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71
蘭澍是不知道達達利亞的真實身份的。
他雖然知曉去年漩渦魔神奧賽爾進犯璃月港與愚人眾有關, 但也僅僅是從璃月七星發布的官方公告里得知的,而七星自然不會將詳細內情公之于眾引起民眾的恐慌。
蘭澍沒有將見過幾次面的達達利亞跟愚人眾聯系起來,鐘離也沒有跟他提過。
他印象里這個有求于鐘離的至冬青年出手很大方, 性格也不錯, 鐘離帶他一起吃了幾次對方請的大餐,還包攬了鐘離一段時間的開銷, 替他省了一筆錢。
至于達達利亞那些無意識的討好, 嗯,抱歉,蘭澍沒意識到, 他其實一直都挺被人照顧的,已經習慣了。
“你現在在楓丹工作嗎?”蘭澍一邊繼續將包裹遞給凱瑟琳,一邊隨口問道。
“也算吧, 跟璃月一樣,我被上面派了個任務打發到楓丹了, 結果到了楓丹這邊的負責人也沒什么讓我做的事, 現在整天無聊的很。”達達利亞靠在蘭澍旁邊的柜臺上, 隨意的自曝,“我都開始搶債務處理人的活了。”
一旁的紀芳和車夫聞言頓時神色一變,債務處理人,她們可都聽說過愚人眾里北國銀行旗下的債務處理人是專門負責武力討債的。尤其是紀芳, 來自璃月還從商的她可是聽聞過許多債務處理人的事跡,雖說欠債還錢是理所應當,但里面也有不少人被北國銀行設計欠下巨債最后家破人亡的。
商場就是沒有硝煙的戰場,可被本就踏著無數人血淚建立的北國銀行盯上, 便注定了下場凄慘,尸骨無存。
再加上去年愚人眾在璃月鬧得那一場, 愚人眾、北國銀行在璃月人眼里已經聲名狼藉。沒把北國銀行直接趕出璃月,都是七星看在民生穩定的份上壓下了一些不滿——愚人眾掌管北國銀行的執行官富人的經濟攻勢已然成型,七星若是執意要將北國銀行趕出璃月,時局動蕩傷筋動骨在所難免。
可對于剛經歷過帝君逝世、急于做出一些實績證明人治可行性的七星來說,完全是不能接受的,所以只能退一步,捏著把柄向愚人眾換來利益。
紀芳一點都不想蘭澍跟這個能搶債務處理人工作的愚人眾扯上關系,然而她剛想靠近,就被達達利亞看過來的一個眼神震懾住了。
那雙看向蘭澍時明亮有神的藍眼睛一下子變得暗淡陰沉,瞬間失去了所有光彩,仿佛虛無空洞的無底深淵。
紀芳被嚇得渾身一冷,僵在原地不敢動彈。
“債務處理人?你是愚人眾?”
只用眼神嚇唬人沒放殺氣的達達利亞轉頭眼神就變了回去,他笑得很陽光,對上蘭澍的疑問時,也很自然的點頭。
“是啊,我之前沒對你說過嗎?”
“那我現在就重新做個自我介紹吧,我是愚人眾第十一執行官‘公子’達達利亞……額,我知道愚人眾的名聲在璃月那邊已經變得很差,但也不用這么著急跟我拉開距離吧?”
達達利亞有些哭笑不得看著聽他介紹完就立刻往旁邊走了好幾步,用行動表示想法的蘭澍,一時間沒立刻跟上去,只是道:“我是女皇的戰士,為女皇效力是我的職責所在。璃月的事我很抱歉,但我身為愚人眾執行官必須要完成女皇的任務,至于和誰往來就是我的私生活了,蘭先生你能理解嗎?”
“我能理解不代表能認同你的所作所為,抱歉,我們還是保持距離吧。”蘭澍沒有看一臉真誠的達達利亞,冷淡的說道。
“這樣啊,那就麻煩了。我挺想跟蘭先生做朋友的。”達達利亞聳了聳肩,有點遺憾。
蘭澍將最后一個包裹遞給了凱瑟琳,取出一袋摩拉,看著凱瑟琳清點完畢表示會盡快征集合適的冒險家完成委托以后,轉身準備上馬車離開時,對湊過來的達達利亞道:“不好意思,請你放棄這個不可能的念頭吧。”
紀芳這會兒已經緩了過來,她悄悄催促車夫趕緊上車就位,自己也硬著頭皮走到了蘭澍身邊。
不過蘭澍先將紀芳扶上了馬車,隨后就在他準備上去時,達達利亞忽然出聲了。
“如果我不想放棄呢?”
蘭澍回頭看了過去,對上了青年仍然含笑的湛藍眼眸。
“我這個人一旦認準了某件事,不達目的可是不會放棄的。蘭先生,你會怎么辦呢?”
達達利亞邁出一步走到蘭澍身邊,英俊的臉蛋上笑容依舊開朗:“你打算如何阻止我?”
蘭澍沒有吭聲,他已經不想再跟明擺著要糾纏的達達利亞多說一個字,收回視線直接抬腳上車。
然而他剛抬起左腳,腰間就忽然一重,緊接著整個人就懸空了!
達達利亞眼疾手快的撈住蘭澍的腰將精靈打橫抱起以后,就十分有資深犯罪分子風采的迅速撤離案發現場,順便還給人留了一句話。
“我請蘭先生到北國銀行做客,明天就送蘭先生回去!”
“蘭澍!!!”
紀芳眼睜睜看著蘭澍被那個愚人眾執行官搶走,出乎意料的事態發展差點讓她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暈過去。
“老板!老板您撐住,您撐住啊!!”也沒想到愚人眾竟然敢當街搶人的車夫也慌了,本能的依靠主心骨紀芳,這時候她可千萬不能倒下啊。
好在紀芳頑強的意志力讓她沒有昏倒,只見她緊緊攥著馬車車門,活像想要啃下達達利亞的肉一般咬牙切齒道:“愚人眾竟敢在楓丹當街強搶璃月游客……走,去沫芒宮報警!”
不用去執律庭走流程了,她要直接告到楓丹最高掌權者那里!
——
“你干什么達達利亞!”
回過神來的蘭澍在達達利亞懷里掙扎著要出來,可惜戰士經過數不清危險戰斗磨煉出來的強大力量是他難以反抗的,扣在蘭澍腰間和膝彎的一雙手臂宛若重枷一般,在蘭澍奮力掙扎時紋絲不動。
抱著蘭澍迅速穿過雨幕的達達利亞在北國銀行門口兩個守衛驚愕的目光下,堂而皇之的走進大門,并在銀行內的愚人眾們數十道震驚的目光里,一路直奔三樓他的臨時辦公室。
“砰!”
實木大門被粗暴的關上以后,達達利亞才將懷中掙扎的力道在他看來宛若貓咪一般微弱的蘭澍放下。
哦,連貓咪都不如,起碼尖利的貓爪子會在他身上抓出幾道爪痕。
蘭澍努力了一番,達達利亞毫發無傷。
“你到底想做什么?!”蘭澍很生氣,要不是沒察覺到達達利亞的惡意他早就動用隨身攜帶的保護裝置了。
達達利亞無辜的攤手:“請你來做客,跟你交朋友啊。”
“你這哪里是請,分明是綁架!”蘭澍怒目而視,“而且我都說了不想再跟你來往,你聽不懂嗎?!”
“你討厭愚人眾?”達達利亞問。
“沒錯,很討厭!”在須彌遇到愚人眾拐帶小孩的人販子,曾經在蒙德還差點被愚人眾綁架的蘭澍對這個組織沒有一點好感。
“那你可以不把我當愚人眾啊,你可以叫我阿賈克斯。”達達利亞說出了自己的本名。
蘭澍氣結:“達達利亞,這根本不是稱呼的問題你明白嗎?”
達達利亞很無賴的說:“我不明白。”
“愚人眾執行官是我的工作,跟你當朋友是我的私生活,兩者是可以分開的,為什么不行?”
“你別裝傻,這是立場問題,只要你還是愚人眾我們就不可能成為朋友,你不要白費力氣了!”
蘭澍說完,就要繞過擋在他面前的達達利亞往大門的方向走,達達利亞順勢往旁邊平移了一步,再次擋住蘭澍的去路。
“蘭澍,我是真心喜歡你不想欺騙你才對你坦白身份的,不然我大可以隱瞞不讓你知道我的真實身份繼續跟你來往,你不喜歡被人欺騙的吧?”
“你這么說還是為我著想了?”蘭澍瞪著人高馬大的攔路石,心里因聽到的關鍵詞提高了對達達利亞的警惕。
“是啊,啊不是,我的意思是要做朋友的前提就是互相坦白。假如雙方都藏著秘密,即便當時不知道,將來知道了肯定會心懷芥蒂的,尤其是涉及隱藏的真正身份,對吧?”達達利亞很是誠懇。
雖然達達利亞全程都沒有提起鐘離,但他的話卻讓蘭澍忍不住想起了鐘離的所作所為,心里一時間很不是滋味,剛提起的警惕都放下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對不起,我果然還是沒辦法——”
“蘭澍,你別急著拒絕我啊,其實愚人眾也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壞,”達達利亞自辯的話語在蘭澍充滿懷疑的目光中轉了個彎,“可能確實有一部分是不好的,但哪個龐大的組織里會沒有一兩個害群之馬?愚人眾里更多的成員都是為了女皇的命令行動,在我們至冬,女皇的命令至高無上。”
“達達利亞,你再說下去,冰神在我心中印象就會越來越差。”蘭澍有點無語,達達利亞沒意識到他正在把黑鍋扔給冰神嗎?
達達利亞意識到了,但總體上來講也沒差別,他只是聽從女皇命令辦事的戰士,而對至冬人仁慈的女皇不代表對外也仁慈,搶奪六執政的神之心本就是女皇下達的指令。
“咳,總之蘭澍你不能一桿子打死一船的人,不要這么無情嘛,求求你了。”達達利亞彎下腰來雙手合十,祈求的看著蘭澍。
“你……”蘭澍對達達利亞的能屈能伸很是頭疼,為什么他都把話說得那么明白了達達利亞還是這么執著呢?
“吱呀——”
后面緊閉的辦公室大門忽然打開了,察覺到來人氣息的達達利亞立刻直起腰轉身將蘭澍擋在身后,眼神戒備的看向來者。
“達達利亞,我聽底下的人說你在街上搶了個人回來?”一道低沉威嚴的女聲響起,“你什么時候有了這種不入流的喜好?”
身著銀灰色燕尾服的白發女人站在門外,奇異的紅色瞳眸微微瞇起,不動聲色的看著將身后人擋得嚴嚴實實的達達利亞。
第 72 章
72
楓丹廷最高層建筑沫芒宮外, 剛從廷內水道樞紐升降機里出來的紀芳直沖前方那華麗氣派的宮殿正門而去。
一路上有不少等候辦事的楓丹民眾,見她形色匆匆,大部分人都見怪不怪的收回了視線。畢竟很多人第一次來到這里時都和她差不多, 可經過沫芒宮繁瑣死板效率低下的手續流程之后, 哪怕再急都得耐心等下去。
沫芒宮這座楓丹最高行政機構的大門對于民眾是敞開的,也接受人們的參觀, 這就導致紀芳沖進來時沒有任何人阻攔, 只有門口站著的樞機助理看了她一眼。
進入沫芒宮后前廳與內廳都有不少人,甚至內廳這里的人更多。幾個人圍著一張辦公桌,復律官們忙得分身乏術, 再加上維護治安的執律庭和直屬最高審判官的逐影庭辦公室就在樓上,不會有人在這里鬧事,因此紀芳也是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了內廳正對著大門的接待處。
“你好, 如果迷路了請往回走,這里有——”柜臺后值班的美露莘塞德娜話還沒說完, 就被紀芳直接打斷。
“我要報案!愚人眾執行官公子達達利亞當街搶走了我的同伴!”
