去啃兩口嘗嘗的,但樹杈子上的星核很完整,沒什么氣味泄露。大肥豬是風流完回來的,也沒什么精力去搶奪,懶洋洋趴在豬圈里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星核牛乳的供應就恢復了正常,霞兒美滋滋地品著奶,也不在意昨天的沒滋沒味了,看她這幅享受的模樣,躺椅上品茶的伏林看了看自己的上好茶葉……停頓片刻,讓丫鬟也給自己倒一茶盞的牛乳來。
享受人生嘛,做先生的架子先放下來,什么好吃吃什么,什么好喝喝什么,這才叫享受啊。
霞兒討好地問:“伏先生,好喝嗎?是不是甜甜香香的,一口下去還有回味泛上來,特別好喝呀?”
伏林“唔”了一聲,覺得這小孩子喝的玩意兒確實不錯,以后可以每天喝一點,另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一口喝下去,整個人的精神都煥發了。
沾光的還不止伏林呢。
阿黃人立著捧著一只小碗,在張府的后院花叢里喵喵叫了兩聲,很快有兩個小小的女童冒出頭來,爭先恐后地喵喵起來,阿黃把奶碗放下,兩個女童立刻撲過去,搶著喝完,都擠到阿黃邊上咕嚕咕嚕撒嬌。
即便眼前的兩個女童對比阿黃貓本身像兩個巨人,但阿黃還是一副長者姿態,喵嗚著搖頭。
唉,不知哪來的兩只剛化形的小輩,人形都化出來了,卻只會喵喵不會說話,腦子也笨,就知道躲在這里抓老鼠和蟲子吃,這蛇蟲鼠蟻豈是成精貓妖吃的貨色?阿黃到底心善,每天從自己的奶份例里分出一碗給它們喝。
自己的乳汁被擠出來后分到了哪里,牛魔還是有數的,他只是在人家佛爺和那位喂草料的尊者面前弱,要是把他放出去,莫說這小小張府,他打幾個高等文明都是熱身運動,不過吧……怎么算他都沒一個能得罪。
那位伏先生,凡人一個,可人家教的學生滿座帝子啊!最次的那個小男童,人家天生三目也是強者預備役,這就是帝師啊!喝你幾口奶怎么了?
然后那只叫阿黃的貓妖,牛魔不止一次見到阿黃在小祖宗的娘親,也就是王二妮的懷里咕嚕撒嬌了,這位夫人可不一般,佛爺是為她生下的小祖ῳ*Ɩ 宗抓的老牛來喂奶,尊者也是因此來喂的草料。
牛魔不知內情,可也不用知道啥內情吧?這兩位不知深淺的絕頂強者,他們倆和人家夫人的丈夫,三人共用一張臉誒!那位彩兒小祖宗,不就叫尊者為爹爹嗎?
這么算的話,這黃貓屬于內寵了,尊者偶爾都會擼一擼貓頭的,人家喝你老牛的奶是看得起你,至于還分發給小貓崽……唉,睜一眼閉一眼吧。
至少牛魔還有點心理安慰,好歹這府里養的狗沒喝……剛起這個念頭,他就感知到楊戩用杯蓋倒了些乳汁喂給他養的小白細狗了。
牛魔徹底沉默了,嘎吱嘎吱啃著草料,宛如一頭真正的任勞任怨的家養奶牛。
年關將至,又是一年,今年龍興縣不大下雪,算是個暖冬。張仁也漸漸停了每日練武,和王二妮炕頭弄娃,過得好不快活,加上他一直覺得沒有別的前世了,心里頭松快,在家里貓冬的同時也經常撩撥著王二妮。
比如什么時候造個小七。
要是尋常婦人,尋常懷孕的那種,張仁打死說不出這樣輕飄飄的話來,可畢竟王二妮是仙體,懷胎懷的是小小胎珠,她也喜愛孩子,說這話是夫妻間的情趣。
王二妮瞪他一眼,雪兒還沒學會跑,就想著新崽了,這叫孩子心里頭怎么想?不過其實兩個孩子放在一起是比一個孩子好養的,像朝兒和夕兒,她們倆一同出生,一起玩耍,彼此相伴就很少要父母操心。
前頭霞兒她們大了,大孩子玩在一起,雖然喜歡妹妹也到不了一直愿意來陪伴玩耍的地步。嗯,再生一個小七,和雪兒一起養……么?
