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小游隼找媽媽

    等式怎么看怎么奇怪。

    白櫟大腦努力運轉，最終還是未能參悟透人類的思維方式。

    同伴的異常狀態云青嵐有所察覺，不過他以為白櫟和他一樣，是因為成功抓到獵物太高興所致。

    為了弄清楚，白櫟開始偷摸對比觀察云青嵐和公隼，發現他們之間和游隼夫妻的相處還挺相似。

    比方說一起進食，年紀大點的公隼會追在年輕的伴侶身后發出乞食聲，滿足地得到伴侶喂來的肉條。

    比方說靠著一起午睡，暖暖的陽光下，羽毛輕盈柔軟，貼著同伴舒服地睡上一覺著實幸福。

    比如說被對象叨著腦袋趕出巢屋……

    找老婆貼貼睡午覺不去捕獵的公隼遭到嫌棄，頭上挨啄了幾下，狼狽逃竄出屋子，站在巢屋外側木板上選定目標后趕忙追出去。

    看來……也不是完全相似。

    白櫟瞄一眼身旁小游隼。

    這位同伴平日里還是挺溫柔的。

    ……除了梳理羽毛碰到癢癢肉。

    因為上次看過游隼夫妻踩背時云青嵐很認真地用聲音傳達出不可以的意思，白櫟雖然會去留意觀察，但動作隱蔽，云青嵐一直沒注意到這只有鉆研學習精神的小游隼的舉動。

    直至某天下雨。

    整片區域許久沒下過雨了，云青嵐印象中上一次下雨還是學會飛行時的大雨。

    雨聲轟鳴，放眼望去，滿世界都是雨霧，雨水如銀絲，嘩啦啦地敲擊在木屋上，綿密均勻，解壓放松，是最好的白噪音。

    伴著雨聲，游隼們待在巢屋中，舒服地睡了一覺。

    雨勢漸漸減弱，細雨蒙蒙，雨絲打落到身上也不覺難受，沾上點雨水，羽毛抖一抖，有種洗澡后的潔凈感。

    大雨傾盆時游隼夫妻守在巢屋內，被迫蹲著孵了大半天的蛋，雨一小，就迫不及待出來活動筋骨。

    鳥蛋也不用一直孵，偶爾放置一段時間對于鳥蛋有好處。

    趁著雨還沒停歇，雌隼翅膀伸展開，擴大翅翼，接住落下的雨水，細致清理起羽毛。

    鳥類飛行依靠羽毛，羽毛的完整度，潔凈度都會影響飛行，此時的雨不大不小，既不會將羽毛全部淋濕影響行動，也不會過小起不到清潔作用。

    先前留在巢屋中進食了一餐，雌隼胸部下方的羽毛上染有一片粉紅色的血跡，濕潤的雨水滴滴落下，將游隼胸前蓬松的羽毛砸出一個個小坑。

    雌隼低頭，用喙部梳理，利用雨水洗去血跡。

    天空放晴，雨水洗刷去塵埃，煥然一新，樹葉上帶著水珠，風一吹，滴答答歡快響起。

    雨水滴落沒什么感覺，但黃豆大的水滴砸到頭頂上多少都會有痛感，公隼張開半邊翅膀，橫在雌隼頭上，殷勤幫助伴侶擋雨。

    景區周圍，本地車所占數量不多，公路上多是旅行出游的車。

    游隼熟練搭車，越發自信。

    有了搭車經驗，再差也差不到哪里。

    游隼的自信仿佛被上天聽到了。

    他們路過的地方愈發的荒涼，人跡稀少，車子看不到幾輛。

    邊上的黃土中能看到慘白的骸骨，真·白骨。