剛想說報案請找執律庭的塞德娜聞言, 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請問女士你確定是愚人眾的執行官?”塞德娜求證的詢問道。
紀芳用力點頭:“是他親自說出口的。”
一般人就算有膽子假冒愚人眾, 也不敢冒充執行官,更別說能將執行官的代號與名字說得這么準確。
“好的,女士請稍等,我這就去向那維萊特大人匯報。”
塞德娜知道情況緊急, 她連忙從單獨的接待室走出去,在紀芳焦急的注視下,走進了右邊那間最高審判官專屬的辦公室。
——
“你的消息還是這么靈通啊,不過我要糾正一點, 我是請人來做客的。”達達利亞義正言辭的說道。
“是嗎?我以為不經他人同意便動手就是強搶,難道你的認知跟我和大眾的都不一樣?”仆人阿蕾奇諾目光幽深的盯著達達利亞。
“……”達達利亞一時無言以對。
“年輕是好事也是壞事, 我希望下次你在動手之前不要忘記先使用你的腦子,起碼思考一下后果。”阿蕾奇諾的語氣已經有些嚴厲,還帶著批評的意味。
愚人眾執行官帶隊前往他國,都是以外交官的名義行事,此次帶人前來負責奪取楓丹水神神之心的阿蕾奇諾也不例外。
雖然愚人眾的名聲已經好不到哪里去,但不打算用暴力手段,并且為了壁爐之家里那些來自楓丹的孩子,想要協助楓丹度過危機的阿蕾奇諾明面上是不想跟楓丹官方起沖突的。
達達利亞這次當街搶人無疑是在挑釁楓丹廷,那維萊特如果想要對愚人眾下手這件事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他給阿蕾奇諾的工作捅了這樣的簍子,阿蕾奇諾沒直接發飆都是看在同事一場的份上。
達達利亞這時候也有些心虛,他知道自己魯莽做了錯事,就算真要搶人,也該私底下悄悄的來。
“抱歉,不會有下次了。”達達利亞爽快的認錯。
阿蕾奇諾聞言眉頭微展,見達達利亞已經明白利害,便轉身準備離開。
不過在臨走之前,她說了一句話:“既然是誤會一場,公子,就盡快將你的客人送回去吧,別讓他的朋友太擔心。”
“……嗯,我會的。”達達利亞皺了一下眉,點頭。
辦公室的大門重新關上,達達利亞轉過身,剛才配合的躲在他身后的蘭澍就迫不及待的問:“你的同事都說了,我現在可以離開了吧?”
達達利亞執著的盯著蘭澍的眼睛:“蘭澍,你可以走,但你也要答應我——”
“你怎么這么死腦筋呢?我都說了不可能的!除非你不是愚人眾了!”蘭澍就差跺腳了。
“不可能,執行官只有戰死和叛逃。”達達利亞立刻搖頭。
“所以你干嘛非要執著找我呢?這個世界上的人那么多,你的性格品貌也都不差,肯定有不介意你是愚人眾的人愿意成為你的朋友,你的選擇明明有很多,為什么一定要是我呢?”
蘭澍很不解,他都已經將排斥不喜表現得非常明顯了,達達利亞也顯然不是有特殊癖好的那種人啊。
達達利亞看著蘭澍因情緒激動氣血上涌而增添了幾分動人艷色的容顏,突然覺得口中有些干渴,不由自主的大口吞咽,喉結快速滾動了一下。
“我也不清楚。”達達利亞說,緊接著仿若呢喃般低語,“我只知道不想讓你討厭我,想要比鐘離先生跟你更親近……”
蘭澍聽了不由怔住。
比鐘離更親近?
達達利亞是出于什么樣的念頭,才會想要比成為朋友與他更加親近?
下一秒他看著達達利亞直愣愣凝視著他的那雙熾熱眼睛,頓時渾身一個激靈——
蘭澍直接給自己用了輕身迅捷的魔法,飛快的躲開敏銳察覺到他想跑的達達利亞伸出的那只手,沖向門口!
阿蕾奇諾離開時只是將大門虛掩,這時候省去了蘭澍破門的工夫,他一把將門拽開就跑了出去。
“等一下蘭澍!”
達達利亞沒想到蘭澍的速度居然可以這么快,一個眨眼面前的人就已經沒了。
他神色急切的立刻追了出去,聽出樓梯的方向響起腳步聲后,對戰斗的敏銳頭腦讓他沒有傻乎乎的走樓梯,而是縱身越過三樓的圍欄,直接跳了下去!
三樓的高度對達達利亞來說根本不算什么,他如獵豹般輕巧落地,銀行大廳里的人早就只有愚人眾自己人,他這一跳根本沒引起什么風波——
額,阿蕾奇諾這時候正在大廳里吩咐手下,見狀瞳孔微縮,走過來并問道:“公子,你在干什么?”
“等會兒跟你解釋。”盯著樓梯口的達達利亞剛要過去,阿蕾奇諾就抬起了手臂攔在他面前。
“誒我現在有急事一會兒再聊!”
達達利亞說著就要繞開她,阿蕾奇諾卻身形一閃,擋在了他面前。
“你剛才答應過我的話都忘了?”
阿蕾奇諾面無表情的盯著達達利亞,冰冷危險的眼神足以讓許多人驚慌恐懼,可惜達達利亞不在此列,他也不會去看阿蕾奇諾的眼睛。
聽到蘭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的達達利亞心中很是不耐:“我的事情還沒解決,你能不能讓開?”
周圍的愚人眾們噤若寒蟬,所有人都因兩位執行官的對峙拼命壓低自己的存在感,大氣也不敢出,這也就導致樓梯那邊的動靜越發明顯。
蘭澍不是傻子,他知道達達利亞追出來了但沒跟著他,大廳的安靜他也發現了。眼看著即將抵達大廳,生怕被達達利亞賭個正著的他沒敢再往前走。
就在蘭澍猶豫著要不要破墻而出的關頭,他聽到了北國銀行沉重大門被打開的聲音!
緊接著一道熟悉的威嚴男聲響了起來:“沫芒宮收到報案,愚人眾執行官公子當街綁架無辜游客——”
這種時候誰來都是蘭澍的大救星!
蘭澍驚喜的跑了出去,果然看見了俊美挺拔的最高審判官。
“那維萊特!”
看到蘭澍的那維萊特瞳孔一縮:“蘭澍!”
達達利亞聞聲迅速扭頭,被阿蕾奇諾死死按著肩膀阻止行動的他卻正好看到那維萊特快步上前將朝他跑過去的蘭澍一把抱住的場景,眼睛瞬間紅了。
——其實那維萊特十分克制的抱了一下蘭澍的肩膀,發覺蘭澍沒有受傷完好無損后就立刻松開了手。
可是在被蘭澍避之不及連碰都不讓碰的達達利亞看來,簡直讓他嫉妒得面目全非。
雖然那維萊特已經確認過蘭澍沒有受傷,但他還是低聲問蘭澍:“您還好嗎?那個愚人眾有沒有對您做什么不好的事?”
“……沒有。”蘭澍竟然直接領悟了那維萊特的意思,他有些尷尬的搖了搖頭。
就算有也不可能承認啊。
那維萊特心里松了一口氣,慶幸自己接到塞德娜的報告后就直接出去見了報案的紀芳,沒有耽誤時間,來得還算及時。
“您別害怕,我會讓那個惡徒付出應有的代價。”
那維萊特安慰蘭澍,可他的話音剛落地,已經強行讓達達利亞冷靜下來的阿蕾奇諾施施然的走了過來。
“那維萊特先生,請容許我解釋,今天的事情只是一場誤會。”
“誤會?”那維萊特沉眸看向阿蕾奇諾,“目擊者的證詞表明愚人眾執行官公子對這位先生切實的實施了綁架。”
阿蕾奇諾從容不迫的微笑著點頭:“我的同事公子因為在楓丹與許久不見的熟人重逢,情緒激動之下行為一時有些欠缺妥當,讓這位先生和他的朋友受到了些許驚嚇,我在此向這位先生致歉。”
“……”那維萊特沉吟著沒有說話。
從達達利亞帶走蘭澍的整個過程上看,如果他沒有留下那句“我請蘭先生到北國銀行做客,明天就送蘭先生回去”,將他的行為定性為綁架是不會有問題的,偏偏他說了。
這就讓阿蕾奇諾有了狡辯推翻的余地,這位外交官的縝密手腕,那維萊特深有體會。
可是蘭澍受到的驚嚇——
“口頭上的道歉未免不夠誠心實意,稍后我會派人送上賠禮以表歉意……當然了,之后我也會勸誡公子的言行,不讓他再打擾這位先生在楓丹的旅途,兩位意下如何?”
阿蕾奇諾不動聲色的打量著站在那維萊特身邊的蘭澍。
因為察覺到她藏在溫和表象下的危險而不自覺貼近那維萊特的美麗精靈宛若一顆無比珍貴卻嬌弱的明珠,干凈得她一眼就能看穿其單純柔軟的本質,年輕氣盛本性又良善的達達利亞會被精靈吸引再正常不過,而這位楓丹公正不近人情的最高審判官……
人總是趨向光明美好的事物,類人的生靈也不例外,阿蕾奇諾認同這一點。
第 73 章
73
阿蕾奇諾既然已經給出了保證, 不想在北國銀行多待的蘭澍就抬手輕輕扯了一下那維萊特的袖子。
那維萊特于是側身低頭看了過來,蘭澍對上他那雙瑰紫的溫柔眼眸,低聲道:“那維萊特, 就這樣吧。”
“我想離開這里。”蘭澍又補充了一句。
此刻站在阿蕾奇諾后方的達達利亞還在看著蘭澍, 蘭澍不愿看他,卻能感受到那道執著得令他心驚的熾熱目光。
蘭澍雖然不擅長戰斗, 但是他對危險的直覺還是有的, 尤其是剛才在三樓的辦公室里,達達利亞距離他那么近。
達達利亞的本質是一位優秀的戰士,又足夠年輕, 對于自身陌生的感情沒有清晰的認知,卻會像在戰場上一樣依靠自己敏銳的直覺行事。
所以在達達利亞還不明白他對蘭澍的感情究竟是什么的時候,他的本能就驅使他將蘭澍搶過來, 搶到手里放在跟前,人到手再去追根究底。
如果換做以前, 沒經歷過朋友連番表白、也沒有親眼見證過愚人眾黑暗面的蘭澍還不會這么敏銳, 達達利亞也許真的能夠得手也說不定。
畢竟達達利亞與其他幾位競爭者相比有太多閃光點了, 既年輕又很有行動力,本身也沒有太多責任束縛,日常的性格也很活潑討喜,對認定的家人朋友一腔熱忱——大型犬的熱情有時候縱然會是一種負擔, 可更多時候會是合格忠誠的騎士。
然而沒有如果,蘭澍察覺到達達利亞對他真正的想法以后,已經快要被接二連三的告白折騰得懷疑人生的他第一反應就是逃跑。
蘭澍不想面對又一個追求者,尤其達達利亞還隱隱露出了強勢掠奪的一面, 刺激得本就處于緊張狀態的蘭澍一秒都不想多待,只想趕快擺脫達達利亞。
“好。”
那維萊特溫聲應了, 隨后他面色平靜的瞥了達達利亞一眼,就對阿蕾奇諾道:“這位先生接受你們的道歉,但也請貴方能夠遵守承諾。”
阿蕾奇諾微微一笑:“請那維萊特先生放心。”
那維萊特頷首,接著便提出告辭,阿蕾奇諾主動將他與蘭澍送了出來。
北國銀行的大門再度關閉,厚重的門板擋住了里面的人一切目光與聲音,再走出一段距離后,蘭澍的心情頓時像現在的天空一樣放晴了。
那維萊特是收到紀芳報案后一個人匆忙趕過來的,沒有代步工具,蘭澍和他一起走在雨后有些潮濕的大街上,鼻間嗅著被雨水洗禮過的清新空氣,心中暢快了不少。
他停下來向那維萊特道謝:“那維萊特,剛剛很感謝你,要不是你及時趕來——”
那維萊特搖頭有點失禮的打斷了蘭澍的話:“請您不要這樣說,您會在楓丹廷內遭遇這種危險,是我工作上的嚴重失職。”
“欸?怎么會……你是最高審判官,不是只管法庭上的事情嗎?”蘭澍聞言有點意外。
那維萊特解釋道:“沫芒宮是整個楓丹的最高行政機關,由審判庭、執律庭、逐影庭、復律庭、樞律庭組成,最高審判官的職權不僅在于法庭上的審判,也包括了統管這些部門,維護楓丹的穩定。”
“哦,原來最高審判官就是楓丹的最高領導人。”蘭澍用自己的理解總結了一下那維萊特的地位,可又有些不解,“我聽說楓丹的水神從未離開楓丹,一直都在進行活動,難道祂像蒙德的風神一樣將國家的管理權交給了你嗎?”
