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第 51 章
入夜時分, 張府。
一只肥肥的貓竄上了圍墻,底下跟著一黑一白兩只狗。
自打太白神魂離體之后,控制身體的就成了白狗的蒙昧本能, 院子里的老桃樹精只負責幫他看著身體不受損壞,至于別的……也管不了啊。
但在肥貓阿黃看來,那只比較笨的白狗最近終于聰明了一些,懂得它的眼神暗示, 有好幾次都避開了黑狗, 成功地吃上了貓屎。
今晚沒能避開黑狗,白狗明顯有些沮喪了,阿黃輕巧地在樹下刨了個坑, 剛蹲上去,兩只狗就過來討好地舔嘴巴,阿黃努著胡須,氣沉丹田,很快就造好了狗界美食, 讓開了毛乎乎的貓屁股。
兩只狗立刻箭步上前, 阿黃隨意地刨了刨土,正要事了拂毛去,就忽然聽見后面一聲慘叫, 兩只進食到一半的狗子忽然廝打了起來,不僅廝打,那白狗好像瘋了一下沖過來, 甚至要打貓了!
阿黃唬了一跳, 幾步爬上老桃樹, 白狗立刻放棄了它,轉而追打起黑狗來。
看著底下的兩狗大戰, 阿黃坐在樹杈上,無辜地用后腿蹬了蹬耳朵,那只剛剛聰明幾天的白狗,它好像又瘋了。
任是誰前腳剛啃完神魔頭骨,下一刻靈魂投影而來,發現自己在吃貓屎,都會發瘋的。太白只覺得那股在狗鼻子里顯得無比香醇的氣味如影隨形,怎么甩都甩不脫,甚至感覺比那些硬骨頭好吃多了……呸呸呸!太白慘叫著追打起了黑狗。
老桃樹精眼觀鼻鼻觀心,假裝自己在睡覺。
夜晚的喧鬧沒能吵醒熟睡的主家,王二妮靠在張仁懷里陷入了深眠,月色皎潔,原本熟睡的張仁忽然睜開了雙眼,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來。
神魔雙子在張仁的軀殼里已經待了多日,外界的一切他都熟知,知道張仁有妻有女,還有一個妹妹,也記住了這些天見過的每一個朋友的氣息,他隱忍這些天,就是為了干一票大的。
本體是吧?下一任天庭之主是吧?嬌妻愛女生活圓滿是吧?老子今天屠了你滿門,殺掉你所有朋友,就算是死,也讓你失去一切,不知道你會受到什么樣的刺激?
什么天條秩序和他有什么關聯?倒不如說,他自從知道大昊天的事,就很期待見到一個入魔的至強者,屠盡一切的美妙場景。
他坐起身來,看著熟睡的枕邊人,下意識地想到那天初見……他幫助本體干活的事。
魔子臉都漲紅了,他活了不知多少萬年,惡事沒少做過,雖然總是有個礙手礙腳的兄弟阻攔他,但他是自認魔頭的,卻從未行過這樣的惡。
不、不對,反正都要殺了這個女人了,還管那些做什么?
魔子惡意上頭,伸出了手向著王二妮的天靈拍去,手伸到近前的時候,王二妮即便是在熟睡的情況下,還是準確地按上了那只手,迷迷糊糊抱進懷里,呢喃道:“老張,別鬧,這兩天不想折騰。”
魔子氣急敗壞,誰想折騰那事了?他要殺人!殺人!可他的手被王二妮抱入懷中,貼合著薄薄的褻衣還能感受到肌膚的溫度,他抽了半晌也沒能抽回手。
這時候,就應該上另外一只手了。
魔子咽了咽口水,左手探了出去,卻不像是探向顱腦或者是天靈蓋的方向。
這第二只手也被王二妮截獲過去,一齊抱在懷里,她意識稍有些清醒了,半睜開雙眼,揪起魔子的耳朵,惱道:“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再這樣,你就去書房睡。”
魔子被揪著耳朵,對上那張半夢半醒的怒容,忽然老實了很多,低聲道:“知道了。”
王二妮松開他的耳朵,伸手把他抱進懷里,輕輕地拍了拍,眼睛又閉上了。因為是側抱著的姿勢,她一聲聲呼氣就打在魔子的側臉上,燙得他半張臉連帶耳朵都像是要燒起來了。
魔子紅著臉被抱著,有些惱怒地想,他可能著了道,這就是媚術吧。
屠殺滿門的事,明天再說,現在不能把這個女人吵醒了,要是她醒過來,對他使用更厲害的媚術怎么辦?
魔子想著,心安理得地在王二妮的懷抱中閉上了雙眼,靈魂消融的痛苦仿佛都遠去了。
回歸小世界的第十二天,王二妮一早起來就有了感應,她的肚腹之中多了三個小小的胚囊,一經著床,立刻被她這個母體發覺到了,她又驚又喜,很快告訴了張仁這個好消息。
張仁反而呆愣了一下,急忙道:“三個……會不會太多了?”
雙胎的婦人生產起來都非常吃力,很容易難產,這可是三個孩子啊!
王二妮見他第一時間是關心自己,不由得眼泛笑意,很快解釋道:“如今不像是懷霞兒那會兒了,重秋界就有讓懷孕的婦人無感無痛的丹藥,何況我現ῳ*Ɩ 在有修為護體……”
她細細地解釋著,不斷撫摸著肚腹,柔聲道:“以后家里要多三個小孩子了,一定會很熱鬧吧?”
張仁聽了解釋,心頭也安定下來,終于可以接受這個好消息,頓時也笑了,說到:“霞兒太皮實了,最好有個文靜的妹妹,三個啊!我一下子要做四個孩子的父親了!”
王二妮忽然又道:“要是這次也沒生出男孩呢?”
幼年的經歷到底還是影響著她,即便已經到什么都不必害怕的地步,還是會問出這句話,想要一個讓她安心的回答。
張仁伸手輕輕撫摸著她的小腹,笑道:“那家里就是你們女孩兒的天下了。”
王二妮也忍不住笑了,府里本就是丫鬟比雜役多,只論主家的話,她和云華還有霞兒,再加上三個女兒,那大約就真成了話本子里的女兒國了。
張仁喜悅的同時,他體內從來不在白天有動靜的雙生兄弟不由面面相覷,那日之后,張仁虧了好一陣,也就前兩天有那么一回,明顯不可能,那算算時日,這三個孩子……
神子已經不想思考了,他現在只想趕快消融掉,讓他不必再面對這些,本就是荒唐的一夜,還誕生了荒唐的種子。
魔子一個沒忍住,控制著張仁的手再次摸了摸王二妮的肚腹,整個意識都飄飄的,他真的感受到了屬于自己的孩子,真的是他自己的氣息!
張仁稍微有些愣神,看著那只不受控制的手,好在魔子很快收回神念,留下張仁略帶狐疑地張合了一下指頭。
入夜,在張仁熟睡之后,魔子再次想要控制他的身體,但在他動念之前,神子已經先一步出去了。
說起來,神魔雙子其實并不能算是真正的兄弟,神魔的本質是混沌,始于宇宙開辟之時的清濁二氣,一念成神,一念成魔,神就是魔,魔就是神,只是他們習慣了將自己分為兩個。
神子伸出手,輕輕地感受著屬于自己的孩子,好半晌,又躺了回去。他一回到魂海之中,魔子就迫不及待地進入身體,一把抱住了王二妮,親了親她的臉。
本體的女人懷了他的孩子,那還用分什么本體和分魂?反正他都要融入本體的,他就是本體的一部分啊!那老婆怎么不能也算他一份呢?
魔子心安理得地占了會兒便宜,滿足地隔著肚腹摸著自己的孩子,想著該回一趟道場,收拾一些傳承留下,他總不能像閻羅那樣,一窮二白,拿些雞零狗碎的玩意兒,就讓女人給自己養孩子。
傳承要留給孩子,他積攢的那些寶物可以留給老婆防身,哦,倒也不需要,大昊天就在邊上守著呢,不過那些寶物之中,至少有些很漂亮的可以用作裝飾。
魔子越想越覺得美好,直到一只手掐上了自己的脖子。
是張仁自己的手。
一直熟睡的張仁猛然出現在了識海之中,三個魂體面對面,場面顯得有些尷尬,尷尬的倒不是魔子,而是神子。
面對張仁鋒利的眼神,神子稍顯局促,開口道:“也許你有很多問題想知道,但我們是你的前世,也就是你……”
張仁:“我沒有問題需要知道。”
同樣的事,他已經經歷過三次了!尤其是想和他爭搶身體的蕩魔,給他留下了前世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兒的深刻印象。
魔子現在幸福得很,看張仁都順眼,親親密密地道:“你是本體,我們注定要融合在一起的,我們就是你的一部分,你在生氣什么?”
張仁面無表情地問:“我能宰了自己的一部分嗎?”
魔子大笑:“哦?你想缺哪一部分?提醒你一下,我們被你掠奪去的,只有魂靈承載的智慧。”
張仁皺眉,不覺得自己需要那么多智慧,他這么多年活下來也沒覺得自己是弱智,他有心想要探究一些,魔子卻壞心地閉嘴了,笑嘻嘻地張開雙臂,他如今真心想要融入本體,魂體變透明的速度一下子變快了很多。
張仁一把推開魔子,從身體內醒轉過來,然后看著身側熟睡的夫人,眉頭緊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他的前世,怎么就一個一個一個融不完呢?
第052章 第 52 章
這會兒是晚春時節, 按十月懷胎算,王二妮肚子里的孩子要到冬日里出生,不過生命形態的不同也會造成孕期的不同, 王二妮隱隱有種感覺,這三個胎兒應該有先后之分。
能在母體內待的時間越長,吸收了越多營養的孩子才會更強大,這也是高等文明的共識, 越是高等文明, 就越不會去做體外孕育胎兒的事。胎中自有一番奧妙,和母體分離太快的孩子屬于先天不足,是后天用再多資源也無法追上的。
不過到了神魔境界, 有許多玄奇手段,這又不是那些文明勢力能想象的了。
張府之中,除了王二妮懷孕之外,其實也還有個孕婦、不,懷孕的狗。自打那日太白歸體, 他發現了兩個噩耗, 其一當然是狗的身體本能背著他吃了不知多少次貓屎,其二就是……這條狗肚子里揣上了崽崽。
這條凡狗本就是一條小母犬,太白附體之后也沒想過別的, 因為同窩出生的那只黑狗一直有些懼怕他,哪怕是發情期到了,也沒有過近交的念頭, 他在張府里待了好幾年了, 從來也沒懷過孕。
然而就在他魂魄離體的那些日子里, 有個該死的東西帶了自家的公狗過來配了種,至于太白為什么知道, 因為他現在面無表情地趴在張仁腳下,聽著他和那該死的東西談論小狗崽的事。
呂洞賓笑著拍拍太白的狗頭,對張仁道:“我家那只是養來堵兔子的,個頭也不算大,太白懷起來應該不算很辛苦,前段時間我看它們天天膩在一起,應該已經是懷上了。”
張仁點頭,又不大滿意地道:“你至少要和我說一聲,我至少看看品相。”
呂洞賓連忙告饒,末了又笑道:“等太白生下崽子,我要挑兩只帶回家去,要是有品相好的,就留給大哥。”
張仁這才稍稍滿意,摸了一把太白的身子,略有些期待地說:“太白這些年還沒懷過崽,我之前挑過一些品相很好的公狗,它都沒看中,可見和你家的狗也是有緣分的。”
太白低頭看爪子,掩飾自己眼中的殺意,什么緣分!分明是趁人之危,趁他不在配上了種,這叫¥#¥@……
呂洞賓還感覺這只小白狗很溫柔乖巧呢,又揉了揉太白的腦袋,才向張仁告辭離去。
他走后,太白還追了幾步,要不是身后就是張仁,太白是真有心追上去把呂洞賓咬死,他一個先天男性神魔,怎么就懷上了狗胎?
