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51
人的痛苦是外人無法感同身受的, 即便鐘離從蘭澍的話語里知曉了大概的前因后果,曾經(jīng)的他也經(jīng)歷過難以忘懷的遲來錯過……
可歸根到底,人和人是不一樣的。
對于被保護(hù)在桃源般的溫室里, 無憂無慮長大的蘭澍來說, 至今為止在他眼里,在他尚且短暫的人生里, 最悲傷痛苦的事就是身邊人的生離死別。
蘭澍有資格放任、也有余暇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不可自拔, 但曾經(jīng)的摩拉克斯不可以,他必須最快壓制自己心中的痛苦,甚至不能讓身邊的人看出來, 因為他還有比為友人的離去悲傷更重要的事。
而現(xiàn)在的鐘離,顯然是不可能用同樣的方法對待蘭澍的。
與無懼風(fēng)霜摧折的磐石相比,柔軟脆弱太多的精靈是必須要小心翼翼呵護(hù)的。
因為, 心性單純善良的精靈太容易被別人留下痕跡了,想要在不傷及精靈本身的情況下抹去這些礙眼的痕跡, 非常需要耐心。
“蘭澍, 莫要再哭了。”
將無聲哭泣的蘭澍攬在懷中的鐘離輕嘆一聲, 摘下了黑色的手套,骨節(jié)分明的修長手指輕輕抬起了蘭澍的下巴,只見精靈白皙小巧的臉蛋上遍布斑駁的淚痕,一雙美麗的青翠眼眸也哭得通紅。
“那位丹楓先生回到了他的家鄉(xiāng), 你應(yīng)當(dāng)為他高興。”鐘離用修剪的圓潤平滑的拇指輕輕拭去蘭澍眼下的淚珠,淚水溫?zé)岬挠|感仿佛滴在了他的心上,令他心潮微涌。
“你的人生還有很長的時間,將來未必沒有再見的一日啊。”
只可惜, 蘭澍的目光沒有焦距,那雙漂亮的眼睛并沒有像以往一樣停留在鐘離身上。
好在蘭澍終于愿意開口跟他說話了。
“……我不知道, 我能追上時間嗎?”蘭澍茫然的眨了下眼睛,想起了難過之事的他眼里又泛起了脆弱的水光,“丹楓他的時間不多了,兩百年……我還能遇到他嗎?”
“原來如此。”
原來他只剩兩百年了啊。
早已擺脫磨損的危機,未來壽命不可計數(shù)的鐘離柔聲寬慰蘭澍:“倘若你在意的是這一點,我倒覺得不必如此憂慮。”
聽到這句話,蘭澍空洞的眼神才逐漸有了神采,鐘離的身影重新走進(jìn)了蘭澍的眼中。
“就拿璃月來舉例吧。在三年前,誰也沒有想到三年后的如今會出現(xiàn)那么多的新鮮事物,連律法也多次經(jīng)過修改訂正,甚至在失去了璃月人的神明之后,璃月仍然欣欣向榮。”
鐘離低沉磁性的聲音以最溫柔的語氣娓娓道來。
“時間的力量縱然殘酷,但它也是最神奇的力量,誰也不敢假定未來會如預(yù)期一樣發(fā)展,變化總是時時刻刻在進(jìn)行的。”
鐘離沒有正面回答蘭澍的問題,但蘭澍還是從他的話語里得到了安慰——蘭澍不用抱著悲觀的心態(tài)去想將來無法再見丹楓,還有兩百年那么長的時間,也許還能見到呢?
至此,蘭澍總算不再哭了,也有心思去想丹楓離開以外的事情了。
“對不起,讓你為我擔(dān)心了,還弄臟了你的衣服。”蘭澍從鐘離懷里起身,鐘離順勢松開了攬住他腰的那只手,蘭澍也看到了鐘離衣服胸前那塊都被他眼淚打濕了,頓時心里很抱歉。
鐘離卻不在意的溫和笑著搖了搖頭:“只要你不再難過便好,衣服臟了還可清洗,可人若病了,好起來就難了。”
“……謝謝你,鐘離。”大哭了一場消耗了不少精力,蘭澍有些倦怠的提不起勁,卻也打起精神向鐘離道謝。
“不必謝我。蘭澍,你孤身在外,更應(yīng)當(dāng)好好珍惜自己。”鐘離說完起身去房中洗漱架上準(zhǔn)備好的水盆里洗了條濕毛巾過來,他將擰得半干的毛巾遞給蘭澍。
“先將臉擦擦吧,會舒服一些。”
“嗯。”蘭澍點點頭,然后聽話的用毛巾擦臉。
這時候他又聽鐘離說:“我出去讓人送盆熱水來,等水送來你好好泡一泡,日后萬萬不可仗著身體好就隨意糟踐。”
“我沒有——只是中途鞋子不小心掉了。”蘭澍連忙給自己辯解,又在鐘離看過來時,心虛的將沾了泥巴草汁臟乎乎的雙腳并起來往床下藏了藏。
鐘離沒有過多說教,他還是知道喜歡的人跟小輩們之間的區(qū)別的。上了年紀(jì)的人難免愛嘮叨,神其實也一樣,然而對小輩嘮叨時,以他的威儀,說得再瑣碎啰嗦,小輩們會聽進(jìn)去并記在心上;對喜歡的人這么做,對方倒是也會記在心上,然后,就沒然后了。
畢竟人家是找朋友不是給自己找個爹的,鐘離也是沖著當(dāng)人老公去的,不是去找孩子養(yǎng)的。
當(dāng)然,事成之后以兩人巨大的年齡差,確實跟養(yǎng)孩子有點像,但那時候就是伴侶間的情趣了。
旅館里的熱水常備,熱水與干毛巾很快被旅館的服務(wù)員送來,鐘離在門口截住,并親自將水盆放到蘭澍腳邊,還好他沒說要給蘭澍洗腳。
蘭澍看著站起來的鐘離,很是有些受寵若驚:“鐘離,那個,我自己來可以的,你不用這樣……”
蘭澍只是難過了一會兒而已,腿腳身體都好好的,而且以鐘離的氣質(zhì),讓他做這些伺候人的瑣事總感覺很是委屈他。
“朋友之間搭把手,有何不可啊?”鐘離說的相當(dāng)自然。
“換做是我生病,你會袖手旁觀嗎?”
蘭澍連忙搖頭:“當(dāng)然不會!”
“那便是了。”鐘離微微一笑,又道,“方才我試了水溫,溫度剛好,你快些趁熱多泡一會兒,暖暖身子。”
話是這么說沒錯,但是不知怎的,蘭澍心里莫名覺得有些不自在。
先將腳上的臟污洗掉以后,鐘離幫忙換了干凈的熱水,他動作太自然,看得蘭澍都忘了其實不用這么麻煩,他直接用魔法就可以了。
“嘩啦。”
踩在熱水盆中的雙腳活動了一下,帶起一陣在安靜的房間里有些明顯的水聲,蘭澍悄悄看了坐在桌邊長榻上的鐘離一眼,在心里默默慶幸還好鐘離沒在喝茶,不然好奇怪。
至于哪里奇怪他說不上來,總覺得不自在,有點別扭。
或許最奇怪的是鐘離為什么不走,蘭澍腿腳都好好的,拖鞋也請旅館的人拿來了一雙新的放在旁邊,他洗完腳可以自己穿上鞋子倒水,或者喊旅館的工作人員幫忙……
不過如果現(xiàn)在泡腳的人多一個鐘離就好,那樣的話就跟兩個人一起足療一樣——嗯,須彌城有類似的足療店,無論是藥浴還是精油足底按摩都有,不如找機會約朋友們一起去吧!
派蒙的話,可能要小一點的盆子,不然正常的泡腳桶就能拿來給她當(dāng)浴缸了。
關(guān)注點走向奇怪的蘭澍一時忘記了鐘離的存在,聽到水聲頻繁的鐘離回過頭來,看到的就是他無意識踩著水玩,把周圍地面上都濺了不少水的一幕。
鐘離無奈的笑了笑,心里卻有些欣慰。
有心情像孩童一樣玩樂,總比悶在他懷里難過好太多了。
泡了腳以后,鐘離見蘭澍神色有些疲倦,就出聲勸他休息:“你剛醒來便……心神勞損,還是先躺下休息養(yǎng)養(yǎng)精神吧。”
“我會幫你轉(zhuǎn)告空和小派蒙,一切都等你醒來再說,好不好?”
“好吧。”
蘭澍點了點頭,他乖乖拉著被子躺到床上,鐘離替他掖了被角才放心離開。
等門關(guān)上,鐘離的腳步聲遠(yuǎn)離,蘭澍才隔空控制房門上鎖,然后變成了小精靈的形態(tài)睡覺。
——
這一覺醒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上,睡得太久讓蘭澍頭都有些疼,走路時鐘離都很小心的跟在旁邊扶著,生怕蘭澍腳下一個不穩(wěn)摔倒。
派蒙雖然也關(guān)心蘭澍的身體,但見了鐘離對蘭澍小心翼翼的態(tài)度也頗有微詞。
“鐘離,你不用跟得這么緊啦,蘭澍又不是剛學(xué)會走路的小孩子,他可以自己走路的!”
就像她派蒙一樣很關(guān)心蘭澍,可也沒把蘭澍當(dāng)成弱不禁風(fēng)的脆花瓶——被人看輕實力可是很不舒服的!小派蒙也是空不能缺少的好伙伴!
派蒙啊,你真是一如既往的英勇啊。
旁邊同樣看到但沒敢吭聲的空不由得在心里為派蒙豎起了大拇指。
“……”鐘離沒有說話。
蘭澍經(jīng)過派蒙這一提醒才反應(yīng)過來,現(xiàn)在他身邊的人不是丹楓,是鐘離。
想到丹楓的蘭澍心中不可避免的難過了一瞬,但好在他已經(jīng)從分別的悲傷里走了出來。
被丹楓潛移默化習(xí)慣了對方親密舉動的蘭澍在被丹楓表白后,對類似的行為總算有了同性之間不只會有友誼的警覺性。
于是還被鐘離扶著手臂的蘭澍主動將自己的手臂抽了出來,笑著對鐘離說:“剛才麻煩你真不好意思,我現(xiàn)在好多了,謝謝你啊。”
“……我并不介意。”鐘離合上空空如也的手掌,斂眸低聲道。
“什么?”蘭澍笑容一頓,他抬眼錯愕的望向身側(cè)的鐘離,剛剛一定是他聽錯了吧?
看著蘭澍帶著無意識驚慌之色的美好容顏,迎著他微微顫抖的青翠眸子,鐘離暗道一聲失態(tài),隨即搖頭道:“沒什么,我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得到鐘離的解釋,蘭澍提起的一顆心才放了下來。
果然是他想岔了,身邊的朋友原來都喜歡他什么的,都是假的。
嗯,這種念頭還是太荒謬了,以后不能再胡思亂想了!
第 52 章
52
下午五點, 完成了今天工作的艾爾海森早早收拾好東西,踩著點離開了辦公室。
秉持著絕不加班的原則,工作時間之外休想在教令院內(nèi)找到艾爾海森的人影, 下班以后他絕不會在教令院內(nèi)多做停留——工作時間倒是有機會在教令院某些地方遇見摸魚的大書記官。
今天的工作還算順利, 主要是兩位頂頭上司都沒找茬,艾爾海森的心情挺不錯。
時間還早, 艾爾海森去城里熟悉的店鋪逛了逛, 他打算定制一些零件,給自己的隔音耳機升級一下性能。
雖然頂頭上司里斯珀切里格是位很麻煩的人物,但除了性格實在跟他合不來以外, 對方的才能無愧神明之尊,也是讓他愿意忍耐到現(xiàn)在的最大原因。
身處智慧之國的斯珀切里格并不將智慧與知識看做至高無上之物,只要艾爾海森愿意替他辦事, 他不介意傳授對方想要的知識。
當(dāng)然,只是正常的傳授, 與神明罐裝知識這種借用了虛空裝置, 使用后等于知識強行灌注大腦的簡單粗暴完全不同。斯珀切里格給艾爾海森的, 是一系列成體系的理論書籍,其中語言還是與提瓦特大陸已知語種完全無關(guān)的那種,需要艾爾海森學(xué)會書籍里的文字才能讀懂。
艾爾海森卻如獲至寶,一個未知的全新領(lǐng)域?qū)σ粋學(xué)者來說就像一座等待他開啟的塵封寶庫, 艾爾海森雖然自從畢業(yè)后就已經(jīng)不做課題研究了,但學(xué)者對未知的探索本能他仍然具備,只是他的自控能力很強,足以讓他不去觸犯禁律罷了。
這些書籍是斯珀切里格從另一個世界里學(xué)到的一部分知識, 他將其整理記錄下來交給艾爾海森時,未曾將這些知識據(jù)為己有, 而是對那個世界學(xué)術(shù)領(lǐng)域里的人類先輩姓名出身與功績?nèi)鐚嵱涗洝?br />
小吉祥草王曾經(jīng)還有些擔(dān)心斯珀切里格答應(yīng)傳授給艾爾海森的會不會是不被允許的禁忌,畢竟赤王阿赫瑪爾就曾鑄成大錯,荼毒無數(shù)須彌人的魔鱗病就是因他而起。
好在斯珀切里格比赤王可靠太多,品性高潔的斯珀切里格在做出任何一個決定前,都沒有讓其他人幫他收拾爛攤子的想法。
他只會獨自背負(fù)一切。
——
艾爾海森跟店里的工匠溝通零件制作的數(shù)據(jù)花費了點時間,他從店里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去,城里街頭巷尾的路燈也都亮了起來。
看了眼天色,他決定去酒館喝杯酒,順便解決一下晚餐。
財務(wù)自由的書記官先生毫不猶豫的直奔須彌城內(nèi)有名的蘭巴德酒館。
巧的是今天跟他有同樣想法的人很多,剛進(jìn)門,酒館里不絕于耳的熱鬧氣氛就一哄而上,將書記官周身的冷清盡數(shù)驅(qū)散。
蘭巴德酒館的老板人品不錯,不會往售賣的酒里摻水弄虛作假,廚師水準(zhǔn)在線食物味道也好。酒館的口碑一向不錯,平時生意也很好,有時候難免會遇到這種情況。
艾爾海森打算觀察一下再決定是否換家酒館,這時候酒館的老板蘭巴德已經(jīng)看見了他——書記官無論是從外表還是性格都是位很容易讓人印象深刻的人,而能將生意經(jīng)營紅火的合格商人必備條件之一就是要記性好。
蘭巴德笑呵呵的走了過來:“真是稀客啊艾爾海森先生,歡迎光臨歡迎光臨!”