    一根根的胸骨和腿骨清晰可見，能看出是半個羊的軀體，骨頭上有啃食的痕跡，碎肉剔得干凈，禿鷲來此飽餐過一頓。

    云青嵐直面整齊骨架的機會不多。

    山林中落葉多，有骨架也被樹葉掩蓋，并且常有野獸出沒，吃不完的獵物也要撕扯分開，叼走大腿胸腹，拿回去當下一頓的食物。

    捕獵者帶走一部分，循著血腥味陸續趕來的其他肉食性動物，帶走剩余的部分，一只大型獵物就此消失，骨頭散落的到處都是見不到那么完整的尸骸。

    然而迷路的路癡要有自知之明，游隼們下車觀察的一會兒，再抬頭，他們搭車的車子瀟灑離開，不見蹤影，留下他們在原地。

    還有個壞消息，附近是一處荒地，車子之前行駛的是一截沒有修完就中斷的斷路，最后方向盤一轉，走的土路，不是按照公路行駛，云青嵐發現這件事的最初，心中頗為樂觀，期盼能遇到新奇的，沒看過的事物。

    結果新驚喜有了，更大的驚喜來了，他們現在孤立無援，找不到來去的路。

    荒漠地帶不生植被，風一吹，風沙覆蓋，車轍印子消失。

    追上車輛不難，難的是確定車離開方向。

    野外沒有交通工具，落單的下場是什么？各種野外發生野外死亡的案例于腦海中輪番播放。

    新手小白不要沒有裝備挑戰野外。

    隼，不僅是新手，還身無裝備，連個手機都沒有，求救無門。

    好在他們不是人類，食用生食沒事，食物能自己解決。

    車輛行駛有一段路，想找到回去的路困難。開來的時候有土堆，左繞右繞，不走直線。

    游隼深思，使用走一步看一步的最笨拙的方法，挑選一個方向，然后悶頭一直飛。

    只要他們飛得遠，肯定能看到建筑和車輛。抱著以上念頭，云青嵐信心十足地找了一個方向。

    游隼的速度不用多說，搭車反而限制了他們的速度，獨自飛行，即使不使用最高移速，正常速度一口氣飛一兩百公里不成問題，比走路快得多。

    就是野外不熟悉的環境中進食麻煩了點。

    游隼們中途尋找獵物繞路找了一陣，分食進餐吃了一頓，稍微填飽饑餓的肚子。

    但他們所處的環境，越是飛行，云青嵐越是疑惑。

    沒看到人類建筑，公路沒有，車子沒有，一個人影都看不見，讓他懷疑自己去到了無人區。

    老二對面，只剩個腦袋留在羽毛中的老大不滿了，頭用力一頂，老二如果凍一般，吧嗒涌出。

    小游隼們開啟了力量較量。

    他們的大家長在如何？

    大家長低頭，興致勃勃地給小游隼們喝彩助力。

    彼時，小老三躲在爸爸腹部的羽毛，“zzz”的氣泡飄出，睡得正香。

    最后的結果，老大老二頭埋在云青嵐的羽毛中，后半身一起露出，打了個平手，累到閉眼就睡。

    這件事之后，小游隼們的性格漸漸現出。

    老大和老二破殼的日期臨近，性格更為活潑好動，體型差距小，幼鳥競爭的戰斗都是在它們兩只隼中進行。

    老三則是保持修身養性的原則，哥哥姐姐的戰斗從不參與，一有動靜立刻脫離戰場，坐在一旁看他們的戰斗。

    云青嵐一戳白櫟，問他小時候的性格也是如此嗎？

    “咯啾。”