張仁還當是女狗外向,是嗅到了呂洞賓身上他家公狗的氣息舍不得,由狗及人,他想起了最近天天不著家的云華,不由得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這都叫什么事啊!
然而就算張仁再不愿意,云華的婚事還是得辦了,她如今過了生辰也要二十歲了,這個年紀在外頭已經算是老姑娘,能遇到一個有情人不容易,所以張仁對她挺縱容,可縱容是會出事的。
事還是魔子起了壞心告訴他的,那日一早,再次和張仁爭奪身體失敗后,魔子懶洋洋躺在識海里,忽然看了一眼云華,笑嘻嘻地道:“恭喜恭喜啊,你家飯桌上多了個孕婦。”
張仁起初沒反應過來,哪怕魔子說的是夫人又懷上一胎,他都沒那么不敢置信,因為夫人是仙女嘛,可他說的是什么?多了一個孕婦?這一桌他和夫人,云華霞兒,就四個,總不能是才四歲的霞兒吧。
張仁手里還捧著豆漿碗呢,他哆哆嗦嗦著看向云華,碗里的豆漿翻江倒海,一如他的心情,他顫抖著嘴唇看看云華,又看向王二妮,頓時反應過來她臉上欲言又止的奇怪神情代表著什么。
胎兒著床,一般就可以感應得到了,王二妮丟失的那一胎,如今正被大昊天抱著的石胎彩兒,就是因為當時懷上,但還沒著床,她自己沒有懷胎的感覺,和羿一路同行,羿都沒有發覺,最后被大昊天抬手收走。
云華一無所覺,當然了,哪有人懷孕才十幾天就有感覺的,她吃得正歡實呢,就看到哥嫂兩個都看向自己。
嘴里的花卷頓時不香了,她干巴巴地道:“怎么不吃啊,都看著我做什么?我又沒有做虧心事。”
這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語氣已經很能證明問題了。
王二妮按了按云華的肩膀,看了一眼張仁,低聲道:“好了,和家里人還瞞什么,云華,你先說清楚,是楊天佑欺負了你,還是你們兩廂情愿的。”
不怪她這么認真,楊天佑雖然貌若好女,年紀也小,但到底是個比云華高大的少年,動用武力的情況下還是可以得手的。
云華的小圓臉立刻漲紅起來,對上嫂嫂關切的視線,和張仁如刀的眼神,她結結巴巴躲躲閃閃的,小聲地道:“我……我欺負的他。”
張仁惱道:“你一個女孩子怎么欺負他?腿長在他自己身上,他要是不愿意,還跑不掉嗎?”
云華很是心虛地道:“我把門鎖起來了,鑰匙當面塞在肚兜里,讓他自己來拿。”
張仁和王二妮都是一噎,這、這……小丫頭挺會玩的,他們做了幾年夫妻了,都沒玩過這么刺激的花樣。
云華摸了摸鼻子,又道:“后來,后來我們兩個都起了意,就在一起了。”
她起初是很心虛的,但越到后來就越是理直氣壯了,昂著腦袋說:“我要是不試試看,怎么知道他行不行?等成了婚事再發現就已經晚了啊,又不是盲婚啞嫁,我了解了解他不行嗎?”
張仁眼前一陣陣發黑,好半晌自己順完了氣,只道:“明天叫他來和我說話,成婚之前,你們不許再見面了!”
云華立刻反應過來,驚喜道:“哥,要給我辦婚事了啊?”
張仁氣得沒理她,王二妮拍了拍云華的腦袋,在她耳邊低聲嘀咕了幾句,小丫頭嚇呆了,看向自己的肚子。
一個飯桌上,也就霞兒還能大口大口吃得香甜了,談話之初王二妮就把她的聽力關上了,這不是小孩子該聽的事。
隔日,楊天佑提著一些禮物上門,然后就被張仁掐著后脖頸拎到了書房里,也不知二人是如何談話的,反正張仁隔一會兒摔個杯杯盞盞的,聲音也很大。大半個時辰后,楊天佑俊秀的臉龐上多了兩個巴掌紅印,悶不吭聲跟著張仁出了書房。
云華和王二妮就在邊上的房間聽著,等到楊天佑離開,張仁沒好氣地對云華說:“行了,婚事定在一個月后,那會兒你還沒顯懷,孩子早產個把月也很正常,這些天好好待在家里養胎。”
王二妮問道:“沒提什么過分的條件吧?”
張仁緩了一口氣,搖搖頭,“我能提什么條件?他家里上無雙親,下無堂族的,住在我們家怎么了?又沒去官府給他定成贅婿,生了孩子還跟他姓,白得個大傻丫頭,他還不高興嗎?”
正經大戶人家的婚嫁都是要經過官府的,不是村戶人家擺個酒席就算了的,婚書也是官府發放,做人家的上門女婿,是真的要在官府備上案的。對一個年紀還小的秀才來說,當了贅婿很影響仕途,雖然楊天佑自己愿意,但張仁思前想后,還是沒這么做。
一年兩年還好,小夫妻感情正濃,等以后楊天佑仕途不順,再來怪云華不好,那時候孩子也和他生了,大把青春年華花在他身上了,豈不白白糟踐。
云華不管這個,知道不用搬出去住,還像以前那樣待在家里,只是要多個郎君一起,她高興極了,就像多個常年住家的小伙伴一樣,一點都看不出將為人母的感覺。
張仁算是操碎了心,以后家里多個人,還不知道好不好相處,但看著妹妹喜滋滋的樣子,還是搖了搖頭。
唉,養個年紀差距很大的妹妹,就如同養個女兒似的,想到以后還要經歷這樣的事,張仁就感覺心里沉重,他看了看霞兒,幾乎有種想劁了全天下男人的沖動。
舍不得啊!
晚間,張仁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魔子照例嘲諷了他一番,兩個魂體撕扯爭吵了沒多久,雙雙入眠,而神子睜開了雙眼,看著身側同樣睡不著的王二妮。
張仁并不想讓王二妮跟他一起發愁,索性這兩個前世并不像蕩魔那樣時時刻刻想和他爭奪身體,也就沒提這事,王二妮枕靠著神子的肩膀,低聲道:“老張,我有感應了,肚子里最大的那個應該是女孩兒,而且很靈性。”
神子的手被她拉著去撫摸肚腹,他溫柔地道:“嗯,女兒很好。”
王二妮蹭了蹭他的肩膀,“現在懷胎比霞兒那會兒輕松多了,胎兒在生長,但是不會顯懷,再怎么折騰也沒事。”
神子又嗯了一聲。
王二妮拉著他的手往上,帶著他揉了揉心口,“不過偶爾會有些心悸,老張你給我揉一會兒。”
神子略微猶豫,很正經地替她按揉,沒有半點狎昵的意思。
王二妮漸漸狐疑,平日都是老張動手動腳來暗示她,怎么今天她暗示了這么久,這男人都沒回應的?
是最近大哥沒來送丹藥的緣故嗎?
第053章 第 53 章
王二妮其實很體諒人的, 見張仁沒那個意思,也沒有叫他難堪,順勢靠著他的懷抱入睡了。
神子溫柔地看著她, 輕輕撫摸著她的長發,和魔子不同,他從未抵抗過本體,所以會更快消融, 他現在很快就會融入本體之中了。原本他極少主動出現在張仁身體內, 今晚和往常不一樣。
明明覺得還有一些事情要做,比如整理遺物,或是和友人道別, 完成一些從前許下的承諾,可伴隨著夏夜晚風,和身側溫柔的呼吸聲,神子覺得自己難得很懶怠,一根手指頭都不愿意動, 只想和夫人就這么膩著。
這大約就叫做溫柔鄉吧。
上半夜神子靜靜地躺著, 后半夜,他也開始輾轉反側起來。
消融到最后,如同烈火焚燒, 但疼痛對神魔級的生命來說只是最微不足道的,真正痛苦的地方在于將死的迷茫,和不知歸途的恐懼, 但他已知歸處, 心中卻也安定。
神子下定決心, 忽然側過身,抱緊了熟睡的王二妮, 嗅到她發間有淡淡的桃花香氣,想起幾日前,她和云華一起采摘花瓣的場景,嘴角就不由自主露出一絲微笑。
伴著桃花香氣,他漸漸失去意識,最后只來得及對驚醒的魔子道:“只好麻煩你了。”
魔子罵罵咧咧遁入虛空,將他散入宇宙中的靈氣一掌拍散,原本聚攏成形的靈氣一下子四處散開,這才沒有造成大范圍的影響,返回張仁體內時,魔子發現自己動用了一波力量后,魂體更加顯得透明了,不由再次低罵一聲。
老子是要死了,可不想這么無聲無息地去死,連來過的痕跡都沒留下。
次日一早,王二妮就發現張仁的臉色不大好看,不由連忙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靈氣入體檢查上下,沒發現有哪里病變,這才松了一口氣,問道:“老張,怎么了?我看你不大舒服的樣子。”
張仁白著臉搖搖頭,他不知道體內的那個魂體發什么瘋,明明都快消融了,凌晨那會兒卻拼命和他爭搶起身體來,原本他沒想管的,可那魂體得到身體的第一時間,就伸手意圖猥褻夫人!
因為從前沒這樣的情況,所以張仁對魔子也放松了警惕,可他這些前世根本就和蕩魔是一丘之貉!他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把魔子擠出了身體,兩人在識海里廝打多時,直到夫人一覺醒來。
張仁是真的疲累,又不想說出來讓王二妮擔心,只好推說道:“這兩天可能是過于擔心云華的婚事,所以沒休息好。”
王二妮略微猶豫,還是沒戳破他,其實她感覺張仁有可能是……虧了。
到底三十幾歲的男人了,這年頭已經算是中年人,再往后過幾年到四十歲,都可以自稱老夫了,不可能還像年輕那會兒龍精虎猛,雖然她其實也沒見過張仁年輕時候。
王二妮還是善解人意的,沒有直說,只道:“接下來還有的忙呢,我想著把后巷那邊清一清,剛好圍起來,云華和天佑他們年輕小夫妻總不能真擠在小樓里過日子。”
張府最開始也只是普通的二進住宅,后來生意做大了,慢慢收購了左鄰右舍的房屋,才擴建成現在的樣子。
所以后巷那邊一條街其實也是張家的地,張父還在那會兒,是簡單收拾了一下給仆人住的地方。如今張府沒那么多仆人了,后巷也就閑置下來,擺了些不常用的物件當成庫房用。
話題真轉到云華的婚事上,張仁也松了一口氣,笑道:“要是改建,一個月可不夠,不過可以先辦婚事再建房,就從云華的小樓開始圍到后巷,地方也不算小了,他們再生幾個孩子也住得開。”
說到這里,又難免想起云華肚子里已經揣上一個,張仁還是有些惱,只道:“那楊天佑實在像個狐貍精!”
王二妮忍不住笑出了聲,安撫地給張仁順了順背,“好了,不要人前人后總提這事,越提越掛在心里,只要他們日子過得好就行了。”
張仁勉強點了點頭。
不過他很快就又破防了。
大清早的,他坐在書房里看看賬本,夫人就來給他送酒,這本就讓張仁有些奇怪了,他不大飲酒的,尤其還是早上,不過夫人一番心意他也沒有推辭,直到一口下去,龍落子酒!
別人可能喝不出來,畢竟龍落子酒一般不是直接把龍落子泡酒里,而是研磨成粉末入酒,可他吃過溫陽丹啊!對龍落子的味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龍落子可是治腎虛的靈藥啊!平白無故,怎么給他喝這個?
張仁有一萬句疑問在心中發酵,但王二妮只是稍稍有些局促,反正外間也沒人,聲音略微壓低道:“這是重秋星上尋摸來的,好幾百年的龍落子,很補的。”
張仁顫聲說道:“我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嗎?”