“還有空位嗎?”艾爾海森直接詢問。
“這個,二樓包括吧臺都坐滿了,一樓的話……您介意和人拼桌嗎?”蘭巴德有些歉意。
拼桌?
想起剛才看到的,艾爾海森微微挑眉的同時,他點了下頭。
果不其然,蘭巴德將他領(lǐng)到了一個與周圍鬧哄哄的人們有些格格不入的安靜角落,這張桌子本來就位于兩面墻的夾角,被特別放了一扇遮擋其他客人視線的木制屏風(fēng)后,就隔出了一個獨立的小空間來。
這張桌子只坐了一位客人,一位僅僅是單純坐著就讓整個酒館蓬蓽生輝,硬生生提高了好幾個檔次的美人,也難怪蘭巴德會特意搬了個屏風(fēng)過來。
蘭巴德陪著笑上前,說話時粗獷的聲音腔調(diào)都柔和了很多,待對方應(yīng)聲同意以后,他明顯松了口氣。
如果來的客人不是艾爾海森,蘭巴德再想賺錢都不會把拼桌的人往這邊領(lǐng)的,畢竟這扇屏風(fēng)可是他親自搬過來的,對里面那位的強大魅力心知肚明。
之前那位來的時候,就算身邊有一位看著就很不好惹的護(hù)花使者,也照樣有不少人敢上去試圖搭訕,雖然全都被嚇退了,今天不知怎么那位護(hù)花使者居然不在……
蘭巴德可不能讓客人在他的酒館里出事。
艾爾海森在蘭澍斜對面的位置上坐下,剛坐下就順手掏出了一本書。
正在用勺子切帕蒂莎蘭布丁的蘭澍隨意抬頭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視線,繼續(xù)做自己的事。
離開了一段距離但還在留意這邊的蘭巴德見兩人沒發(fā)生矛盾,算是徹底松了口氣。
——
在須彌神奇的雨林里探險了一整天的空和派蒙這時候才回到旅館,兩個人都有些疲倦,尤其是主要負(fù)責(zé)出力的空。
雨林的環(huán)境對不熟悉的人而言確實有些艱難,在高大茂密的灌木叢里辨認(rèn)方向都是個難題,好在豐富的寶箱讓空充滿了探索的動力,就是一天下來回來以后很想倒頭就睡。
派蒙想念一天沒見的蘭澍,空雖然嘴上沒說,但心里也是想聽聽蘭澍的聲音,舒緩勞累的精神的。精靈似乎天生有能讓人放松舒緩的光環(huán),派蒙不止一次說過待在蘭澍身邊很舒服,空其實也清楚,而且還有一部分原因是蘭澍對他們的態(tài)度。
沒有層層的欺騙隱瞞,沒有詭譎的利用設(shè)計,蘭澍從一開始就說明了他親近空的原因,并且真心以待,給與了他們最真誠的友誼,這才是讓兩人喜歡親近他的根本原因。
然而兩人去找蘭澍時,蘭澍房間里沒人,就在兩人有點著急擔(dān)心時,鐘離從旁邊的房間里走了出來(不是丹楓那間),對他們說蘭澍只是出去散心了。
“蘭澍一個人嗎?”派蒙追問。
“嗯。”
“鐘離先生怎么沒有一起?”空有點詫異的看著鐘離,很奇怪鐘離居然愿意讓蘭澍一個人出去。
還在璃月的時候,鐘離幾乎是跟蘭澍形影不離的。
鐘離平靜的說道:“他想一個人走走。”
“……”空聽完便知自己多嘴了,不該多問那句話的。
為什么沒有一起?那當(dāng)然是不想他跟著啊。
“蘭澍是不是還在難過啊?”派蒙沒留意鐘離的反應(yīng),她只是一門心思的撲在蘭澍身上,“空,要不我們明天休息一天,陪陪蘭澍吧?”
小精靈的心思很簡單,既然蘭澍因為一個朋友的離去心情不好,那他們就多陪陪他,跟他一起玩,讓他心情好起來!
空點了頭還沒說話,就聽鐘離道:“我替蘭澍多謝兩位小友的好意,只不過,明日我們就要返回璃月了。”
“這么快?!”派蒙驚訝的瞪大了眼睛,“我沒聽蘭澍提起過啊!”
“實不相瞞,今天早上兩位小友離開旅館以后,冒險家協(xié)會就派人送來了一封紀(jì)芳女士寄來的信,信中提及了一樁與楓丹的合作,需要蘭澍盡快返回處理。”鐘離早有準(zhǔn)備的解釋道。
派蒙和空都是知道蘭澍作家嘉木這個身份的,聽到是正經(jīng)的合作派蒙也沒多說什么,只是感嘆道:“這么說起來的話,蘭澍離開璃月快一個月了吧?”
已經(jīng)二十四天了,鐘離平靜的心道。
“鐘離也在須彌待了五天了,真沒想到你還會離開璃月啊,之前看到你的時候我還以為看錯人了!”派蒙叉腰跟空大聲討論。
“是啊,難得見鐘離出來一趟呢。”空附和著,并悄悄觀察鐘離的神色。
“呵呵,”鐘離雙手抱胸輕笑,“偶爾出來走走,欣賞有別于璃月的景致也不錯。”
這句話放在其他人身上很合理,可是放在鐘離身上就……
空沒讓單純的派蒙繼續(xù)說下去,萬一再找了個戳鐘離心窩子的話題就麻煩了。
突然很快找了個借口結(jié)束聊天,帶派蒙回房間休息了。
——
“你恢復(fù)的似乎不錯。”
對面青年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蘭澍抬頭看了過去,一雙青翠的眼眸在酒館暖黃的燈光下是全然的溫軟柔和,帶著些許探尋意味的眼神也毫無半點攻擊性。
“嗯,看起來聽力已經(jīng)完全沒問題了。”艾爾海森放下手中的酒杯,他的眼睛很特殊,藍(lán)綠色眼眸里的虹膜是紅色的菱形,這讓他的眼神很多時候都顯得有些鋒利。
確認(rèn)對方就是在跟自己說話的蘭澍回憶了一下,他醒來后有聽空提起過那天在圖書館,有人救了他。
“原來那天救了我的人是你,”耳朵出血確實會讓人誤會是耳膜受損,聯(lián)系到剛才對方說的話,蘭澍確認(rèn)了對方的身份,頓時有些歉意的說道,“實在對不住,我醒來以后竟然忘記了向救命恩人致謝——”
“這倒不必了,我提起這件事并不是為了挾恩圖報,而且你的朋友也替你付出了謝禮,我很滿意。”艾爾海森很干脆的打斷了蘭澍的話,這樣有些失禮,但他知道蘭澍不會介意。
蘭澍如他預(yù)料的一樣沒有介意,還順著他的話問道:“是我的哪位朋友啊?你可以告訴我嗎?”
最讓艾爾海森滿意的回禮是斯珀切里格送的,但思及斯珀切里格一遇到蘭澍就遮遮掩掩,甚至還打過要把他推出來用美男計的見鬼主意……
艾爾海森果斷道:“不可以。”
“啊?”蘭澍有點不解,“為什么不可以啊,你不是說那是我的朋友嗎?”
“對方既然沒有跟你提起,我這個外人何必多此一舉?”
“可你還是說了……”難道是想故意逗他嗎?
饒是好脾氣如蘭澍,也對艾爾海森的行為有一點不滿。
“哦,因為我想搭訕你。”艾爾海森直直盯著蘭澍,言語非常直白。
“什么?!”
蘭澍瞳孔地震。
第 53 章
53
就算是想搭訕, 哪有人會把目的這么直白的說出來啊!
對方不走尋常路的行為讓蘭澍完全排除了“他對我有意思”等情感方面的可能,而且他想起了在圖書館見到對方的那一次,和剛才一坐下就開始看書的模樣, 愈發(fā)覺得對方是另有所圖。
“你想做什么?”
“字面意思, 想和你拉近關(guān)系而已。”
“為什么?”
蘭澍警惕的看著艾爾海森,一臉生怕別人看不出來的防備, 像是為了恫嚇敵人, 炸了毛讓自己看起來體型更大的貓咪。
“倘若你堅持要一個答案的話,那么,你可以認(rèn)為我喜歡你的臉。”艾爾海森撒謊眼都不眨。
“。”
這個理由聽起來很實在!
但凡艾爾海森沒加最后那兩個字, 蘭澍都會覺得他圖謀更大,可他說出來了,可信度就一下子提高了。
精靈對自己的長相還是很有自信的, 雖然不至于恃美行兇,但小時候他靠這張與王有幾分相似的臉不知躲過了多少次導(dǎo)師們對他調(diào)皮搗蛋的責(zé)罰。
“不好意思, 我明天就要回璃月了。”蘭澍矜持的說道。
言下之意就是婉拒了。
艾爾海森也不以為意:“是嗎, 那還真是可惜。”
他嘴上這么說, 蘭澍卻沒聽出一點可惜的意思。
這個人一定很會氣人,看起來就像是會把別人氣得火冒三丈自己卻坐在一旁安靜喝茶的類型,蘭澍一邊用吸管喝著果汁一邊悄悄在心里腹誹。
冷不防聽到艾爾海森問他:“你在說我壞話?”
“沒有!”差點被果汁嗆到的蘭澍匆匆放下杯子捂住嘴心虛的為自己辯解,一雙美麗的青翠眼眸也瞪圓了, “我才沒有說你壞話——欸?”
說到一半,蘭澍才反應(yīng)過來,艾爾海森問他那句話用的是不屬于提瓦特,屬于另一個世界的語言。
提瓦特大陸的通用語自成體系, 璃月的文字語言也只是和中國古代相近,并不完全相同, 如此字正腔圓的漢語蘭澍已經(jīng)好久沒有聽到過了!
“你怎么會說中文?難道你也是穿越者嗎?”想到眼前的灰發(fā)青年可能是穿越老鄉(xiāng)的這個可能后,蘭澍再看他時態(tài)度一下子親近了不少,就連兩只眼睛都亮晶晶的,充滿顯而易見的期待。
“‘穿越者’,穿越世界之人?我不是。你所說的‘中文’是我從一本機緣巧合之下得到的書里學(xué)到的。”艾爾海森頂著蘭澍亮晶晶的眼神冷酷的搖了搖頭。
他只從斯珀切里格給他的那些書里學(xué)會了一種語言文字和一部分相當(dāng)專業(yè)的知識,對書籍出處的世界風(fēng)土人情一無所知,捏造這種輕易會被戳破的謊言對他來說毫無用處。
“書?那你是從哪里得到的那本書?中文雖然和璃月古文字有些相似,但對外國人來說學(xué)起來難度挺高的,你自學(xué)還能說得那么標(biāo)準(zhǔn),真是太厲害了!”蘭澍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本能的贊嘆敬佩智商高學(xué)習(xí)好的人。
“沒什么,每個年輕人畢業(yè)前都該學(xué)會至少二十種語言。”艾爾海森輕描淡寫的說道。
“原來教令院的畢業(yè)標(biāo)準(zhǔn)這么高的嗎!”蘭澍一臉震驚,這個標(biāo)準(zhǔn)他去年給《回到三千年前》主角宋宸官設(shè)定教令院背景的時候沒有查到啊!
從不看讀者來信的他后知后覺自己可能犯了個嚴(yán)重的錯誤,頓時心里像是被貓爪抓撓一樣。
蘭澍過于明顯的情緒被艾爾海森察覺以后,艾爾海森撩起眼皮看了看坐立不安的蘭澍,不存在的良心終于覺醒。
于是他再次平淡的說道:“哦,這是我個人的標(biāo)準(zhǔn)。”
“……”
“……”
蘭澍無語的盯著艾爾海森,深刻意識到這個表面正經(jīng)的男人真的是一肚子壞水。
“逗我很好玩嗎?”
艾爾海森自然是不能承認(rèn)的,雖然精靈聽他說什么就信什么的樣子確實很有趣,但他剛才也確實有故意將從上司那邊受到的怨氣借逗弄蘭澍來發(fā)泄,所以絕對不能承認(rèn)。
“怎么會?我沒有。”艾爾海森一臉坦然。
“我說過我喜歡你的臉,喜歡一個人就要故意去欺負(fù)以引起對方注意的這種低級手段我不屑使用。”這句話配上艾爾海森平靜的表情,可信度很高。
可蘭澍還是覺得這個人在狡辯,不過也多虧了他的打岔,蘭澍現(xiàn)在的心情好多了。
已經(jīng)離開的丹楓在須彌這個國度留下了很多痕跡,蘭澍被鐘離說服決定返回璃月以后,就想要在離開之前重溫曾經(jīng)同游的時光——
倉促離去的丹楓反而因過于短暫且美好的時光在蘭澍心里留下了一道深刻的刻痕,如果今后可以重逢,這道刻痕自然可以不藥而愈。反之則會成為蘭澍心里隨著時光流逝,越來越刻骨銘心的第二道疤痕。
明天一早就要坐船走水路過海返回璃月港,蘭澍才選擇了這家有丹楓說過喜歡吃的“蘭巴德魚卷”的蘭巴德酒館。
他原本打算吃完帕蒂沙蘭布丁以后再坐一會兒就回旅館的,鐘離也說過會等他,但不知不覺就停留了比預(yù)期更長的時間……
現(xiàn)在心情好了很多,也是時候回去了。
“不管你的原意是什么,總之謝謝你,我的心情好多了。”蘭澍一邊向酒館里忙碌的招待招了招手,一邊朝艾爾海森露出了輕柔的笑意。
那抹笑容仿佛悶熱午后的一縷清風(fēng),美好的讓人心生留戀。
“先生您好,請問您有什么需要?”酒館晚班的招待埃爾凡走了過來。
“我要結(jié)賬。”
“好的。先生您的餐點費用是一千二百摩拉。”埃爾凡低著頭快速說完,不太敢看過分殊麗的精靈。
蘭澍將摩拉放到了桌邊,他坐得是桌子內(nèi)側(cè),埃爾凡收錢時略有點好奇的看了眼對面的客人。
然后白天在教令院上課晚上打工的他一眼就認(rèn)出了教令院如今的大紅人——書記官兼代理賢者的艾爾海森。
“艾——”
將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飲而盡的艾爾海森一眼掃了過來,不知道是角度問題還是其他原因,那一瞬間他的眼神鋒利的猶如盯上獵物的鷹隼,令埃爾凡莫名不寒而栗,即將脫口而出的話也堵在了喉嚨里。
見埃爾凡突然愣住,蘭澍不免問道:“怎么了,是數(shù)目不對嗎?”