王二妮摸了摸雪兒的小腦袋,看緣分吧。
第098章 第 98 章
阿黃每天一碗奶養著的小貓妖到底還是沒能躲太久, 新年剛過,府里放了假的丫鬟仆從都陸陸續續返回崗位,修剪花枝的老仆很快就提溜出了兩個小女童。
府里除了小小姐沒有別的這個年紀的孩子了, 加上兩人都是黑白相間的奶牛貓化形,頭發也黑黑白白不像正常孩童,還只會大聲哈氣和喵喵,老仆第一時間把兩人提到了王二妮面前。
妖物化人在這小界還是比較少見的, 王二妮在兩個孩子頭頂摸了摸, 沒有找到什么長輩留下的印記,加上大多數妖物天生天長,猶豫了片刻, 看著兩個小女童瑟瑟發抖抱成團的樣子,還是嘆了口氣,讓她們倆留下。
走失多天的兩只貓娃終于吃上了熱氣騰騰的飯菜……好吧,貓舌頭怕燙,倆娃都是鼓著腮幫子拼命吹溫了吃。等吃飽了, 就懶洋洋臥了起來, 頭頂冒出兩個貓耳朵來,尾巴也藏不住了。
王二妮有些好奇,貓娃化形成人本身就帶兩個人耳朵了, 這貓耳朵竟然還會再冒出來,豈不是一個人長了四只耳朵?
不僅她好奇,等到傍晚下學, 聽說府里冒出來一對貓貓姐妹, 霞兒第一個就飛了出去, 是的她會飛,她一直都會飛, 只不過平時沒什么用得著這項能力的時候。
霞兒跑進屋的時候,兩個奶牛貓貓正擠在一起睡覺哩。
這是專門收拾出來的一個客屋,里面灑掃過了,收拾得很干凈,臥榻上鋪著厚厚的被褥,兩個貓娃在冬季枯樹叢里縮了好些天了,這會兒睡在柔軟暖和的臥榻上,嘴巴不自覺上翹,貓耳朵都睡得扁扁。
星兒在她背后往里探頭,忍不住嚷嚷,“哇!她們有毛茸茸的耳朵和尾……”
話還沒說完,霞兒一把捂住了星兒的嘴巴,兩人躡手躡腳進門,后面跟著的朝兒夕兒也有樣學樣,四個小姐妹湊到了貓貓邊上。看著看著,霞兒忽然把頭扎了進去,兩只貓娃半睡半醒,下意識地抱住她的腦袋,一股毛茸茸的小貓味道迎面而來。
霞兒臉都憋紅了,看著暈暈乎乎的,她聞到香香臭臭的小貓味了!
至于彩兒,彩兒一下學就想追上霞兒去看貓的,被習慣接送時辰的大昊天一掌撈進家門,她立刻鬧著要看小貓咪。
因為昨天是看了猴子,大昊天也沒有發揮感知力,見孩子急得厲害,立馬在體內宇宙找了一處多貓之地把彩兒放了進去,并思索是不是應該人為干預弄個貓貓文明出來,畢竟孩子看起來喜歡貓勝過喜歡猴兒。
彩兒頓時被貓貓們圍著撒嬌起來,要什么形態的貓貓都有,人形的貓,貓形的貓,半貓半人的,貓頭人身的,人頭貓身……這個就有些驚悚了,彩兒都沒讓這人頭貓靠近。
總之又是沉迷爹爹體內宇宙文明的一天呢。
新年一過,又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發生,當然對于大昊天來說,有些無關緊要,是他當初從王二妮的小妹,鬼子母三姐兒那兒帶來的鬼胎降世了。在無數星空外,遙遠文明中,陳塘關李靖府上作為李家第三子出生。
鬼胎天生吸收了大昊天給的靈氣,出生時是個大肉團子,又沾有鬼子母三姐兒的戾氣,肉團上有黑霧縈繞,李靖以為是妖孽……當然沒多大差別。時間流速不一樣,鬼胎在李靖妻子殷素知的肚子里已經懷了整整三年,生下來是肉團,哪個做父親的會立刻心疼地抱住肉團喊一聲吾兒?