丹藥是道家修真之法,磕幾顆丹藥也是風雅之事,喝上補藥這性質就不同了啊!而且還是夫人親手端來的補藥!
魔子早就在最初的愣神過后理解了這事的本土含義,笑得識海動蕩,只差捶地大笑幾聲,張仁則是悲傷而悲憤地看著手中的龍落子酒。
王二妮真沒想到他拿丹藥當飯吃的人,會因為喝到補藥難受成這樣,猶豫了一下,低聲道:“那不喝這個了,我學一學怎么煉丹?”
張仁抹了把臉,“算了,我喝了吧。”
說完,一大杯龍落子酒一飲而盡,就是臉色更不好了,看著就跟被君王賜了毒酒的忠臣似的。
而且直到中午吃飯也沒緩過來,因為他又看到了滿桌的補腎藥膳,燉豬尾,炒鹿肉片,黃芪蓯蓉粥,紅燒羊蝎子,蟲草烏雞湯……
云華不大懂這個,吃得滿頭冒汗,還對不怎么下筷子的張仁道:“哥怎么不吃啊?今天菜色不錯啊,口味也好。”
王二妮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她這不是,還想搶救一下嘛,總不能才成婚幾年,孩子都沒多大,就不過夫妻生活了吧?而且補補又沒壞處。
張仁現在是真懷念大舅哥啊,都是男人,知道給他遮掩,從來都是書房密談,服用丹藥還能說是養生,而不是讓他無助地面對這滿桌的補腎之物。
其實王追月的“遺物”不少,他給張仁煉制的溫陽丹可是以麻袋計數的,只是他到底是煉丹師,不是專門開虎狼藥的,大多以溫補身體為主,但現在,張仁需要的可不是養生丹了。
龍落子就酒,越喝越有,晚上的時候,張仁木著臉直接生嚼了一對龍落子,他現在感覺渾身有千鈞之力,魔子想出來搗亂,被他一腳踢進識海空間里,對上王二妮關切的眼神,張仁直接吻了上去。
補我一天了,今晚就讓夫人試試成效吧!
夫妻打架,從床頭打到床尾,又從臥房打到圍墻,最后亭子邊休戰,王二妮不得不承認她冤枉了張仁,畢竟腎虧的人再怎么補,也補不出這種精神奕奕的勁頭,他昨天大概是真的憂心云華的事。
張仁這才滿意,并不知道這漂亮的一戰,魔子為他出力不小。為了這二兩肉的事,他都用上兵法了,先示敵以弱,再暗度陳倉,最后瞞天過海,犯下驚天罪行!
不過總之,三個人都挺滿意的。魔子也不想著搞事了,他現在陷入了一種非常平和的心態,看見一只狗都不會上去踢兩腳的那種。
可惜美好的日子總是不長久的,用了幾天兵法后,魔子明顯感覺到力不從心了,倒不是他有什么毛病,而是魂體支撐不住了。
臨消散之前,他罵罵咧咧把神子沒做完的事都給辦了,最后回了一趟道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有價值的都收攏進識海空間里,化為一顆寶珠,就放在王二妮的枕頭底下。
回來的時候,正是傍晚,感覺自己已經撐不到晚上再使一回兵法了,魔子一頭撞開張仁,拉著王二妮上了張府的一處二層屋頂,鄭重地道:“夫人,我想好了,我們第二個出生的孩子,就叫她夕兒,還有那個最小的,叫朝兒。”
朝夕。
朝問道,夕死可矣,他見過太多宇宙大道,早已過了聞道則喜的年紀,但還是覺得朝夕是個很美的詞。
王二妮和張仁商量過幾次孩子的名字,倒沒有懷疑什么,想了想,點頭道:“好,就叫這兩個名字,彩兒,朝兒,夕兒,都很好聽。”
魔子咧嘴笑了,這個笑很不像張仁,笑得有些邪性,他一把講王二妮抱進懷里,在她唇瓣上狠狠地撕咬幾下,急切地品嘗著她的滋味,而后,死在這場甜蜜的探索之中。
磅礴的靈氣如刀,狠狠襲向桃源村的方向,大昊天躺在破床上,隨手一揮,就打散魔子在這世上最后一絲威脅。
后半程吻勢逐漸溫柔,人已經成了張仁,張仁慢慢地松開了手,王二妮唇瓣微腫,定定地看著他,忽然輕輕道:“又……走了一個?”
張仁嘆氣,沒瞞過。
后頭兩人靠在一起看著夕陽,王二妮枕在他肩膀上,看著夕陽落幕的盛景。
歲月溫柔啊。
第054章 第 54 章
晚夏時節, 張府里第一個生崽崽的是太白。
他壓根沒想用凡胎承受生育之苦,早早就避了出來,一個魂站在老桃樹精邊上, 黑著臉看那只白狗下小狗。
老桃樹精感嘆道:“神魔誕下后代不容易,星君往后也算有了一脈后裔傳承。”
太白不屑一顧,什么后裔傳承,區區凡狗, 資質不好的話往死里喂資源, 也最多活一個劫紀罷了,難道他還指望這窩凡狗子子孫孫無窮匱,給他下無數狗崽后代?想想都窒息。
白狗是頭胎, 生得比較艱難,先下了個淺黃色的小崽,后頭就比較順暢了,接連四個都是黃狗,一看就是那種土黃犬的后代, 太白仿佛能從狗崽身上看到那只作惡公狗的輪廓, 氣得扶著樹罵罵咧咧。
生到最后一只時,白狗的肚子明顯癟下去很多,最后一只小崽個頭也很小, 落生之后,母狗舔掉胎衣,露出一只白皮的細狗小崽來。
太白起初沒在意, 隨即忽然眉頭一動, 這只小崽……資質極好。
他還想湊近了看看, 但實在不想這時回到狗身里去,左右不過一只小狗, 想什么時候看就什么時候看,沒必要這些日子歸體,他可不想喂奶。
第二天,太白下小狗的消息就傳開了,張仁連忙過來看,一共五只小狗,四只都隨了呂洞賓家那只土黃狗,品相最好的就是小五。
小五是一只雪白雪白的短毛小細狗,搶奶搶得很兇,張仁伸手過去,還沒睜眼的小狗張嘴就要咬,張仁立刻縮手回去,沒讓它咬到。
王二妮也趕過來看,忍不住笑道:“這小狗倒是適合做獵犬,兇得很。”
張仁拍了拍母狗的頭,笑著站起身道:“我們家倒沒人愛打獵的,我只是喜歡獵犬的品相罷了。”
王二妮看過人打獵,沒覺得有趣,村里的獵戶打獵只是為了混口飯吃,她還沒見過打獵只為玩樂的,實在不覺得這樣的事有趣。
家里的狗平安誕下一胎,也算是件喜事,云華的婚事就在這兩天,府里都挺忙的,張仁就以此為由多賞了府里丫鬟仆役們一個月的月錢,家里貓狗的伙食也添補了些,尤其是才下小崽的母狗,不僅添了食量,每天還多給喂一碗魚湯下奶。
楊天佑家里是真的窮,一窮二白只剩三間房屋的那種,也沒什么可收拾的,但到底要些顏面,張仁給楊天佑塞了不少銀錢,叫他置辦些聘禮送來,雖然是左手倒右手的事,但這樣總能堵住外人的嘴巴。
婚禮當日很是熱鬧,張仁請了許多朋友過來,楊天佑那里沒什么親朋好友,只得厚顏拉了些同窗過來,其實他和同窗們的關系也不親近,也就是他小小年紀考中了秀才,又得了一門好親事,人家不好拒絕他而已。
云華就厲害了,她有不少小姐妹,有的成婚之后就疏遠了她,覺得和一個閨中老姑娘往來不好,但更多的和她玩得不錯,十幾桌酒席里頭,她一個閨閣小姐,請的朋友居然占了四五桌,比楊天佑拉來的同窗多得多,不得不說她跟張仁真是一家兄妹。
這樣熱鬧的婚事,王二妮當然也去了一趟桃源村,請大昊天……讓他把王追月放下來,都是一家親戚,總不好大家熱熱鬧鬧吃喜酒,放著王追月一個人孤零零不管。
大昊天非常好說話,只是請求道:“我也想看看婚禮,我會變成其他樣子去,好嗎?”
王二妮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給了他兩張請柬。
然后大昊天就化成了太白的星君人形,和王追月一起去吃喜酒了。
真正的太白一臉呆滯地看著大昊天坐在席間,左顧右盼,他好像在記婚禮的一切細節,從裝飾擺設到一應流程,把云華和楊天佑身上的喜服形制都記得一清二楚。
酒席宴間,王追月宛如隔世一樣坐著,拿筷子的手微微顫抖,他已經吃了不知道多久的天材地寶了。月宮上沒有活物,他啃的都是靈石寶珠一類,不說啃不啃得動,滋味是真的寡淡,有的都不是吃進去的,而是硬吞下去。明明身處華麗的宮殿之中,他卻生生活成了野人。
這一遭重歸人間,一向飲食不過七分飽,以清淡素食為主的王追月,一筷子就夾住了一大片金湯肘子皮,肥嘟嘟的肘子皮!
風卷殘云,鯨吞虎吸,吃出了殺人如麻的氣勢來!
好在他坐自家那桌。
熱熱鬧鬧到了晚上,席上的女客大多早早散了,只有些已經嫁為人婦的,和丈夫一道來的還留在席間,楊天佑的同窗們喝不過張仁的朋友,大多醉得東倒西歪,兩邊戰力都不夠,自然鬧不成洞房,剩下的人把云華和楊天佑送到新房里也就散了。
新房自然不是云華先前住的小樓,而是張仁早年的住處,雙親去世后,他就搬進了張府后院的主房里,原先的少爺院子就空置著。那地方很大很寬敞,如今暫時清理出來做新房用,主要是因為肚子等不及,等到改建完成再讓他們搬也沒什么。
事實上楊天佑也沒什么不滿的,新房收拾出來非常漂亮,院落四合,有兩排廊房和前后兩個大屋,大屋里又各自內外三間,放在一般人家都可以住祖孫幾代了。
小夫妻鴛鴦帳暖,張仁和王二妮指派著人收拾殘席,還完整的菜色撤下去,這按慣例是仆役們的加餐,實在不成樣子的就折一折倒進泔水桶。
從前張府不養豬,但自從王二妮嫁過來之后,她帶的那頭豬地位也水漲船高起來,過了幾個年都沒殺ῳ*Ɩ ,反而養得白白胖胖的,府里的泔水一向都是這頭豬的。
還有些喝得太醉的客人,家里就在縣城的雇轎子往回送,離得太遠的就安置下來,還要打發快腿去人家家里報信。
王追月還沒走,他今天吃得太多了,為了解膩又喝了很多酒,雖然人還清醒著,但王二妮還是沒讓他就這么回去,收拾了間客院讓他住下。
一切忙完,已經很晚了,張仁長出一口氣,遠遠看見新房那邊燈燭未歇,難免有些心酸,道:“住家的女婿半個賊啊。”
這是龍興縣的老話了,也就是表達一下岳家人的不滿。
王二妮搖了搖頭,笑道:“你都看在眼皮子底下了,還放不下心來?我看云華是很開心的。”
張仁也笑,回到主臥的時候,看到霞兒的房間里已經早早吹了燈,小丫頭睡得正香,兩人也沒打擾,一天忙碌下來,張仁沾了枕頭就睡了過去。
王二妮精力充沛,像照顧寶寶那樣給他擦洗了手腳,塞進被褥里,一夜無話。
次日清晨,一家子都起遲了,張仁是操心婚事累的,云華和楊天佑這對一個月沒見的小夫妻,當然是打了半夜的架,快中午的時候才坐上了早飯桌。
作為住家的女婿,還起遲了,楊天佑看上去有些羞于見人,臉頰上有一層胭脂似的薄粉,張仁看他不大順眼,只道:“坐直了說話,跟偷了姑娘家胭脂似的,不像個樣子。”
楊天佑連忙坐直身子,云華護著他,連忙道:“哥,你別找借口說他,這是天生的顏色,平時白白的,一害羞整個人就粉粉的……嘿嘿!”