埃爾凡聞言回過神來,他干巴巴的說了一聲“沒有錯”,就慌忙收起摩拉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我的名字是艾爾海森,教令院的書記官,目前暫時代理賢者之位。”
艾爾海森的聲音將蘭澍因為男招待異樣而放在對方身上的注意力拉了回來,蘭澍看向艾爾海森:“你就是那位傳說中特別厲害的代理賢者?”
“傳說?提到了我哪里厲害?”艾爾海森好整以暇的看著蘭澍。
“額,這個……”絕不加班在當(dāng)事人面前說出來總感覺不太妥當(dāng)啊,蘭澍心里思索著,艾爾海森也不催他,又倒了杯酒一邊喝一邊等。
“不管再忙也能按時完成工作,準(zhǔn)時下班,工作效率很高!這點特別厲害!”蘭澍聽說了代理賢者絕不加班的傳聞,而且與之相對的,雖然有人對他總是不加班頗有微詞,但從沒人說過他因此延誤工作。由此可見他的能力絕對很強,強到特立獨行也足以服眾。
“多謝夸獎。”艾爾海森點頭接受了這個贊美。
“我不是在夸你——好吧,就當(dāng)是吧。”蘭澍無奈道。
“你可能已經(jīng)從我的朋友那里知道了我的名字,不過我還是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吧。我是蘭澍,來自璃月,一個普通的小說作者,除此以外也沒什么特別的了。”
蘭澍察覺到對方的目光不算冒犯的停留在他發(fā)絲間的尖耳上,沒想隱瞞的他直接道:“我的種族是精靈。”
“蘭那羅嗎?”須彌人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你已經(jīng)喝醉了嗎?”
“不至于,所以不是?我的聯(lián)想應(yīng)該很合理。”艾爾海森攤手。
“你們須彌的蘭那羅是草之神的眷屬,我是精靈,雖然我們同樣屬于精靈一族,但還是不一樣的。”
同一種族下的分支是必須要說清楚的,就像提瓦特的風(fēng)晶蝶巖晶蝶草晶蝶同屬于晶蝶,被人觸碰后都會變成晶核,但還是要標(biāo)明屬性的。
“你除了耳朵以外看不出精靈的特征,”艾爾海森再次睜著眼睛說瞎話,“是收起來了嗎?抱歉我有點好奇,我因草神之故有緣見過蘭那羅,我本以為那就是精靈的形態(tài),然而你的話打破了我的自以為是……”
“很抱歉,可以讓我見識一下蘭那羅以外的精靈嗎?”灰發(fā)青年說得很誠懇,俊美鋒利的面容也斂去了所有的棱角,看起來無比真誠。
容易心軟的蘭澍吃軟不吃硬,別人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而且也只是看一看,他明天就要離開須彌了,沒關(guān)系……
于是蘭澍點頭答應(yīng)了。
“可以,但是不能在這里,要找個沒有其他人的地方。”精靈還是有警惕心的。
“沒問題,去我家吧,我家只有我一個人。”艾爾海森提議。
剛聽到要去對方家里還有點不愿意的蘭澍聽到后面那句話以后,心中不由泛起了同情,艾爾海森看起來很年輕,他這個年紀(jì)家中就沒有長輩了嗎?
“好。”
艾爾海森看著蘭澍點頭,心中無聲感嘆:真好騙啊。
敢放他獨自出來的人心可真大。
——
蘭巴德從二樓下來取客人的餐點,然后留意了一下角落那扇屏風(fēng)后的客人,結(jié)果卻看到桌子已經(jīng)空了。
他不由找到在一樓幫忙的埃爾凡問起這件事,埃爾凡沉默了一下,才抱著托盤說:“那位客人和艾爾海森先生一起離開了。”
“啊?”蘭巴德一驚,不可置信的又問了一遍,“你沒看錯?!”
“當(dāng)然沒有!艾爾海森的樣子我怎么可能認(rèn)不出來?”埃爾凡不會告訴蘭巴德他看到那兩人一起出去時還盯著多看了一會兒,又被艾爾海森警告的看了一眼。
“……”難道我竟然是引狼入室的角色嗎?
蘭巴德在心中反省,可人已經(jīng)走了,再者,跟誰一起離開是對方自己做的決定,他這個酒館老板也不能管太多閑事。
祝他們今夜愉快吧。
第 54 章
54
時間不是很晚, 忙碌了一個白天的人們的夜生活尚未結(jié)束,城市基建很到位的須彌城城中所有路段幾乎都有路燈,蘭澍跟著艾爾海森沿著大道走, 能看見不少人聚在路燈下玩樂, 偶爾還能看到穿著教令院綠色制服的學(xué)生支了個小攤。
蘭澍多看了一眼,走在他前邊領(lǐng)路的艾爾海森就仿佛腦后長了眼睛一樣出聲:“那是明論派學(xué)生的星座占卜, 想去嘗試嗎?”
“不用了, 我只是好奇他用的占卜道具好像不是水晶球也不是塔羅牌?”
艾爾海森放緩速度等蘭澍跟上,順便瞥了一眼正在給客人占卜的那個明論派學(xué)生,然后不由沉默了一下。
“抱歉, 是我看錯了。那是七圣召喚的骰子,他們是在打牌。”大意了,看來那一瓶酒的酒精對他的大腦還是產(chǎn)生了影響, 否則他應(yīng)該更謹(jǐn)慎一點,不能以過往的印象就魯莽的定論。
“啊這個我知道!七圣召喚在璃月和蒙德都很有名氣, 蒙德還有一家專門提供七圣召喚的貓尾酒館呢。”蘭澍走到艾爾海森身邊, “艾爾海森, 你喜歡打牌嗎?”
“談不上喜歡,偶爾會和朋友玩一把而已。”艾爾海森伸手抓住蘭澍的手腕,根據(jù)上次的經(jīng)驗估算著力量,直接將蘭澍拽到了自己右側(cè), “注意看路。”
“嗯嗯,謝謝。”順著艾爾海森的力道避免了撞上對面路人的蘭澍連忙道謝,他沒將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
艾爾海森卻特意看了眼那個長相普通的路人,雖然長得不起眼, 但沒有化妝的痕跡,面容具備須彌人特征, 看來是小時候被拐走的須彌人。
但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雪奈茨維奇了。
他狀似普通的抬手扶了下耳機,手指卻已經(jīng)在隱形的虛空終端上發(fā)出了一個訊息。
很好,他已經(jīng)盡到了基本責(zé)任,其他的就交給負(fù)責(zé)盡職的大風(fēng)紀(jì)官了。
“原來你家就在教令院腳下,平時上下班一定很方便吧?”
蘭澍看著通往教令院那段半浮空通道旁邊的住宅區(qū),這就是所謂的黃金學(xué)區(qū)房了吧?
站在一棟房子門口的艾爾海森一邊從腰包里拿鑰匙開門,一邊對蘭澍的觀點表示贊許:“確實很方便,偶爾想偷個懶也不會遲到,嗯,可以進(jìn)去了。”
在他的注視下,蘭澍走到門口站定,朝漆黑的屋內(nèi)看了一會兒沒有進(jìn)去。
艾爾海森抬手摸到門后的燈光開關(guān),按下按鈕,玄關(guān)處暖色調(diào)的明亮燈光頓時驅(qū)散了令人不安的黑暗,可是蘭澍還是沒有進(jìn)去。
就在艾爾海森微微瞇起眼睛反省哪一步出了差錯的時候,將目光從業(yè)果木地板上收回來的精靈才看向他:“我不用換鞋子嗎?”
“……不用,我家沒這個習(xí)慣。”
艾爾海森說完就以身作則先進(jìn)了門,蘭澍這才放心跟上。
“砰。”
輕微的關(guān)門聲在蘭澍走進(jìn)以后響起,鎖舌被撥動扣緊的聲音也被艾爾海森的話語蓋過,沒有引起蘭澍的任何注意。
“作為交換,你可以隨意參觀,但請不要動桌上的書本或者模型。”
“哇,這個卡薩扎萊宮的模型是你做的嗎?!好還原啊!”蘭澍走進(jìn)屋子里的客廳,一眼就看到了半人高的置物架上那座惟妙惟肖的精致模型,迅速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不是,是我室友的作品。”
回到完全屬于自己的領(lǐng)域,吵鬧的室友又遠(yuǎn)在沙漠吃沙子,艾爾海森放松的摘下了戴了一整天的耳機。
雖然蘭澍的話也不算少,但奇妙的并不吵,艾爾海森還挺樂意聽的。
尤其是現(xiàn)在,摘了對聲音傳達(dá)有一定阻力的耳機以后,蘭澍的聲音再傳到艾爾海森的耳朵里時,讓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揉了下突然有些發(fā)麻的耳根。
這是精靈的特性之一嗎?
既然不是艾爾海森的東西,是他室友的,因此蘭澍沒有冒昧的提出拍攝請求,只是單純的欣賞了一番以后,就轉(zhuǎn)身尋找艾爾海森。
然后一回頭他就對上了艾爾海森直直望過來的眼睛。
那是一雙冷靜到似乎要看清他皮肉下每一寸骨骼的眼睛,曾讓他在心里驚奇的特殊虹膜于此刻分外犀利透徹,而且在他被模型吸引的時候,對方就一直在用這種眼神看著他。
一瞬間不寒而栗的感覺讓蘭澍忍不住想起了影視作品中的瘋狂科學(xué)家,而讓他下意識后退了一步的原因是——他終于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不遠(yuǎn)處這位從容冷靜的灰發(fā)青年,其實也是位學(xué)者。
他該不會是想要用我做什么研究吧?
莫慌莫慌,就算艾爾海森想做什么他也是能跑掉的,先穩(wěn)住不要自亂陣腳。
安慰自己的蘭澍已經(jīng)有些想跑了,眼神都開始朝門口張望,根本瞞不過一直盯著他的艾爾海森。
“可以褪去偽裝了嗎?讓我看看精靈真正的姿態(tài)。”
“我不會對你做什么,只是好奇而已,這里也是我家不是實驗室,沒有那些危險可疑的東西,你大可放心。”
艾爾海森的話讓被說中了心事的蘭澍訕訕一笑,但放心是不可能完全放心的,萬一是艾爾海森故意哄他降低戒心呢?他又不傻。
蘭澍整理好心情后點了點頭:“事先說好,你只能看,不能上手,否則我會立刻離開!”
“我明白。”艾爾海森立刻應(yīng)聲,態(tài)度倒是讓蘭澍比較滿意。
精靈一詞,在不同的文化體系里有著不同的定義。
有時精靈是外表與人類相像,但天生尖耳美麗長壽的種族,以森林為家,親近自然,是天生的藝術(shù)家,擅長弓箭與魔法;
有時精靈是為人們帶來吉祥、背生雙翅的童男童女,通常是會飛的可愛靈體;
有時精靈是沒有具體形態(tài),擁有遠(yuǎn)超人類認(rèn)知力量的鬼怪,或者神靈。
若按照嚴(yán)格意義上來講,蘭澍所處的種族不是上述的單純某一類,更像是所有文化體系對精靈認(rèn)知的集合體。
就比如說,第一類與人類更接近的精靈是沒有翅膀的,成年以后體型固定,不能隨意變化身形,蘭澍的小精靈形態(tài)其實更像同類文化體系里的妖精,類似于提瓦特這里的仙靈。
“你背部的衣物沒有開口,你的翅膀不是從身體里長出來的。”
“所以我說過翅膀只是光的幻影啊。”浮在半空中的蘭澍兩手抱胸,虛空坐著還翹了二郎腿。
“那就奇怪了,這些從你翅膀落下來的鱗粉好像是實體。”艾爾海森很有科研精神的看著蘭澍下方那張接住了所有掉落流光的桌子表面。
淺褐色的桌面在閃閃發(fā)光,光芒還是與蘭澍翅膀如出一轍的絢麗光芒。
“這個嘛……在我的世界這東西確實是一種很貴重的材料,高級的鍛造冶煉附魔都需要用到,族人們會定期去小精靈們玩鬧的地方收集。不過一般情況下需要用到這種材料的時候我們就會自己變小自產(chǎn)自用!”
“但是來到這個世界以后,”蘭澍從與坐著的艾爾海森齊平的半空落到了桌子上,彎腰用變得小小的雙手從桌面捧起了一堆流光溢彩的透明結(jié)晶,結(jié)果那些結(jié)晶很快就在他手里消失的無影無蹤,“你看,如果不是由我在第一時間親自收集的話,這些東西很快就會消失的。”
艾爾海森謹(jǐn)遵不對蘭澍上手的注意事項,避過蘭澍的所在地,從其他地方抓了一手鱗粉碎光。
剛碰到確實有明顯的顆粒感,但手中很快就空無一物了。
仔細(xì)再看桌面的話,就能看到桌上有些地方的光芒已經(jīng)黯淡了,剛剛只是因為有半空中的小精靈翅膀在不斷補充,現(xiàn)在只有小精靈身后翅膀能籠罩的那片地方在發(fā)光。
“真是神奇的生物。”
“可以換個更好聽的形容嗎?”