所以李靖對著肉團劈了一劍也很合理,鬼胎原本還能在靈氣充沛的肉團里孕養個五六年,他三年就出生只是因為心疼母體,而不是到了該出生之時啊!
但凡讓他在肉團里再呆幾年,先天之氣不泄,他生下來就是陸地神仙實力,結果被親父破道,父子之恨由此始,也非常合理。
李靖一劍破開肉團,卻見里面躺著個雪白漂亮的娃娃,這劍也就舉不下去了,抱起孩子猶豫許久,還是長嘆一聲,認了孩兒,取名哪吒。
這流落在外的一點血脈沒有被王二妮和王追月感知到,重懷一世連自身血脈都改變了,不變的只是一點真靈,倘若失卻肉身魂魄相見,或許還能有一點感應的。
王追月在過了年關之后就準備前往重秋星了,本來早就該去了,只不過前段時間不是佛光滌蕩死了很多人嘛,他出身的蓬玉仙宗也遭了難,上上下下死傷了不少人。
這還算好的了,不少大宗門自掌教以下除去死了一了百了的,滿宗殘廢啊!仙宗當場倒閉的也有幾家。
也因此,重秋星上下大洗牌,出云真人傳訊讓王追月先不要回來,他老人家可不是那等有點大事小事就“宗門危,速歸”的那種長輩,王追月的分量可是不小,傷了一星半點都不行。出云真人把他按在小界里,然后……他老人家就去沖出去主持勢力洗牌了。
搏到年后不久,撈得八方靈脈,整合數十小宗門,出云真人牛氣哄哄給王追月傳訊,徒兒啊,可以回來了,看看師父給宗門打下的偌大江山。
王追月也是無奈,在張府門口和王二妮道別,一時其實也沒什么好囑咐的了,行李都帶得差不多了,臨走之前忽然又猶豫一下,和張仁對上了視線。
張仁精神一凜,仔細觀察王追月的表情眼神動作,慢慢翻譯了出來:客院碧紗窗下,兩個盆栽,挖開。
嗑點壯陽丹的事,弄得跟傳送陣關口走私似的。
沒辦法,自打張仁去看過醫師,那位御獸宗的宗主就堅稱他嗑藥過量,王二妮也就堅決禁止他嗑藥,上上下下都搜過好幾遍,也不許王追月給張仁煉藥。
王追月是真的心疼妹夫,他一個凡人你就讓他吃點藥,逍遙幾年怎么啦,等上了四五十他還能再嗑嗎?凡人能活多久,你順順他不行嗎?人家小張年輕還輕呢,就眼睜睜看著昊天前輩登堂入室……
唉,因為彩兒一直叫大昊天爹,而且大昊天每天來接送,年節住進來,態度理直氣壯,王追月的誤會不僅沒解除,還越來越深了。
送走王追月,張仁實打實傷心了一天多,然后就趁著王二妮出門去挖客院盆栽了。王追月留了兩葫蘆的丹丸,沒用儲物裝備裝,他其實也怕張仁嗑太多了,但就這兩葫蘆藥,讓張仁感受到了一絲絲久違的底氣。
不怪他這樣心虛,今晚可又是交公糧的日子了啊!