    不，我小時候搶食很努力的！

    食物充足，小游隼們的食物競爭并不大，有時候顯得謙讓。

    白櫟指出區別。

    他，搶飯的時候絕對是沖在最前頭的一批！

    即使前期打不過同伴們，但隼不曾放棄，仍然努力地邁動小腳，前去搶食。

    不像是老三，吃飽了就躺在角落長肉肉。

    聽完白櫟講述，云青嵐給小游隼們挨個喂食完，同情地拍拍小老三的腦袋。

    那能一樣嗎？

    說到這點，就要講到小游隼們的進食故事。

    家里的大游隼多，初次喂養小游隼，所有的游隼們都想上手喂一喂。

    小游隼們嗓音沒有長開，乞食的聲音算不上吵鬧。

    大家還沒經歷過小隼們的燒開水噪聲攻擊。

    游隼們回巢的時間錯開，誰都不知道小游隼此前吃過多少的食物，極度碰巧時會出現一個早上有三四次喂食的情況。

    早起的白櫟把晚上吃剩的食物撕開喂給小游隼們。

    上午云青嵐抓著獵物飛回巢屋，能夠喂食的隼渾身冒著幸福的小花朵。

    如果小花朵能當飯吃，估計所有游隼都不用去捕獵了。

    甚至比看到的其他伴侶鳥還要親密。

    似乎萬事俱備，距離最后的結果只差一點。

    那問題出現在哪里呢？

    他懂了，但小伙伴沒懂。

    白櫟想到和六一的交流。

    老游隼神神秘秘地說求偶期相關的事，他說有些事不用特意去學，無師自通，待到明年春天就能明白了。

    白櫟豁然開朗。

    這下輪到云青嵐去啄白櫟的腦袋。

    直覺告訴他身邊的隼在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肩膀上兩只隼的動靜太大，正給紅隼們拍照的小李抬頭，看到隼們傾斜身體，臉貼在一起，親親密密的，但沒過幾秒鐘，云云轉頭，又用鳥喙去啄白櫟，變成小隼之間的打鬧。

    話到嘴邊，小李那句“感覺你們gay里gay氣的”，看到后面那一幕又重新吞了回去。

    應該是錯覺吧？

    他摸摸下巴，打消奇怪的念頭，將紅隼一起進食的可愛照片發給女朋友，把手機揣進兜里，順口說：“明年的時候你們總能找到伴侶了吧。”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又是一代小隼們長大要當父母了。

    “到時候多生點蛋，養幾窩小鳥，游隼的kpi指望你們倆了。”

    小李絮絮叨叨，話語中含著期待，似乎已經暢想到未來新出生的幾窩毛茸茸小鳥。

    變成游隼了還逃不過催婚。

    云青嵐無奈，恨不得變出一雙手捂耳朵。

    他翅膀拍拍人類，提醒該走了。

    最近收留了一批受傷的鳥，鳥舍這片區域中人來人往，救的鳥種類多，并不單單是猛禽，得分類安置。

    他們經過的籠舍中一間門打開，兩個人抓著一只大雁，打開它的嘴巴，用針筒給大雁喂水，邊喂邊哄：“小家伙不吃東西怎么行？多吃食物，早些恢復體力才能趕上大部隊。”

    雁聽不懂人說話，嘎嘎咕咕地表達不滿。

    小李路過問了一句緣由，得到回答。

    被抓著嘴巴喂食喂水的大雁體型小，外觀上能看出還是一只小雁子。它跟隨家庭隊伍遷徙回歸時，路過城市，被困在鳥網上，解救下來后送過來救助。

    “剛帶過來，餓得飛不動，給他喂點食物盡早恢復還能追上大部隊。”同事回答。

    他說完，視線落到小李肩上，抱著大雁后退幾步，“小李，你這游隼……”