艾爾海森從善如流:“真是奇妙的精靈。”
怎么感覺也沒有好聽到哪里去?
蘭澍放棄了讓艾爾海森繼續(xù)改正形容詞,他又飛了起來,高度足以與艾爾海森對視:“你想看的都讓你看過了,沒有別的了吧?那我該走了。”
“請稍等,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要向你請教。”艾爾海森站了起來,“東西在書房,我先離開一下。”
蘭澍目送他離開,然后變回了正常體型,悄悄松了口氣。
雖然說艾爾海森確實沒有對他做出任何冒犯出格的舉動,但頂著學(xué)者看神奇生物的探究眼神也壓力挺大的,下次絕對不要答應(yīng)這種事了!
蘭澍在須彌風(fēng)格的沙發(fā)長榻上坐下,沒等多久,艾爾海森就從書房里拿著一個筆記本出來了。
他當(dāng)著蘭澍的面將筆記本翻開,空白的紙張上是幾個蘭澍無比熟悉的符文。
就在蘭澍一頭霧水,不明白艾爾海森要做什么的時候,艾爾海森將那張寫了符文的紙撕了下來,隨后輕輕一抖松開手,那張紙就變成一團(tuán)被禁錮在無形牢籠中的水球。
擁有草系神之眼的艾爾海森拿起桌上的一個水杯,隨后他將水球裝入了水杯,那團(tuán)水球就自然而然的變成了杯中之水。
“這就是你的世界里的魔法嗎?”艾爾海森將水杯放到了桌子中間,“比起擁有神之眼才能操縱單一元素力的提瓦特,你那個世界的魔法真的很方便普及大眾。”
“我的世界魔法才沒有這么容易使用啊!”看呆了的蘭澍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立刻反駁。
艾爾海森聞言輕輕皺眉:“可這個符文不是你在書中透露的嗎?”
“我再傻也不可能把我知道的真正魔法知識在小說里寫出來啊,那些符文都是我編的!”蘭澍也不顧艾爾海森怎么知道他就是作者嘉木這個秘密了,他急忙解釋,“都是假的!”
對于蘭澍的辯解,艾爾海森只是又從筆記本里撕下了寫有符文的一張紙,他特意讓蘭澍看清符文的內(nèi)容以后,才松開手。
隨即金色的彎刀憑空出現(xiàn)在他手中,并被他反手握住插在了桌上。
雖然那把彎刀沒多久就在兩人的注視下消失,但桌上的刀痕卻仍舊保留著。
“看來并不是假的。”艾爾海森做出了結(jié)論。
其實他在從小說里看到符文以后,就找到規(guī)律將他能想到的符文全都編寫了出來,并在一次偶然發(fā)現(xiàn)符文可能真的有效后,就嘗試了很多次。
“怎么會這樣……明明小說里的東西都是我編造的,為什么會——”
蘭澍的頭開始隱隱作痛,臉色也越來越白,腳下也有些站不穩(wěn)的搖搖欲墜。
艾爾海森眼疾手快的搶先接住昏倒的蘭澍,冷凝的目光緊盯著突然出現(xiàn)的不速之客。
“把他交給我。”斯珀切里格神色難看,艾爾海森卻不像以往那樣做出讓步。
“不給我一個解釋的話,請恕我無法辦到。”
“艾爾海森,你逾矩了。”
艾爾海森全然不為所動:“那你是以什么身份代替他做決定的?”
斯珀切里格此時很后悔,今晚他在發(fā)現(xiàn)艾爾海森跟蘭澍湊到一起的第一時間就該把艾爾海森弄走,而不是放任事態(tài)發(fā)展到如今的地步——
明明這種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就在斯珀切里格打算對艾爾海森動手時,房門突然被人敲響了。
“咚、咚、咚。”
很規(guī)律的三聲叩門之后,來人在門外沉穩(wěn)的說道:“二位晚上好。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我來接蘭澍回去。”
艾爾海森看到斯珀切里格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第 55 章
55
斯珀切里格顯然和門外那個人的恩怨更深, 對方一來,他連艾爾海森都暫時放下了,還示意艾爾海森先將蘭澍帶走。
艾爾海森的好奇僅限于他感興趣的事物, 斯珀切里格和別人的恩怨并不在他感興趣的范圍內(nèi), 于是他將昏過去的蘭澍抱進(jìn)了自己的臥室,并關(guān)上了門。
蘭澍被艾爾海森放到了他的床上, 床單是暗灰色, 掀開了一半的被子是淺灰色,銀發(fā)雪膚的精靈躺在其上閉目安睡,美麗耀眼, 仿佛等待王子親吻喚醒的睡美人。
回過神來,靠在窗邊的艾爾海森收回視線,看向了緊閉的房門。
以前總能聽到室友半夜干活敲敲打打做模型的聲音, 使他不得不戴上隔音耳機才能安睡的房間里非常安靜,別說外面的動靜了, 就連房間里也只能聽到他自己呼吸的聲音。
精靈的呼吸很微弱, 不仔細(xì)去聽根本聽不到, 若不是還能看到精靈的胸口微弱的起伏,以及高的莫名的存在感,艾爾海森恐怕會以為房間里只有他一個人。
這棟距離教令院最近的住宅是艾爾海森還在教令院讀書時,與如今的室友卡維合作的課題所得到的。
即便那個課題后來因兩位主導(dǎo)者理念不合而停止, 當(dāng)時的卡維還沒有落魄到因為執(zhí)意建造卡薩扎萊宮而背了一屁股債破產(chǎn),連自家房子都不得不賣掉的窘境,卡維毅然選擇了放棄,那個課題多余的學(xué)術(shù)資產(chǎn)也幾經(jīng)合法周轉(zhuǎn)變成了艾爾海森名下的房產(chǎn)。
雖然在做出向卡維伸出援手的決定時, 艾爾海森就已經(jīng)有了屬于自己的領(lǐng)域被他人入侵的心理準(zhǔn)備,但在真正讓卡維住進(jìn)來以后, 雙方理念的沖突以及生活習(xí)慣上的不同都讓他花了很長時間才適應(yīng)下來。
然而奇怪的是,對社交不感興趣,沒帶人回過自己家的艾爾海森當(dāng)時在酒館向蘭澍發(fā)出邀請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自己的家。
這一點還可以用他知道卡維遠(yuǎn)在沙漠不會突然回來,他的家里最安全來解釋,可是如何解釋剛剛斯珀切里格示意他帶蘭澍離開時,他直接選擇了自己的臥室呢?
家里還有一間空房,雖然那間房被用來存放雜物,但暫時將就一下也不是不行。
而且就算搬進(jìn)來的卡維主動承擔(dān)所有家務(wù),艾爾海森也沒讓他進(jìn)過自己的臥室,為什么剛才艾爾海森將剛認(rèn)識不久的蘭澍抱進(jìn)來的行動如此自然?甚至他連那間雜物儲藏室都沒考慮過,就將蘭澍抱進(jìn)了臥室,還在屋里明明有桌椅的情況下,將人放到了自己床上。
因為單純的精靈足夠無害嗎?
不對。
艾爾海森低頭揉了揉發(fā)酸的眉心,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是個看臉的人,之前對蘭澍說的那句“我喜歡你的臉”居然成了真……
看來人有時候脫口而出的確實是真正的心里話。
——
客廳里的兩個男人正在對峙,氣氛自鐘離從自動打開的大門走進(jìn)來,只在客廳看到斯珀切里格一個人后就變得很險惡。
這里沒有第三者,艾爾海森也足夠聰明識趣,不會不合時宜的突然出來給他們一個“驚喜”,所以雙方都懶得偽裝表面上的客氣友好了。
第一次在邊境線見面時,兩人就打了一架;第二次因為有宋宸官,而且蘭澍莫名昏迷在前,就算有矛盾也不得不忍著;
第三次就是現(xiàn)在,面對明擺著對蘭澍有企圖的鐘離,斯珀切里格一點好臉色都不想給。
“摩拉克斯,你一直在暗中監(jiān)視父親,父親知道嗎?”率先出擊的斯珀切里格一針見血。
“閣下何出此言?我只不過是因為蘭澍久久不歸,特意出來尋找罷了。”鐘離從容不迫的說道。
“然后幸運的遇到好心人給你指路?”斯珀切里格冷冷一笑,直接戳穿了鐘離編好的謊言。
與此同時,他心里更氣了。
因為鐘離這么說的話,蘭澍真的會相信。
他的造物主明明擁有隨心所欲創(chuàng)造世界的可怕力量,也聰慧敏銳洞察世事,在紙上寫盡一切善惡,偏偏生就了一副最純善天真的柔軟心腸。
斯珀切里格曾經(jīng)探究過通透如在小說里寫出千般人間悲喜,看穿人性種種的蘭澍為何現(xiàn)實里會是這樣稱得上單純的人。
現(xiàn)實里的蘭澍與文筆爐火純青、輕而易舉的擺弄文字、將無數(shù)讀者玩弄于鼓掌之中,被無數(shù)讀者又愛又恨“老奸巨猾”的大魔王作者嘉木截然相反,不知情的人很難將他們兩人聯(lián)系在一起。
曝光出去絕對會被讀者們認(rèn)為是冒名頂替的那種。
可是后來斯珀切里格發(fā)現(xiàn),蘭澍和嘉木這兩個不同的身份其實有著一個絕對的共通點,那就是二者都將世情看得無比通透——
嘉木因為對這世間的一切黑灰白都看得足夠明白,所以他將自己對世界的不滿化為白紙上的無數(shù)辛辣文字,用最直白的方式去向世人宣告這世間的是非黑白,塑造一位又一位高尚正直的主角,激發(fā)人們心中對光芒的向往,引領(lǐng)人們向善;
蘭澍同樣很清楚這世界上隱藏在條條框框下的黑暗,叵測的人心與陰暗的人性。他同樣不滿,卻深知自己人微力薄,幫不了所有人,就只能先從自身出發(fā),做好自己。
于是嘉木誕生了,嘉木替蘭澍將他的聲音訴諸紙上,傳遍世界。然后蘭澍讓自己不要被烏云蒙蔽,睜開眼睛去看這世上美好的一切,去相信他所飽含期待并始終珍愛的人間。
這才是蘭澍單純好欺的根本原因——他將自身敏銳多疑犀利辛辣等等都封存在嘉木身上,將單純包容柔和天真等等留給了蘭澍,讓自己可以最溫柔的對待喜歡的人間。
斯珀切里格對鐘離的不滿根源便是他對蘭澍的欺騙,他都已經(jīng)知道鐘離是摩拉克斯了,蘭澍卻不知道,他為了蘭澍的心情考慮還不能去主動戳穿。
在斯珀切里格看來,丹楓都比鐘離好了太多,這也是盡管之前他對丹楓靠近蘭澍多有不滿,卻從未去阻止的原因。
——艾爾海森那個美男計不算,斯珀切里格已經(jīng)放棄了。
說到底鐘離這個人自從第一次出現(xiàn)在蘭澍面前,他的身份就是虛假的,他明明有很多次機會向蘭澍坦白,卻一直仗著蘭澍的信任隱藏到現(xiàn)在,并且還不打算坦白。
“……”面對斯珀切里格的質(zhì)問,能言善辯的鐘離不由沉默了片刻。
鐘離確實是這么想的,他有把握讓蘭澍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然而實際上,這份可貴的信任是蘭澍自愿賦予他的。
“蘭澍心性純善,他獨自出門,我自然是掛念的。”鐘離垂眸,沉聲道。
“摩拉克斯,多謝你的好意,不過今后你就不必多此一舉了。”斯珀切里格迅速接上,他還故意朝鐘離心上捅了一刀,“如今須彌有我,我自會將他放在第一位細(xì)心呵護(hù),他待在須彌不會遇到任何危險。至于你嗎……”
“璃月對摩拉克斯的重要性人盡皆知,還請你守好你的璃月,別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鐘離定定看向斯珀切里格,對方一口一個的摩拉克斯力圖刺激他的情緒,手段太過粗糙了。
可是說來慚愧,兩人年齡相較而言,他確實年長對方太多,如今倒是的的確確被毛頭小子激起了養(yǎng)氣多年久違的怒火。
“你要將蘭澍留在須彌?你可曾問過他的意愿?”
“我當(dāng)然會尊重父親的意愿,不過我也會用一些無傷大雅的手段,就像你勸父親回璃月一樣。”斯珀切里格對鐘離的手段可謂是心知肚明。
萬文集社的老板紀(jì)芳曾在楓丹求學(xué),經(jīng)商以后在楓丹也有人脈,蘭澍將書籍出版方面的一切都委托于她代理,以前兩人都合作愉快,為何現(xiàn)在忽然有了必須要蘭澍親自出面的合作?
不過是某人故意為之罷了。
“呵。”鐘離輕笑了一聲,客廳明亮的燈光下,那雙落日熔金般的眼眸竟比驅(qū)散了黑夜的燈光更加灼亮。
“無傷大雅?你連出現(xiàn)在他面前都不敢,又要借誰之手?”
魔神戰(zhàn)爭之后,曾經(jīng)顯露無邊殺伐之相的巖君將自身的鋒芒連同失去的友人同伴一同埋葬,于是他留給臣民們的,便是如同造就璃月港的基巖一般沉穩(wěn)慈愛的君父。
可如今,鐘離輕輕彈指撣去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塵,兵戈未動分毫,在殘酷殺陣中磨煉得來的氣勢稍微釋放三分,就已經(jīng)將斯珀切里格壓得呼吸滯澀,頗為艱難。
斯珀切里格總算見識到了提瓦特頂尖力量的冰山一角,表面上被壓制了的他竟然不怒反笑。
“我借誰的手都可以!我可以不擇手段,因為父親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我可以毫無顧忌——你能嗎?”
“摩拉克斯,你哪來的底氣跟我比啊?”