人到中年,張仁的公糧質量早已不如當初新婚那段時間了,當然這也屬于廢話,別看他成婚就挺晚的了,那會兒雖然三十了,可畢竟還是常年習武的童男子,童男子那能和現在……一樣么。
今天還有一點不一樣呢,去年年前救的兩只喵喵姐妹已經會說點人話了,她們自己給自己取的名兒,一個叫花花,一個叫叢叢,因為她們來的時候就躲在枯萎的花叢里嘛。
她們和霞兒她們關系也很好,被收留下來后,一個給霞兒做丫鬟,一個陪伴星兒。小孩子們之間關系是很好的,聽彩兒說她正在一個小世界里給貓貓建國,兩只奶牛貓立刻攛掇著霞兒星兒,下學之后孩子們呼啦一下子全要去桃源村玩了。
聽說楊戩也去了,云華高興極了,挺著大肚子就要拉著楊天佑去玩,楊天佑嚇得不行,各種溫柔誘哄才把她哄住。
王二妮這里不僅沒有懷孕,她可還想著小七呢。
只有成了婚的夫妻才知道沒有孩子打擾的夜晚有多美好,王二妮從前都是等著張仁的花樣,今天卻很難得出門了一趟,從重秋星帶了一些漂亮的法寶,準備晚上帳子里用。
張仁能怎么辦?關鍵時刻還得是親舅子啊!他把藥葫蘆仍舊藏在客院盆栽里,叮囑了丫鬟不要動盆栽,自己帶著四顆丹藥回去吃。
至于遵醫囑……說實話,張仁吃藥從來沒遵過醫囑,王追月讓吃一顆的,他一般吃兩顆,讓吃兩顆的,打底吃四顆,主打的就是一個信任舅兄的藥吃不死人。
王二妮回來的時候,張仁已經換好衣裳吃完藥了,他不知道的是王追月特意加大了幾分藥力,這是仔細計算過分量的,吃一顆剛剛好,這四顆藥下去,張仁原本就很健康的凡人身子一下子像開了石灰池,咕嘟嘟直往上冒火氣。
這點火沒能冒在該有的地方,張仁咕咚一頭栽在了枕頭上,而近在張府的鬼佛陡然從張仁失去意識的軀殼里回神。
一抬頭,就見滿室生輝光,王二妮手里捧著一朵漂亮的紅蓮走進門,笑眼彎彎道:“老張,你看這燈好不好看?不費燈油的,一塊靈石亮百年,開起來的時候還有淡淡的花香,我們放在臥房里還可以熏屋子……老張,你臉怎么這么紅?”
鬼佛看著眼前的紅蓮,還有捧蓮的佳人,感覺心跳如鼓,他古井無波無數歲月,必不可能為這點紅塵誘惑而心動,只會是這本體凡心的緣故。
可……若不適當回應,豈不是破壞人家夫妻感情?
第099章 第 99 章
鬼佛自身, 是沒有不近女色這項操守的,或者說佛本來就沒有這規矩,大多數中下等文明所見到的都是些苦行僧, 連一日三餐都要乞討的,也就談不上找人睡覺了。
他之所以不近女色,原因很樸素,那就是沒緣分。
他是修到了極致的佛, 也是厲到了極致的鬼。和神魔命運混沌可以輕易更改不同, 他是后天強者,強到了巔峰的那種,他的實力不足以更改宇宙命數, 但他可以窺見宇宙命數。
就如他那日見到龍魂元照渾渾噩噩來到枉死城,就知道這條小龍會成為他的弟子,在諸多信眾門下里脫穎而出,成為第二任枉死城之主。這不是誰定下的,而是他見到元照就動了收徒的心思, 然后念頭一起, 便知結果。
正如他第一次見到趕來枉死城會見舊友的王二妮,就……窺見了日后。
當日那一眼看去,諸鬼繚繞之下, 有蓮燈光照,有佳人低吟,有兩人在臥榻上鴛鴦交頸, 另一人赫然是他自己。佛只來得及閉目不看, 鬼卻在心中滋生邪念。
而此時再看王二妮手捧蓮燈笑著走過來, 鬼佛雙目忽然窺到了更深的東西:三夜因緣,第七帝子。
他靜靜地打量著王二妮, 這是個年紀很輕的小仙人,命數之中冥冥之間已經天機模糊,這代表她與昊天結緣極深,并非只這一時因果,而最清晰的能夠窺看到的只剩下很少的一部分,就是她會在和自己三夜因緣之后,懷上第七個孩子。倘若他不動這個念頭,那個他窺見到的活潑可愛,最討喜的小七就不會存在。
鬼佛今夜可以避開的,畢竟和她還不是很熟悉,即便同根同源,他也只是未來會融入本體的一部分,而非她所熟知的那個張仁,可……何必避開呢?或早或晚,總會存在的,他從未見過這樣清晰的命數,甚至能窺看到某一日,手短腳短的小七午后睡在瑤池邊上,淺淡的日光照見她臉上細小的絨毛。
王二妮伸手摸了摸鬼佛的頭,這是張仁的軀體,藥性還在體內冒氣,鬼佛不動彈,只是因為他能壓得住罷了,啞著嗓子拉住王二妮的手,心中的鬼慢慢占據上風,開始鬼迷人竅,極熟練地做出平日張仁的姿態,“夫人……我吃多了藥。”
是的,直接把張仁賣掉了。
王二妮又氣又急,順手把蓮燈擱置一旁,伸手就要用靈氣給他疏導藥性,鬼佛喉嚨發緊,把王二妮按住,輕聲道:“不必這樣,我們不是有更好的法子……”
正要覆身而下,王二妮眼圈都紅了,一巴掌打在他臉上,氣惱道:“張仁!你不是一次兩次了,你非要把身子折騰壞嗎?”