    小李順著視線抬頭，笑著的嘴角一僵，立刻明白了同事后退的原因。

    游隼們正動作整齊地轉頭盯著小雁，身體隨他的走動起起伏伏，腦袋跟有個固定器似的一動不動，盯著小雁的眼睛放光。

    隼愉悅咕啾。

    毛絨小鳥體型太小，一條繃帶頂得上它一半身高，纏繞幾圈肯定會變成木乃伊小鳥。

    但大概率是要剪繃帶。

    看不到木乃伊小鳥，云青嵐不太感興趣地移開眼。

    醫生拿出一個奇特的網狀治療道具。

    隼移開的視線移回。

    該如何形容這奇特的道具？

    外觀大概是水果店中包水果，一個水果套上一個的網格泡沫。

    綠色的小鳥逃不過人類的魔爪，咕啾啾地被套了個小網套，網兜一勒，壓住兩邊翅膀，小鳥變成一個綠色小芒果。

    云青嵐活動活動不受限制的左翅，莫名有了點心里安慰。

    游隼養傷的鳥舍安排好，隼進入鳥舍，感慨圍著臨時宿舍轉一圈，體驗新奇。

    在外面看，和作為病患入住鳥舍的感覺果然不一樣。

    游隼的拉傷不嚴重，即便沒有人類，如果有同伴供養，憑借自身的恢復力恢復，也不會留下后遺癥，不影響日后的活動。

    恰好溪平市救助站近期鳥舍寬松，不差一只游隼，既然接到求助，便收進來提供一星期的伙食。

    隼滿足地啃了一口大雞肉。

    成年游隼的伙食要更好準備，大片的雞肉不用切，直接放入食盤中，讓游隼自行撕咬。

    餐盤中剩下一小塊牛肉，云青嵐放著沒動。

    夜晚，人類進入夢鄉，一團黑影飛入鳥舍。

    “咯啾？”白櫟摸黑前行。

    云青嵐啄啄門，提示方位，不一會兒，喂口處傳來卡扣轉動的聲音。

    鳥舍中的食盤被拉到門外，一分鐘后，食盤重新出現。

    牛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山雀，一條魚，半只鴿子，還有……半條蛇。

    蛇身帶有爪痕，破破爛爛，斷裂部位的咬痕不像游隼痕跡，很大概率是打劫得來的食物。

    同情一下失去食物的某只小鳥或小動物。

    看得出，男朋友已經很努力地在給他搜尋食物開小灶了。

    問題是：他，從來沒嘗試吃過蛇啊！

    云青嵐盯著蛇，面臨一道隼生難題。

    隼是務實的隼。

    蛋殼咬多了？沒事。

    輔助破殼不專業？沒事。

    只要小老三活下來，就是一次成功的輔助破殼！

    管他黑貓白貓，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貓。

    至此，三只收養的小游隼全部破殼。

    最早出生的老大是女生，老二老三都是男生。

    至于名字，起名廢家長決定等晚點小游隼帶腳環的年齡，把起名字這項容易糾結的事情交給人類去苦惱。

    如果他先把小游隼的名字給取好了，之后人類給小游隼們取了新名字，游隼取一遍，人類取一遍，加起來六個名字，以后小游隼們離巢，想打聽消息他還得反應一下小游隼的名字，太不方便。

    三只小家伙里，因為先天體質弱，出生晚，老三比哥哥姐姐們都要瘦小，讓白櫟想到了他小時候。

    游隼父親們站在巢屋口，一邊看屋子中的小游隼們一邊聊天。

    “咯啾。”