斯珀切里格鉑金色的眼睛亮得驚人:“憑你比我活的久嗎?!”
“……”鐘離克制住自己出手教訓(xùn)對方的欲望,他已經(jīng)察覺到斯珀切里格字字句句都是沖著激怒他來的,當(dāng)然不能順了對方的如意算盤。
“若你執(zhí)意如此,那便不必多言,各憑本事吧。”鐘離冷淡的說道。
斯珀切里格只是看著他沒有說話,臉上卻帶著令他莫名不適的詭異笑容,鐘離還沒來得及探究,心中卻突然漏了一拍。
之后,這副軀殼中的心臟更是停止了偽裝的生理活動。
因為,鐘離看到了蘭澍。
在斯珀切里格解除幻影之后,被身畔灰發(fā)青年支撐著身體才能穩(wěn)住身形,望著他的眼神支離破碎的蘭澍。
“你是,摩拉克斯?”
蘭澍的聲音很虛浮,他剛剛蘇醒就聽到外面有鐘離的聲音,卻萬萬沒想到剛出來就聽到了這么一個驚人的消息。
“巖王帝君?”
鐘離沉默的站在原地,望著蘭澍充滿失望的青翠眼眸,完全明白了斯珀切里格的用意。
第 56 章
56
不能讓蘭澍看到自己的斯珀切里格在計劃成功以后就隱去了身形, 屋子里便剩下了三個人。
艾爾海森被迫得知璃月已經(jīng)仙逝的巖王帝君其實還活著、以及祂所偽裝的人類身份的重要情報,心里一點都不驚喜開心。
他對神明的隱秘并不感興趣,也無意去探究蘭澍和對方之間的恩怨, 如果有選擇的話, 他會選擇避開,暫時將空間騰出來讓二人自行解決, 而不是尷尬的杵在這里。
畢竟艾爾海森現(xiàn)在的身份對蘭澍來說只是有一點戲份的路人, 連朋友都算不上,自然沒有任何理由插手。
但是現(xiàn)在蘭澍如果沒有他支撐身體的話,受到被信任的朋友欺騙這樣重大打擊的蘭澍恐怕會直接摔倒。
當(dāng)然, 在艾爾海森看來,這種欺騙算不了什么,以他的性格不會將友情看得太重。他信奉的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朋友遇到困難他不介意幫個忙——有幾個朋友能讓人生多些趣味,可情感價值也僅限于此, 因此沒有也無所謂。
可對于蘭澍這樣單純的人而言, 哪怕是善意的謊言, 在被拆穿的那一刻,恐怕也會很難過。
欺騙隱瞞,歸根究底就是不夠信任而已。
艾爾海森看向客廳燈光下的鐘離,這位來自璃月的巖王帝君注視蘭澍的雙眸燦若黃金, 除此之外卻仍舊欲蓋彌彰的保持著人類的偽裝。
鐘離無聲的朝著蘭澍邁出一步,那雙不再掩飾的神之瞳始終注視著蘭澍,等待他給自己一個回答的蘭澍下意識想要后退,受到身后的阻力后才想起艾爾海森這位房子主人的存在。
并不想將無辜的艾爾海森牽扯進(jìn)來的蘭澍打起精神, 抬手稍微用力的推了推青年攔在他腰間的手臂,而后轉(zhuǎn)頭看著對方清俊冷淡的眉眼:“剛剛謝謝你, 我現(xiàn)在好多了。”
收到示意的艾爾海森微微挑起了眉,順著蘭澍的力道松開了雙手。
于是下一秒,眼前的精靈連同那位巖王帝君就一起消失不見了。
望著空空如也的客廳,艾爾海森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須彌參加過往年璃月請仙典儀的學(xué)者都說,巖王帝君的真身是一條龍。
——
蘭澍被鐘離扣住手腕后,所處的地方就變成了空曠開闊的山頂。
今晚的月亮明若銀盤,高懸于天孤照四方,月輝之下的一切都清晰可見。
可蘭澍卻不想看面前近在咫尺之人的臉。
“蘭澍,我確實是摩拉克斯。”自蘭澍出現(xiàn)以后,鐘離的目光就從未從他身上離開。
精靈的難過痛苦都被他看在眼里,于是,過去的喜怒哀樂都被漫長的時光磨礪平靜的心湖重新泛起了波瀾。
“請看著我,蘭澍。我知曉如今我在你眼里一定面目可憎,可我并非有意欺瞞于你,也請你聽我一言,好不好?”寧靜的夜色下,鐘離低沉華美的聲音里帶上了些許憂愁,只因無論他如何請求,蘭澍都低著頭,不愿看他一眼。
精靈不會掩飾自己的感受,他的情緒都直白的寫在自己漂亮的臉蛋上,太過好懂了。
“我以鐘離的身份與你結(jié)識,實屬巧合。那時的我剛剛決定要以人的身份體會璃月人的生活,不想?yún)s在典當(dāng)鋪中見到了你……我必須承認(rèn),當(dāng)時主動接觸你確實有我的私心,因為我察覺你出手的寶石對壓制魔神怨恨有奇效。”
“昔日我座下有五位夜叉大將,你也知曉,夜叉一族驍勇善戰(zhàn),為璃月斬妖除魔,自身卻會被魔神怨恨侵蝕,積累業(yè)障……時至今日,夜叉只余一人,他遵守與我定下的契約守護(hù)璃月,千年來靖妖儺舞晝夜不休,飽受業(yè)障纏身之苦……”
“我既覓得一線希望,定然不愿放手。”
“可是,我也是真心與你往來——蘭澍,你認(rèn)識的人是鐘離,在逐漸學(xué)著成為一個普通人的鐘離。在你身邊,我就是鐘離。”
“是否要對你坦白身份一事我在心中思慮良久,我擔(dān)憂你知曉我的身份后情分不如往日親密,我不愿你我之間的情誼蒙上陰云,于是再三拖延,如今騎虎難下。”
“蘭澍……”鐘離已經(jīng)無法忍受蘭澍低頭不愿看他一眼,他柔聲呼喚著蘭澍的名字,伸出雙手輕輕捧起了精靈的臉頰。
然而剛剛看到蘭澍的容顏,鐘離就不由一怔。
蘭澍的眼圈已經(jīng)紅了,他剛捧起蘭澍的臉,一滴晶瑩的淚珠就滑過精靈白皙的臉頰,掉在了他的手心。
那滴眼淚仿佛墜入了他的心臟,又仿若烈火澆油,使他一顆心更加焦灼。
“蘭澍——”
蘭澍用力扒掉了他的手,偏過頭胡亂用手抹掉自己不爭氣的眼淚。
“鐘、摩拉克斯,你隱瞞身份有你的苦衷,可你有沒有想過,我在為被通緝的朋友擔(dān)驚受怕的時候是什么感受?”
“是,你是安慰我了,你盡到了朋友的職責(zé),不嫌我煩多次好言安慰讓我相信他們別太擔(dān)心。是我自己鉆牛角尖,是我自己軟弱不爭氣……”
“也是我不懂事,將兩國之間的政治考量看得太淺薄。可是我忍不住去想,在我請若陀幫我請求巖王帝君出面庇護(hù)朋友等得心焦氣燥的時候,你是不是在嘲笑我的自不量力,在看我的笑話啊?”
“不會的,我——”
“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所以,”蘭澍終于將目光投向鐘離,一向沉穩(wěn)端莊的男人被他逼得眉頭緊蹙,薄唇緊抿,“我更氣我自己。”
“你的偽裝不是天衣無縫,你也是真的將我當(dāng)成了好友,沒能看穿的我才是愚蠢透頂。”
想要去怨恨鐘離,卻無法說服自己去怨恨他,鐘離什么都沒做錯,錯的是有眼無珠的自己。
蘭澍努力讓自己扼制情緒,不要太過失態(tài)。
容易被情緒所控是他的弱點,他必須學(xué)會克服這個弱點,不然沖動之下說出的話傷人又傷己。
鐘離就是摩拉克斯這個真相已經(jīng)無可避免,不想失去這個朋友的蘭澍只能讓自己努力接受這個事實。
“給我一點時間,鐘、摩拉克斯,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我會想清楚的,好嗎?”
望著蘭澍含著氤氳水汽的眼睛,鐘離不忍拒絕,卻也不可以答應(yīng)。
沒得到回應(yīng),已經(jīng)待不下去的蘭澍便想自行離開,可他剛要轉(zhuǎn)身,就被鐘離一把抱在了懷里。
“!”
蘭澍驚愕的瞪大了眼睛,整個人都僵硬極了。
只因?qū)⑺г趹牙锏溺婋x扣住了他的后腦,然后俯首而下。
緊緊相貼的唇瓣,真實無比的溫?zé)嵊|感,以及鐘離那雙復(fù)雜熾熱的眼睛。
猶如中了定身咒一般,良久以后,山頂清涼的夜風(fēng)拂過,保持著這個姿勢的兩人發(fā)絲被風(fēng)吹動,蘭澍才遲鈍的眨了眨酸澀的眼睛。
什么意思?
反應(yīng)過來的蘭澍腦海里混亂的宛若一團(tuán)漿糊,他試圖推開鐘離問個清楚,輕顫的唇便被最擅攻伐的武神抓住破綻,一舉攻城略地。
無法逃離,無法躲避,也無法投降——
眼前的景象逐漸混亂模糊,腦中的光景飄忽不定,飛速閃過無數(shù)張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最后被一片炫目的金色覆蓋。
屬于自己的領(lǐng)域被人完全搶奪,每一寸都被外來者細(xì)細(xì)琢磨翻遍,仿佛苦行于干涸沙漠的旅人,終于覓得森森綠洲,得遇甘霖。
外來者顯然是個太過貪婪的新手,不懂循序漸進(jìn),只會用粗糙的直接攻勢,什么都要反復(fù)嚼磨仔細(xì)品嘗,卻苦了可憐的精靈。
夜風(fēng)都害羞的繞過了兩個人糾纏的身影,明月也藏在了云層之后,道道絲線順著精靈線條優(yōu)美的下巴滴落,精靈背后昂貴的絲綢襯衫也被揉出諸多凌亂的折痕。
被精致手工腰帶掖在褲腰下的襯衫下擺也被抽了出來,蓋住了那只扣在精靈纖細(xì)腰肢上的手……
當(dāng)呼吸不穩(wěn)的鐘離終于放開蘭澍時,精靈飛到天外的神智還未歸來,失神的張著顏色艷麗的唇,胸口急促的起伏喘息著。
鐘離克制的閉上眼睛平復(fù)呼吸,不敢看此刻艷光迫人的蘭澍。
等到鐘離幫蘭澍整理好凌亂的衣服以后,蘭澍才回過神。
青翠欲滴的眼眸里有了焦距,蘭澍看著除了盯著他的眼神太過灼熱和嘴唇紅了一點以外,跟平時沒什么差別的鐘離,腦子里懵懵的。
“你,為什么……”蘭澍茫然的開口,說了一半就不知道該用什么詞匯了。
“蘭澍,我所憂慮掙扎向你坦白的——”
“是我究竟該以哪個身份來愛你。”
“摩拉克斯?”
鐘離的身形在蘭澍眼前變換,如璃月郊外七天神像一般的白色兜帽下,魔神的燦烈金眸驕若烈陽,盛滿璃月山水,如今也映出了蘭澍的身影,抬起的棕黑手臂上布滿金色的神紋。
“還是鐘離?”
蘭澍最熟悉的往生堂客卿在他身后耳畔低語,迎著他驚駭?shù)哪抗馕⑽⒁恍ΓS后人類的手掌與神明的手一同遮住了蘭澍的眼睛。
短暫的黑暗里,蘭澍聽到了身前身后兩道不同的心跳。
“不過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想清楚了。”
低沉的聲音驅(qū)散了所有黑暗,蘭澍重新獲得了視物的權(quán)力,他面前的鐘離當(dāng)著他的面逐漸隱去施展神力時眼部的神光,直直看著他含笑道:“二者皆是我。”
“蘭澍,我喜歡你。”
第 57 章
57
向蘭澍表明心意。
走出這一步對鐘離來說看似輕松, 實則頗為艱難。
如他所說,他也為此思慮良久,只因他無法成為純粹一個人——鐘離。
摩拉克斯為自己打造的塵世閑游的人類身份, 讓他暫時撇開了巖王帝君的職責(zé), 悠閑的體會凡人的生活。可是,鐘離這個身份背后的魔神摩拉克斯, 是他永遠(yuǎn)無法徹底分割的。
倘若有朝一日璃月需要, 那么凡人鐘離就會徹底消失。
因此,哪怕溫和博學(xué)的往生堂客卿剛在璃月港嶄露頭角時便受到了不少人的青睞,甚至有富商愿意將自家千金許配給他, 客卿先生都是委婉謝絕諸般好意。
雖然要體會人的生活,但是倒也不必全都體會一遍。
鐘離背后的摩拉克斯注視璃月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們已經(jīng)太久太久了,久到盡管他已經(jīng)決定假死退位, 可他看待璃月人時還是免不了用上長者包容的視角。
執(zhí)掌璃月三千七百年的神見過太多驚才絕艷的人:為守護(hù)家園血戰(zhàn)不退的千巖軍將士,一輩子嘔心瀝血鑄造神兵的匠人, 以人身守護(hù)陰陽分界世代不絕的往生堂, 為治病救人耗盡己身的醫(yī)者……
心懷大愛習(xí)慣了平等愛著所有璃月人的神明很難偏心具體的某個人, 在遇到蘭澍之前,他的私心便是璃月長久太平,四時有序,風(fēng)調(diào)雨順, 人們安居樂業(yè)。
強大如神明也有力所不能及之事,人世間的悲歡離合時時刻刻都在上演,巖王帝君終于愿意將放開托起璃月站立的雙手,期待并祝福著璃月能夠在人的帶領(lǐng)下煥然新生。
只要看著璃月穩(wěn)步前行就好, 鐘離曾經(jīng)是這么想的。
可當(dāng)他遇到了蘭澍——善良美好的精靈不僅帶來了他不敢妄想的希望,也讓古老干涸的磐巖得到甘霖的潤養(yǎng), 一顆僵化的磐石之心由此松動,多了裂痕。
石頭能開花嗎?