她翻身坐起來,又搗了鬼佛胸口一拳,拍了一把他的脊背,“坐直了,別有多余的想頭,我給你把藥性排出來!還有這藥誰給你的?是不是我大哥?他也是個沒成算的!”
鬼佛有些迷茫地被王二妮按著疏導藥性,這、這和他窺見的好像不太一樣,難道是因為坦白吃藥的緣故嗎?做夫妻的不該坦誠嗎?
神魔之下的二代最強者,諸多上古大佛之師,坐鎮地府無數劫的佛門世尊,被訓得頭都抬不起來,不止佛羞愧縮頭,鬼也老老實實的。鬼佛倒不是神魔雙子那個分離狀態,鬼和佛是他的兩個性格極端。
王二妮見他不說話,更氣了,一邊給他排藥性,一邊又給了他一下,氣道:“老夫老妻的,你逞強給誰看?吃藥有什么用?多折騰個幾炷香把你能耐死了是不是?我是貪這點時辰的人嗎?出去外邊比你能的不知多少!我圖你這個?等吃出事來你就知道好歹!”
鬼佛低著頭默默挨訓,其實這時候藥性紓解大半,他已經可以離開這軀殼讓張仁自己來挨罵了,可不知為何,偏是不想走。
雖然沒什么蓮燈光照,佳人低吟,只有母虎在咆哮,可這般被人打罵訓斥的經歷……悠悠三千萬劫,還從未有過。尤其鬼佛看得出來,眼前人是真的又氣又急,打罵他是為了警示他,這本質上是一種愛憐。
愛憐著他嗎?
縱橫星空的絕世強者,不怕你毀天滅地,不怕你強大無敵,怕只怕這叫金身化作繞指柔的愛憐。
王二妮還在惱呢,斥道:“今天你說了一回實話,還不知從前撒過多少謊!吃死你得了!往后半年都不許了,沒有了,聽見沒有?”
鬼佛老老實實地點頭,不許了,沒有了,說的必是張仁這個吃藥的家伙,和他又有什么關系呢?
這一夜沒能成為三夜因緣里的一夜,鬼佛坐著挨了半夜的罵,到后半夜才悄悄掀開被褥躺在王二妮身邊入睡了,很奇怪,明明罵聲已經停歇許久了,他還是很老實地豎著耳朵,靜靜地聽著她的呼吸聲。
仿佛有些期待再挨一次罵似的,耳朵又燙又軟,連帶著臉頰都酥酥麻麻,呼出的氣都仿佛帶著火,這比先前的心跳如鼓更多了一些別的意味:從心動,到情動。
這本體張仁,命可真好啊,他想挨罵只要惹一惹夫人,這樣曖昧迷離的……一頓打罵,這張仁也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
次日天明,鬼佛感受到了張仁意識在逐漸清醒,有些遺憾地起身離開。張仁的記憶還停留在昨夜吃藥的時候呢,一睜眼天亮了,王二妮早都醒了,看他坐起身,余怒未消,呵斥道:“醒了就醒了,坐起來作甚?你昨天差點給自己藥死,再歇一個早上,中午我帶你去重秋星再看看醫師。”
張仁現在最怕聽見去重秋星這四個字,他雖然怎么也想不起來昨夜的事,但這很好猜的不是嗎?吃藥后失去意識,早起挨了一句罵,中午還要去看醫師,這很明顯是吃藥過量把自己沖暈了啊。
當然把他想破腦子也沒想到會有人昨晚上冒出頭來替他挨了一頓罵,也不止罵,還有打呢。
總之鬼佛離開后,連著好幾天都念不下經文,時不時摸摸臉,摸摸心口,回憶起那夜的打罵。他可不是喜歡被打罵,而是那種被愛憐的感覺,實在叫習慣了萬眾匍匐的強者為之迷離沉陷。
過了年關,氣候就一天比一天溫暖起來了,不過還是有些倒春寒,張府里開著恒溫的法陣,伏林每天來上課路上裹得厚實,進了府門就要脫棉袍,這日他正在門口解棉袍,忽然身后有個清朗中帶著些忐忑的聲音響起。
“請問是伏舉人嗎?在下韓湘,可否借一步說話?”