“可以這么說,芙寧娜女士掌管楓丹科學院,平時楓丹的政務都是由我來處理的。”
說到這里,蘭澍立刻想起了昨天才發生的事,他忍不住問:“那少女連環失蹤案如今還沒有頭緒嗎?從十九年前到現在,兇手一直都沒有停止犯罪,而且還有人冒充少女連環失蹤案的犯案手法行兇……”
“……我很抱歉。”面對蘭澍的詢問,那維萊特的眼神黯淡了許多。
昨天晚上逐影庭加急送來的卷宗那維萊特已經仔細看過,可是案子已經發生,無論他有什么想法,對于那些逝去的無辜生命來說,都為時已晚。
“……”蘭澍抿唇,閉了閉眼睛,“不,是我冒昧了,那維萊特。一個國家有自己的運轉規則,我明白,你也有你的難處。”
剛剛還晴朗的天空似乎一下子陰沉了許多,就像蘭澍此時的心情一樣。
那維萊特看著神色郁郁的蘭澍,有心想要說些什么安慰蘭澍,可他自己的心情也很低落。
“抱歉,都是我的無能。”那維萊特低聲道。
楓丹會出現少女連環失蹤案這樣十九年都沒有偵破的惡性案件,自然是楓丹最高領導人的失職,那維萊特責無旁貸。
蘭澍知道政治不會像他想象的那么容易,就像不是所有國家的政府都能做到重視普通民眾,也不是所有國家的軍隊都能像他靈魂故鄉的PLA一樣,因此他的故鄉獨一無二,無可替代。
所以蘭澍很快就整理好了心情,他主動開口轉換話題:“那維萊特,我的消息是誰告訴你的?是不是芳姐去沫芒宮報案了?”
天空中聚集的烏云開始散去,太陽的光朗照大地,一場蓄勢待發的大雨就這樣無疾而終。
那維萊特肯定了蘭澍的猜測:“是的,那位紀芳女士很聰慧果斷。”
蘭澍很與有榮焉的點頭:“那是當然,芳姐可是一位很優秀的商人,眼光也很厲害,自從她接手了萬文集社以后書店的生意就越來越紅火!”
“那維萊特,等會兒我見了芳姐報過平安以后,我請你吃飯怎么樣?”
心上人的邀請那維萊特怎么舍得拒絕,他立刻點頭:“好,不過我覺得應當由我來請您。”
“額,我之前就想說了,那維萊特,”蘭澍抬腳向前走,將他護在右側的那維萊特見狀不緊不慢的邁開長腿,溫柔的目光始終停留在蘭澍身上,“你能不能別對我用敬稱了?”
“您覺得不合適嗎?”那維萊特有疑問就問了出來。
“當然啦,你是楓丹的最高審判官,總是對我一口一個‘您’的,好像我是什么尊貴的人一樣,很別扭啊。”蘭澍抬頭看向那維萊特,卻正好撞上了他溫柔的眼睛。
那維萊特眼型狹長,加上非人氣息鮮明的豎瞳,他的眼睛整體看上去是有些鋒利的,可偏偏他溫和沉靜的眼神總是會讓人忽略這一點。
“如果您介意我可以更換對您的稱呼,但是有件事我必須說明,在您面前,我只是您的追求者那維萊特。”那維萊特抬手按在胸前心臟的位置,眼神里全是內斂的愛意,“我喜歡您,您在我心目中,就是最尊貴的人。”
聽到這句話,蘭澍羊脂美玉般白凈無暇的臉頰瞬間覆上了動人的薄紅。
他差點忘了,那維萊特也跟他表白過,還是剛見面就急著告白還要他親一下的那個,比達達利亞還要突然過分。
可是……
都怪這個水龍一點威嚴都沒有,張口閉口就是“抱歉”,除了真的親他那一下,根本緊張不起來!
“你,我很介意,你把稱呼改掉!”
蘭澍眨了眨眼睛,自以為沒被發現的悄悄摸摸瞪了那維萊特一眼。
可蘭澍的小動作怎么可能瞞得過一直在看著他的那維萊特?
那維萊特手指一緊,心跳都漏了一拍。
因為他而羞紅的精致容顏,因為他而多了羞惱的瀲滟眼波……蘭澍的變化都是因他而起……
想到這里,那維萊特不由心頭火熱,眼神的焦點也逐漸下滑,集中在了蘭澍曾親吻過他的豐潤唇瓣上。
那個吻一觸即逝,快得他都來不及回味……
“好的。”回過神來,那維萊特有些遺憾的應道。
——
仙舟羅浮,鱗淵境洞天,龍尊別院。
“叩、叩、叩。”
規律的三道敲門聲后,書房內無聲沉寂了片刻,才傳出一個略微沙啞的聲音。
“進。”
門外兩側守著的龍尊親衛將書房的門打開,雙手端著一只木盒的侍女走了進去。
侍女目不斜視的一路走到書桌前,先恭敬的低頭行了一禮,才道:“丹楓大人,織造坊送來了新衣。”
新衣?
靠在椅背上的丹楓霎時間如夢初醒,右耳銀綠相間的葉片耳飾隨著他起身的動作微微晃動。
侍女在丹楓的吩咐下將盒子打開,然后木盒一分為二,兩個盒子里整齊疊好的衣服從外表上來看并無差別,無論是布料的顏色、精致的刺繡還是華麗的配飾都一模一樣,毫無誤差。
接著侍女指著其中一個盒子道:“這個盒子里的一整套衣服配飾都是按照您給的尺寸制作的。”
“嗯,退下吧。”
“是。”
侍女行禮退下,書房的門重新關上。
丹楓從侍女點明的盒子里取出衣服,展開看了許久。
這件新衣的形制與他常穿的服飾相同,顏色卻是以他耳飾的銀色與綠色為主,刺繡的圖案也不是他喜好的仙鶴流云,而是柔美葳蕤的蘭花與明月。
這件衣服對于丹楓來說也有些不合適,小了一些。
仔細看的話,刺繡上的蘭花與明月也并非人們慣例的蘭花向明月,而是明月逐蘭。
第 7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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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庇佑持明一族, 亦受全族供養的龍尊,丹楓平日里的生活與仙舟古國的皇帝沒什么區別。
當初五龍遠徙,持明族正式與仙舟聯盟締結同盟, 舉族搬入仙舟時也帶來了全部身家(老家龍宮真的都搬上來了)。
不朽龍祖雖然隕落, 但持明族仍有不菲的底蘊,若非被懸在頭頂的絕嗣危機逼到不得不離開祖地湯海另覓生機, 就算持明全族擺爛也能坐吃山空上千年——當然, 到時候估計只剩下五位龍尊了。
因此論起財富,持明絲毫不遜色于那些扎根仙舟四千年的豪門世家。而且因為龍尊對持明的特殊意義,抱團護短的持明們都是心甘情愿的供養自家龍尊, 龍尊的衣食住行樣樣都得是最好的,每一項都有專門的團隊負責。
比如衣服,織造坊早已摸清丹楓的喜好, 每次送來的新衣都是很合丹楓心意的。
只是這一次送來的兩套服飾顯然與丹楓平時的風格有所出入,最明顯的是搭配衣服的飾物有些過于張揚華麗了。
可丹楓卻很滿意, 因為整套服飾的設計圖是他親自繪制并讓織造坊盡快做出來的。
雖然知道織造坊不會出錯, 但丹楓還是仔細的將衣服配飾都檢查了一遍。
隨后丹楓輕聲詢問身邊的人:“你覺得如何?”
身邊的人那頭月光般的銀色長發被一根紅色的楓葉簪盡數綰起, 鬢邊垂落的一縷發絲為他美麗無瑕的容顏添了幾分溫婉清麗,聽到丹楓的聲音,他眨了眨青翠靈動的眼眸,還未說話就先勾起唇角彎了眼睛:“很好看。丹楓, 你真厲害,簡直什么都會啊。”
“……那你穿上試試看吧。”丹楓道。
于是丹楓手里的衣服就到了那人身上,他將自己親手設計的配飾為對方一一戴上整理好,看著面前為了展示效果特意張開雙手原地轉了一圈然后問他好不好看的人, 逐漸出神。
尺寸沒有記錯,衣服很合身。
蘭澍若是真的穿上這身衣服, 應該和現在他看到的沒有什么區別。
……不,還是有區別的。
丹楓的眼睛動了動,看向了面前人因他的私心而被綰起的低髻。
蘭澍不會自己梳頭發,不用那些附了魔能夠自己造型的發飾時,他只會用發圈勉勉強強的扎個馬尾。
老實說以蘭澍扎馬尾的糟糕手藝,能看起來不錯都是臉足夠美麗。
話雖如此,但丹楓沒有幫蘭澍梳過頭發。他只見過一次蘭澍梳理長發的畫面,蘭澍還很快就拿出了發飾將頭發扎好,沒有他幫忙的余地。
如果蘭澍真的穿上了這身他設計的衣服,講究的精靈會換個更合適的發型,而不是現在丹楓梳得象征已婚的發髻了。
念頭閃過,面前的人瞬間消失了蹤影。
云吟術構造的幻影,如何比得上更鮮活靈動的本尊呢?
丹楓接住因為沒了支撐掉落的衣服與瑣碎飾物,悵然的無聲嘆氣。
他原本是想要睹物思人,慰藉心中的相思之苦,現在卻適得其反……
羅浮長樂天——
與好友約在附近見面的鏡流等了半天都不見白珩的狐影,就在她擔心白珩的星槎事故體質再次發作,拿出玉兆準備查找羅浮哪里又發生了星槎事故的新聞尋找白珩時,狐女抱著一個卷軸姍姍來遲。
“鏡流!不好意思我來遲了,你等很久了吧?”
鏡流搖了搖頭:“你無事就好。”
白珩笑嘻嘻的一把摟住了鏡流的胳膊,往日生人勿進的劍首身上的冰冷疏離盡數退去,兩人其樂融融的邊走邊聊了些近日遇到的趣事。
在鏡流提起景元的劍術沒什么進步,最近在計劃換個更趁手的武器時,白珩兩只淺紫色的毛絨狐耳突然一豎,她想起了什么大事的拿出了手里的卷軸。
“鏡流,你幫我看看這本劍譜是不是真的!”
仙舟的狐人多出斗艦飛行士,白珩也不例外,雖然她架勢的星槎總是隔三差五的出意外,堪稱星槎殺手,但也攔不住她對天空的向往。
因此她擅長的武器是遠程攻擊手段的弓弩,對好友鏡流擅長的劍術有了解不夠精通,意外得到這本劍譜后,她看得云里霧里但不明覺厲,所以才請鏡流幫忙看看。
鏡流自然不介意幫好友這個小忙,她的劍術天賦并不高,能有今天的成就完全是勤耕不輟加上在戰場上真刀真槍的拼殺磨煉。不過劍術之間是有共通之處的,剛好她的眼力足夠好。
打開卷軸,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首二十行的劍訣,然后再無其他字跡描述,只有簡單勾勒的人形演示劍招。
卷軸的劍術教習堪稱簡陋至極,初學者只看圖中所繪的劍招很可能都不知道是怎么演變的,更比不上云騎軍中的劍術指導。
然而就是如此簡陋的圖畫,偏偏讓從頭看到尾的鏡流怔愣當場,直接進入了神乎其神的頓悟!
“鏡流?你怎么了鏡流?!”
好友突然傻了一樣僵住不動,嚇了白珩一跳,她剛想伸手去碰鏡流的手臂,一道凌厲的劍氣就直接從鏡流身上疾射而出!要不是白珩手夠快,被劃破的就不僅僅是白珩的袖子了。
與此同時,不知多少光年的亞空晶壁之外,在墻后手握巨錘的存護星神克里珀注視下,墻外正在手撕宇宙古獸的葉清忽然心有所感。
他迅速將手上的古獸粉碎成渣,然后直接穿過了克里珀筑造的亞空晶壁,沒留下任何痕跡的消失不見。
克里珀:“……”
祂聽到了阿哈的一陣笑聲,無處不在的歡愉。
琥珀王的存在感首次這么低,來去連個招呼都不打,新生的星神真的很有個性。
阿哈要去看熱鬧!
——
提瓦特,楓丹廷。
蘭澍為了答謝那維萊特的幫助請客,那么不差錢的他選擇的地點自然是楓丹廷內最著名的德波大飯店。
在蘭澍提出一起吃飯時,那維萊特還以為是只有他們兩個出席,于是下午破天荒的提前下了班,在下屬們對于帶頭卷工作的頂頭上司突然不加班的詫異目光中,高高興興的回家換了身衣服赴約。
那維萊特聽美露莘們聊天時提起過,私人約會不適合直接穿工作服,會讓約會的對象感到不被重視。所以他特地換下了自己那身不知道有多少套同款的最高審判官制服,翻出了一套美露莘們看時尚雜志時替他看中買來的白色禮服,滿心期待并有些忐忑的提前來到了德波大飯店。
結果令他有些失望的是,紀芳也來了。
是的,二人約會直接變成了三人聚餐。
紀芳白天剛經歷過蘭澍被愚人眾當著她的面搶走,現在根本不放心蘭澍一個人外出,蘭澍去哪兒她都要跟著。
而且紀芳在蘭澍被那維萊特救回來之后,就緊急派人往璃月送信,喊人過來接蘭澍走。
因為她是一點都不敢讓蘭澍繼續在楓丹待下去了,即便那維萊特說了愚人眾第四席執行官仆人保證那個可惡的達達利亞不會再出現打擾蘭澍,可是愚人眾的保證能聽嗎?!