當(dāng)然可以,否則何來盛開于磐陀巨巖之上的金石之花?
或許是輕策莊竹林間溪水之畔的回眸一笑,又或許是絕云間山頂處涼亭之下的無聲陪伴……
鐘離也說不清楚是哪一瞬間的心動,當(dāng)他察覺自己無論做什么事都會想起精靈、下意識的想讓精靈一直擁有輕松愉快的笑容時,他早已淪陷。
鐘離試圖掙扎過,愛情對于他來說太過陌生,這個詞匯以往即便出現(xiàn)也跟他沾不了邊,他看過許多人為情所困,哪怕不說敬而遠(yuǎn)之吧,也對情愛頗為警覺。
可當(dāng)他親自品嘗過喜歡一個人的滋味后,他才明白為何明知情愛的恐怖,有那么多的前車之鑒,還會有那么多的人爭先恐后的飛蛾撲火。
就連被風(fēng)吹雨淋的堅硬磐石都向往足以融化堅冰的溫暖,何況這世間的生靈呢?
然而明悟后,心動卻不能行動。
鐘離可以喜歡蘭澍。
摩拉克斯不可以。
喜歡一個人以后,就會不由自主的將其放在心尖上,從此一顆心不再屬于自己,所思所念皆是對方,心甘情愿奉上對方想要的一切,為其而喜,為其而憂……
對方的一顰一笑都能牽動自己的全部思緒,再也顧不得其他。
在鐘離發(fā)現(xiàn)他居然在心中不知不覺將蘭澍和璃月放在了一起時,就連忙狼狽的克制自己對蘭澍日盛一日的戀慕。
太危險了,也太……可怕。
追著蘭澍去了蒙德以后,返回璃月的鐘離立刻勒令自己收心,他讓自己不要再時時刻刻的想念蘭澍。
縱然欽慕的佳人美好的不可方物,璃月的萬家燈火豈不更加美不勝收?
千萬不要被感情沖昏了清醒的頭腦。
鐘離愈發(fā)慶幸此刻的他只是鐘離,然而——
鐘離喜歡蘭澍,隱藏在人類鐘離之后的摩拉克斯難道就不喜歡嗎?
不能再接近,不能再放縱感情,應(yīng)當(dāng)退回朋友理當(dāng)?shù)慕缦蕖?br />
他很清楚該怎么做,也沒有出格的行為,只是托人給蘭澍捎去朋友掛念的書信,可當(dāng)他看到蘭澍回信的那一刻,已經(jīng)按捺下,似乎被封印牢固的感情破封而出。
于是摩拉克斯借故與想要進(jìn)入璃月的斯珀切里格打了一架。
稍作發(fā)泄以后,留著一身狼藉的鐘離回到家中,他還沒有想好借機該怎么做,終于歸來的精靈就已在夜色下越過墻壁的阻礙,帶著一心關(guān)切踏月而來。
那雙漂亮的眼睛里只有他一個人,摩拉克斯與鐘離在那個瞬間重合,他心里萌發(fā)的新芽得以肆意生長。
矛盾掙扎去而復(fù)返,精靈對朋友的擔(dān)憂牽掛更讓他心中不可避免的燃起卑劣的妒火,神之心與人之心的交鋒更加動蕩,因此他錯過了良機,讓蘭澍獨自出海了。
然后,便是丹楓的到來。
鐘離的理性還在,卷土重來的思念和內(nèi)心的激烈交鋒并未讓理性一敗涂地,可他已經(jīng)清醒的認(rèn)知到了一點。
——若是蘭澍必將擁有一個伴侶,那個人為何不能是他?
人愛他,神也愛他。
神動了人欲,亦有了私心。
摩拉克斯與鐘離共同的私心,其名為蘭澍。
蘭澍已經(jīng)悄無聲息的在他心里與璃月同等了。
否則如果不是憂心失去蘭澍,鐘離實在沒必要親自趕到須彌。
——
“明日一早就要啟程,今晚……好好休息。”
話音落地,屋中的精靈沒有回應(yīng),只是當(dāng)著鐘離的面將房門關(guān)閉,隨后還響起了鎖扣的聲音。
鐘離斂眉輕嘆了一聲,是他唐突了。
說實話,鐘離并不后悔方才向蘭澍坦明心意,最先動心的他本該是第一個向蘭澍表白的,卻陰差陽錯被搶了先機,落于人后。
是他自己不夠果決,輸便輸了,反正人還在,鐘離不會輸不起。
只是……
一時情切,鐘離當(dāng)時唯恐蘭澍與他生分,沖動之下便冒犯了蘭澍,意在轉(zhuǎn)移蘭澍的注意力。
因為被傷了心的精靈是否還能與他同往日一樣相處?無法確定,可疏遠(yuǎn)是一定的。
誰都不想自己的真心被人當(dāng)做笑話,尤其是心思敏感細(xì)膩的蘭澍,鐘離若是敢放任蘭澍自己一個人想清楚,將來想結(jié)為伴侶就是癡人說夢!
但是,鐘離擁抱親吻告白這一套連招還是讓蘭澍受到了更大的刺激——原來我的兩個好朋友都喜歡我!
門外的鐘離駐足片刻以后,才轉(zhuǎn)身走開,心里一團(tuán)亂麻的蘭澍看到這一幕,才總算放松了下來。
隨后他頹然的趴到了床上。
變回小精靈以后,蘭澍攤開四肢,如同烙餅一樣把自己翻來翻去。
好在他小精靈形態(tài)輕若無物,這樣來回折騰的動靜也沒人被他吵到。
蘭澍目前為止寫過的五本小說里,都沒有復(fù)雜的感情糾葛,五位主角甚至都是單身貴族,身邊多得是朋友,唯獨沒有男女朋友。
這里面倒也沒有什么天大的機密,純粹是蘭澍自己沒談過戀愛,不識情為何物,被他寄托了一部分情感的主角們自然也一心事業(yè),無心戀愛。
蘭澍自己對身邊人的認(rèn)知都是朋友、好朋友、摯友的簡單分類,當(dāng)然伯蘭坦大陸的精靈們和織田作之助都不在這個范圍里面。
也許是天生沒那根筋吧,蘭澍看到美好的人和物就總會抱以欣賞珍惜的心態(tài),他從沒想過要占為己有。就連對朋友也是,你跟我交了朋友就不能和別人做朋友這一類的,他根本想不到。
大家一起快快樂樂的多好啊!
因此,接連被好朋友告白,完全不覺得自己對他們兩個做了什么特殊暗示的蘭澍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為什么會有情人間的喜歡啊?
第一次穿越的時候,蘭澍身邊有朝夕相處的助理(學(xué)生兼家人)織田作之助,有視他為文壇救星一生偶像的編輯白鳥榮作,將他當(dāng)做靈魂導(dǎo)師崇拜的五條悟,還有被他的文字吸引主動靠近的保鏢蘭波,被大夏官方派來保護(hù)他的萍萍姐和天鶴道長……
那時候的大家都很正常啊,也沒有人突然跑到他面前說喜歡他啊。
所以是到底哪里出了錯嘛!
小精靈用拳頭捶枕頭,拿枕頭花拳繡腿的發(fā)泄了一番心中煩惱,最后枕頭完好無損,小精靈給累的氣喘吁吁。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鐘離不是說不著急要他給個答復(fù)嗎?那就先當(dāng)沒這回事吧。
蘭澍掩耳盜鈴的捂著眼睛,運動完的小臉蛋紅潤健康有光澤,顯然已經(jīng)是將某些事選擇性的遺忘了。
睡覺睡覺!天大地大睡覺最重要!
小精靈踢蹬了一下雙腿,可憐的翅膀又被壓在精靈身下當(dāng)墊子了。
——
“嵐?這個名字有點熟悉,我好想從哪里聽到過。”
無數(shù)顆閃閃發(fā)光的星球組成的星海之夢里,蘭澍漂浮在一顆巨大的火焰紅星球旁邊,已經(jīng)變回正常體型的蘭澍托腮仔細(xì)回憶。
他的身邊,是一位誤入此間長相頗為神異的存在。
對方整體來看形如半人馬,上半身是持著長弓戴著面甲的人類白發(fā)戰(zhàn)士,腰部以下是有雙蹄與雙車輪組成的軀體,光看他熒藍(lán)的雙臂就已經(jīng)知道不是普通人了,更別說那非人之感爆表的身軀了。
發(fā)現(xiàn)對方到來,本能感覺在這里沒人能傷害自己的蘭澍就很友好的主動跟對方打招呼,沒想到對方長得奇怪了點,但意外的很好說話。
“其他的名字我已經(jīng)不記得了,但我還有一個名字。”
短暫擺脫了命途束縛的星神看向手中力量凝結(jié)的長弓,祂在蘭澍好奇的望過來時,安靜道:“吾神名——巡獵。”
“帝弓司命!!”蘭澍頓時激動的接道。
第 58 章
58
“你是, 仙舟人?”
聽到蘭澍的話,只有被仙舟稱為司命的星神打量著面前的精靈。
精靈身上的草木與生命氣息很濃郁,但純潔干凈的完全不會讓以追獵寰宇中不死孽物的星神誤認(rèn), 更何況祂獵殺的對象是旺盛貪念、為謀求長生不死掀起血腥殺孽的豐饒孽物, 而非豐饒星神藥師本尊。
追隨巡獵星神的仙舟聯(lián)盟也是以斬除寰宇長生災(zāi)劫、救苦扶弱為目標(biāo),對行走于正統(tǒng)豐饒的命途行者很友好, 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講, 仙舟聯(lián)盟都是最大的正統(tǒng)豐饒勢力。
將巡獵的命途力量完全向仙舟聯(lián)盟開放的星神自然也不會見到豐饒就殺。
“哪座仙舟?”嵐記得很清楚,如今尚存的仙舟共有六座,分別是羅浮、矅青、朱明、玉闕、虛陵、方壺。
“我不是仙舟人啦, 但我有個……朋友是羅浮仙舟的龍尊,我聽他提起過您。”蘭澍搖了搖頭,想起丹楓時, 話語不由一頓。
嵐略微思索:“羅浮的龍尊,是蒼龍飲月。現(xiàn)任的將軍, 是騰驍。”
蘭澍聞言, 心中不由得為丹楓高興。
星神是命途概念的集合體, 祂們的偉力人類望塵莫及,而星神也通常不會將渺小脆弱的人類放在眼里。
譬如寰宇巨企星際和平公司信仰追隨的存護(hù)星神琥珀王克里珀,哪怕公司一直以來都源源不斷的搜羅珍貴的石料運送給筑墻的琥珀王,琥珀王也從未看過一眼。
而現(xiàn)在, 仙舟聯(lián)盟追隨的帝弓司命不僅知道羅浮仙舟的持明龍尊是哪一脈,還記得現(xiàn)任將軍(令使)的名字,若是丹楓知曉,一定會非常開心的吧。
人類的努力雖然遠(yuǎn)不如星神的力量, 但仍然被人們愛戴的星神看在眼里啊。
這是仙舟與帝弓司命的雙向奔赴!
“丹楓,是飲月君丹楓!”蘭澍不能讓丹楓落后, 他也要努力讓星神記得丹楓的名字。
嵐微微點頭,祂知曉持明自體輪回一事,聽到蘭澍強調(diào)龍尊的名字,自然也明白蘭澍的苦心。
不過也只限于此處,神奇的能讓升格為星神以后就被命途力量束縛的祂重拾過去的記憶和情感,哪怕零碎復(fù)雜——因為祂并非單一的人類個體升格,而是由當(dāng)初第一次豐饒民戰(zhàn)爭時期舍生忘死的所有無名英雄信念的集合所升華……
總之,嵐這個名字是仙舟為了紀(jì)念矅青出身的那位曾帶領(lǐng)敢死隊結(jié)束對歲陽戰(zhàn)爭,又在仙舟剛獲得豐饒恩賜時站出來反對長生、一箭射向建木以示決心,被迫冷凍休眠又在醒來的第一時間與歲陽燧皇合作,為仙舟聯(lián)盟在第一次豐饒戰(zhàn)爭扭轉(zhuǎn)戰(zhàn)局,立下諸多功勞的無名英雄。
“這是何處?”嵐問道。
“我也不清楚,只是隱隱約約感覺跟我有關(guān)系。”自從圖書館那次昏迷之后,蘭澍有時候睡著后會夢到這個神秘的地方,可具體的信息就不甚明了了。
“其實我還想問您是怎么來的呢,之前這里只有我一個人,我只知道在這里睡覺的話很舒服。”
“……”精靈的奇特關(guān)注點令嵐不禁沉默了一會兒。
嵐的沉默也讓蘭澍意識到了什么,他尷尬的也跟著沉默了,但沒一會兒就忍不住出聲:“離開這里只要睡醒就行了,我這邊是這樣的。”
“我來到此處并非休憩。”嵐接過蘭澍的話頭,星神被命途的原動力驅(qū)使,不會疲倦不會勞累,祂永遠(yuǎn)在巡獵星海不死孽物的道路上。
“欸?那您該怎么離開啊?”蘭澍替嵐著急起來,就算一時半會兒不能離開這里,精靈在外面也沒有什么急事要做,可以安心等待,但嵐不一樣啊。
嵐據(jù)實以告,還安慰蘭澍:“你別著急,冥冥之中我有一種到時候就可以離開的感覺。如今只是時候未到,暫時停留也無妨。”
他是真的不介意在這里多待一會兒,脫離了命途束縛以后,這副身軀中的人性漸漸醒覺,三千多年的巡獵對星神來說無所謂,但是對人來說,也想短暫的緩口氣。
“那就好。”蘭澍提起的心能放下來了,“既然如此,您不如在這里徹底的休息放松一下吧,我試過,在這里可以變出自己想要的東西,您看——”
藏在記憶里的繁華城市車水馬龍,安靜的星海瞬間變成了熱熱鬧鬧的商業(yè)街。
只見兩旁的商鋪懸掛的招牌花樣百出五顏六色,敞開的商店里傳出不同的樂曲,街道上的人群摩肩接踵,高樓外側(cè)的電子顯示屏播放著精心拍攝的廣告……
他與蘭澍站在大街中央,來往的擁擠人潮沒有從他們身上穿過,而是紛紛避開了他們,仿佛他們真的參與其中一樣。
蘭澍試探著看向嵐,可惜對方遮擋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面甲看不到任何情緒,他只好去問:“您感覺怎么樣?吵的話我可以再換個地方!”