伏林回頭,見是個容貌清正的青年書生,倒是安下了心,跟著書生走到僻靜無人處,青年書生韓湘猶豫片刻,滿臉羞色,愧問道:“韓某本是去年來龍興縣游湖的學子,不料因病倒在異鄉,盤桓年余,錢財用盡。聽聞此地張仁老爺愛重書生,向來出手闊綽……”
伏林有些猶豫了,張仁哪里闊綽?他雖然在張府里吃喝拿要,可他是在教書啊,總不能把這書生介紹來和他搶活計干,想了想,目光落在韓湘腰間的洞簫上,詢問道:“韓兄可精通樂理?”
韓湘連忙點頭,就聽伏林又問道:“可愿意為小姐教課?”
伏林能來張府當西席,也不是就那么容易的,他可不是給公子教課,學生們都是小女娃,這一般的書生就礙于名聲不愿意來,他吧,窮得吃不上飯了,也就顧不得了。
等來了之后他才發現教小女娃真是順心極了,也安于待在張府教課,這會兒也是真心詢問韓湘的,既然有難處了,就放下書生架子嘛!
說實話,韓湘看著伏林俊朗面容,聽著他口中毫不在意說出小姐二字,冷汗一下子就從背后冒出來了。他在龍興縣病了年余,也聽說了張仁資助書生考中舉人的事,這才厚著臉皮試圖打個秋風。
多的他也沒去想,至少能叫他有個地方住,找個人給家里去信,來接他回去,可這傳聞中被資助的伏舉人……一開口就是給小姐教課!
他莫非,是干了什么不可說的副業,才被資助的?
韓湘這趟出門實在是不得已了,他盤纏用光不說,還欠了些藥錢,客棧的租費也好幾天沒給了,要不是看他還有個秀才功名,客棧老板已經要把他掃地出門,他硬著頭皮點了點頭,想著可以先出賣一點色相,等家里來接立刻跑路,不叫那小姐占得真便宜。
伏林也算善心人,沒看出韓湘已經把他當成老鴇子,按著這青年書生的背,帶他進了張府里。
張仁確實挺看重讀書人的,聽聞韓湘善于樂理,想著給孩子們陶冶情操也是好的,立刻給韓湘安排了東廂住下,又聽了一回簫,很滿意地給了一筆銀子,讓韓湘先去補齊租費藥錢,再雇人跑腿回老家讓人來接,在短時間內就負責教家里的小學生們樂理了。
韓湘猶如大姑娘上花轎被伏林帶去學堂,本以為會是什么放浪小姐威逼書生的戲碼,然后就和一二三四五六七個小女娃娃對上了視線。
沒數錯呢,小六還不會走,多的兩個是人形的奶牛貓。
第100章 第 100 章
哦, 是這么個教小姐啊,我還以為……教小姐呢。
韓湘大大地松了一口氣,比起在這小地方失身, 給小女娃上課倒沒有什么了,不過他要教的并不是他自己最擅長的洞簫,而是琴瑟這些。一是洞簫需要氣足,小孩子很難學, 二是這東西對嘴吹的, 韓湘到底覺得需要避諱些。
當然,他要教啥是他的事,張仁也是很會處事的人, 一眼就看得出來韓湘出身肯定不低。既有功名在身,又擅長樂理,說明從小受到極好的教育,才能二者兼顧,又都出了些成績。
像伏林從小寒窗苦讀的, 他是真埋頭苦讀啊, 很少才有機會拜訪一些先生,當初考上秀才主要靠背誦,就這情況讓他再學個什么音樂?那是真得逼死他。
這年頭交通不便, 韓湘當初是奔著游山玩水來的,出門離了大府范圍也就和家人斷了聯絡,又在龍興縣一病不起, 身上的錢漸漸花光, 托了順路人去信也石沉大海, 沒奈何只能求到張仁門上。這樣的情況,只要他家里人沒搬走, 花錢請托的人肯定能帶信回來,張仁也沒覺得韓湘能在他這兒待多久,還真就和摳門的習慣反著來的,這是純在幫韓湘。