前半句還是人話,后半句已經不是了,張仁嚴重懷疑她最近寫的是流氓的話本子。
楊天佑羞得低下頭,更加不敢見人,把張仁看得腦仁疼,斥責云華道:“成了親的人了,端莊些,別當著孩子的面胡說八道,行了,吃飯吧。”
霞兒歪著腦袋看姑姑,并不明白粉粉的有什么值得嘿嘿成那個樣子。
王二妮給張仁添了一碗粥,橫他一眼,示意他少說些,新婚小夫妻親密些不是壞事,他總摻和才不對,跟個惡婆婆似的。
張仁只好閉嘴不言。
一家子吃完了早飯,張仁把這對新婚小夫妻瞪走了,才對王二妮道:“舅兄又出門了嗎?我剛才沒找見他。”
王二妮點頭,她看見了,清早睡得正香,被一只大手抓走了,這次她看得很清楚,抓上天進了月亮上。
張仁稍微有些遺憾,有些日子沒見大舅哥了,他還想請大舅哥煉制些丹藥呢,算了算了,人到中年了嘛,要想開點,龍落子就酒的滋味也不壞。
云華的婚事是大事,辦完之后全家都歇了一陣,秋風送爽時節,呂洞賓上門接走斷了奶的小狗崽,給張仁留下了品相最好的細狗小崽。
小細狗精神奕奕,張仁也喜歡它,由得它滿府里撒歡,這小狗撒歡累了就往云華那邊跑,黑黝黝的眸子總是盯著她的肚子看,從還沒顯懷盯到懷胎十月。
太白對此恨鐵不成鋼,你盯著凡人懷的凡胎干什么?狗子總要認主的,那認霞兒小姐不好嗎?主母肚子里的三位沒出世的帝子也成啊!這狗眼看人低的東西,沒有出息!
小細狗不管他,每天往云華那邊跑,跑得爪下生風,嘴巴咧開,仿佛一個笑模樣,它就是喜歡那肚肚里的氣息!
第055章 第 55 章
云華懷胎也算趕上了好時候, 王二妮從重秋界弄了一些好東西給她滋補,尤其是能讓懷胎婦人減輕痛苦的“福孕丹”,幾乎當成糖豆吃。
明明是后懷的孕, 云華卻要比王二妮早生,但她的這“早生”,也比正常孕婦多懷了三個月,生產那日, 王二妮直接用靈力給順下來的, 都沒超過一盞茶的時間。
生下來的嬰孩重七斤八兩,胎發俱全,生下來就能睜眼睛, 三只眼睛整整齊齊地張開,盯著給他收拾襁褓的王二妮。
云華嚇了一跳,聲音里都帶上哭腔了,“嫂嫂,這孩子怎么長三個眼睛啊!”
王二妮也就是開始看了一眼, 那會兒嬰兒濕漉漉的, 眼睛還沒睜呢,襁褓打好之后,她才聽見云華的聲音, 連忙抱起來仔細地看。
嬰兒生得非常俊俏,云華和楊天佑的優點全集合在那張小臉上了,因為孕期較長, 連眼眉睫毛都已經很濃密, 看得出長大以后眉眼該有多漂亮。只是眉心上方, 有一只神光湛湛的第三眼,比起正常的眼睛略顯狹長, 看起來卻十分和諧。
她到底見多識廣,先安撫云華道:“別怕,我聽聞有種人族天生就是三目,你看書多,也看過山海經對不對?”
云華腦子里有了東西,漸漸緩和下來,畢竟是自己懷了十三個月生下來的孩子,在王二妮的鼓勵下,她還是接過了襁褓,輕輕地抱著孩子晃了晃。
嬰兒的三只眼一下子齊齊彎了起來。
產房外,張仁和楊天佑都快貼在門上了,聽見王二妮叫進來,張仁推推搡搡著楊天佑就進來了,兩人立刻看到了抱著孩子的云華,她已經收拾了一下,帶血的被褥包起來扔在地上,換了條新的蓋在身上。
這下不用推搡了,楊天佑連忙走過去,先看了看云華,這才小心翼翼地想接襁褓,云華抱緊了不讓他接,怕他看到孩子害怕失手摔了,只道:“你先看看孩子。”
楊天佑愣了一下,就著云華抱孩子的姿勢,看了看嬰兒的臉,隨即臉色一變。
云華有些緊張地道:“你也看過山海經,應該知道這世上本來就有人長三只眼睛的,你要是嫌棄孩子的話……”
楊天佑微微咬唇,垂下眼眸,輕聲說道:“我家祖上有過三目的記載,但是從很早之前,就沒有生下過三目嬰兒了,這事應當是我的過錯。”
他和嬰兒五目相對,一時無言,云華看著楊天佑驚呆了,啊?三只眼的血脈原來是打你這兒來的嗎?
年輕人接受事物是比較快的,唯一不大能接受的就是張仁,他本來就對楊天佑有些不滿的苗頭,這下更好了,他讓自家妹妹生了個三只眼!
張仁的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但勉強還是打起精神,不讓剛生產過的妹妹看出他的惱火來。
只是到了晚間臥房里,他還是和王二妮抱怨道:“我早說了長得好看不能當飯吃,你看這!三只眼的孩子都生下來了,你說說,以后這孩子總不能天天鎖在家里不見人吧?可放他出去,又會嚇著人。”
王二妮搖了搖頭,笑道:“沒你想得那么壞,小世界這里有見識的人不多,我們可以等孩子大一點,送他去重秋界修仙法,這孩子我看過了,資質特別好。”
張仁勉強緩和了下來,他要不是擔心孩子也不會這么生氣,好好的孩子多了眼睛,他都能想象得到會被如何欺凌。
王二妮很會哄張仁,知道他脾氣好心也軟,就往他軟處說,終于把他哄成了順毛驢,閉上眼睛入睡了。
懷了十三個月的嬰兒落生之后,長得也比尋常嬰兒快得多,幾乎一天一個變化,云華整天翻書也沒想好給孩子起什么名字,只是先取了小名叫著,因為前頭有個霞兒,這孩子小名就叫二郎。
日子眼看著又平順了起來,張仁也沒發覺有新的前世融合的苗頭,漸漸放下心來,一心想著他家三四五個孩子的事了。
只是最先出生的并不在王二妮肚子里,而是大昊天每天抱在懷里的石胎。
這日石胎裂口,一道橙彩閃光投射而出,落地就化為一個七八歲模樣的小女娃,女娃穿著靈氣織造的兜肚,頭上一對可愛的包包頭,左顧右盼,忽然手中出現一把光彩照人的長劍。
大昊天隨手把裂了條縫的石胎扔回小世界中,砸在一方猴群里就不管了,很珍惜很愛憐地看著小女娃,好半晌,沒張開嘴。
我為夫人生下如此可愛的娃娃,可是一時之間想不到該怎么給娃娃取名,不知該怎么叫她,怎么辦?
他猶豫了半晌,說道:“你生下來,沒自帶名字嗎?”
混沌神魔都是天生有靈,天生有名,他誕靈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叫昊天啊。
女娃娃漂亮靈氣的臉蛋上露出茫然的神情。
大昊天只好道:“那你可以叫彩兒,這是你娘親為你取的名字。”
彩兒的臉上一下子有了光彩,像只急切的小鳥兒,扒著大昊天高大的身軀,嘰嘰問道:“吾父,我娘親在什么地方?她長什么樣子,娘親怎么不在我們身邊啊?”
大昊天又沉默了下來,不知如何對孩子解釋,他……按照此界的說法,屬于外室,夫人只會很偶爾地過來看看他,他甚至沒有什么寵愛。
彩兒是很靈氣的孩子,看到父親傷心的樣子,很懂事地不再問下去了,輕輕蹭了蹭父親的手臂,算作安慰。
大昊天把她抱了起來,舉高高,怎么看怎么喜歡,也懷著一點暗暗的甜蜜,他小聲說道:“孩子,現在有了你,你娘親一定會多來看我們的。”
彩兒很懂事地擔憂道:“可是娘親會不會把我帶走?”
大昊天的身軀一下子僵硬了起來,他只是一個沒有腦子的軀殼,夫人會放心讓他帶孩子嗎?不不不,凡事要往好處想,他很快就能融合一體……誒!原本該入體融合的仙主去哪兒了?
不怪大昊天沒發現張仁這段空檔期,他這些日子只顧著石胎了,偶爾窺看幾下,都能看到張仁和自家夫人親親密密的樣子,久而久之他就不愛看了,這么長的日子里,張仁竟然空檔了!有這個時間,也許都融合到最后一步了!
大昊天的手立刻在地府里到處撈尋,撈得萬鬼齊哭,驚動太山,太山急忙上前,對巨手求告道:“昊天上帝容稟,一年前,仙主道玄就已率領百萬亡仙逃獄而出,如今已不在地府了啊!”
巨手撈尋的動作停了下來,一句話都沒有和太山多說,從宇宙虛空之中縮回,將撈尋范圍擴大開了。
很快就在一處玄都星域找到了人,道玄半身染血,魂魄都被撕扯大半,大昊天虛空凝視而來,伸手就要抓走他,卻見道玄天眼洞開,大笑道:“昊天!幫我斬敵,否則我身死道消,你失卻一魂,終不得太一!”
大昊天從沒有受過這樣的威脅,倒不生氣,只是皺眉道:“你逃出來,就是要殺這些人?”
道玄看著毀天滅地的仙魔戰場,笑道:“是啊,為了等你這支援軍,我的兄弟都快死絕了,昊天,你再不動手,我就連魂魄都要消散了!”
大昊天非常不滿地伸出巨手,抓住幾個戰力最強的神魔,一個個吞噬進去,最后一些螻蟻般的貨色,他都懶得吃,全都拍死了事。
戰場之上,只剩下不到百數的逃亡仙人……也許可以算是仙鬼。
道玄額上天眼閉合,將握在手中的三尖兩刃刀隨手擲飛,看著虛空巨手,笑道:“此地玄都,乃神魔聚眾享樂之所,冤死之眾無數,道玄亦曾戰死于此,如今了無遺憾,愿為驅使。”
大昊天將他抓在手里,一言不發打開虛空通道,就要把他往里塞。
道玄又道:“誒誒誒,多聊幾句嘛,昊天,我從前只是聽說過你,你的實力怎么樣?反正人緣一定不好,我找人打聽,誰都不愿意和我多說……”
他的溝通方式是很淳樸的聲波傳達,昊天直接關閉了聲波傳送,把這具半殘不殘的魂體塞進張仁體內。
張仁的魂海一下子灌滿了無數聲波,像是五百只鴨子同時在和他說話。
“哦,你就是本體啊,長得和本仙君還挺像的,你在吃什么?我能掰點嘗嘗嗎?”