不能啊!愚人眾的名聲早就爛大街了!
紀芳現在是越看蘭澍越覺得周圍的人全都對蘭澍不懷好意。
白天那維萊特送蘭澍回來,雖然他算是幫了大忙的恩人,可當紀芳看到他對蘭澍很明顯的喜歡時,就算在楓丹留過學的她知道那維萊特的為人,也立刻繃緊了神經,再也生不出一點八卦調侃的心思。
畢竟誰也不知道一個位高權重的人想要得到喜歡的人時會做出什么事,那維萊特身為楓丹人心目中“公正”的象征,其他人對他除此以外竟然一點都不了解,正因如此,他的行為才更加無法確定。
反正紀芳是著急把蘭澍送回安全的璃月,為此她還在信中提到最好請往生堂的客卿鐘離先生同行。
別的不說,鐘離先生的可靠穩重在璃月港可是深入人心的,紀芳內心里也懷疑他跟仙人有關,讓這位出馬接蘭澍,她非常放心。
不過這件事紀芳還沒來得及對蘭澍說,蘭澍現在是不知道的。
那維萊特也不知道。
吃完晚餐后,那維萊特主動提出送蘭澍和紀芳回去。
“欸?不用了吧,弗洛薩酒店距離這里也沒有多遠,走路都不用十分鐘。”遭遇綁架的事一看就沒有給蘭澍留下什么心理陰影,跟差點直接替他應下的紀芳相比,他其實不是很想繼續跟追求他的那維萊特相處。
那維萊特的攻擊性和侵略性雖然很低,但是他總能讓蘭澍意識到對面這個男人是喜歡自己并且告白過的。
察覺到這一點后,蘭澍就會感到有些不自在。
他沒想過要做渣男,拒絕了人之后也不想再做什么曖昧的舉動若即若離的吊著人家。偏偏那維萊特主動把自己送上來,明擺著雖然你拒絕了我但我不想放棄我還在追求你的態度,坦然地蘭澍挑破不合適,默認也不合適。
“蘭澍,還是不要拒絕那維萊特先生的好意,白天的事……”紀芳為難的低聲對蘭澍道。
那維萊特也適時的說:“我會將兩位平安送回弗洛薩酒店的。”
蘭澍沒辦法,只好同意了。
三人于是沉默的步行回到了弗洛薩酒店,在蘭澍兩人準備進入酒店時,看了蘭澍一路的那維萊特出聲了。
“蘭先生。”
蘭澍聞言,有點無奈的看向他:“你還有什么事嗎?”
那維萊特搖了搖頭,他朝蘭澍露出了一個安靜美好的笑容,溫聲道:“晚安,祝您一夜好夢。”
蘭澍微微一怔。
“……你也是,晚安。”
第 75 章
75
連續經歷過協助萊歐斯利釣魚、錢袋被搶、被達達利亞綁架的驚險事件之后, 蘭澍在楓丹的旅游時光總算恢復了平靜。
接下來的小半個月里,蘭澍在紀芳強烈要求安排的導游陪伴下,逛遍了整個楓丹廷, 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紀念品伴手禮等等商品買了很多, 還認識了兩位新朋友——她們分別是刺玫會的現任會長娜維婭和千織屋的店長千織。
千織屋是楓丹廷近年來最有名的服裝店,位于楓丹廷最繁華的街道上, 顧客既可以選購成衣, 也可以選擇量身定做。店長兼服裝設計師千織精妙的手藝被許多人推崇至極,甚至引領著時尚與藝術之都的潮流。
不過千織屋并非富強政要們的專屬,普通人也可以走進這家店選購服裝, 特立獨行——或者曾被許多同行們斥責為離經叛道的千織雖然會選擇客人,但絕大多數被她毫不留情趕出門外的,都是一些品行惡劣, 自認高貴就看不起人,對其他客人評頭論足指指點點的家伙。
蘭澍會走進千織屋, 是他來到這條街被導游介紹了這家名聲斐然的服裝店, 臨時動了念頭。
衣服首飾這類蘭澍是完全不缺的。
在璃月時他的衣食住行樣樣都有鐘離幫忙參詳置辦, 他自從被鐘離帶著去了一家裁縫鋪量了尺寸以后,裁縫鋪時不時就會送來幾套用料講究款式精美穿著舒適的新衣服,到現在蘭澍空間里還放著好幾套沒穿過的呢。
不過人總是有好奇心的嘛,蘭澍聽了導游介紹的千織屋老板事跡以后, 就很想親眼見識一下這位大設計師的手藝。
哪怕不買也想看看店里的衣服,就當是積累寫作素材了。
幸運的是,那天蘭澍進店時,每當設計新款式就不會待在店里的千織就在店里。
開店以來見識過各種各樣客人的千織可以說閱美無數, 能驚艷她的客人也有幾位,但蘭澍還是第一眼就讓她耳目一新, 驚若天人。
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是會沾染上許多痕跡的,無論本身愿不愿意。因為這個世界本質上就像一個巨大的染缸,純白的胚子落在五顏六色的染缸里,是很難保證最初的無瑕與純凈的。
可千織偏偏在蘭澍身上看到了近似襁褓中不知世事的嬰兒般的干凈,仿佛從未被塵世的污濁沾染分毫一般。
但千織在跟蘭澍聊了一會兒后發現,蘭澍并非是沒有沾染塵世的污濁,他只是始終堅守著自我最初的良善本心,不為外物所擾所動而已。
這令千織頗為意外,只看外表的話可能會以為蘭澍是溫室里被人精心養育的名貴花朵,嬌貴脆弱的經不起任何風雨摧折,可實際上,蘭澍骨子里的韌勁比很多人都堅強呢。
于是千織更欣賞蘭澍了,腦海中服裝設計的靈感也爆棚似的噴涌而出,她直接主動提出要為蘭澍做幾套衣服。
在她用軟尺給蘭澍測量身體數據時,還發生了一件小小的趣事。
“果然跟我想的不差。”將量好的數據記錄在紙上時,千織忽然出聲。
“什么不差啊?”蘭澍接話問道。
“你現在的體型與你的骨架相比,有些偏瘦了。”
“追求美麗是個人的意愿我沒資格說什么,但過度追求美麗而傷害身體我是不認同的,身體健康才是美麗的前提。蘭澍,你平時有在刻意減肥嗎?”
千織剛來到楓丹時,那會兒這個時尚與藝術之都的潮流是以瘦為美,人們的行為讓她大開眼界。
平民群體還好,家底充實、平時閑的沒事干攀比之風盛行的貴族們可是都鉚足了勁兒的拼命減肥折騰自己的身體。節食、催吐、吃藥甚至還有人大膽的在自己身上動刀子抽骨頭,搞得一個個瘦得跟皮包骨頭一樣,然后穿上厚重華麗的禮服,竭力勒住不足雙手一握的纖細腰身,行動全靠身邊女仆男仆們攙扶支撐也要去各種宴會上比美。
有幸見識過幾次的千織完全不認可那種極端畸形的體型是美麗,為了扭轉這個風氣,千織花費了大力氣,其中辛苦就不在此贅述,最后的成果是喜人的,起碼現在楓丹廷內少有為了減肥把自己餓暈的人了。
“沒有啊。”蘭澍納悶的回答,“我還感覺最近長胖了呢。”
千織聞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沒見過他以前的樣子,千織實在看不出他有哪里胖了。
“沒有是最好的,你是來楓丹旅游的吧,那就放心吃,你的體重還有很多增加的余地。”千織拍拍手,說完又提了一句,“當然,你要是真的長胖了記得再來一趟,免得有些修身款式做成以后不合適。”
“好吧,我會記住的。”蘭澍摸了摸他體感長了些肉的肚子,還好,挺平的,肉肉捏不起來。
蘭澍當時留了暫住的酒店地址,千織畫好設計圖草稿后去酒店找他確認了一次,又陸續帶著工具半成品找他調整試穿了幾次,后來蘭澍覺得千織來回跑挺折騰的,就間隔一兩天主動去千織屋找她,反正蘭澍現在很閑。
一來二去,兩人就成了朋友。
連畫設計圖都不喜歡被人打擾的千織意外的歡迎蘭澍到來,她感覺蘭澍身上自帶寧神專注的氣場,工作的時候蘭澍在她身邊,她的效率都能提升不少。
可惜蘭澍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不能一直陪她。
蘭澍認識娜維婭的契機不像千織這樣平靜自然,因為活潑熱心的刺玫會會長娜維婭第一次見到蘭澍時,是一次見義勇為。
楓丹廷地方大、地上與名為“灰河”的地下水道里加起來的人也更多,人一多事情也多,更別說日常維護楓丹廷治安的執律庭人手常年不足,巡邏的警備隊隊員都很少,需要警備機關來協助。
批量制造的警備機關智能有限,在楓丹科學院被炸上天、研究員們自顧不暇的當下,它們能在人們打架的時候及時趕到并制止雙方就已經很不錯了,抓小偷這種技術耐心活就別指望它們了。
當時的蘭澍正在白天人流量很大的鬧市閑逛,陪著他游玩的導游正幫他在小吃攤前排隊,他打著遮陽傘站在旁邊舉著小風扇,在其他人艷羨的目光下給導游吹風。然后路過的小偷再一次盯上了他腰上掛著的鼓鼓囊囊、用了金銀線繡制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一看就很昂貴的精致香囊。
路過的娜維婭目睹了小偷順走他的香囊,他本人還毫無所覺的一幕,從小就因父親卡雷斯耳濡目染,繼承了刺玫會以后十分熱于助人的娜維婭頓時熱心的幫蘭澍抓住了小偷,奪回了那只香囊還給蘭澍。
“……謝謝你。”沒想到還能失而復得的蘭澍表情有點復雜的向娜維婭道謝。
娜維婭以為他有什么難言之隱,比如香囊里面丟了東西,就很熱情的問他還有沒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地方。
“其實沒什么……不過,楓丹的小偷很多嗎?”蘭澍沒忍住,把自己心里的疑惑問了出來。
彼時蘭澍已經丟了三個錢包、兩枚玉佩了。
隨身帶錢包是蘭澍為了在導游面前掩飾一下自己空手取物的異常,但在倒霉的丟了兩個錢包以后,他就放棄了這個掩耳盜鈴的做法。
結果一直在買東西花錢很厲害的蘭澍失去了錢包這個最引人注意的目標以后,他身上昂貴的配飾就成了小偷們的目標。
然后,丟了兩枚玉佩的蘭澍不敢再戴貴重首飾了,他雖然不差錢但也不想做肥羊冤大頭,給這些小偷送錢。
沒想到蘭澍都換成了香囊,還被小偷給盯上了。
蘭澍將自己的故事告訴了娜維婭,娜維婭干笑了兩聲,說話都沒什么底氣。
“畢竟楓丹廷里的人很多,有些想要不勞而獲的家伙們也只敢做這些小偷小摸的事情。因為即使被抓住,被送進梅洛彼得堡坐牢的時間也不會太久……”但是偷到了外地游客頭上,楓丹的形象都被毀了啊!
娜維婭在心里吶喊,可她不知道的是,楓丹的形象早在蘭澍來到楓丹的第二天就已經變了樣子了。
蘭澍打開鼓鼓囊囊的香囊,將里面裝得水果糖奶糖倒出了一些送給神情變得有些懨懨的娜維婭,權當安慰了。
“欸,給我的嗎?”娜維婭有點受寵若驚的伸手接過受害者的糖。
“這些糖是一位美露莘警官送給我的,說吃點甜食心情會很好。”
楓丹廷里的美露莘們都很喜歡蘭澍,蘭澍剛好也很喜歡她們,遇到了不忙的話就越會停下來閑聊幾句,還會互相贈送禮物。
“現在我將它們與娜維婭小姐分享,希望娜維婭小姐的心情也可以變好。”
“……你的鼓勵,我收下了!”娜維婭沉默了一會兒以后,很快就振作起來,露出了剛才初見時元氣滿滿的活潑笑容。
她可是刺玫會的會長,大家的領袖,改變這個國家什么的雖然困難,但她和大家不是已經在努力的去做了嗎?