小女娃們都好奇地打量著韓湘,韓湘做了個自我介紹,等談及自己日后為諸位小姐教課時,才發現女娃娃里還混了個男娃娃,這一眼看去還真不大明顯,因為楊戩身上穿的也很鮮艷,是嫩嫩的黃色,混在姐姐妹妹堆里很和諧。
有王二妮的障眼法在,他看到的只是個格外俊秀的小男童,韓湘很和氣地和楊戩打了個招呼,算作剛才失言的歉意。
談及教課,韓湘什么樂器都能上手一番,但張府里沒有瑟箏這些,只有兩把張仁和云華小時候用過的琴,張仁的琴保養還行,云華的琴卻早就不知收到哪個庫房吃灰去了。
今日韓湘就只能暫時先用張仁的琴,上了一堂基礎的琴課。
霞兒特別喜歡這種課,平時都是在伏先生眼皮子底下摸魚,摸得提心吊膽,而這位韓先生,他撫琴時是閉著眼睛的!雖然不知道他閉著眼睛是怎么準確摸對琴弦的,但不妨礙霞兒偷懶偷得很歡暢。
韓湘還從未教過課,不知道小學生們篩子一樣多的心眼子,還覺得自己上得挺好的呢。
伏林也不提醒他,只當是給孩子們放的課間活動了,等韓湘一堂琴課上完,他這才道:“以后每天兩堂樂理課,晚上下學時間不變,別高興得太早,等韓兄離開,這課程還是要恢復的。”
霞兒有些失望,“韓先生就不能一直留下來嗎?”
她倒也不是喜歡韓湘,也不是韓湘教得多好,就是為這每天兩堂可以摸魚的樂理課啊。
伏林坐在躺椅上吹了一口杯盞里的熱牛乳,涼涼地道:“是啊,真可惜,一直留下來的是我。”
底下的小蘿卜頭們都有些敢怒不敢言,連成績最好的星兒和楊戩都縮了縮腦袋,伏先生從不因為誰成績好壞而偏心某一個人,有時候是真的嚴苛,唉,要是能和總閉眼睛的韓先生換一換多好。
今日下學比平時要早一些,因為沒怎么教正經課程,功課也少,彩兒出學堂的時候看見外面天還亮著,熟悉的虛空通道在她腳邊打開,她就像一個再正常不過的下學后小學生,和霞兒她們招手道:“你們今天去不去家里玩呀?”
兩只奶牛貓一下子就撲過來了,要玩要玩要玩!要去小貓國玩!
霞兒卻怏怏不樂地環著星兒的脖子,兩姐妹搭在一起走,朝彩兒擺擺手,“一個月去了十八回,爹說我們都成了別人家的孩子了……”
張仁起初真挺高興晚上孩子有人帶的事,放在平時這是活生生制造了夫妻獨處的機會啊!可上回那不是嗑藥磕暈了嘛,去了一趟重秋星,又挨了老宗主一頓全身檢查,回來之后王二妮禁了他半年。
既然夫妻夜生活已經沒有了,孩子們還成天往外跑,尤其還是跑去“搶”了他一個女兒的昊天前輩那兒,張仁有些微詞是很正常的事。霞兒她們最近和彩兒建小貓國玩得很開心,但到底顧及張仁感受,決定一個月出去半個月就可以了,剩下的時間陪陪可憐的老爹吧。
不過也沒陪成,晚上吃過晚飯,霞兒幾個就和楊戩在花園里捉迷藏了,很久沒玩這種樸素的游戲,玩起來還是很瘋,最后被一個個拎回去睡覺,睡得都可香了。
入夜,云華挺著圓鼓鼓的肚子臥在床榻上,有些不快地道:“這一胎可真磨人啊,活潑得很,一到夜里就踢腿……”
楊天佑溫柔小意地給她捏肩捶腿,低著腦袋,知道云華很快就要數落到自己頭上。
果然,云華忽然氣鼓鼓起來,生氣道:“有一個孩子都不夠你的數是吧?生了一回還要再來一回,雖然吃過丹藥不怎么難受,可你試試和一個活物綁在一起這么久呢?怎么偏偏是我懷,不是你來生呢?”
楊天佑唯唯諾諾,低聲道:“夫人,若有來世,我做你的妻子,為你生兒育女,好不好?”