“那孩子是三目血脈啊,和我有些關聯呢,那第三只眼長得真神俊啊,很少見到這么漂亮和諧的天目,好多都是瞪得溜溜圓的那種。”
“那是你媳婦兒?還是你妹妹,哦,妹妹一眼就能認得出來,長得很像啊,嘖嘖嘖,好像我自己扮了女裝似的。”
“你媳婦兒……長得好漂亮啊,不不不,也不是那種絕世的大美人兒,就是好順眼,好合意的。”
“女兒也好乖啊,你看她,吃東西的樣子多可愛,像一頭小豬。”
……
張仁茫然且無措地被道玄喋喋不休的話語給洗禮著,腦子里幾乎沒辦法想事,一時間仿佛整個魂海都熱鬧了起來。
第056章 第 56 章
道玄來時, 正是張府晚飯時間。
二郎見風就長,沒幾天時間已經能夠坐上特制的小凳子,圍著口水兜吃輔食了, 霞兒對這個表弟很好奇,尤其是額上的第三只眼,她也好想要一個。
云華從前就很喜歡霞兒,如今自己當了娘, 照顧孩子更加得心應手, 不過其實也用不著她管啥,小嬰兒把屎把尿洗澡擦身都是丫鬟們做的,養了幾天后, 連喂奶的活計都少了一半,因為二郎吃上輔食了。
王二妮近來快生了,最大的那個在胎中就已經有了意識,時不時和她溝通幾句,還會反饋自己的情況, 別提多省心, 張仁昨夜還和肚腹里的女兒說上了話,今天一整天都是笑個沒完的傻爹模樣,所以他臉色的變化并沒有引起注意。
道玄好不容易安靜了幾個呼吸, 聲音忽然拔高,說道:“哇,你媳婦兒要生了, 馬上要生, 現在要生, 趕緊找個地方讓她生啊!”
張仁感覺自己聽了幾百句廢話,一下子聽到一句有用的, 還沒反應過來,就聽王二妮肚腹里傳來一聲細聲細氣的女孩子聲音。
“娘親,爹爹,我好像要出世了。”
這是人耳都能聽見的聲波,不止王二妮和張仁聽見,一個飯桌上的云華和楊天佑都聽見了,霞兒湊過來好奇地看,連正在吃幼崽糊糊的二郎都投來視線。
王二妮不是第一次生產了,這次也做好了萬全準備,她果斷地道:“一應用具都已經備好,孩子,你放心的來。”
她迅速起身,去往早就準備好的產房,一路縮地成寸,張仁跑過去的時候,產房的門已經關上了。他焦急地等在門外,還沒走兩步,就見里面光芒一閃,顧不得別的,他一下子沖了進去,正和衣裳有些凌亂的王二妮撞了個對臉。
“這、這就生了?”張仁驚訝極了。
王二妮懷里抱著個一看就有兩三歲大的女娃娃,娃娃眉眼齊整漂亮,黑白分明的眼睛忽閃忽閃的,開口就道:“爹爹。”
張仁的心一下子就柔軟起來,接過了女娃娃,問道:“你就是彩兒呀?”
他甚至“呀”了起來。
襁褓里的女娃娃搖搖頭,細聲細氣地道:“二姐姐在外面,我是……我還沒有名字呢。”
王二妮和張仁都很奇怪,這時剛好云華和楊天佑一人抱著霞兒一人抱著二郎跑過來,張仁頓時笑道:“那是你二郎哥哥,不是姐姐。”
女娃娃還是堅持說道:“二姐姐在外面。”
王二妮伸出手摸了摸女娃娃的頭,輕聲說:“那我們慢慢給你想幾天名字,好不好?”
女娃娃很依戀地蹭她手心,嗯嗯幾聲,沒有再提二姐姐的事情了,倒是霞兒眨了眨眼睛,她其實也一直有感覺,強者對血親的感應非常靈敏,但各種各樣的阿爹把她整得不自信了,才一直沒提過。
不管怎么說,家里又多了個孩子才是大事,沒幾天,女娃娃的名字就定下了,叫做星兒,實在是小星兒一對漂亮的眸子就像星辰一樣。
和霞兒喜歡吃不同,星兒……話不少。
從還在娘胎里時,星兒就很熱衷于和爹娘溝通,生下來后話就更多了,但小孩子多話也顯得很可愛,王二妮很愛憐她。
張仁卻有些遭不住了,他不嫌棄自己女兒,可腦海里有個更能說的家伙,他除了睡熟之后,耳邊沒有一刻是安靜的。多數時候道玄在他魂海里喋喋不休,耳邊是女兒不怎么間斷的童言童語,少數時候小星兒說累了不說了,道玄就沒怎么歇過嘴。
他發現這個多話的前世第一喜歡夸他家夫人,第二喜歡夸他兩個女兒,偶爾搭上幾句二郎,還是因為二郎的三只眼和他相似。
這前世必然也是個三目人!
張仁對這個前世很警惕,雖然他并沒有做出過和他爭奪身體的行為,可他整日話題都在自家妻女身上打轉,這不像好人,更何況張仁有和多個前世斗爭的豐富經驗,一言概括之:沒有一個好東西。
晚上,躺在臥房的柔軟床鋪上,張仁掐著道玄入眠,確保這前世只要一動,他就會驚醒,絕對不給他接近夫人的機會。
道玄有些無奈,他怎么可能是那種人嘛……他已經不做人好多年了。
從最平凡的山野少年,到踏上修仙之路,再到宇宙星游,戰過八方來敵,死于神魔之手。他這一路走來秉持正道,心正而百邪不侵,他的那些兄弟們最多嫌他話癆,從未有人質疑過他的品行!就連對手也尊重他!
你這只知道守著老婆孩子的庸碌本體,懂不懂啥叫救世仙尊啊!
道玄看著熟睡的張仁,稍稍把脖子從他手下掙脫開,然后借著張仁的雙眼,微微睜出一條縫,側看著身旁入睡的本體媳婦兒。
再者說了,你是本體沒錯吧?我遲早要成為你的一部分沒錯吧?大家都是一個人,分什么彼此哦。
打了四十多萬劫光棍的道玄感覺自己心潮澎湃至極,他有老婆了,老婆就睡在邊上,一個被窩里!仔細感受,他還聽見了耳邊細細的呼氣聲,被窩里的溫暖有他身上的,也有老婆那邊焐熱的。
當然道玄不覺得自己是好色之徒,他遇過的美人無數,只是都沒什么感覺而已,怎么這一遭進了本體這兒,就感覺他媳婦兒怎么看怎么好,怎么看怎么漂亮。理智上他知道本體媳婦兒不算那種宇宙級別的大美人兒,情感上他覺得上一句是放屁。
這眉毛濃而不亂,微微上揚,眼尾如飛鳳,眼眉瞪起的時候帶著七分威嚴三分風情,當然這三分風情是他自己眼里看出來的。
鼻梁高挺,唇瓣不薄不厚,是漂亮的菱唇,抿起來的時候帶著些冷意,道玄借著張仁的視角,見過這張臉笑怒陰晴的各種姿態,平心而論,他喜歡她發怒的樣子。
呆呆看了半夜,道玄規規矩矩回魂海睡了,他確實是比較老實的那種人。
次日,王二妮打發張仁去鋪子查賬,自己去了桃源村,兩個女兒都有感覺的事,她當然也有一點……倘若真的有一個彩兒存在的話,她感覺最有可能的就是大昊天這兒了。
剛進王家老屋,王二妮就看到院子里大昊天站著,手背在身后,他面前有個七八歲大的小女童正在演練劍招,一劍一劍往他身上劈,大昊天則是用最小的動作避讓,每次都沒讓她傷到分毫。
這……看上去很殘暴,像女童在殺人似的,但其實只是大昊天和心愛的女兒之間的小游戲而已。
王二妮靜靜地看著,彩兒一套劍招打完,立刻回頭看向她,兩雙相似的眼眸對上,王二妮一時有些不敢認了。
大昊天有些緊張地舔了舔嘴唇,說道:“這是彩兒,你自爆的時候我撿到的,我懷了她很久,才生下來沒幾天。夫人,你看看她,長得像不像你?”
小彩兒就直接得多了,收起長劍噔噔噔跑到了王二妮面前,眨巴著眼睛說道:“你就是娘親嗎?我叫彩兒。”
王二妮伸出手,彩兒就把腦袋湊過來了,她揉了揉彩兒的頭,好半晌才道:“多謝、多謝前輩救下彩兒。”
在她都不知道的時候,她差點就失去一個孩子了。
大昊天搓了搓手,緊張地道:“沒事,不用謝……你今天留下來吃飯嗎?我學了很多東西,彩兒也很想你留下來的。”
這會兒天色很早,王二妮看著彩兒孺慕的眼神,也說不出要走的話,只好拘謹地點了點頭。
大昊天頓時喜出望外,扯出一條霞光燦爛的布,沒幾下就折騰成了一條圍裙的樣子,進了灶房,這還是王追月一磚一瓦蓋起來的,如今被鳩占鵲巢。
彩兒很鄭重地為自己爹爹說話,“娘親,爹爹他很努力的,整天學習怎么討人歡心,尤其是做菜。”
她說著,吸溜了一下口水。
王二妮看她可愛的樣子,又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腦袋,思索起該怎么把孩子帶走,再怎么懂事,也是出生沒多久的孩子啊,跟著大昊天這樣一個腦子不好使的強者生活,她還是放不下心。
彩兒被揉著腦袋,臉頰紅紅的,時不時扭頭看向灶房的方向,爹爹啊爹爹,爭點氣啊!雖然我們是外室,但至少要爭取一些寵愛!娘親的手手好溫暖,她想要更多的母愛!
灶房里,大昊天感知到了女兒的強烈情緒,干勁更足了。
而大昊天的廚藝……本來就不錯,他最懵懂的那段時間是剛誕靈那會兒,都是生吃神魔。后來有幾次撞見了神魔吃血食的現場,試探著學會了刷燒烤料,吃過一次烤肉后頓時淪陷了,開始自學各種烹飪手藝。
除此之外,他還懂得可持續發展,遇到極為好吃的食材,還會養殖起來,這也是他體內宇宙的最初起源。
在王家老屋的昏暗灶房里,大昊天擺出了各式各樣的食材,有不少都散發著神魔級的金光,他今日要做一桌神魔宴!
第057章 第 57 章
王家老屋外的李文昌感覺自己白天見到鬼了。
話要從四年前說起, 不對,也許要從七八年前說起,那會兒他正年少得意, 看中村里一個漂亮丫頭王二妮,甚至都不嫌棄她家里窮,背地里經常跑去甜言蜜語,當然了, 除了嘴上說得好聽, 他基本上啥都不準備出。
王賴子和他后娶的那個老婆準備把王二妮賣進窯子的事,他是知情的,可惜那會兒他沒功名, 家里的錢也不歸他花,雖然遺憾但還是果斷關起門來讀書,假裝自己毫不知情。
誰能想到兩人和老鴇子一起遭了現世報,他去吃席的時候又看到王二妮了,漂亮丫頭就是漂亮丫頭, 女要俏一身孝啊, 他的心思又活絡起來了。
當時他的想法挺齷齪的,他想哄王二妮身子,但不準備娶她, 甚至自己嘴上說的納妾都是哄她的,因為她有孝在身,至少得守三年的。
他要考慮仕途, 壓根不可能納了她, 但少年人總是有些那啥上頭, 他也不知道平時安安靜靜溫溫柔柔的王二妮居然會打他,打得他鼻青臉腫顏面全無。從那之后, 他在村里瘋狂造謠,眼看著她成了老姑娘還嫁不出去,總算出了一口氣。
自然,再往后就是那縣城里的富家老爺對王二妮一見鐘情的故事了,這事村里傳得李文昌耳朵里要長繭子了,事情到這里還不算完,王二妮的大哥王大壯回來之后,才是他的噩夢開端。
王大壯不知從哪修到了仙法,當然他也沒來打李文昌,就是打村里人哪兒聽說了他和王二妮的過節之后,沒拿好臉對過他。李文昌也知道繞著道走,不過就在一年多前,王大壯忽然失蹤了,問村里人,村里人反而問他誰是王大壯,他說王二妮的兄長,村里人又問他王二妮是誰。
李文昌當時汗一下子就下來了。
他對王家這對兄妹的記憶十分深刻,確認自己記憶沒出毛病,但整個村子可能出了大問題,為了讓自己不要忘記,他甚至每天晚上回憶一遍自己少年時期黑歷史,把自己回憶得頭皮發麻,也更加確認了這世上是有王二妮這個人的。
李文昌近些日子經常在王家老屋附近徘徊,但是從他的視角看去,那里是一片平地,仿佛好幾百年從沒住過,也沒有建筑,他再往前走的時候,腳步就自己繞彎了。
今日他照例去了一趟王家老屋,這次本來也和平時一樣,到了地方自動繞彎走,眼里看不到任何建筑。然而當他繞到一半的時候,忽然眼前虛化,看到了王家的老屋,半露天的灶房里,一個高大得要命的身影正提著一把菜刀剁肉,剁的好像是一條魚。
李文昌和案板上的魚對上了視線,驚恐地發現那魚頭部狹長,雙目金瞳,龍須兩撇,這哪是魚,分明是一條龍!