總有一天,楓丹會變好的,爸爸背負的那些污名……也會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那次以后,蘭澍就和娜維婭成為了朋友,作為地頭蛇的娜維婭帶著蘭澍逛了很多只有本地人才知道的有趣地方,玩的樂不思蜀,認識娜維婭的紀芳對她也很放心,沒有試圖阻止過。
而蘭澍跟娜維婭同行了幾次以后,就再也沒有被小偷偷過東西了。
——刺玫會會長的聲望可是很響亮的,尤其是在灰河,這里的人差不多都受過刺玫會的恩惠,至今娜維婭也在帶領刺玫會幫助灰河里的人們。
至于那維萊特,他這段時間雖然也成功的將蘭澍約出來了幾次,也被人目睹并被拍下照片刊登在了八卦小報上,但他在八卦小報發售之前就及時制止了緋聞的傳播。盡管最近沒加多少分,可也成功的避免了在蘭澍心里減分。
不過那維萊特的努力也沒有白費,現在蘭澍跟他單獨相處時,已經不會感到不自在了。
第 76 章
76
楓丹現如今的三條水道是由刺玫會前任會長卡雷斯主持修建的, 所以三條水道分別以他和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妻子女兒的名字命名。
其中通往楓丹科學院的卡雷斯線因為眾所周知的楓丹科學院被炸上天的緣故已經停運,直達海露港的克萊門汀線與通往伊黎耶島的娜維婭線還在正常運行。
楓丹著名的歐庇克萊歌劇院就位于伊黎耶林區,歐庇克萊歌劇院不僅會有大型的歌舞劇戲劇魔術秀等表演上演, 也時常會擔任法庭的功能, 容許楓丹民眾旁聽審判。
而且水神芙寧娜還會在心情好的時候參加舞臺上的演出,每次公開的法庭審判她更不會缺席, 在楓丹人的心目中她更像一位大明星——容顏不會老去、舞臺上的她永遠那么光鮮亮麗, 芙寧娜象征著每個楓丹人的青春。
蘭澍來了楓丹半個月,還是第一次去楓丹最有名的歐庇克萊歌劇院觀看表演。
這其中的原因其實也很簡單,因為越是了解楓丹, 他就對水神芙寧娜對待楓丹的方式產生了很深的疑惑與不解。
在其他國家,在蘭澍踏足過的所有國家,人們認知里的法律與法庭都是嚴肅莊重的。法律就像威嚴沉重的無形之刃懸在所有心懷惡意之人頭頂, 凡踐踏法律侵害他人人身財產安全的惡徒都必將得以嚴懲,以此告誡人們遵守法律安分守己。
偏偏水之神將楓丹的最高法庭定在了上演著人間百態、為人們帶來歡笑的歐庇克萊歌劇院, 將裁定一個人罪行的關鍵權力賦予了一個名為諭示裁定樞機的機器, 還將評判是否有罪的權利讓渡給了所有觀眾——沒錯, 開庭時觀眾席上的所有人都不是單純旁觀的聽眾,而是真正能參與庭審、判斷犯罪嫌疑人是否有罪的審判者!
在楓丹的審判中這些觀眾們發出的聲音也是重要的一環,法官若是想要裁定犯人有罪,必須要拿出確鑿的鐵證說服觀眾認定對方有罪。
這真的很難評價, 蘭澍認為太抽象了。
楓丹大眾的普遍看法是這很有趣,人們也熱衷參加每一場審判,尤其水神芙寧娜也會參與進來。
水神芙寧娜不是蘭澍之前認為的像風神一樣放手將蒙德交給人們管理,她只是對其他工作不感興趣, 只熱衷于歐庇克萊歌劇院歌劇院舞臺上的演出罷了,無論是表演還是審判對她來說都是她喜歡的舞臺, 除此之外的人間疾苦,都不在她的在意范圍之內。
水神算是開拓了蘭澍對神明多樣性的認知,也對提瓦特流傳的神明愛人的言論有了更深刻的了解,發自內心的慶幸蒙德璃月的兩位神明都是正常神。
蘭澍之所以會去歐庇克萊歌劇院,是受到了娜維婭的大力推薦,今天那里有一場楓丹最有名的魔術師林尼的魔術秀,對外地游客來說是不容錯過的精彩演出。
而且那維萊特也拿著兩張買好的門票來邀請他了,他剛想拒絕,已經掌握如何能讓他心軟的那維萊特就用那種安靜又帶著些許祈求的眼神看著他……
吃軟不吃硬的蘭澍再一次退了一步,跟那維萊特一起去觀看了魔術秀表演。
魔術秀非常精彩,舞臺上的林尼剛一亮相,就以出色的表演吸引了蘭澍的全部注意力,全程蘭澍的目光都集中在舞臺之上,身旁的那維萊特都被他忽略了。
不過那維萊特邀請蘭澍的本意就是想要蘭澍開心,雖然讓蘭澍開心的那個人不是他讓他稍微有點在意就是了。
聚光燈下的紅色舞臺上,林尼與助手琳妮特向觀眾們鞠躬謝幕,歌劇院里的掌聲不絕于耳,蘭澍也出了一份力,離場時都一邊走一遍難掩興奮的跟身邊的那維萊特討論剛才的魔術。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太厲害了吧!”
“璃月也有類似魔術的戲法,不過兩者都是明知道其中肯定有什么機關、甚至就算知道了手法原理,可是每次看專業人士表演時,總是會被精妙絕倫的表演再一次的吸引!”
那維萊特也贊同的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嗯,就像看小說一樣,即便知道故事后續的情節會如何發展,也仍然會被作者精心敘述的故事本身吸引。”
“所以說,這些演出的魅力實質上就是表演者本身的魅力,因為是魔術師在幕后努力的研究一個個全新的魔術,是魔術師無數次辛辛苦苦練習的成果。當魔術師站在舞臺上,主角就只是魔術師了。”蘭澍做出了自己的總結。
“您是這么想的嗎?我明白了。”那維萊特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嗯?”蘭澍不明白那維萊特懂了什么。
“您一直著眼于人類本身,”那維萊特喜歡蘭澍,因為喜歡所以想要去了解蘭澍的一切,無需別人指點那維萊特就已經這么做了,與蘭澍單獨相處的時光都沒有被那維萊特浪費,他一直在用心的觀察蘭澍,“人類身上的閃光點總是能夠吸引您的目光,您很喜歡人性的美好之處。”
那維萊特溫柔安靜有時候又出人意料的敏銳鋒利,蘭澍一瞬間有種被他看穿的感覺。
“美好的事物誰不愛看啊?”蘭澍有點干巴巴的反問他。
那維萊特露出了輕淺的笑容:“是的,追逐美好是世間生靈的天性。”
“我也不例外。”他看著蘭澍認真的補充道。
“……”
真是的、這個人怎么總是見縫插針的表白啊!
蘭澍的臉再次不爭氣的想要變紅,他趕在臉紅之前扭頭快步朝前走,那維萊特立刻跟上,但慢了一步護在蘭澍身后,方便他在蘭澍上樓梯時出現意外及時出手。
走出歌劇院的大門以后,看完了魔術秀的那維萊特順勢邀請蘭澍一起共進晚餐。
蘭澍猶豫了一下,在那維萊特好看的眼睛變得有些黯淡的時候,沒忍住答應了。
剛應完他就有點后悔,可是看到那維萊特臉上的驚喜與笑容時,他心里的后悔很快就消失了。
反正……只是一起吃頓飯而已。
不會有什么的。
蘭澍心想。
那維萊特清俊容顏上的笑容感染力有點強,蘭澍見了,嘴角也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揚。
他笑的有點傻誒。
蘭澍又想到。
——
太陽最后一抹余光自天邊消失,夜幕籠罩著整個楓丹廷,大街小巷里佇立的由特殊能量驅動的路燈準時亮起,為人們指引路途。
弗洛薩酒店大堂的一隅,氣氛有些異樣的沉默僵硬,與其他地方涇渭分明。
紀芳有些忐忑的坐在沙發上,端在手中的一杯茶溫度漸漸降低,殘留的余溫都快感知不到了,杯中的茶水卻還剩大半杯。
她一直留意著酒店的門口,可隨著時間逐漸推移,那里一直沒有出現熟悉的人影。
旁邊的沙發上,容貌俊美雍容的男人端坐許久身姿也始終保持著端正挺拔,舉手投足之間盡是恰到好處的穩重優雅,多一分刻板少一分則略顯輕浮。
茶杯被輕輕放在茶幾上的瓷質茶托上,兩者接觸時的聲音低不可聞,隨后那只即便戴著黑色手套也顯得修長有力、骨節分明的手拿起了旁邊一份報紙。
輕薄的紙張被展開的聲響引來了紀芳的一個眼神,她掃來一眼,沒放在心上的繼續望著門口的方向,然而下一秒她忽然想起——
那份報紙不是酒店里的,好像是她今天回來時順手買的八卦小報!
報紙上最顯眼的頭條是“最高審判官疑似牽手成功!!”,配圖是那維萊特的背影和只有一只手出鏡的蘭澍。
這些八卦小報經過沫芒宮的警告以后不敢再明目張膽的偷拍跟那維萊特一起的蘭澍,可仍然不想放過那維萊特戀愛的大新聞,一直明里暗里的悄悄拍上點蘭澍的邊邊角角。
對于不認識蘭澍的人來說,照片上那些零星出鏡是根本認不出來是誰的,可對于認識蘭澍的人、并且很熟悉他的人來說,從出鏡的一只手認出蘭澍再容易不過!
紀芳瞬間提起了一顆心,不過,看報紙的鐘離先生似乎沒有什么變化,神色氣息都一如既往的穩定,令人安心。
呼……
真是虛驚一場啊,看來鐘離先生沒認出來。
紀芳悄悄給自己擦了把汗。
“紀老板,”然而她剛松一口氣,鐘離就突然出聲了,“這張照片的拍攝效果,應當利用了視覺上的錯位吧?”
神色清正自然的客卿先生將報紙頭條的那張照片遞到她眼前,看起來很好學的向紀芳請教。
竟然真的認出來了?
“額,這個……可能吧。”紀芳頂著鐘離平和的目光,硬著頭皮道,“我也不太懂。”
雖然鐘離先生不像生氣的樣子,但壓迫感莫名感覺好強。
“是嗎……”
鐘離將報紙收了回來,鎏金的鳳眸微斂,他沉吟片刻,聲音有些篤定的道:“應當是錯位無疑,牽手此等親密之事,蘭澍不會——”
話還沒說完,酒店門口就響起了馬車的車輪轱轆聲,鐘離似是聽到了什么動靜,突然站起了身,徑直走向了酒店大門。
“欸?”紀芳眼中有些意外,但也猜出可能是蘭澍回來了,立刻起身跟上。
然后走到門口的鐘離和紀芳便看到先一步下車的那維萊特站在馬車前,馬車上的蘭澍握住了他伸過來的那只手,借力靈巧的跳下了馬車。
兩人交握的手還沒來得及松開,蘭澍就看到了從門口緩步走出來,璨金的眼眸中帶著些許沉凝之色的鐘離。
下意識的,蘭澍將手抽了出來。
于是那雙落日熔金的眼眸深處升起了灼灼的亮光。
第 77 章
77
蘭澍在看到鐘離的那一刻, 心里其實沒有太多想法,他只是覺得讓鐘離看到他和那維萊特牽手不太合適。
究竟怎么個不合適,蘭澍現在是沒工夫去想的。
“鐘離, 你怎么來了?”
在異國他鄉見到熟悉的朋友固然值得高興, 可是鐘離假如能夠隨便前往其他國家,須彌那時候剛跟蘭澍傾訴過心意的他就不用跟要去楓丹的蘭澍分別了。
將鐘離請來楓丹的主導者紀芳聞言趕緊站了出來, 給蘭澍解釋道:“蘭澍, 是我請鐘離先生過來的。”
“芳姐?”蘭澍見狀更奇怪了。
紀芳看了眼走到蘭澍身邊的那維萊特,暗暗在心里懊悔她應該派人給蘭澍捎個信的,不然現在也不會搞成這種情況了。
“蘭澍, 我從紀老板的書信中得知了你在楓丹的遭遇,心里便有些放心不下。”鐘離上前一步,俊美的眉眼間流淌著切切的關懷, 低沉華美的聲音里也帶著內斂克制的溫柔。
“恰好如今堂中清閑,胡堂主也準了我的假, 我就想著親自來一趟, 接你回去。”
蘭澍聽了不由看向紀芳, 不知道鐘離已經對蘭澍坦白心意的紀芳毫無背刺蘭澍的愧疚感,她點頭道:“楓丹這邊的事現在也辦的差不多了,就剩一些零碎的瑣事,我留下來主持就好, 蘭澍你就先跟鐘離先生回璃月吧。”
“可是……”
這也太突然了。
蘭澍扭頭看向那維萊特,見到這一幕,鐘離不動聲色的開口:“蘭澍,這位是你在楓丹結交的新朋友嗎?”
“鐘離先生你好, 我是楓丹的最高審判官那維萊特,也是蘭澍的追求者。”那維萊特眼睛不瞎, 他看得出這位鐘離先生對蘭澍也與他懷著同樣的感情,所以習慣了光明正大的他不介意直接把話說明白。
而且……
巖之神摩拉克斯,真是意料之外的相遇。
“那維萊特!”蘭澍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誰會見面就說這種話啊,沒看見紀芳都被他這么直白的話給驚到了嗎?!