云華還是不滿意,惱他,“我不要你做女人,我也不愿意做男人,我就是氣,難道只有女人是受罪的?你怎么不出息些,弄個叫男人生育的法子。”
這么一想又覺不對,云華琢磨道:“或是個叫男人女人都不必懷孕的,親個嘴巴,孩子自己蹦出來。”
她又開始暢想道:“這個還比較遠,先不想了,我聽說過一個話本,說一個仙女懷了孕,生育的時候說自己體弱生不下,找了個體壯的丫鬟,把自己的衣裳披在丫鬟身上,丫鬟就大了肚子替她生孩子了……不過這個不好,憑什么人家丫鬟要替這仙女小姐生,又不是丫鬟叫她懷的,都能叫人替她生產了,怎么不肯叫夫君來生?”
換了別的男人,這會兒已經汗流浹背,但楊天佑一貫是很認真聽云華說話的,一直順著她的思維邏輯聽著,這時很認真地點點頭,說道:“婦人十月懷胎已經足夠辛苦,生產艱難,倘若能叫夫君代替,才是道理。”
云華也就想想,但見到楊天佑這樣配合她說話,心氣也順了許多,看著肚子里孩子翻滾打拳也不覺得疲憊了,長嘆一聲。
可惜了,她真不是嘴硬心軟的人,要是真能讓楊天佑替她生孩子,她半點猶豫都不會有的,這生娃的苦楚就該男人來體驗一回。
此時臥房里,蓮燈照夜,張仁橫豎是睡不著,他已經有一個多月沒能鉆進王二妮的被褥里了,以往都是夫妻同蓋一床被,現在可好了,兩人同床但分了被窩。
王二妮睡在里間靠墻,只拿后背對著張仁,有時候張仁偷偷摸摸從后面抱一抱她,王二妮倒也不會推開,可一旦張仁有伸手進她被窩的意思,就會被她一把拍開手。
張仁是真的知道錯了,他的錯在于那次不應該連吃四顆的,一般舅兄讓他吃一顆的,他吃兩顆就行了,那天怎么就鬼迷心竅吃了四顆下去?
不過這話可不敢對王二妮說,張仁唯唯諾諾地道:“夫人,我真的知道錯了,這都一個月了,我不會再吃那么多藥,我上交……”
王二妮悶悶地道:“那兩葫蘆藥我早收起來了。”
張仁大驚,他原本只想說一葫蘆藥,還準備私藏另一半來著,好懸沒有說出口。
王二妮不會把仙法用在張仁頭上,自然也看不出他隱藏在沉穩面色下的心虛,張仁最近晚上總是來磨她,和她撒嬌逗樂,加上那天去看過醫師,張仁的身體確實沒什么大毛病,她已經有些心軟,但不是一個月就放過的事,按照王二妮的想法,說了半年,至少也得禁他三個月,否則他記吃不記打。
今晚仍是徒勞無功的一夜,張仁見王二妮側過去閉眼睡了,也只得嘆了一口氣,回到自己被窩里。
王二妮忽然問他,“ῳ*Ɩ 你想叫孩子們學些樂理?今天我聽見那先生的琴聲了,真是好聽。”
張仁有些酸了,“我也會彈琴,你都沒夸過。”
王二妮納悶,張仁確實會彈琴,但他也就是個“會”啊,距離精通,距離那種以情入琴的美妙境界,差得特別遠好吧?反正她偶爾聽張仁彈琴,什么琴聲傳情的意思都沒聽出來,光記得他認真彈琴的手法了。
簡而言之,匠氣。
張仁也就是沒個讀心術,不然這會兒早跳起來把韓湘攆走了。
不過讀心這種普普通通的小術法,甚至都不必刻意放開了聽,有人是會的啊。
鬼佛坐在靜室蒲團上,聽著遠處臥房內夫妻夜話,原本空空蕩蕩的膝上忽然多了一張靈氣織造的金色古琴,當然,名為古琴,對他來說是個很新的東西,他慢慢悠悠抬手撩撥起琴弦,神級智慧回憶起白日張府內所有動靜,慢慢復刻了韓湘的琴聲。
同為昊天分魂,他跟張仁的藝術水準半斤八兩,又或者說這尊至強神魔壓根沒這玩意兒,但區區樂理而已,技入大成,任是無情也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