    白櫟說他小時候比起老三還要小點。

    保溫箱的玻璃上反射小游隼們的身影，白櫟往往能最快找到自己——找最小的隼即可。

    云青嵐知道白櫟小時候身體瘦弱，卻對他口中“瘦弱”“讓人擔心”沒個完整概念，聽白櫟把自己和小游隼對比，這才直觀體會到人類對小白櫟的緊張原因。

    云青嵐扶起探索道路上摔倒的老三。

    這樣一比較，白櫟小時候還真的挺小的。

    是個逆襲典例，可惜他未能見到小小白櫟。

    時間的腳步不停，小老三的絨毛長出來，白色絨毛鋪滿全身，終于沒出生時那么讓隼擔心。

    只是它的體型小，團起身體縮在角落，經常讓云青嵐幻視鑰匙扣上的毛絨小裝飾掛件。

    老大老二則長得飛快，縮起時有一個網球大小。

    本著破殼初期應孵盡孵的原則，落雪喜歡孵小鳥也給游隼們留下點影響，白櫟守巢之時沒有去巢屋外，留在巢里把小游隼們攏在身體下，延長孵小隼的時間。

    云青嵐前來換班，男朋友站起，身下冒出一大團的小白團，看得他眼皮一跳。

    面上表情保持不動，云青嵐目送白櫟離開，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小鳥團的上方。

    小游隼們感受到溫度流失，睡覺的嘴砸了砸，頭挪動，尋找大家長溫暖的羽毛。

    大家長之一的隼蹲下，把小游隼們抱進懷中。

    蛄蛹。

    游隼們光明正大飛到車斗中。

    車出發，風吹起，兩側景物飛快移動，立刻把羽毛吹得蓬亂。

    云青嵐迎風站立，瞬膜閃動，擋風的同時順便潤一潤眼球。

    瞬膜是兩棲類、爬行類和鳥類特有的一種半透明眼瞼，左右開合，可以潤濕眼睛，遮住眼球，防水防風，起到護目鏡的效果，鳥類下海捕魚和高速飛行可以借助瞬膜保護眼睛同時也能看清獵物位置。

    這一趟順風車的路途中沒有腦袋伸出窗外傻樂的金毛，也沒有擔心游隼亂吃東西的女生。

    更悲傷的是，食物箱子也沒有了——被學聰明的人類提到了車上。

    小游隼趴在車斗和車廂連接處的后窗玻璃上，對著心心念念的“自助餐”流了會兒口水，很有意志力地把自己從車窗上撕下來。

    沒事，隼不是以往的隼了，想吃的食物自己抓，不差這一點！

    “咯啾？”牛也能自己抓嗎？白櫟看路邊的牛。

    不能……

    自信小隼萎靡一瞬，隨即重新振奮。

    他帶著白櫟回憶。

    你看，上一回坐車時除了牛群還有大雁，大雁我們也打不過，但現在我們是吃過雁肉的隼，這一回打不過牛，未來的某一天說不定就能打過了。

    不能妄自菲薄！

    隼給自己打氣加油。

    熱血的背景音中，白櫟觀察吃草的牛，對比游隼和牛的體型。

    如果想要制服一頭牛，算上他和小伙伴，算上六一，再加上落雪啾啾……嗯，估計還不夠。

    難度太大，白櫟一衡量，覺得還是去人類那里吃牛肉更省時省力點。

    云青嵐不抱期望，自從他們偷吃過箱子中的食物，知道他們聰明，制作猛禽食物的人員都有所準備，不讓隼跟著進入備食的房間。

    “咯啾？”你知道哪里有牛肉嗎？

    白櫟一點頭，說找到了個冷冷的大柜子里面有魚有肉。

    人類新奇古怪的東西多，分析一個物體的功能使用特別適合打發時間，某些時候，比起有著人類經驗會下意識忽略一些細節的云青嵐，白櫟觀察得更細致些，小時候生活的育雛室便是被他閑逛中發現。

    還讓他發現了廚房。

    冷冷的大柜子不用多說，一聽便是放食材的冰箱或冰柜。

    不僅如此，白櫟還找摸索出了廚房的閑置時間，特別適合飛進去研究大柜子如何打開。

    云青嵐譴責，怎能趁人不在偷溜進去呢，萬一柜子里有什么不能吃的食物誤食了怎么辦？

    所以，請務必帶上我一個。

    主要是想嘗嘗冰鎮肉塊的味道。

    接到的鸚鵡是只紫藍金剛鸚鵡，狀態很不好，大叔們提著籠子走出，打開車門放到車后座，隨后找了一家飯館吃飯。

    皮卡停在停車場中。

    吃飯加休息，肯定會要在此停歇休息半小時，云青嵐打量四周，見沒人注意到這邊，飛到最近的圍墻上。

    圍墻外面是人行道，忙碌的大人們低頭專心自己的事，沒有人注意到墻上的小游隼。

    云青嵐和一雙黑眼睛對上。

    小孩穿著身卡通衣服，抬頭看面前的樹，正好能將小游隼收入眼底。

    樹枝上掛著個皮卡丘的大氣球，小時候常見，現在偶爾才能看到的那種。

    云青嵐震翅一飛，飛到樹上爪子勾住繩子，落到地面。

    小孩看到他的舉動，眼睛一亮，驚喜接過氣球，嘴里小聲叫著鳥鳥。

    做完這一樁好事，云青嵐回到圍墻。

    家長從旁邊的便利店中出來，小孩指著云青嵐想要講述剛才遇到的事。

    他媽媽摸了摸他的頭，順著手指見到墻上帥氣的小游隼，眼中染上驚訝，微微笑起。

    云青嵐悠哉飛回到卡車，迎面被打了聲招呼：“嘿，傻鳥！”