不,其實紀芳早就知道那維萊特在追求蘭澍,畢竟蘭澍現在出門去哪里玩都會告訴她一聲。但凡他不和紀芳給他雇的導游一起出門,紀芳就會知道他大概又和誰一起出去了。
那位刺玫會的會長娜維婭小姐是不會跟蘭澍一起去楓丹那些知名的情侶圣地的,這兩位是純粹的朋友;而那維萊特就差把“我要追蘭澍”寫在臉上了,只要是他的邀請,他就會負責接送蘭澍,保證讓蘭澍毫發無損的平安到家,紀芳現在越看他越覺得順眼了。
紀芳真正驚訝的是那維萊特仿佛在對鐘離宣示地位般的態度,這位可是沒有私欲被楓丹人們認為公正象征的那維萊特啊!
看來愛情的魔力真的很強大,就算是那維萊特,遇到感情上的強力競爭對手,也不能免俗。
"晚上好那維萊特先生,往生堂客卿鐘離。這段時間多謝你對蘭澍的照顧。"鐘離冷靜鎮定的頷首,可微微緊繃的下頜線條透露了一絲他內心的真正情緒。
"先生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那維萊特真心道。
"……"
鐘離沉穩內斂的性格注定了他不會像那維萊特一樣直白坦率的表達心中情緒,就算他對那維萊特的態度有所不滿,他也會用更周全妥當的方法處理。
否則他們兩個追求者起沖突,最為難的是蘭澍本人。
鐘離對蘭澍的了解與那維萊特相比只高不低,果不其然,聽到鐘離的話,蘭澍心里頓時松了口氣。
"那個,那維萊特,謝謝你送我回來,現在時間也不早了,你也該回家了。"蘭澍對那維萊特說道。
那維萊特還不想離開,鐘離是來接蘭澍回璃月的,他還在追求心上人的路上,蘭澍若是走了,他可不能像鐘離一樣追到璃月。
突然迸發的愛情之火并沒有燃燒掉那維萊特的理智,責任心很重的那維萊特都是在完成工作的前提下邀請蘭澍出來玩的,通常都是利用前一天或者前兩天的加班趕點把約會的時間騰出來。
沒人能幫他分擔工作,他這個最高審判官如果撂挑子,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沫芒宮是會停擺的。
"蘭澍……"
那維萊特低頭看著蘭澍,明凈溫柔的眸子里閃爍著熠熠星彩,語氣卻有些不舍難過。
他沒有問蘭澍是不是要走,而是謙卑的請求:"您可以多留幾天嗎?"
白發青年的長相清俊不失柔和,此刻流露的內心情感又為他增添了一抹憂郁動人的色彩,看得蘭澍心軟的當即想要答應。
之所以停留在想,是因為鐘離出聲了。
"不好意思那維萊特先生,我與蘭澍的回程船票已經買好,璃月那邊還有要事等待蘭澍回去親自處理,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
"啊?什么事這么著急啊?"蘭澍不解的詢問鐘離,旁邊的紀芳睜著的眼睛里也滿是疑惑。
剛才咱倆等了那么久鐘離先生你都沒提起過啊!
多少也要給她通個氣吧?
"蘭澍,此事不方便在這里說,稍后我會為你詳細說明。"鐘離不緊不慢的說道,神情從容,仿佛勝券在握。
他也確實在今天第一次與那維萊特的交鋒中贏了,因為蘭澍接下來的表現就證明了一點。
"那維萊特,對不起,我……"蘭澍看向那維萊特的目光里已經多了歉意,他的選擇不言自喻。
"我能理解您的選擇,您不必道歉。"那維萊特心里自然是難過的,可是他更不想看到蘭澍因他為難。
那維萊特的善解人意讓蘭澍心里的愧疚更多,因為回來之前他們還約好下次要一起去看望生活在海洋里的美露莘們——這個主意還是從梅洛彼得堡出來看望那維萊特的希格雯提議的。
在水上世界生活的很多美露莘都見過了蘭澍這位她們的“爸爸”的心上人,可是還有不少美露莘沒有選擇融入人類社會,而是生活在海里的海沫村。蘭澍每次見到美露莘時眼里的喜愛真實純粹,那維萊特如果能帶他去海沫村里走一趟,收到消息的美露莘們肯定會積極主動的幫那維萊特在蘭澍心里加上很多分數!
可惜現在這個約定注定無法達成了。
“那么我就先告辭了,祝您晚安。”那維萊特看似平靜的說道。
“嗯,你也是。”
——
回到客房時,蘭澍透過窗戶,能看到外面已經淅淅瀝瀝的開始下起了小雨。
在楓丹待了半個月,蘭澍早就聽說了下雨是水龍王在傷心難過的傳說,初見的時候那維萊特就向他坦白了身份,他也拿這個傳說向那維萊特求證過。
雖然那維萊特當時沒有正面回答,只說是品嘗到了大地之心中匯聚的淚水與所有情緒而有所感觸,但跟承認下雨和他有關沒什么區別了。
蘭澍走到了窗前,打開了玻璃窗。
沒有風聲,朦朦細雨也幾近無聲,他一只手伸出窗外,微涼的雨點落在手上,也仿佛落在了他的心上。
那維萊特……
蘭澍怔怔的望著窗外的雨幕出神,直到房門被人輕輕打開又關上,窗戶干凈的玻璃上映出了另一個俊美雍容的身影。
“夜晚不比白晝,又下了雨,小心著涼。”
溫言提醒之后,鐘離輕輕握住蘭澍那條手臂收了回來,然后拿出了手帕為蘭澍擦拭已經被雨水打濕的手。
蘭澍回過神來,漂亮干凈的青翠眼眸里還殘留著朦朧的憂愁,他不自在的將手抽了回來,沒有刻意地退開保持距離,話語里卻已經多了鐘離不愿聽到的疏離:“鐘離,你說的那件重要的需要我親自回璃月處理的是什么事?”
“……是你寫的那本小說,”鐘離沉默了片刻,方才聲音略微沙啞的開口,“小說的主角宋宸官有了靈智,并且出現在了璃月。”
“你說什么?!”蘭澍難以置信,“這怎么可能!”
鐘離早就與宋宸官以及相關人員對好了說辭,此時盡管有些受到情緒影響也不妨礙他繼續道來:“提瓦特的地脈向來頗有神異之處,旅行者平時冒險中所遇到的藏金之花、啟示之花都是地脈衍生之物,能將過去的影子于當世短暫重現。”
“在發現宋宸官后,我與眾仙若陀也因此討論過,若陀本身就是與地脈息息相關的巖龍王,他的看法是宋宸官的出現和提瓦特當下人們凝聚在他身上的愿力有關。”
“那本小說如今在七國都有發售,看過小說的人數不勝數,數量龐大的愿力被地脈接收,地脈也因而讓宋宸官在現實中短暫出現,這個可能性很大。”
“這……怎么可能……”
話雖如此,蘭澍其實已經被鐘離說服了,因為鐘離給出的理由聽起來實在很有道理。
而且只要回去看一眼就能證明的事情,鐘離也沒必要撒謊騙他。
“明天的船票是什么時候的?”蘭澍一改剛才的低迷,迫不及待的問道。
他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更震撼的小說主角成為現實給引走了,何況出現在現實的可是他筆下的主角宋宸官!
最初喜歡宋宸官的那個人,可是蘭澍這個作者本人!
“下午一點。”
如果是得知這件事之前,蘭澍肯定會覺得太快了,可現在蘭澍竟然覺得有些慢。
不過蘭澍很快整理好心情:“那我明天早上早點起床,我得跟朋友們道別。”
“今晚也該早點睡了,鐘離,晚安。”
鐘離不打算將蘭澍逼得太緊,縱使他心里還有想要問蘭澍的話,如今也按捺下了。
“晚安。”
第 78 章
78
“要回去了?那就給我留一個地址, 也方便剩下的幾套衣服做好了以后我給你寄過去。”
“對了,雖說會有些麻煩,但如果你試穿以后覺得哪里不合適, 記得來信告訴我, 或者你直接把衣服寄回來讓我修改。”
“嗯,現在也沒什么其他要說的話了, 祝你一路順風。”
蘭澍和鐘離從千織屋出來, 就去了刺玫會在楓丹廷地下水道灰河的據點,娜維婭剛好在。
“這么快就要回去了?不在楓丹多玩幾天嗎?總感覺距離我們剛認識那會兒還沒有過去多久,我還有好幾個好玩的地方想帶你去轉轉呢!”
“那就等你下次來楓丹, 我一定帶你好好玩,當然,你多帶幾個朋友也沒問題!”
“等以后哪天我去璃月, 你也要做東陪我玩哦!”
“旅行者和派蒙?!這對大名鼎鼎的冒險搭檔原來是你的朋友!我很早就從蒸汽鳥報上看過他們的報道,他們可是如今最有名的冒險家呢!”
“沒問題, 如果他們來了楓丹就交給我, 你就放一千個一萬個心好了, 我絕對會好好招待他們!”
“下午一點的船票?抱歉,我可能沒辦法親自去送你了。
“嗯,那就提前祝你一帆風順,平安到家!”
灰河的樣子不管看過幾次蘭澍都無法適應, 即便生活在這里的人們并不覺得自己比其他人缺少了什么,嬉戲中的孩童們開朗活潑的笑容也與地上其他孩子沒有兩樣。
所以他在離開灰河時,借著鐘離的遮擋,悄悄將一封裝了一張北國銀行支票(紀芳派人幫忙辦理)的信藏到了桌上的盤子下, 支票里有一筆數額比較大但又不會多到被娜維婭拒絕、被蘭澍特地署名捐助灰河孩童讀書的摩拉。
最后,輪到了被蘭澍放在最后一位告別的那維萊特。
收到蘭澍請求的鐘離在沫芒宮外等候, 他看著蘭澍走進沫芒宮大門的身影,平靜的表情下是泛起陣陣漣漪的心湖。
鐘離在心中自問自答:我來遲了嗎?