他當時就驚恐地捂住了嘴巴,就見那剁龍的男人微微抬起頭,他一下子就認出來了,是娶了王二妮的那個富家老爺!雖然高壯了許多,但臉型輪廓沒變。
大昊天只是看了一眼李文昌就繼續剁肉了,一個到了死期但還沒下地府的魂,在意識不到自己死亡的時候,可以短暫停留在人世間。大部分人間話本子里的鬼都是來源于此,只要叫破鬼已經死去的事實就能破法,不過這跟他沒什么關系,他不吃這么低級的東西。
手中的金龍被剁掉頭和尾巴,只取肉最肥厚的中段入菜,剩的廚余攏到一邊可以喂狗,大昊天感覺自己可會過日子了。
酥炸龍肉,爆炒鳳翅,神魔血釀,各色妖獸肉只取最好吃的部位拼成花朵形狀清蒸,以一頭他抓了很久沒舍得吃的牛形神魔的血肉為燒烤主菜,再搭配幾顆脆甜解膩的人參果,大昊天最后又做了精致的擺盤,端著上桌。
桌子上都擺不下了,烤牛只能浮在半空,王二妮看他一樣樣端菜上桌,也是無奈,“做這么多,吃不了就浪費了。”
彩兒連忙道:“沒關系,爹爹可以吃光的。”
大昊天咧嘴笑著點點頭,看身形確實很有說服力。
王二妮只好點了點頭,心里想著怎么要回彩兒的事,筷子夾起一片菜蔬,忽然聽見外頭有一聲倒地的動靜。大昊天知道那是外頭的死人知道自己死了,魂魄下墜,于是身體倒地的聲音,不想被影響了自家夫人吃飯的興致,他隨手一揮。
李文昌猝死的尸身自己站起來,回到家中,躺到床上,替自己合上了眼睛。
王二妮剛想問,大昊天就道:“夫人,嘗嘗看這道烤全牛,哦對了,我幫你片肉。”
他提起厚實的菜刀,片了幾片牛肉下來,他烤制的手法很好,肉質緊實醇香,不干不柴,一口下去有鮮美的汁水溢出。
王二妮真沒想過大昊天有這樣的手藝,更何況神魔的血肉吃進腹中帶來的可不僅僅是飽腹感,這是靈氣的全面滋潤,倘若是普通的凡人有幸吃上一口,是會上癮到魂魄里,隔世都無法忘懷的。
大昊天美滋滋地看著她吃,他吃過很多食物,從來沒有過一次像現在這樣滿足,他甚至一滴水都沒喝,只是看著王二妮吃,就感覺心里滿滿的都快要溢出來。
吃了好久的烤牛肉,王二妮有些不好意思地用帕子擦了擦嘴,彩兒也吃了幾塊,她人小,沒辦法吞噬太多,這會兒已經差不多飽了,她笑眼彎彎地給大昊天遞過去一個大拇指。
爹你可真棒!
大昊天翹著嘴巴,又給王二妮指了指龍肉,很期待地道:“夫人再嘗嘗這個,也很好吃的。”
王二妮夾起一塊龍肉,入口是炸得酥脆的外皮,內里是細嫩的肉質,有些像魚肉,但不像魚肉那么松軟,有些嚼勁,很鮮,一吃就知道是那種水鮮的滋味。
她有些驚奇地問道:“這是什么肉?我還從來沒嘗過這樣的味道。”
大昊天連忙說:“是龍肉,我自己養的金龍,剛剛成年,所以肉一點也不老,夫人要是喜歡,我天天做給你吃。”
龍肉……王二妮的筷子停住了,唇瓣微微動了幾下,卻什么話都沒說出來。
她想起一個人。
於菟文明來使時,命重秋星及下轄各界交納血食,曾有一位龍裔國主,向她跪地懇求,求她救他的國民,她現在還記得那位國ῳ*Ɩ 主的樣子,是那種一看就很高傲冷峻的長相,也記得他的名字,蒼龍國主元照。
后來元照化為長龍,讓於菟使團吃了三天,她沒有去看,卻想象得到那殘忍的景象。
一桌美味佳肴在前,王二妮卻很難再下筷子了,她幾次想要勉強找個理由離席,對上一大一小期待的目光,還是抿了抿唇,誠實地道:“抱歉,前輩,彩兒……我吃不下去了。”
彩兒很關心地問:“娘親怎么了?是不喜歡龍肉嗎?”
大昊天也一臉緊張地看著她。
王二妮看了一眼被做得很精致漂亮的龍肉,猶豫了一下,輕聲說道:“是我有一個朋友,他是龍族后裔,被吃掉了,所以我知道這是龍肉,心里有些難受。”
彩兒誕生還沒有多久,一時不知道該怎么應對,只好拿眼睛去瞪大昊天。
爹爹,你做的菜,你干的好事,快去安慰娘親!
大昊天手足無措,撓了撓發頂,忽然起身,王二妮正說著:“沒事,我緩一緩就好了,都是過去的事了,只要不吃龍肉就好……”
話沒說完,大昊天就拍開虛空通道,雙眼看著她,道:“我帶你,去看你的朋友。”
彩兒從座位上跳下來,“爹爹,你帶娘親去,我在家里乖乖看家!”
大昊天摸了摸她的頭,拉住了王二妮的手,帶她進了虛空通道里。這比靈魂沉入地府維度的速度還要快,所以李文昌明明是先死的,這會兒卻在長長的黃泉路上看到了從天而降的兩人。
李文昌失魂落魄的,這是物理意義上的失魂落魄,他才二十幾歲,壓根無法接受自己這么年輕就死了,和來接引魂魄的牛頭馬面發生了激烈的搏斗!
激烈的搏斗是指他瘋狂想要逃竄,被牛頭馬面追上來激烈地毆打了一頓,鎖拿了起來。隨后路上他不斷聲稱鬼差抓錯人了,牛頭馬面更加憤怒,再次毆打了他一頓,打得他三魂跟不上七魄的,這會兒渾渾噩噩。
然后黃泉路上一抬頭,就看到了王二妮和她那個富家老爺的丈夫一起落下,先是黑白無常上前,然后是判官出來點頭哈腰,最后地府震動,一尊巨大的神魔帶領一眾鬼差伏地。
萬鬼隨著地府之主跪拜,李文昌被牛頭一腳踹趴在地上,還失著魂,有些不能理解眼前的一幕。
王二妮上次來地府可沒這樣的待遇,將元照的情況意識傳輸給大昊天,隨后大昊天對著太山比比劃劃,太山一把抓過判官,判官立刻翻開生死簿,鬼目如電,上下搜索,馬上松了一口氣。
龍還死著,沒去投胎,正在枉死城中,鬼佛他老人家那兒。
第058章 第 58 章
地府很大, 這是整整一層宇宙維度,生死其實只是生命的一種狀態,失去肉身的魂魄會很快墜入這層最低生命維度, 再經由輪回擁有一具肉身,重新回到正常的維度里去。
自然,這不代表生命是永恒的,大部分的普通人反復輪回之中, 會耗損魂力, 十幾世下來逐漸由智慧生命成為蒙昧意識,再到最后湮滅無聲,就像是漸漸溺水的過程, 這在西方宇宙那邊的佛家說法里,叫做苦海無邊。
而苦海無邊的下一句叫做回頭是岸,怎么回頭是岸嘛,自然是接受佛家的“渡”。入了佛門來,受了佛家法, 然后通過不斷修行增添魂力, 最終達到不墮輪回的目的。
也不止佛,許多修仙文明也是這樣挑選苗子的,新誕生的生命魂力充沛, 資質上佳,最適合引入仙途。而經歷過幾次輪回的生命魂力稀少,則是“資質不佳”, 甚至魂力耗得差不多, 最后一世做人了, 這種就叫“沒有資質”。
張仁的“沒有資質”就是這么來的,他是除卻七尊神級智慧外, 大昊天分割出去的所有魂力,整整三千二百萬劫的魂魄聚合體。稍有些修煉基礎的人都能看得出來他身上那股子被輪回腌入味的氣息,哪怕不是最后一世做人,按理魂力也耗得差不多了。
太山脫離了龐大的星軀,意識化身成為一個比常人略高大些的模樣在前頭引路,判官努力控制著自己的鬼汗不要落下,向一臉茫然的王二妮解釋道:“這枉死城乃是七尊之中最長者,曾立誓渡盡眾生罪孽,以大法力于地府之中開辟一地,建枉死城,收容冤鬼。”
判官的生死簿并沒有人間傳得那么邪乎,一個生命誕生之后就會出現在生死簿上,然后輪回進入肉身,肉身能活多少壽元等等。重歸地府之后,再次投胎,生死簿同樣自動記載壽元,但倘若這人走在路上被殺害,沒有活到肉身應有的壽元,這和生死簿沒有關聯。
同樣的,就算勾掉生死簿上某某的名字,肉身壽元到了極限,這某某也會自動墜入地府,強留在其他生命維度只會魂飛魄散。除非經過修煉魂力穩固,跳脫了生死輪回。
枉死城與其說是城,倒不如說是一方佛國,枉死的鬼魂渾身怨戾,不愿重新投胎,他建城收容這些冤鬼,為鬼魂誦經,枉死城中,常有老鬼離去,又來新鬼。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啊。
太山帶著大昊天和王二妮來的時候,正逢鬼佛在臺上誦經,他不坐蓮臺,不披袈裟,甚至長發披散著,只是盤坐在一個非常普通的蒲團上誦經文,無邊的佛力驅散魂魄身上的苦痛,所以每逢誦經時,就算再兇戾的老鬼都會愿意來聽一聽。
王二妮一見到鬼佛,就忍不住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發現不是自己看錯了,那臺上長發的僧人確實又長了一張她家老張的臉,再看一眼身側的昊天前輩,她只覺得滿腹疑問。
老張他……是長了一張比較通用的臉嗎?
一場誦經結束,鬼佛睜開了眼睛,并沒有和來人溝通一字半句,就攤開了一只如玉的手掌,掌心是一條蜷縮著的小青龍。
他垂下眸子,輕聲道:“元照,你有故人探看,去吧。”
青龍魂魄于是飛離手掌,在半空中漸漸變化,落地成為一個風度翩翩的青年男子,先是對太山行禮,然后看向王二妮,略有些遲疑地看了看大昊天。
他見過張仁,也在這枉死城中,鬼佛身邊待了不少日子,如今再見到第三個人長著這同一張臉,顯然他也有些分不清了。
沒有在意這些,元照朗聲笑道:“王瑤仙長,好久不見。”
王二妮見他宛如生人一般,張了張口,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好點點頭。
反倒是元照道:“當初是我病急亂投醫,明知仙長為難,卻還想博取同情,后來我落得個身無全尸,想來仙長心里不大好過,元照很是愧疚。”
王二妮沒想到他會這么說,搖了搖頭,說道:“不,你是個很好的國主,是我沒能救下你們,我……”
元照又笑了,開口:“仙長何必為了做不到的事有愧呢?過去的事就過去好了。”
王二妮心里好過多了,但她還是認真地道:“我會記得你的,元照。”
元照風度翩翩地向后退了一步,用很玩笑的語氣說道:“那還請仙長忘記元照那時博取同情的樣子,只記得現在的樣子吧。”
他甚至還攏起袖子,轉了個圈,隨后笑著飛入云層,再次化為一條長龍,龍軀蒼青色,龍吟嘹亮,仿佛一曲長歌。
王二妮確實記住了這美好的一幕。
鬼佛重新將元照攏入手掌中,他死得太慘,連魂魄都受到了嚴重的破壞,在枉死城休養了很久,才恢復到這種可以見人的模樣,偏偏強撐著談笑許久,也是個紅塵癡兒。
王二妮再三向太山和判官道謝,至于鬼佛……她遙遙看了一眼,對上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行了個人間的禮節。
鬼佛閉上了眼睛,沒有回應,也沒有再去看她。
回去的路上,大昊天有些悶悶不樂地道:“他看起來是不是很聰明?”