    云青嵐：“？”

    他循聲找去，在卡車后座發現了聲音來源。

    里面還是只會說話的鸚鵡？

    車窗搖下一半沒有關緊，云青嵐從空隙中鉆進，看到了正努力開鎖的鸚鵡。

    是一只紫藍色的大鸚鵡，羽毛雜亂，喙部長而彎曲，很久沒有修剪，上面帶有白色的擦痕跡，對著鎖住鳥籠的鎖努力啃啃啄啄。

    看到游隼飛過來，目不轉睛地看自己，鸚鵡瞥他一眼，哼哼吐出四個字：“看什么看？”

    它沒等云青嵐回應，自己嘀咕起來：“傻鳥，笨，我，聰明。”

    云青嵐瞇起眼睛。

    鸚鵡說完，咬了咬鎖芯，不停搖動鎖扣，語調興奮：“嘿，開了！”

    咔噠一下，鳥籠門散開，露出一道縫隙。

    鸚鵡腦袋一抬，洋洋得意，可沒等它出去，打開的鳥籠門被外面傳來的力道合上，咔噠一下，籠鎖重新合上。

    無故被罵的游隼收回腦袋，矜持輕鳴。

    朋友，不用謝。

    第 25 章   后視鏡中的小游隼

    折騰半天才打開的籠鎖關閉。

    鸚鵡傻愣愣地看著鎖扣，翅膀拍動，脖子處的短羽怒張，氣到話都說不清：“你，你你你……”

    云青嵐猜測它正從腦中搜索罵鳥的詞匯。

    鸚鵡卡殼半天，千言萬語最終重新匯成一個詞：“傻鳥！”