也許是吧。
存世最為古老的巖之魔神已經注視人間太久,觀景觀人亦觀心,經歷過太多事情的祂不同于那幾位已經換代過的、因為地位天然太高而忽視了人心的同事,執掌契約權柄的祂對人心的把控也已經了若指掌。
所以,在蘭澍還沒察覺到自己內心萌生的微小枝芽之前,鐘離就已經看出來了。
年輕的水元素龍王已經在鐘離不知道的時候,用他自己的方法敲開了蘭澍心門上的一道裂縫。
蘭澍心性善良柔軟,潛在的本能卻很敏銳。
過于強勢權威的人雖然會得到他的信賴與不自覺的依靠,卻很難得到感情上他的傾心——精靈敏銳的本能指引著他趨吉避兇,逃離試圖將自由的精靈禁錮在掌心的貪婪之輩。
這一點從蘭澍交好的那些朋友們身上都可以看得出來,他選擇的對象都是心懷善念,符合人們認知的好人,真正居心叵測圖謀不軌的人但凡念頭被察覺,蘭澍就會立刻遠離,躲得遠遠的。
而且,蘭澍也很容易心軟,他很難把人往壞處想,除非親眼所見。
……
鐘離不想去猜測那維萊特是用了什么手段打動蘭澍的,那只會讓他心里更難平靜,更加的……懊悔。
他會忍不住去想,若是當初他早點看清自己對蘭澍的情意已經超過了朋友,若是他早點做下決斷,不要猶豫那么長時間,是不是可以在蘭澍沒有離開璃月的時候……
或許在鐘離心里剛多出了一道名為蘭澍的身影時,人類偽裝之后的神明摩拉克斯就應當醒覺,想好是該留下,還是將其舍去。
可惜鐘離拖了太久,拖得那個身影已經侵入了神明的軀體——摩拉克斯但凡想要剜去心中那個身影時,就會牽動全身,難以割舍、不愿割舍。
因此,鐘離即便知曉蘭澍已經對那維萊特有所好感,也是不會放棄的。
年輕的后來者自然不比前輩心思縝密深沉,鐘離心里篤定那維萊特就算察覺了蘭澍的松動也做不了什么。
最高審判官可不是能輕松卸去的職務,水之神芙卡洛斯也在楓丹這個棋盤上布局了五百年,他不會放棄,她更不會放棄。
這便注定了那維萊特的劣勢。
他自己無法跟隨蘭澍離開,自然也不可能要求蘭澍為他留下,只能看著蘭澍走遠。
此時的沫芒宮內也正如鐘離想的那樣,那維萊特依依不舍卻只能強作冷靜體諒的告別蘭澍。
“既然您拒絕了我冒昧的提議,那么,我在此提前祝您平安無恙。”
剛才那維萊特得知蘭澍的船票時間后,就想要親自送蘭澍上船,但被蘭澍以他的工作繁忙為由拒絕了。
辦公桌上還未處理的文件堆積如山,那維萊特無法對蘭澍撒謊,只能坦白告知,而蘭澍也不想他為了送自己誤了正經工作。
國家大事與個人需求之間孰輕孰重,蘭澍心里自有一桿秤,這是他靈魂深處被故鄉熏陶影響的不變本能。
“嗯。”蘭澍心里也有些不舍,只是璃月那邊的事對他來說太重要了,很想回去親眼看看宋宸官的他就忽略了心底那些微妙的情緒。
“您要走了嗎?我送您出去吧。”
“不,不用了,你忙吧。”
蘭澍再一次拒絕那維萊特,然后在那維萊特的注視下,步履平穩堅定的走出了他的視線。
走出沫芒宮的大門后,蘭澍對朝他走過來的鐘離道:“事情都辦好了,我們走吧。”
鐘離聽了,朝蘭澍伸出了一只手。
蘭澍還站在臺階上,比地面的鐘離略高一些,鐘離抬起了頭,使他那雙被人俯視時會顯得威嚴銳利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溫和沉穩。
他沉默而溫柔的望著面前的心愛之人,似乎有數不清的言語都藏進了璀璨的鎏金眼眸之中。
蘭澍猶豫了一下,須彌突然被鐘離告白時的驚懼逃避已經隨著時間而淡去,他記憶里更多的是過往鐘離沉穩可靠的身影,無聲卻溫柔的陪伴……
蘭澍真的太容易心軟了。
尤其當對方愿意壓低姿態,向他示好時,他就會忍不住的為對方開脫。
畢竟曾經一起度過的美好時光(朋友版)是真的,那些真摯的情意(友情)也是真的,對方的為人也是真的很好,令他在意的隱瞞也是迫不得已的……
沒讓鐘離伸出的手等太久,蘭澍就已經將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嗯,走吧。”
下一秒,鐘離微微用力的握住了蘭澍的手,眼尾的飛紅隨著笑容愈發動人。
——
海上航行的時光難免有些無趣,即使這次蘭澍鐘離搭乘的是專門的客船,船上也有供客人無聊時打發時間的休閑場所,但蘭澍對運動以及各國流行的棋牌游戲都不感興趣。
因此他平時除了出來看看大海、嘗試一下海釣、窩在客艙里寫作以外,也就只能找鐘離聊聊天說說話了。
排除其他因素,鐘離有心想要討好一個人的話,以他豐富的學識閱歷情商和樂于接受新鮮事物的心態,他能夠和對方從陌生迅速變成至交好友。
而且蘭澍與鐘離本來就是朋友,船上的相處時間也正好能夠給了鐘離最合適的機會讓他仔細修復與蘭澍感情的裂痕,并且得以更進一步。
順便將競爭對手踢出局。
當然,端方君子如鐘離,他是不可能也不會用在蘭澍面前貶低情敵的低級手段,他只是逐步讓蘭澍加深心目中過去兩人之間的默契相處,大打感情牌,使蘭澍不再抗拒他的靠近、親近。
蘭澍既心軟又重感情,而且他對鐘離還是有感情的,雖說不是鐘離想要的那種,但他毫無疑問是很懷念鐘離沒有表白之前,那種朋友間非常舒心默契的相處模式的。
因為那正是蘭澍心目中最好的相處模式,平等的來往,對彼此熟悉、無言的默契,相互的縱容……
這一點是其他人沒辦法達到的,是鐘離的優勢所在。
而且現在的鐘離深刻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誤,他不再強勢的逼迫蘭澍做出決定,只是壓抑著心中的渴望耐心等待,卻也讓蘭澍意識到他已經與過去的區別——
若是朋友,鐘離的眼神未免熾熱的有些過分。
情侶不過是更親密的摯友,蘭澍,懷念著過去情誼的你難道沒有意識到,那時候我們之間的接觸也對正常的朋友來說有些親密了嗎?
蘭澍,其實你也是喜歡諸如擁抱牽手這些能讓你感受到對方存在、能讓你感到安心的動作的,對吧?
那么我們為何不能成為比摯友更親密的情侶呢?
鐘離抬手,輕輕環住聽得呆住了的蘭澍肩膀和腰,將人摟在懷中。
然后,他在蘭澍耳邊蠱惑般的低語:“你藏在心中不敢說出來的東西,我都會毫無保留的送給你。”
“或者,你也可以自己來取。”
鐘離牽引著蘭澍的雙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往日雍容端方的俊美面容此刻帶著近乎魔魅般的致命吸引力,他低下頭,慢慢貼近目不轉睛盯著他的蘭澍,卻在即將靠近時忽然停住。
“來吧。”
魔神笑了起來。
第 79 章
79
海上航行的客船船艙完全可以算作密閉的空間, 客艙房門一旦關上以后,就不會再被其他人打擾。
售價不菲的船票也保證了客船的質量與服務,客艙的隔音效果很好, 保障了客人的隱私——只要不是太大的動作, 隔壁哪怕有人貼著墻面都聽不到一點聲音。
因此,也很方便做一些事情。
比如現在, 被鐘離抱在懷中的蘭澍白皙的臉頰變得緋紅, 呼吸有些急促,清澈的眼睛都有點迷離朦朧。
毛絨絨……嘿嘿手感超好的毛絨絨……
金色的祥云尾巴真好摸啊……
既柔軟又光滑,抓在手里仿佛抓住了一把云朵, 特別輕盈!就連掃過皮膚的觸感都像被超級軟綿綿的云朵蹭了一下,讓人很想直接把手埋進去!
當鐘離用仙術在身上變出至今仍存放在璃月黃金屋內的仙祖法蛻的龍角和尾巴(特意精修調整過外觀與手感版)后,蘭澍就直接沉浸在了無敵絕妙毛絨祥云龍尾巴里, 完全沒空閑后悔被鐘離誘哄著答應和他成為情侶了。
鐘離的龍尾巴和丹楓的龍尾巴完全不一樣,他的龍尾脊背上的不是鰭而是鬃毛, 龍尾本體的深褐色龍鱗看似有些粗糙堅硬(啞光), 實則每一片龍鱗都是由細密的短絨組成, 摸起來也是毛絨絨的,只是手感比祥云狀的金燦燦鬃毛差一點。
鐘離說用這個形態打架的時候他會把龍鱗硬化,屆時那些短絨就會凝結成堅固的防御甲胄,不管是直接拿來當武器(蛇一樣絞殺敵人)還是抵擋敵人的攻擊都很好用。
——所以若陀之前說他的龍身是花架子這句話是完全不成立的。
蘭澍好奇讓他變一下看看, 龍鱗硬化以后整條尾巴的份量都變重了,鱗片也變得特別堅硬,指甲敲上去會發出清脆的敲擊聲。
看完蘭澍就讓他又變了回去,雖然硬化以后的尾巴外觀會變得很威嚴霸氣, 但蘭澍還是更喜歡毛絨絨的手感。
不過,鐘離放出龍角尾巴誘惑蘭澍的手段有利也有弊。
好處當然是蘭澍現在已經成功的被他的尾巴轉移了注意力, 沒心思去琢磨之前被他哄著一步步應下情侶關系時的事情——現在其實是蘭澍反悔的最佳時機,只要蘭澍發現能夠給予他心里羞于啟齒但渴望的隱秘安慰之人不是非鐘離不可,鐘離只是占了相處時間更長的優勢提前察覺了這一點。而如果是蘭澍想要的話,絕對多的是人上趕著愿意給他。
可惜鐘離計劃很是周密,沒有給蘭澍反應的時間就放出了蘭澍一直心心念念的毛絨攻勢,直接從源頭抹除了蘭澍后悔的可能。
如此一來,就算蘭澍將來反應過來,他也已經無法反悔了。
至于這個計策的壞處嘛……
蘭澍和鐘離這對新鮮出爐的情侶正看似親密的緊貼著坐在沙發上,但蘭澍全部注意力都在手里抱著的祥云尾巴上,尾巴的主人鐘離已經完全被蘭澍當成了靠墊,他這個男朋友的存在感就像他頭上珊瑚般精致美麗的龍角一樣稀薄。
是的,雖然鐘離頭上那對金色的龍角同樣也被他捏得看起來又漂亮手感又好,龍角表面散發著淡淡金輝的絨毛也很是惹眼,但是蘭澍只在他剛變出來的時候看了兩眼,就沒再關注。
與同時出來的尾巴相比,龍角簡直備受冷落,就跟鐘離本人一樣。
好在鐘離心態很穩定,現在只是受點冷落而已,終究精靈本人已經是他的了,他只要自己穩得住,道德水平很高并且意外有些純情保守的蘭澍就絕對不會移情別戀。
安靜本分的當靠墊的鐘離動了一下尾巴,調整了一下姿勢方便已經拿出梳子給他尾巴梳毛的蘭澍動作,然后一邊看著蘭澍一邊心里琢磨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
那就是名分。
人是貪婪的,餓肚子時想要吃飽,吃飽以后就想要吃得更好,神也不例外。
雖說鐘離才與蘭澍成為了情侶,情侶之間的進度還停留在親吻這一階段,但不妨礙鐘離心里想得更長遠。
情侶情侶,隨時都可以分手的情侶關系總歸不如婚姻締結的夫夫關系穩定,令人安心,即便鐘離不會讓兩人的感情有出現破裂的可能。
而且如果兩人成婚以后,當了六千多年單身漢,現在外表特別沉穩冷靜,內里其實有一把火燒得越來越旺的鐘離也能名正言順的做一些夫夫之間的事了。
小精靈現在連親吻都有些受不住,唯恐嚇到他的鐘離也只好一邊慢慢磨一邊繼續忍耐下去。
不然鐘離真面目一旦暴露,精靈肯定會被嚇得離他遠遠的。
說回正題,盡管鐘離渴望的已經連與蘭澍婚禮的所有細節都想得十分仔細了,可是想跟蘭澍成婚,橫亙在鐘離面前的還有一個十分嚴峻的考驗。
那就是蘭澍的家里人。
沒錯,精靈可不是孤家寡人,蘭澍在伯蘭坦大陸的精靈之森老家可是有一大群長輩兄弟姐妹以及一位大家長的!
婚姻是一個人生命中很重要的一環,不僅意味著身份責任的轉變,還代表著今后人生路上多了一個人互相扶持前行,不可輕忽草率。
鐘離是再傳統不過的璃月人,兩個人結婚是需要告知雙方父母親人,這是對彼此的基本尊重,然后得到雙方家人的認可與祝愿才能算完滿。他是純粹的孤家寡人,自己就能決定,朋友對他的決定也不會有什么意見,可蘭澍那邊就不一定了。
鐘離聽蘭澍提起過,他的大家長是一位庇護了精靈族四千年的王者。
……四千年,比鐘離小了兩千多歲。
雖然長生種漫長的生命會讓其對時間的流逝感知并不明顯,但是鐘離的年齡和蘭澍的年齡相差的太大了。
三百零一歲的蘭澍年齡還不到摩拉克斯年齡的零頭,如此慘烈的連老牛吃嫩草都不及的年齡差,被蘭澍那位大家長得知后會是什么反應,鐘離心里是有預期的。
舉個例子,如果他看著長大的胡桃突然跟隔壁那個三千多歲的酒蒙子在一起了,不管兩人是不是真愛,他都要先用巖槍把那個拱他家小白菜的混蛋戳成篩子!
這還是在鐘離了解胡桃的性格,知道她不會吃虧的前提下。
倘若胡桃是蘭澍這種被人賣了還幫著人數錢的性格……
鐘離血壓頓時上來了,殺心也直接冒出來了。
“阿嚏!!”
遠在蒙德賣藝賺酒錢的溫迪突然打了個大大的噴嚏,碩大的太陽底下硬是感覺背后冒出了森森的寒意。
真是好熟悉的殺意……
溫迪擦了擦鼻子,對周圍的聽眾們說了聲抱歉,然后繼續彈琴唱歌。
不管他無意中又有哪里惹到了老爺子,反正老爺子也不會真的打死他,隨便啦。
而這一邊,突然炸開的尾巴毛讓蘭澍終于愿意分出一點注意力給鐘離,察覺鐘離現在心情很不好的他有些納悶:“鐘離,你怎么了?”
“難道是璃月發生了什么事情嗎?”