王二妮疑惑地問:“誰?前輩說的是太山府主,還是那位判官大人?”
大昊天動了動嘴巴,最后勉強地點點頭,說道:“那個判官,看起來是挺聰明的。”
仿佛只是閑聊一樣,提了一句又不再提了,空空的頭腦里反復琢磨著元照的事情,最后給自己琢磨累了,大昊天一拍腦袋,這種事情就應該交給本體,本體現在才是最聰明的。
不過大昊天猶豫半晌,還是一只手按住王二妮的肩膀,溫聲開解道:“我端上桌的菜,都是可以吃的。”
他比劃了一下,輔以意識傳輸,將自己的意思傳達得很到位,宇宙之中能混到他食譜范圍內的活物,基本上都是吃過很多智慧生命的,這和閻羅的理論不謀而合,宇宙之中強者吃弱者,弱者揮刀向更弱者。至于養殖的龍,那就怪它們的祖宗吃得太好了吧,普通的龍種壓根混不到被大昊天覺得好吃的地步。
王二妮輕輕嘆了一口氣,她今日情緒波動太多,一時想哭,一時想笑,一時……又覺得心頭一片溫軟。
回到小世界已經是傍晚了,彩兒正在院子里練劍,偶爾有村人路過,都沒有朝她看過去一眼,這是小世界的天道自動規避強者的機制被觸發了。
強者的實力超過天道時,就能夠隱藏一切不利于自身的信息,就像王二妮在張府待著,但平日里除了一切關系比較親近的人之外,她走在街上仍舊宛如常人一般,這規避機制可不是用來保護強者的,而是小世界天道的自保手段。
像李文昌……他也屬于規避機制下的枉死鬼,主要就是因為他經常回憶當初試圖騙王二妮身子的事,天道一換算,直接算成他是對能夠輕松毀滅一個小世界的強者懷有不好的心思,每天一睜眼壽元-1-1-1,最終得以英年早逝。
彩兒見到自家爹爹和娘親一起回來了,立刻收劍入鞘,很高興地跑了過來,一頭扎在王二妮懷里,熱切地指著天上兩個月亮道:“娘親,你看天都快黑了,不如就留下來住一晚吧!”
大昊天的眼睛一下子變得亮晶晶的,連忙伸手摸摸彩兒的頭,這丫頭的聰明機靈勁,隨他!
彩兒和大昊天一起殷切地看著王二妮,王二妮哭笑不得,只道:“又不是走回去,飛一下子很快的。”
兩雙亮晶晶的眼睛同時黯淡了下來。
王二妮猶豫片刻,還是沒有提出帶走彩兒的話,畢竟彩兒一看就和前輩很親近,孩子的想法也很重要,她實在不大忍心,也摸了摸彩兒的頭,輕聲道:“娘親明天再來看你,好不好?”
彩兒一下子就又高興起來,大昊天也喜滋滋的,不過他這次吸取了教訓,很認真地道:“明天你來,我不做飯了,買一些。”
這話說得有些奇怪,但王二妮很莫名地聽懂了,這是說他不會再做那些吃食惹她難受了,會去買一些普通人的食物來招待她,這可真是……她忍不住抿著嘴角笑,輕輕點了點頭。
父女倆站在籬笆門前,目送著王二妮飛遠,彩兒伸出手,大昊天立刻伸手和她拍掌一下。
張府里頭,張仁像一條曬干的咸魚歪在書房的躺椅上,他今天出門查賬去了,回家的時候已經黃昏,夫人出門還沒回來,就因為這個,喋喋不休了一整天的道玄又開始嘰嘰歪歪起來。
道玄的嘴巴一刻不停歇,一會兒說他得出去看看,一會兒說現在外頭的男人都很不要臉的,他剛才還看見光著膀子的男人在路上走,這不是存心勾引人嘛。
張仁歪著不動彈,道玄氣得只差拿他的三尖兩刃刀,把這條咸魚給叉起來。
你知不知道自家夫人有多漂亮,知不知道外頭有多少不要臉的男人?有點警惕心好嗎?
第059章 第 59 章
晚上還是一大家子一起吃飯, 這也是張府的規矩,張父張母還在的時候就是這樣。
王二妮和張仁坐主位,下首云華, 她左手邊坐著霞兒,另外一邊是星兒,二郎則和楊天佑坐在一起,小家伙是自己用勺子吃飯的, 偶爾有些勺子難舀上來的菜, 楊天佑會用公筷夾在他碗里。
二郎如今已經在學說話了,和一落地就不哭不鬧,第二天就和能父母打招呼的星兒不同, 二郎雖然長得很快,但一切還是要從頭教起,他比星兒大一些,體型上已經有了很大的差異。
嗯,是星兒比二郎大了整整一圈兒。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星兒畢竟在母體的時間比他二郎長得多, 從王二妮仙體中吸收的靈氣也比云華一個凡人多得多,當初二郎還沒生下來的時候,太白就視他為“凡人懷的凡胎”, 很不樂意自家小狗和二郎玩來著。
可惜這會兒小細狗就趴在二郎的腳邊,二郎偶爾會趁大人不注意的時候,夾一兩塊肉用手擋著丟在地上, 小細狗就搖著尾巴飛快地吃掉, 一人一狗配合得很默契。
這點小動作大約只能瞞一瞞忙于干飯的云華了, 從張仁的主位視角來看,小家伙的動作一覽無余, 王二妮也是忍笑,家里的狗喂的是生肉,二郎偷偷喂給小細狗的卻是油鹽充沛的肉,也就好在他這偷偷喂食的分量不算多了。
飯后,菜肴撤下,上了些瓜果點心清口,這時候就不用守食不言的規矩了,云華興致勃勃地道:“過幾天就是中秋,滿芳園那里要開通宵的場子,哥,嫂嫂,到時候我們去玩好不好?哦對了,你們玩你們的,我和天佑玩我們的……嘿嘿。”
滿芳園是戲園子,原先是個富貴人家的園子,后來賣了做戲園子,里頭亭臺樓閣一應俱全,也招待客人留宿,擺了很多戲臺上的道具,又設了一些戲里的場子。
這里頭云華的功勞很大,作為老主顧兼戲本作者,她給戲園子老板提了很多建議,把人家的生意搞得越發紅火了。
王二妮聽了這話很有興致地追問起有什么好玩的,云華連忙給她介紹起來。
張仁還沒說話,腦殼里就炸開了鍋,道玄一下子精神了。
“我記得她說過,那滿芳園是戲園子吧?我倒是聽過戲的,你們這兒的戲是什么樣的?”
“哎呦我想起我十五歲那年了,頭一次去了修仙上城,人又靦腆不敢問路,到處找啊找啊,結果把一個戲班子當成修仙宗門,差點拜進門。”
“中秋是你們這兒的節日啊?會有什么慶典嗎?我好久沒熱鬧過了,上次參加慶典還是我一個小兄弟六十萬歲大壽,他們那兒的人把他的生辰當年節過。”
“對了,本體你這兒有什么傳統忌諱嗎?天上為什么放兩個月亮,一個月亮上還放著個人,他是被關在那上頭的嗎?”
“夫人好像也很想去呢,哦我還以為她們要問你的意見,原來不用問你,她們已經商量起來了。”
“本體,本體你在聽嗎?多少吱一聲。”
張仁按住了太陽穴,強行忽略掉腦海里的人聲鼎沸,就聽見星兒那邊也嚷嚷起來了,小姑娘不是比自己大幾歲的姐姐,這是她出生后第一次遇到節日,聽姑姑話里沒有帶上小孩兒的意思,頓時就要抗議。
二郎雖然話還說不全,但已經能聽懂很多話的意思了,也眼巴巴地看著云華,又回頭去看舅母,顯然小孩子知道誰才是這個家做主的人。
王二妮伸手摸了摸星兒的頭,又看著皺巴著臉的云華,忍不住笑了,“好了,知道你想松快松快,到時候孩子們跟著我們吧,你們去玩你們的。”
云華立刻高興了,倒是楊天佑有些不好意思,“這是不是太麻煩嫂嫂了……”
王二妮笑了笑,“反正我們也要帶霞兒和星兒的,帶上二郎也沒什么,我用個障眼法遮一遮二郎就行。”
她說完,又想起彩兒來,看了一眼張仁,沒有瞞著他的想法,只是琢磨著要怎么和他說。
入夜,最近一直都顯得很沉默的張仁躺上了床,他只想盡快入睡,睡著了就聽不見那五百只鴨子的呱呱叫了,忽然就被王二妮推了推,她笑眼問道:“想什么事這么入神?和你說話你都不搭理我。”
張仁啞然,忽然就感覺腦子里一直喋喋不休的聲音安靜了下來,他的精神也隨之一松,眉眼松快下來,應道:“嗯,你說。”
王二妮拉過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沒怎么猶豫,只是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低聲說道:“老張,你記不記得我們說好的,要給小二取名叫彩兒?”
二郎是隨著霞兒的排序往下的,但他算是霞兒的表弟,星兒的表哥,只說小二的話,還是算張仁自家生的女兒。
張仁默認的小二是星兒,他有些疑惑地點點頭,忽然就聽王二妮說道:“我們當時以為星兒就是小二嘛,可是其實彩兒早就出生了。”
她之前就沒瞞著張仁自己去於菟文明的一應經歷,只是掩蓋了自己自爆過一次的事,這會兒還是避重就輕地解釋道:“那時候我受了些傷,昊天前輩把沒出生的彩兒救下來養著了,前段時間懷星兒的時候,彩兒就出生了,前輩把彩兒養得很好。”
張仁安靜地聽著,聽到最后忽然問道:“那時候,你受了什么樣的傷?”
王二妮眼神微微躲避了一下,只道:“就是被余波波及了一點,也沒感覺到疼就昏過去了……”
張仁看著他,就聽腦海里道玄嘆氣,道:“強者大戰,余波波及到不可能只受輕傷的,要么是真正強者毫發無損,要么重傷,其實最多的是直接死于震蕩波動之下,離得近的凡人直接汽化也是常有的事。”
他的話仍然很多,但比起平日里的喋喋不休顯得沉默了一些。
張仁也嘆了一口氣,把王二妮抱進了懷里,沒有說下次不要再去了,他懂眼前人,只是心中憐。
兩人抱了一會兒,道玄也沒來煞風景插話,張仁慢慢松開王二妮,柔聲道:“我們明天帶些禮物,上門去感謝那位昊天前輩吧,彩兒畢竟是被昊天前輩救下的,不必急著帶彩兒回家,最好可以讓孩子慢慢適應……”
他的想法很好,尤其是照顧彩兒心情的部分和王二妮的想法如出一轍,可是想到兩人近乎一模一樣的臉,還有昊天前輩一口一個夫人的殷切模樣,王二妮還是堅決搖頭。
“昊天前輩很孤僻,不喜歡見生人,我去就行了,我會多去看彩兒,還有中秋那天,或許可以把彩兒帶出來玩。”
王二妮先是安撫,又是提到彩兒,張仁知道那些修仙的前輩大多有些古怪,就像他見過的重秋界那些喊著倒反天罡的口號,成群結隊毆打師長的仙人們……咳,總之他很理解地點了點頭。
道玄則是陷入沉思。
如果夫人提到的那個前輩不是和他知道的那個昊天同名同姓,或者同一個發音的話,他或許可以這么理解:身體撿走了本體的娃養著,現在娃在身體那兒。
同一個生命體,為什么搞得好像家里養一個,外頭藏一個這么奇怪的感覺?