    流暢生動，情緒豐富，比前面兩次要真情實感得多。

    別說，還挺文明的。

    大鸚鵡以為是云青嵐誤打誤撞將籠子關上，氣呼呼地罵完一句，又繼續去開鳥籠門。

    不得不說，鸚鵡的智商確實高。

    同一個鎖研究出打開方法，接著照葫蘆畫瓢，重復先前的步驟就行。

    今年春天的一只雌性猛禽即將進入產蛋期，想要讓她快速產蛋，人們往她的鳥巢里放了兩顆人造鳥蛋。

    但是鳥蛋沒有來得及發揮它原有的價值，巢屋的主人拋棄了這個鳥巢，另尋了一處地，搬到更加滿意的鳥巢居住。

    人們忙著去監測即將產蛋的雌鳥狀況，鳥巢放置的假鳥蛋一時忘記收回。云青嵐自覺地沒去看，畢竟看了也記不住。

    從領地出來，一路去了那么多地方，他不僅學會了如何快捷搭車去往目的地，如何挑選可以睡覺的車，還學到了……不要去記景點的名字。

    記不住名字，那就去記景點的特點。

    反正游隼不是每只都和他跟白櫟一樣能看得懂人類的文字。別看他表面不顯，光是知道白櫟能看得懂漢字的時候超級驚訝。

    其實旅行初始，隼是有野心的，第一處草原石碑他還專門看看地點名稱，想記憶下經過的景點，留著以后講故事。

    雖然后代不一定能有，雖然講故事的機會也不一定能有，但指不定哪天能收養一兩只出現意外的游隼。

    像是六一和他們的關系一樣，有相處不錯的后輩小游隼。

    等到他以后躺在屋頂上曬太陽，享受山林中的微風，飛不動的時候，也能和晚輩慢悠悠說一說起他的故事，講一講年輕時云游四方的經歷。

    想三想四的同時，游隼們飛進大門，進門前的一段地方大多是新建造的商鋪，入口處能看的不多，沒有看點。好看的，吸引人的部分放到后面，像是釣在驢前面的胡蘿卜。

    旅游的一點小手段。

    鳥類的眼睛長在兩側，視野非常大，如此一來，中間形成盲區。不像人類，鳥類的眼睛無法轉動，所以靈活的脖子輔助眼睛觀察，貓頭鷹的脖子極限甚至能達到270°的轉動。

    脖子旋轉，白櫟視線到掃過行走的人群，以及邊上的店鋪。

    游隼不需要像人類循規蹈矩地慢慢往前面走，翅膀一振，飛出老遠，去往后方。

    穿越后的世界和他以前生活的地方的知名景點有重合，建筑風格相似，但仍然有一大堆不認識的。

    云青嵐接受良好。

    探索新的事物，對他來說還是個好事。

    不好的一點是眼下的建筑他不認識，也沒辦法和白櫟介紹。

    這個世界的歷史，國家的歷史他是兩眼一抹黑。

    根據地圖推測，歷史中發生巨大的變化，指不定有哪位穿越者前輩提前到來，改變歷史，像是一棵樹的枝杈，往兩邊生長。

    國家歷史他都不清楚，何況一個小景點的歷史。

    地理這門課，和它的試卷分數一樣，是個人都能答上個二三十分，但想要拿到高分很難。

    自然景觀他還能根據中學學習到的地理知識扯上一兩句，人文方面不知道瞎編也沒用。

    但下方往來的人中總是有可以解決問題的人。

    比方說，講解員。

    腰上帶著擴音器，后面跟了一隊人的人。

    游隼飛過去蹭一蹭講解。

    但是沒過幾分鐘，云青嵐頭暈了。

    反正是用以催化產蛋的道具，磕碰摔著都沒事，不是真正的鳥蛋，不著急拿回來，假蛋便被留在屋中，準備以后再來取回。

    一天天過去，巢屋少有鳥前來，基本是路過留宿睡一晚的鳥和下雨躲雨的鳥，住一晚巢屋鳥們著急趕路，沒誰動手去清理鳥蛋。

    沒有新的主人，鳥蛋也沒被外來的鳥清理走，鳥蛋就此留到游隼們回屋。

    游隼們返回，巢屋中的監控重新起了作用，將游隼們被人造鳥蛋嚇到的畫面一并記錄。

    高清版，無刪減。

    沒想到游隼們回來的第一天就貢獻出了如此有趣的畫面，賢州的人連忙保存，并重新抽簽，安排人把收回的毛毯給游隼送去。

    可別再翻社區回收的衣服。

    抽簽，抽到誰誰去，能合法接觸游隼，今年的抽簽不同于往日，游隼們越發有名，想去看看游隼們的人不少。

    冥冥中自有天意，抽簽的結果還是上次的人。翅膀扇動的聲音完全消失，白櫟睜眼，有了動作，叼起昨天贏來的魚食飛到湖邊。

    賢州居住的公園中也有魚池，白櫟曾經見過人類打開魚食的塑料袋喂魚。拆開包裝的動作前邊稍微不熟練，后續的動作速度加快，三兩下撕開包裝，有一搭沒一搭丟魚食喂魚。

    灰褐色的小顆粒漂浮在水面，隨著水波擴散開，水底一條條黑色的魚影游動而來，看到岸邊陌生的大鳥，聚集在魚食周圍徘徊不定，再三猶豫，最終還是決定冒險，上浮到水面，吞下一大口的魚食，尾巴一擺，撲騰轉身迅速游走。