明明剛才鐘離的情緒還很穩定……突然連尾巴毛都炸開的強烈反應,很難不讓蘭澍往璃月發生了變故的方向去想。
畢竟能牽動鐘離心神的,也只有璃月了。
然而鐘離抬手輕輕將蘭澍按到心口,引著蘭澍聆聽他此刻因為尚未平息的憤怒而過于激烈的心跳。
“璃月無恙。我只是,”鐘離語氣里帶著幾分罕見的心虛,“想到了你家中的長輩……”
“我的長輩?”我的長輩怎么了?
蘭澍聽了有些不理解鐘離為什么忽然提起他的長輩,可追問之前,他腦中忽然靈光一閃!
于是蘭澍立刻直起腰抬頭看向鐘離,果不其然,一向八風不動穩如泰山的鐘離臉上終于出現了明顯的焦慮和心虛,額前也冒出了些許汗水。
“哼哼,你現在才知道怕了嗎?”
怕就對了!
自覺終于將回一軍的蘭澍得意的故意夸大事實嚇唬鐘離:“我可是王最疼愛的精靈,王要是知道了你對我做的事,肯定不會放過你的!我告訴你王生氣的時候很可怕的,說不定一怒之下就會將你大卸八塊!”
精靈自以為抓住鐘離把柄的得意洋洋之態看得鐘離心頭一動,直接反手將人抱到了腿上,扣在懷里。
“!!”
身下突然被換了個人肉坐墊的蘭澍驚得瞪大了眼睛,他下意識的掙扎想要離開,后背卻被鐘離隔著衣物也顯得熾熱的大手攔住。
鐘離另一只手來到蘭澍的頸側,輕輕的摩挲著蘭澍細膩光滑的肌膚,與此同時,他低下頭來,微微上揚的唇角帶著隱晦的笑意,落日熔金的眼眸深處逐漸冒出些許暗色。
“蘭澍,可曾聽過‘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鐘離壓低聲音,目光灼灼的盯著因他的話語瞬間紅透了雙頰,艷態盡顯的蘭澍。
蘭澍慌忙的伸出雙手抵住鐘離越來越靠近的胸膛:“我,我,鐘離,你不要太過分!”
“呵呵……”
男人喉中溢出沙啞的低笑,金眸愈發燦烈。
“既然左右都是下場凄慘,我為何不能做的更過分一些,先將肉吃到嘴里呢?”
摘去了手套與扳指的手抬起了蘭澍的下頜,鐘離低頭,將蘭澍一切未盡的話語全都堵住了。
——
晚飯的時候,是鐘離親自去餐廳將食物給蘭澍端回來的。
他的脖子上有一道從左耳耳根下劃到喉結處、明顯是指甲劃出來的紅印。
鐘離頂著這個明顯的痕跡在船上人最多時間段的餐廳里來回了一趟以后,船上很多人都知道了他和蘭澍的關系。
氣得后來才知道的蘭澍辣手薅掉了鐘離不少尾巴毛,并當著他的面用針戳成了龍毛氈!
第 80 章
79
客船自楓丹東部的柔燈港出發, 通過海路抵達璃月西北部的沉玉谷遺瓏埠的碼頭。
遺瓏埠這里由于地勢的差異形成了瀑布斷崖,客船無法繼續通行,因此蘭澍鐘離兩人需要在碼頭下船。
雖然遺瓏埠這邊也有陸路可走, 沿途還可以觀賞沉玉谷清幽雅致的美景, 但山間路即使經過修整也難行,因此趕路的話水路更加便捷安全。
正常情況下他們需要穿過遺瓏埠沿著山路, 一路走到山腳下的碼頭搭乘客船, 然后通過水路離開沉玉谷抵達荻花洲上的望舒客棧,再走大路經過歸離原前往天衡山下腳下的璃月港,這也是往來的商隊與游客們的最佳路線。
不過既然已經進入了璃月的地界, 有些事情就不必太過遮遮掩掩。
兩人世界還沒過夠的鐘離并不打算用仙家手段直接和蘭澍回到璃月港見宋宸官,他還想跟蘭澍在路上邊走邊欣賞璃月的山水美景。
璃月的大部分景色鐘離此前都已經帶著蘭澍欣賞了一遍,可關系轉變以后心態不同, 再去欣賞風景也別有一番滋味——嗯,簡單點來說, 就是鐘離想借這個機會跟蘭澍不被他人打擾的好好培養感情。
于是上岸后準備在遺瓏埠的一家客棧里修整一夜, 明天再啟程的蘭澍就在臨睡前, 被鐘離敲響了房門。
“蘭澍,是我。”
那獨特的低沉聲線一聽就是鐘離。
兩人住客棧是自然分房睡的,雖然只隔了一堵墻,但能短暫跟定了關系以后就變得很黏人的鐘離分開, 蘭澍還是非常樂意的。
不是說蘭澍不喜歡鐘離的毛絨絨了,只是,咳咳,凡事都需要有個度, 對吧?
情侶之間也不可能時時刻刻都貼在一起,要給彼此一些私人空間。
蘭澍開了門, 他有點不滿的低聲問:“還有什么事?我們說好晚安吻以后你不可以再打擾我的。”
這是兩人在船上時定下的規矩,起因是那次鐘離行為有些過火,受不了的蘭澍為了叫停在他脖子上抓了一道后來引得人們八卦猜測的印子。
那時蘭澍就意識到他想要的貼貼抱抱跟鐘離想要的不一樣,他就算再傻也在鐘離接二連三的深吻之下回過味來了,可惜他已經上了賊船,只能及時止損,這才有了約定。
被誤會了來意的鐘離也沒什么脾氣,只溫聲道:“你想見的人已經到了,他如今正在后山等我們。”
說完他就向蘭澍伸出了手,蘭澍聞言眼睛頓時一亮:“宸官來了?!”
可一瞬的驚喜過后,蘭澍心里又迅速浮現出許多慌亂不安。
宋宸官雖然是他筆下的主角,但當他出現在現實的那一刻,他就已經不是那個任由蘭澍操控人生的書中人物,而是一個活生生的、有喜有悲、會流眼淚也會流血的真人了。
當宋宸官知道他此前的人生都是被人為操控,他受到的挫折磨難都是為了讓故事跌宕起伏更加精彩的話,他會如何看待蘭澍這個作者?
即便蘭澍在知道這個消息時就已經在做心理準備,可臨到頭時,他心里還是很不平靜。
這時鐘離主動握住了蘭澍的手,相較之下溫熱的掌心溫度消去了一些蘭澍內心的惶恐無措,讓蘭澍安心不少。
“蘭澍,不要怕。無論發生什么事,我都會在你身邊。”鐘離定定看著蘭澍,語氣柔和卻堅定的說道。
契約之神親自立下永遠陪伴的契約,可惜他想告知的愛人并不知曉。
“……本來就是我一個人的事,我自己來就好。”蘭澍搖了搖頭,松開了鐘離的手。
在蘭澍眼里,目前他與鐘離的戀愛關系不等于兩人已經綁定,更何況鐘離是護佑璃月萬民的巖神摩拉克斯。見識過其他國家的神明各自的愛人方式以后,蘭澍便深刻的意識到,作為璃月最后的保障,鐘離可不能被他的事情牽連發生什么意外。
“我們走吧。待會兒見到了宸官,鐘離你只要保持沉默不偏不倚就可以了。宸官是那么的崇拜信賴你,即便書中的你和現實的你不是同一個人,我也不想讓他被信仰追隨的神明傷害。”走出來關上房門后,蘭澍提前對鐘離叮囑道。
父母之愛子則為其計之深遠,作者對自己筆下的主角也懷揣著同樣的心態,甚至更加無微不至,因為書中的主角就是小說世界唯一的中心。
《回到三千年前》這一本小說是蘭澍時隔二百多年后的第五本小說,他在宋宸官身上傾注的心血只會比前面四本小說更多,自然不希望宋宸官來到現實世界以后受到傷害。
“……”鐘離一時有些沉默,他終于意識到,過去因蘭澍與璃月在他心中孰輕孰重的那些掙扎是多么的滑稽可笑。
因為知道他就是摩拉克斯以后,蘭澍已經自覺的將自己排除在鐘離心目中的最重要之外。
甚至在鐘離還沒有面臨選擇之前,他就想到了會出現的可能,并懂事自覺的將自己安排到了可以舍棄的位置。
遺瓏埠依山所建,暝垣山山腳是連同整個水脈的碧水河,山腰便是遺瓏埠,山頂可以遙望遠處高崖上的楓丹海洋。
上山的途中,越臨近山頂心里就越發緊張的蘭澍忽然聽到身邊人問了一句話。
“蘭澍,你為什么會認為,我可以對你受到傷害袖手旁觀?”鐘離聲線有些滯澀,聲音里帶著微不可查的顫抖。
只因鐘離心中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你以前不是有過嗎?”蘭澍不假思索的回答,嘴快的還補了一句,“那天晚上我知道以后雖然挺埋怨你的,后來仔細想想你也沒做錯什么,你是為了璃月嘛!”
鐘離直接停住了腳步。
蘭澍的話猶如晴天霹靂,將鐘離心里如愿以償的歡喜興奮統統炸開,翻露出真正潛藏的內在。
那是一座天平,兩邊盤中的砝碼分別名為璃月、蘭澍。
摩拉克斯存于提瓦特的六千多年,三千七百余年都用在守護璃月之上,在此期間,祂只是璃月人心目中的巖王帝君。
遇見蘭澍不過一年有余,動念生情的時間也是更加短暫的不過半年,為何蘭澍的砝碼已經隱隱在璃月之下了呢?
原本鐘離以為,他可以控制二者的平衡,契約之神對公平的把控早已爐火純青,不會出現什么意外。
偏偏現在,蘭澍在他的心里,已經開始勝過了……璃月。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因為在選擇愛上蘭澍的那一刻起,鐘離就已經有了愛人會超過他所珍視的璃月的準備。
畢竟璃月人生老病死,或遠走他國,縱然他注視人間一切也不會選擇插手,他只會保護整個璃月的基本穩定,在他放開攙扶著璃月的手以后,其他事情都要靠璃月人自己去解決。
可愛人不一樣……
只要想到蘭澍會受到傷害的可能,鐘離都想直接動手毀掉致使讓蘭澍受傷的源頭——他是在確定宋宸官對蘭澍心無怨懟、不會傷害蘭澍之后才有了讓兩人見面的計劃,更別說蘭澍離開他了。
倘若璃月出事,摩拉克斯會重新帶領人們重建家園,就像曾經一樣。
可是面對想要離開拋棄祂的愛人,摩拉克斯會發瘋的。
一定會。
然而最糟糕的是,在鐘離和摩拉克斯都已經將蘭澍視為最重要的當下,蘭澍卻認為自己配不上。
蘭澍信任鐘離,但不信任摩拉克斯。
月華如洗,山路清晰可見。
蘭澍兀自往前走了一段距離,才發現鐘離沒有跟上來。
他回頭望去,只見鐘離有點傻愣愣的站在不遠處的山道上,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鐘離?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啊?”
“鐘離?”
“鐘離!”
蘭澍走回來站在鐘離面前喊了他好幾聲他才回過神來,然后他突然一把將蘭澍緊緊抱住,下巴抵在蘭澍肩膀上,不住地道歉。
“對不起蘭澍,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
他翻來覆去的道歉讓蘭澍實在有些摸不著頭腦,精靈想了想覺得最有可能的是剛才提起他隱瞞身份騙自己的事。
糟糕,蘭澍剛才一時嘴快提起那件事確實是心里還有點怨氣的,但他可沒想讓鐘離變成這樣。
于是自以為找到癥結的蘭澍趕緊抬手輕拍鐘離的后背,口中也連忙安慰開解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接受你的道歉,我原諒你了。”
聽到蘭澍的話,即使鐘離明知蘭澍并不是他想的那個意思,也忍不住抱有一絲期待:“此話當真?”
“當真當真!”蘭澍為了證明自己的話,還主動親了一下鐘離的臉。
“這樣總行了吧?”親完蘭澍拍了拍鐘離摟著他腰的胳膊,“快走吧,宸官還在山頂等我們呢!”
鐘離的心頃刻間又落入了谷底。
可是看著面帶期待的蘭澍,他還是邁開了腳步。
人這一生,說出的話做過的事,覆水難收。
神明亦然。
只能用余生來彌補修復。
——
地勢平坦視野開闊的暝垣山頂,天空的明月之下,黑發青年身姿挺拔如青松修竹,樸素低調的衣著也掩蓋不住他軒然霞舉的出眾氣質。
聽到腳步聲,青年轉身看了過來,曾經的富家公子眉眼間的驕奢之態不見蹤影,芝蘭玉樹也不過如此。
待蘭澍與鐘離走近,宋宸官拱起雙手,溫和一笑后,便十分鄭重的朝蘭澍彎腰行禮。
“宸官見過父親大人。”
欸?!
剛想打個招呼的蘭澍頓時被宋宸官對他的稱呼震驚的大腦宕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