“不,這里很好,很熱鬧。”嵐的目光停留在人們不同的臉上,他沒有看到戰(zhàn)爭帶來的恐慌不安,沒有看到被貴族壓迫的死氣沉沉,沒有看到失去親人的痛苦哀嚎……
人們的臉上只有生活在和平國家里的從容穩(wěn)定,縱然依舊有煩惱苦悶,仍然為生活奔波勞累,都只是平穩(wěn)生活的尋常一面。
就連站在小吃攤前哭鬧不休的孩子,也是為了用眼淚哭聲向父母索取想要的東西。
真是一個好地方啊。
“您有想要去看看的地方嗎?這些都是我記憶中一比一復(fù)刻的,連和人們交流都可以,哦對了,這里使用的貨幣是RMB。”蘭澍說著手里就多了一把紅色的百元鈔票,他將這些紙幣遞給了嵐。
記憶里更多是在軍營里生活以及戰(zhàn)場的嵐有點不熟練的伸手接住了這些錢,手里的長弓消失,與此同時,他的下半身也變成了正常的人類雙腿。
半人馬形態(tài)就比蘭澍高的嵐變成人類模樣后,直接比蘭澍高出了一個頭,他低頭看向精靈:“多謝。”
“不客氣!來者是客嘛,您是第一次來的客人,我對這里更熟悉,招待您是應(yīng)該的。”很有前輩風(fēng)范的蘭澍熱情說道。
“……好。”嵐點了點頭,“蘭澍,你也不用跟我客氣,直呼我的名字便可。”
“啊?”蘭澍意外的睜大眼睛,圓溜溜的綠眼睛像極了嵐記憶里貴族會佩戴的寶石。
不,比那些寶石更璀璨明亮。
等到反應(yīng)過來,本能察覺到對方對自己的縱容的精靈熟練的順桿爬,他也不跟嵐過多客套,直接就道:“嵐,這里有很多好吃的,你戴著面具不方便吃啊。”
此話一出,精靈的目的昭然若揭。
嵐不由失笑,他好脾氣的順著精靈的話點頭:“你說得對。”
然后,他就在精靈目不轉(zhuǎn)睛的注視下,摘下了那個升格后就從未卸下的面具,露出了屬于嵐的臉。
巡獵成神的那一刻,過往一切就被星神徹底拋棄,戰(zhàn)友們的信念自此永遠(yuǎn)與祂同在,庇佑故鄉(xiāng)仙舟、回應(yīng)仙舟的呼喚、向仙舟聯(lián)盟毫無保留的開放命途力量就是祂僅存的人性。
但是在這里,祂找回了時隔三千多年的人心。
他是星神巡獵,為怒火張弓,無止無休狩獵寰宇不死孽物復(fù)仇的星神;
他是人類嵐,曾與戰(zhàn)友們一起將矅青仙舟副引擎做成武器投入歲陽恒星的英雄,曾狂妄的一箭射向人們視為神圣的建木、被看在過往功勛冷凍休眠的罪人,曾將身軀獻(xiàn)給歲陽首領(lǐng)燧皇換來力量、射斷建木巨獸與造翼者星球穹桑的英雄,在戰(zhàn)友們的擁護(hù)支持下突破了虛數(shù)之海升格為神的人。
他們都是他。
白發(fā)的男人面具之下的真容并非蘭澍刻板印象中軍人出身的硬朗剛毅,他五官端正,面部輪廓流暢挺拔,英俊逼人的同時也不失柔和,再加上身姿高挑挺拔,整體給人一種玉樹臨風(fēng)風(fēng)度翩翩之感。
而且他笑起來的時候,又有幾分霽月光風(fēng)。
總而言之,本以為會看到一位英武剛毅壯漢卻看到了一位豐神俊朗美男子的蘭澍十分意外。
“我的長相很奇怪嗎?”嵐看到了蘭澍的驚訝,也直接問了出來。
“不奇怪。”蘭澍連忙搖頭,是他自己先入為主了。
因為從丹楓那里得知的帝弓司命的事跡,就以為嵐一定符合他印象里的軍人形象,但其實從嵐的名字來看——嵐,乃是山間霧氣,飄忽不定的霧自然有多種可能,父母為孩子取這個名字也包含了許多美好的祝愿。
看到嵐真正的容貌后,刨除那些不必要的情緒,蘭澍也覺得再適合不過了。
蘭澍解釋了自己剛才的想法后,嵐反而道:“你的感覺其實沒錯,現(xiàn)在這副模樣是我年輕時候的樣子。”
人類嵐經(jīng)過戰(zhàn)爭時間的磨礪,沒有得到長生恩賜的身體自然也會隨著時間而產(chǎn)生變化,無可避免的衰老是普通短生種的宿命,嵐也不例外。
再加上歲陽戰(zhàn)爭勝利之后并不代表仙舟變成了太平盛世,戰(zhàn)爭里的英雄在戰(zhàn)爭結(jié)束之后自然也沒了英雄光環(huán),人類少不了的內(nèi)斗權(quán)力傾軋……
嵐將一切看在眼里,可他也只是一個凡人,無能為力去改變什么。
不過在成為星神之后,他想成為人的時候,因為蘭澍的存在,本能選擇了自己全盛時期的樣子,這也是人之常情。
蘭澍明白的點了點頭,沒有好奇心旺盛的再追問什么。現(xiàn)在是他帶嵐一起游玩人間的時間,可不是講故事的時候!
于是他們在看完一場令嵐很有感觸的名為《神座之下·巔峰之戰(zhàn)》的電影后,嵐主動開口,請?zhí)m澍回到他記憶里的故土,仙舟矅青。
他已經(jīng)在蘭澍的支持下嘗試過構(gòu)造記憶中的家鄉(xiāng)模樣,并且成功了,他發(fā)出這句邀請時,兩人就站在矅青仙舟的對外門戶——玉界門外。
嗯,嵐很有儀式感呢。
第 59 章
59
早上起床后, 空將派蒙叫醒,兩人各自洗漱拾掇整齊出門來到旅館的餐廳時,蘭澍和鐘離已經(jīng)點好了早餐等他們了。
“蘭澍鐘離早上好啊!”
“兩位早安。”
派蒙高高興興的飛了過去, 直接撲進(jìn)蘭澍懷里撒嬌的她沒注意到蘭澍與鐘離之間有些奇怪的氣氛——以往他們可都是挨著坐的, 現(xiàn)在卻隔了個空位,蘭澍還是跟鐘離斜對面, 連面對面都不肯。
跟著走過來的空分別小心的打量了兩人的神色, 他發(fā)現(xiàn)蘭澍有在故意避開鐘離,鐘離說話時他都會比較刻意的去看其他東西,挺欲蓋彌彰的。
至于鐘離, 無論是神情還是舉止他都跟以往一樣,仿佛沒有看出蘭澍避著他的意圖一樣。
但空認(rèn)為他絕對是在裝傻,例子太多就不一一列舉了。
“今天的早餐好豐盛啊!我已經(jīng)迫不及待想要開動了!”派蒙總是最積極的吃飯選手, 她是廚師最愛的那類食客,吃相也好, 看著她吃飯的人都會被成功勾起食欲。
“那就開吃, 咱們?nèi)艘呀?jīng)到齊了, 不夠再點!”蘭澍很喜歡每天活力滿滿的小派蒙,只要有他在,小派蒙的肚子絕對不會被虧待。
派蒙今天倒是沒讓蘭澍抱著喂飯吃,一來是因為他們一行人在這家高級旅館住了這么多天, 旅館的工作人員早就準(zhǔn)備了符合派蒙體型的椅子方便她用餐;二來有鐘離在,這位璃月無論哪種意義上的大家長雖然會寵孩子,但不會無條件無底線的疼愛縱容,即便派蒙心夠大, 但時不時被鐘離用那雙溫和的眼睛看一眼也會感覺胃疼——吃不下飯的那種。
于是一頓早餐吃到中途又加點了幾樣菜,派蒙最后吃的肚皮滾圓躺在蘭澍懷里被精靈溫柔的揉肚子助消化, 愜意的發(fā)出了感慨:“唔,蘭澍我好舍不得你啊,你們回璃月以后,我大概就不會再有這么豐盛的早餐吃了。”
“派蒙,我平時可沒有虧待你!”空不由好笑,“每個月單單是你的伙食費都要花掉三十萬摩拉呢!”
“雖然空的廚藝也很好,但平時是生活,跟享受美食是不一樣的!”大美食家派蒙毫不羞愧的發(fā)表自我感言。
寵孩子的蘭澍笑著開口:“你們經(jīng)常在外風(fēng)餐露宿,哪怕空心靈手巧沉穩(wěn)可靠,野外跟城市里的條件終究是有所差別的。”
鐘離也道:“吃得飽與吃得好亦是不同。”
“……”蘭澍頓了頓,這時才看了鐘離一樣。
對上鐘離溫柔含笑的眼眸,他像被目光燙到一樣飛快的收回了視線。
蘭澍很想當(dāng)昨晚無事發(fā)生,可是鐘離看起來并不想收回自己的表白,雖然他不急于要蘭澍給出一個答復(fù),但也不掩飾自己對蘭澍的追求示好,反而讓知道他心意的蘭澍感覺很難辦。
直接拒絕鐘離的話,昨晚被告白的蘭澍回過神來以后就想拒絕,卻被鐘離三言兩語勸得變了主意,因為鐘離說他可能是受驚之后出于自我保護(hù)的本能排斥,不是真正看清了自身的心意。
雖然蘭澍也不明白為什么他的本能反應(yīng)不算自身真正的心意,但鐘離問的下一句話讓他啞口無言。
“你討厭我剛才……那個吻嗎?會覺得惡心嗎?”
蘭澍故意想要忘記的事情被鐘離重新提起,他有點惱怒,但不得不承認(rèn)的是,他不覺得惡心反感,頂多是對鐘離沒問過他就直接親上來的行為有些不滿。
你親我怎么可以不跟我說一聲呢?
鐘離看出來后立刻誠懇的認(rèn)錯道歉,繼續(xù)問蘭澍對那一吻的感受。
老實說,除了感覺鐘離像是要吞掉他以外,還是挺舒服的,就是舒服太過讓他反而有些害怕。
正常人被同性親吻表白應(yīng)該不會跟他一樣吧?
這個事實不免讓蘭澍懷疑自己的性取向,上輩子為人時的記憶與三百年的精靈生活太久遠(yuǎn),他都不記得自己當(dāng)初初戀對象是男是女了。
蘭澍印象里是有被朋友帶著偷偷看人生第一部小電影的,但是因為第一部小電影的男演員又老又丑帶來的視覺沖擊過于強烈,當(dāng)場他就找借口逃跑了,甚至從那以后他就被惡心的再也沒看過同類影片。
而且小學(xué)初中高中的時候家長老師都耳提面命不讓早戀,讀書時是個好學(xué)生的蘭澍自然不會違背。等他進(jìn)入高中老師口中所謂上了大學(xué)就輕松的大學(xué)生涯以后,才發(fā)現(xiàn)老師騙人,大學(xué)一點都不輕松。
他每天學(xué)習(xí)完的時間都拿來放松玩耍了,根本沒心思去談戀愛,自然就不知道到底喜歡男人還是女人了。
蘭澍不想回答鐘離的問題,鐘離便說他愿意等蘭澍想明白自己的心意,無論結(jié)果是什么,他都不介意花費一些等待的時間,蘭澍大可以慢慢想清楚。
然而現(xiàn)在的蘭澍終于發(fā)現(xiàn),他好像中了鐘離的圈套,即便現(xiàn)在他想拒絕鐘離,都能被鐘離以他還沒想清楚為由推回來了。
太狡猾了!
蘭澍刻意不再看鐘離,對著空道:“我知道你有你的路要走,不過在旅途之中,也可以適當(dāng)?shù)耐O聛砩宰餍菹ⅲB(yǎng)足精神再啟程。”
空心里明白蘭澍是真心為他著想,便受教的點頭:“你放心,我有注意勞逸結(jié)合的。”
派蒙舉起一只手告狀:“蘭澍,空的休息就是每天只接四個委托!”
空心道不妙,下一秒就迎來了蘭澍不贊同的目光,他連忙試圖狡辯:“四個委托只是冒險家協(xié)會每個冒險家的日常目標(biāo),而且也可以挑選在城內(nèi)的委托,我隨便在城里逛逛就能順手完成,用不了多少時間也不累的!”
蘭澍深知勸多了會適得其反,他沒有從空的話里抓漏洞,而是體貼的道:“若是手頭一時緊張,可以將我送你的那些珠寶變賣換些摩拉救救急。”
“東西我既然贈予你便是屬于你的東西,如何處置自然隨你心意。而且這不是施舍,只是我提前付給你的酬勞,你送給我的那些文本摘錄的副本在懂行的人眼中都是很珍貴的無價之寶,我已經(jīng)占了你的便宜,你可不要推辭。”
并不缺錢只是強迫癥加閑不下來的空只好無奈笑著點頭,他錢包里還有之前在稻妻立下功勞后的一大筆賞金呢。他可不是只會傻乎乎干活吃虧的笨蛋,就連親兄弟也要明算賬呢,他在稻妻被人算計出生入死,縱使有一時上頭的熱血驅(qū)使,寶貴的勞動力也不能白嫖。
再說了,空都不計較被人算計的險些送命的事了,幕府大方點多給點摩拉消解他的怨氣買點好感很劃算的好嗎!