然后他看了看自己,哦,這兒還躲著一個。
所以說中秋慶典出去看什么戲呢?他和本體,本體和身體,他們仨可以給夫人和孩子們演很多戲碼了。
這一夜,道玄都挺安靜的,張仁難得睡了一場好覺,當然,那啥是沒有的,哪怕夫人都有些懷疑他不行了,他甚至都沒反駁。寧肯自己忍著,哪怕背上不行的名頭,早晚也有洗刷的一天,重要的是絕不讓那只聒噪鴨子占到便宜。
他很懂自己的前世們,這些光棍瘋了的前世通常會提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所以你老婆也是我老婆”這樣的恐怖言論,張仁對此嗤之以鼻。
你說大家同為一體就是一體?有什么話等老子吞了你們再說。
其次,這些前世們都很會吹噓自己,這個說自己劍蕩群魔,那個說自己救世仙尊,總之都很厲害的樣子,可你們這么厲害,怎么一個一個都打著光棍,看到我有老婆都一副嫉妒到變形的嘴臉?
張仁有些嫌棄這些前世,像他這樣體面的富家老爺,還時常憂心自己配不上夫人,而這些老光棍怎么有臉滿口夫人夫人地叫著?
唉,也不知這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
懷著憂憤的心情,張仁入睡了,王二妮等他睡著,取出一份從重秋星弄來的玉簡仔細觀看,玉簡的光芒照亮了她的臉龐。
道玄倒也沒有困在張仁體內,他有些好奇地探出腦袋也去看玉簡,入目的文字他稍微換算了一下就識別出來了,隨即臉色微微一變。
大半夜的,本體在熟睡,而夫人在研究……中年男人如何養腎固精,重振雄風。
這該死的本體,怪不得他來這么些日子還沒見過本體和夫人親熱呢,原來本體這破肉身早就不行了啊!
第060章 第 60 章
次日一早, 張仁照例起來練武,他是真正用過功的人,道玄對凡人沒那么多要求, 反而感覺本體算起來只活了三十幾歲,練武能練到這種程度已經不錯了。
可想到昨晚夫人一心鉆研……醫術的場景,他還是難免嘆恨,你說你練武練得倒是猛, 怎么臥房里就支棱不起來呢?
道玄心思非常正經, 他來挺久了,還從來沒動過壞心思,除了每天叭叭說話讓張仁腦殼疼之外, 他連一次爭奪身體的行為都沒有過,更別提像蕩魔那樣,整天琢磨著怎么假裝張仁占點便宜。
他這會兒吧,就是憂心,憂慮, 外加一些心疼, 當然,憂心憂慮的是張仁不行,萬一是治不好的那種, 他要拿什么留住夫人啊!
至于心疼,他當然不是心疼張仁,而是心疼夫人, 怎么就找了個不行的男人過活?實在是可憐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張仁直到練完一套拳法, 才注意到今天早起耳邊一直很清靜, 他反倒有些不習慣了,第一次主動開口試探地問道:“道玄, 你要死了嗎?”
道玄有氣無力地說:“沒呢,還沒死,你吸收前幾個比較容易,因為他們都挺短命的,我跟雙子之間的壽元差距有那么十個雙子長吧,鬼佛年紀比我還大一些。”
七尊之中,最年長者為鬼佛,也是大昊天第一個抽出來的神級智慧,后來又過了上百萬劫,有了道玄。道玄活了無數年月,期間雙子誕生,蕩魔出世,差不多是人皇屠金烏那會兒,他戰死于玄都,魂魄墜入地府。
提起自己的光輝往事,道玄精神了一會兒。
“本體你也就沒去過玄都,那里是神魔集會之所,無數強者匯聚在那里,最低級的守衛在一個高等文明里都可以擔任一二把手的位置,神魔取樂的對象沒有一個不是一方文明里的不世天驕。”
“我第一次去就是被賣過去的,當然我不是用來玩的那種啊,是賣去打斗戰擂臺的,后來我弄死一個神魔跑路了。”
“神魔沒一個好東西,我記得有個高等文明的小公主吧,才十幾歲,爹疼娘愛,正過生辰呢,被隨手抓來扔在臺上賞賜戰士,一瞬間從云端跌落塵泥,幾個神魔就在那兒取笑。”
“就這樣的玄都啊,老子帶著兄弟們給平了!唉,就是走得太匆忙,也不知道我那些還剩下活著的兄弟們怎么樣了。”
道玄淺淺地吹噓了一下子,其實他打死的神魔沒幾個,都是神魔中的弱者,真正的幾個強者都是大昊天拍死的,他口中的走得太匆忙,指被大昊天一掌撈走。
張仁擦干臉上的汗,習慣了道玄的嘮叨,他這會兒甚至還插上話了,“聽上去像是一些王公貴族的把戲,欺男霸女尋歡作樂,都成了仙神,怎么和凡人一樣作惡。”
道玄笑了,說道:“你知道長壽人種的極限是八萬歲嗎?”
這個張仁是聽說過的,很多宇宙中的信息并不封閉,只是傳到一些小界的時候,有許多低級文明的智慧無法理解之處,傳著傳著就成了神話傳說。
道玄見他點頭,只道:“八萬歲,這樣的人種不僅壽命極長,而且生下來體質也優于很多短壽人中的修士,他們修煉起來也很快,往往不到萬歲就能超脫,那這么說,長壽人種應當滿宇宙都是,他們的繁衍并不困難,三年懷胎而成,沒有血脈限制。”
張仁若有所思,忽然道:“長生久視,感情淡漠,所以不愿受子嗣拖累?”
道玄伸了個懶腰,“差不多吧,人活得太久了,情緒就會變得很淡,人人都很孤僻,久而久之,這長壽人就很少繁衍后代。神魔也是如此,因為情緒太難得了,所以一旦遇到感興趣的事,不分善惡,很多神魔都會愿意嘗試。”
神魔神魔,神就是魔,善心起了可以拯救世人,厭煩了隨手滅殺幾個文明也是常事,一些神魔聚在一起,只要一個神魔提出,做些惡事會很有趣,立刻就會有其他神魔準備試試。
道玄說完,笑道:“活得久了就是兩個極端,一個像我,情緒飽滿自給自足,不受外界影響,我天天樂呵自己的。一個像那念經的,把自己活成木頭,一絲情緒都沒有。神魔嘛,先天生靈,我理解不了那玩意兒,感覺上是這兩個極端的中間點,平時毫無情緒,碰到感興趣的東西就活泛起來。”
張仁其實不清楚神魔的概念,他只知道神仙妖怪這些話本子里的東西,但聽聽也能猜個大差不差,反正神魔是天生的,仙佛是修成的就對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道玄折磨久了已經開始習慣,像這樣平和的談話,倒是讓張仁挺放松的。
直到王二妮準備出門了。
談話時一副溫和長者姿態的道玄忽然炸開了鍋。
“她出門為什么穿那種粉粉的料子?平時在家都不戴首飾的,今天戴了一根金簪子!”
“本體你信我,信我,趕快跟上去看看,夫人打扮得這么漂亮,路上遇到壞人怎么辦?我昨天還看到街上有男人光膀子。”
“快啊!跟上去啊!我懷疑……”
懷疑兩個字含在嘴里半晌,到底沒舍得把話吐完整了,道玄蔫巴巴的,看張仁沒動彈,氣得在他意識海里錘了一下,“人支棱不起來,你連膽子都沒有了嗎?”
張仁嘆氣,無奈說道:“你忘記了?夫人今天是去看彩兒的。”
至于什么穿戴得漂亮,張仁并不放在心上,夫人身上那件漂亮的粉衣早就穿過幾次了,金簪是他送的,他可不是小氣的男人,夫人漂漂亮亮的多好。
道玄又活泛起來了,不過想了想,還是有些不得勁。彩兒在昊天那里,雖然昊天就是本體,他也是本體的一部分,理論上來說他們三位一體……好吧,是三千二百萬個一體,可是這會兒不是還分著的嘛,這讓他有些酸唧唧的。
本體好運哦,分魂清一色打光棍,落到他這兒老婆孩子妹妹妹夫一大家子。軀殼也幸運,這還沒融合一體呢,就早早抱上孩子了,現在一個娃扣在他身邊呢,夫人能不多去看看他嘛!
倒霉的看來只有分魂、也不對,除了他和鬼佛之外的分魂現在融進去了。
道玄垂死病中驚坐起,發現光棍竟是他自己。
所以我為什么如此厲害?本體你倒是快融掉老子啊!這么多天才吞噬多少?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王二妮確實不大打扮,但不代表她不喜歡打扮,她只是不想折騰罷了,如果她要梳一個發式復雜的頭發,那每天就要早起一刻鐘,描妝的話要起得更早。要是讓丫鬟代勞,那丫鬟就要比她起得還早,多麻煩的事情。
桃源村里,彩兒和大昊天一夜沒睡,父女倆鄭重復盤了一下昨天的表現,查漏補缺,最后大昊天把那只做成菜的金龍打碎重組了一下,魂靈又給它抓了回來,復生了它。
作為昨天神魔宴上唯一一條沒沾血腥的養殖龍,這條金龍死而復生之后,哭得叫一個凄慘,嗷嗷直哭都止不住,彩兒聽了半晌,忽然對大昊天說:“爹爹,龍的叫聲是嗷嗷的。ῳ*Ɩ ”
大昊天疑惑,是嗎?他怎么記得龍叫是“饒命”“饒命”呢?
彩兒蹲在小小一條的金龍前,感覺很漂亮,伸手摸了摸龍頭,說道:“娘親喜歡龍,我也喜歡,爹爹,我們養這條龍吧?”
大昊天滿臉疼愛,對上漂亮又可愛的女兒,他從來只會無條件嗯嗯答應。
金龍小心地蹭了蹭這位可能是寰宇之中最頂級帝子的手掌心,聽見她很高興地道:“小金龍,我以后就叫你嗷嗷,好嗎?”
嗷嗷委屈地點了點頭,他這倒霉名字……要怎么傳代呢?對了,可以讓下一代小龍們姓敖嘛,他可以假裝姓敖名傲。
臨近中午,大昊天派出去幾道神念,落地化人,在各處買了些特產吃食,跑得最遠的神念還去西方宇宙端了盤蓮藕來,他們那兒養蓮花多,蓮藕脆甜好吃,也算是特產品種了。
王二妮來時,只見院子里飛舞著許多用氣泡包裹的食物,有的像星辰一樣璀璨漂亮,有的原汁原味,還有兩個妖怪模樣的廚子,正在從自己身上片肉下來烹飪,彩兒原本正在指揮擺盤,看到王二妮來了,立刻撲過來撒嬌。
“娘親來得好早!對了,這是再生機械人,他們會把新鮮的肉長在身上保鮮,沒有痛覺的。”
彩兒拉著王二妮進院子,喜滋滋地夸贊大昊天,“爹爹特別特別厲害,他就躺在那兒什么都不干,發出去幾道神念,就弄了好多好吃的東西回來呢!”
話音還沒落,就看到穿著一身小世界傳統帝王冕服的大昊天在屋里正襟危坐,絲毫沒有“躺著什么都不干”的感覺,他看上去……日理萬機的樣子。
大昊天微微撩起平天冠上的冕旒,略帶一絲緊張地問:“我聽說,在你的文明里,這樣的服飾最華貴,最漂亮。”
他咽了咽口水,“那,我現在漂亮嗎?”
王二妮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