早飯吃完了,蘭澍與鐘離也該動身前往須彌城腳下的港口,乘船返回璃月了。
空和派蒙要送他們,便一路同行。
四人下榻的高級旅館在圍繞著圣樹所建的須彌城屬于較高的城區(qū),沿著主干道往下走時會經(jīng)過位于蘭巴德酒館斜上方的冒險家協(xié)會駐須彌辦事處。
誰都沒想到,在蘭澍一行人經(jīng)過冒險家協(xié)會時,突然被柜臺后的接待員凱瑟琳出聲叫住了。
“蘭澍先生請留步!這里有從璃月寄給你的一封信!”
“哦,謝謝。”
蘭澍接過凱瑟琳遞來的書信,信封上的寄件地址和寄件人他都很熟悉,是萬文集社的老板紀(jì)芳。
紀(jì)芳明知道蘭澍近日就會回到璃月還特意寄來一封信,肯定是發(fā)生了什么變故。
因此蘭澍跟身邊的人說了聲抱歉,就站到一旁直接將信拆開了。
鐘離盯著蘭澍手里的那封信,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預(yù)感。
果不其然,看完信的蘭澍帶著抱歉與隱晦的驚喜對他說:“不好意思鐘離,我可能沒辦法和你一起回璃月了。”
“紀(jì)芳說楓丹的合作商那邊出了事,被人以包括侵犯他人著作權(quán)在內(nèi)的好幾個罪名起訴,再過半個月就要正式開庭,合作被迫取消。她要前往楓丹重新洽談新的合作伙伴,而且也請我一起去楓丹商談小說改編漫畫的正式定稿一事!”
“……你要去,楓丹?”鐘離目光深沉,語氣卻很輕柔。
蘭澍刻意避開他的眼神,點頭道:“嗯,我要去楓丹!”
鐘離既然要他仔細(xì)考慮,那么他和鐘離拉開距離以后更方便他做出冷靜的判斷,不是嗎?
何況鐘離就是摩拉克斯,剛成年的精靈自認(rèn)論心機他是絕對比不過這位六千多歲的契約之神的,蘭澍為了避免淪落到被賣掉還要替鐘離數(shù)錢的可憐境地,當(dāng)然得慎重的考慮!
楓丹有水神在位,還有一個現(xiàn)任的水元素龍王,鐘離想去楓丹可沒有來須彌這么輕松。
沉默片刻后,鐘離只能接受了蘭澍要去楓丹的現(xiàn)實。
空和派蒙在旁邊大氣不敢出,直到送鐘離上船,作為最后一位乘客的鐘離上船后船只發(fā)動離開了港口,逐漸遠(yuǎn)去以后,他們兩個才敢說話。
派蒙先問:“蘭澍,你什么時候去楓丹啊?”
空跟著點頭表示他也想知道。
“我原本打算與你們一同前往,但是須彌還有沙漠的領(lǐng)土,空不想錯過的吧?”蘭澍篤定的看向空。
“額,你真了解我。”空訕訕一笑。
“沒辦法,空就這樣的冒險家啦。”派蒙老氣橫秋的叉腰嘆氣。
“是啊,那我就不跟你們一起了,待會兒我去問問前往楓丹的客船,能搭乘的商船也好,紀(jì)老板那邊已經(jīng)出發(fā)了,我也不好太晚抵達(dá)。”
“如果定下時間,蘭澍你一定要跟我們說哦,我們會來送你的!”派蒙叮囑道。
“嗯,我會的。”蘭澍輕松的笑著保證。
第 60 章
60
漆黑安靜的放映廳里, 最前方巨大熒幕里的動畫電影已經(jīng)播放到了尾聲。
這是一部講述一位人類女孩從航天事業(yè)剛萌芽的世界穿越到星際時代,因緣巧合被人們當(dāng)成帝國皇室僅存的公主迎回處于風(fēng)雨飄搖的帝國后,女孩依靠自己的智慧與英勇力挽狂瀾, 使出渾身解數(shù)鼓舞士氣、說服盟友共同抗敵, 最后戰(zhàn)勝了侵略者成為帝國之主的故事。
肅穆莊嚴(yán)的悼亡儀式上,面對密密麻麻的敵方大軍也不曾退縮折腰的女人在刻滿了名字的英靈紀(jì)念碑前, 深深的鞠了一躬。
她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穿越之后的一幕又一幕, 最后她的視線定格在英靈紀(jì)念碑上。
勝利來之不易,也絕非她一個人的功勞,她能走到今天, 全靠所有人的支持——
可有些人已經(jīng)不在了,他們變成了紀(jì)念碑上銘刻的名字,甚至還有更多名字是她沒有印象的。
當(dāng)眼淚從她臉上滑落的那一刻, 所有參與儀式的帝國子民狂熱虔誠的呼喚她的名字,宣誓永遠(yuǎn)效忠帝國……
電影的最后一幕, 是女人低聲自白的一段話。
“‘唯有牡丹真國色, 花開時節(jié)動京城。’”
“我已經(jīng)拋棄了過去的人生, 徹底成為了帝國的絳河。”
“但我不想徹底忘卻我的來處……”
“我最喜歡的花是花中之王——牡丹花。從今往后,這個屬于我的國家就叫牡丹帝國吧。”
富麗堂皇的牡丹花落在女人掌心,然后鏡頭迅速飛轉(zhuǎn),牡丹花成為了帝國的徽記, 皇宮、科學(xué)院、軍隊、醫(yī)院、學(xué)校……
無處不在!
【牡丹帝國·完】
謝幕的字樣出現(xiàn)在大熒幕上,周圍之前安靜觀影的觀眾們紛紛出聲熱鬧的討論了起來,嵐扭頭看向蘭澍剛要開口說些什么,就被蘭澍在唇邊豎起手指, 彎著眼睛示意看向大熒幕。
嵐聽話的看過去,只見在謝幕的字樣播放完畢后, 大熒幕黑屏了幾秒后,突然又放出了一張地圖——
那是一張星際航圖,牡丹帝國疆域內(nèi)的星球坐標(biāo)被特別標(biāo)亮,在整個航圖里只是拳頭大的圓形。
就在人們看得一頭霧水之時,一朵牡丹花落在了航圖之上,落下去的一瞬間,它的輪廓也被勾勒在航圖上,牡丹帝國的疆域就是整朵花的花蕊。
牡丹花輪廓內(nèi)其余部分的地方開始閃著微弱的光,放映廳里的很多人已經(jīng)看懂了暗示,有人甚至激動的喊出了聲!
“這是牡丹帝國未來會打下的江山!!”
“顫抖吧群星!你們的帝皇要降臨了!!”
大熒幕里也適時浮現(xiàn)了一行很激烈的文字——
“群星之上,唯我獨尊!牡丹帝國第二部《無畏遠(yuǎn)征》立項確定!”
“喔哦哦哦哦哦哦————!!!”
人們的歡呼聲瞬間傳遍整個放映廳,被喚醒心中熱血與中二的人們迫不及待的表達(dá)內(nèi)心狂熱的情感,整個放映廳的氣氛頓時宛若濺了水的油鍋一般炸裂開來。
嵐也被周遭人群的氣氛所感染,險些捏碎觀眾椅子的扶手。
蘭澍湊過來,笑著問他:“嵐,你覺得這部電影怎么樣?”
“很好看。”嵐點了點頭,說完又覺得不夠,“絳河已經(jīng)是一位合格的王者了。”
從一個生活在和平國家的普通人,一步步蛻變成屹立于帝國巔峰,指揮偌一個國家,被無數(shù)子民奉為精神領(lǐng)袖的帝皇,說出來都會覺得不可思議。
但看完電影后,親眼看著主角是如何走過來的嵐對主角絳河心悅誠服,十分敬佩。
他甚至忍不住去想,如果過去那時候的他換成絳河的話,絳河一定能比他做得更好。
因為,即便當(dāng)初的他得到智識星神博識尊的啟示,知道豐饒星神賜予的長生貽害無窮,想要阻止人們吃下能帶來長生的建木果實時也無能為力,只能徒勞的箭射建木,被迫冷凍休眠。
如果是絳河的話,她一定能想出更好的辦法……
“不行哦。”
蘭澍突然的聲音喚回了嵐翻飛的思緒,嵐看向精靈,明白自己剛才將心里話說了出來,他不解的求證:“為何不可?”
“人心的貪欲是無窮盡的,就像餓肚子時會想要吃飽,吃飽以后就想吃好,吃好以后還想得吃得更好……”
“古往今來人們最大的野心便是長生不死,永葆青春,只因人類的壽命不過短短百年,相較世界上的其他生物而言過于短暫,這對于自詡成為世界主宰的人類來說是無法忍受的。”
“在長生不老觸手可得的誘惑下,很少有人經(jīng)得住誘惑不動心,有句俗話說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斷絕別人渴求的長生之路更甚于此。”
“而且,長生是人心所向,就像絳河成為帝皇也是人心所向一樣。”
嵐已經(jīng)聽明白了。
“所以如果是絳河……”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她不會阻止。”
“嵐,你是唯一敢作敢為的逆行者,是仙舟的大英雄,不用跟人比較的!”蘭澍沖著嵐莞爾一笑。
不喜歡被人夸獎的精靈夸起別人來嘴也特別甜,嵐聽得臉上都有些熱。
但是不得不說,嵐還是很喜歡的。
這場夢境的分別前,蘭澍與嵐約定了一件事。
“我聽丹楓說仙舟上也有類似電影的狐人蝶影幻戲,下次我們就看你那邊的蝶影幻戲好不好?”
“好,我會挑一部好看的。”成神前仙舟上還沒有狐人的嵐穩(wěn)重靠譜的點頭應(yīng)下。
隨后一場夢醒,這場夢的經(jīng)歷對于星海中的星神來說不過一瞬而已。
不過,巡獵雖然未曾放慢狩獵的腳步,但一位服飾有些古樸的白發(fā)青年出現(xiàn)在了羅浮仙舟之上。
白發(fā)青年多方打聽,一路來到了長樂天的一家書店,三余書肆。
書肆老板聽他說了自己的需求后,便熱情的給他推薦了一本《蝶影》雜志特刊,雜志里面介紹了千年來評選出的托蝶幻境十部優(yōu)秀作品。
“客官要是想買雜志里介紹的蝶影幻戲,本店也有貨出售。”書肆老板笑瞇瞇的推銷。
有著一雙清正的孔雀藍(lán)眼眸的青年很干脆的點頭讓她打包買下,付錢時卻猶豫了一下,然后掏出了一個嶄新的、仿佛剛剛才掰斷了箭桿的金色箭頭。
“店家,這是帝弓的光矢,用它抵賬你看可不可以?”
書肆老板聞言接過青年遞來的箭頭,非常認(rèn)真的端詳了半天——她沒認(rèn)出這到底是不是帝弓司命的光矢,畢竟沒參加過云騎軍上過戰(zhàn)場,雖然知道狐人飛行士會撿來帝弓光矢余燼當(dāng)護(hù)身符,也知道帝弓光矢是很貴重的鍛造材料,但沒看過完整的真貨。
不過書肆老板自己看不出來,她還有個工造司的匠人好友。
“客官請您稍等,我得找人幫忙掌掌眼。”
書肆老板很客氣的請青年在店里坐下稍等片刻,又奉上了一杯清茶。
這個白發(fā)青年莫名讓她有種微妙的親近感,再加上生意人買賣不成仁義在,她不想將對方當(dāng)成騙子。
白發(fā)青年落了座,拿著那本《蝶影》雜志看得認(rèn)真,書肆老板一邊悄悄留意一邊用玉兆聯(lián)系好友,過了一會兒終于接通了。
“有話快說,待會兒百冶要過來,萬一我摸魚被他逮到少不了一頓痛罵的!”好友急匆匆的,聲音又低語速又快。
書肆老板也不拖沓,直接改成視頻模式讓好友看那只箭頭:“你幫我看看這個不是帝弓光矢?”
“你哪來的帝弓光矢?不會被人騙了——欸等等,你把鏡頭對準(zhǔn)點!快讓我仔細(xì)看看!”知曉帝弓光矢這一貴重的鍛造材料只能從戰(zhàn)場上得來的好友先入為主的認(rèn)為她遇到了騙子,可當(dāng)他看到箭頭時,眼睛立馬直了。
等他從調(diào)整后的清晰視角里看清楚箭頭的具體模樣,并讓書肆老板拿起來無死角的旋轉(zhuǎn)了360度細(xì)細(xì)看過之后,不由發(fā)出了驚嘆。
“我以我的專業(yè)水平保證,這是真的帝弓光矢!不過這根帝弓光矢怎么只有箭頭?箭桿去哪了?看痕跡還很新,是哪位大能掰斷的?在工造司可是只有造化烘爐才能熔煉帝弓的神矢。”
“!!”
一旁看書并將書肆老板跟朋友的對話全都聽進(jìn)去了的青年差點被剛喝的茶水嗆到。
“這是買書的客人拿來抵賬用的,照你這么說,我豈不是賺大了?”書肆老板情不自禁的自言自語。
“何止大賺,你知不知道這種能直接拿來當(dāng)材料的光矢有多貴重?!就算在我們工造司,帝弓光矢的份額也是連百冶都要搶的!”好友提高了聲音強調(diào)。
于是馬上就被他口中的百冶制裁了:“我搶什么?”
“沒、沒什么!”
“我早說過要抓緊時間趕工,你現(xiàn)在跟人閑聊,是手上的任務(wù)都做完了?”
“還、還沒有,對了百冶大人您快看,這個是不是帝弓的光矢?”
“……嗯?這種品質(zhì)的帝弓光矢——”
青年沒聽下去,趁書肆老板注意力集中在玉兆另一頭的對話上,他匆忙帶著書肆老板剛才打包好的蝶影幻戲走出了書店。
與此同時,提瓦特,從須彌雨林北部的拜達(dá)港坐船出發(fā),經(jīng)歷了三天的海上航行,蘭澍終于抵達(dá)了楓丹的海露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