    遺傳下來的直覺告訴它，岸邊的捕獵者危險，但凡慢上一秒，可能再也回不到水里。

    白櫟扭動脖子，想了想，沒有動手，放過了從他眼下溜走的魚。

    游走的魚體積可觀，人類喂養的魚向來個大，警惕心弱，好抓。兩只游隼可以吃個飽，如果云青嵐還在，他早就抓了魚去和對方一起分享。

    但早上云青嵐走了，沒有隼和他分享食物。

    小伙伴離開，白櫟沒有多緊張。

    了解是相互的，長久以來的相處讓云青嵐了解白櫟，也讓白櫟了解他。

    昨日的不對勁，算不上是非常的嚴重，屬于心情不是太好，想要出去散散心。

    云青嵐以前也常常出去散心。

    天生的樂天派，心情再差，飛出去自己玩上一兩小時也便能想通，心情好轉后自然就回來了，跟在后面打擾反而不好。

    白櫟耐心等待。

    一小時過去，兩小時，一上午……

    一大包的魚食飼料，其中有十多個小包裝，全是昨天擺攤的老板打算分開作為套圈小禮物，結果被隼一袋全拎走。

    十多小袋的魚食喂完，天空中也沒有另一只隼回來的聲音。

    “啪嗒啪嗒”，游隼下方的湖泊中，大魚們一個個張大嘴巴，游成一團，急不可耐地催促特別大方的好心隼。

    食物食物~

    隼回過神，涼涼地掃一眼得寸進尺的魚，目光在最大的那條魚身上轉一圈，收回。

    先寄放著，下次來抓。

    隼叼起魚飼料的塑料袋，丟進垃圾桶中，一展羽翼，飛往天空。

    找找那只不回家的隼。

    白櫟并不困難地尋找到了云青嵐。

    按照他對于云青嵐的了解，對方高興時飛的范圍更廣，像是他見過人類牽著的撒手沒的大狗，一不注意便跑沒了影子。

    不高興時正相反，喜歡去到他自己熟悉的，不會迷路的地方，在一處待一會兒，然后再飛去另一個地待一會兒，如此往復，直到自己心情好轉。

    他們昨日才來公園，公園中找不到隼，最有可能的地方只能是他們前段時間一直居住的房頂，即便房頂沒有隼，搜索擴大到平日的活動區域，肯定能發現目標。

    所以其實挺好找的。

    幸運兒面不改色地拿著毛毯前往游隼的巢屋，臉上沒什么表情，心里悄悄開心。

    不管是不是真的想見到游隼，光是萬中無一的機會便能讓人樂呵許久。

    帶著和上次不一樣的心情，他高高興興去見游隼，架好梯子，爬上游隼們巢屋的大樹，帶著安全帽，小心往里面看。

    監控之中顯示，云云早出晚歸，白天不在，游隼中白櫟基本不離開巢屋。既然有一只隼始終不離開，收取假蛋放毛毯的速度快，沒有必要挑選好時間過去，做好防護小心白櫟即可。

    來時沒在屋頂看到白櫟，猜想他是外出捕獵，前來換毛毯的人高興又遺憾。

    換毛毯是方便了，可惜看不到游隼。

    一邊想一邊拿著毛毯接近游隼們的巢屋。

    屋子正中，游隼正以母雞孵蛋的姿勢蹲蹲，蛄蛹身體調整姿勢。

    屋內兩只隼，要收回的目標鳥蛋一顆都沒有，巢屋外的地面沒有多余的假蛋，排除游隼把蛋丟出的可能，只能在游隼的肚子下。

    拿著毛毯，前面來送毯子的員工傻眼。

    云云……在孵蛋？

    一揉眼，游隼跳開。

    再一揉眼，游隼對著墻壁晃腳吹口哨。

    過于專注于孵蛋，沒注意外面的動靜，爪子不麻的隼動作矯健。

    還好他跳的及時，沒被人發現。

    云青嵐暗暗自得，想完之后，又覺得不對。

    觀看小夫妻打架，多有意思。

    于是乎，一間游隼巢屋，下面三只上面兩只，家長孩子們一起看起熱鬧。

    夫妻打架不是隨便能看到的，不但要湊出一對夫妻，還得要能力相差不大，飛行技巧到位，不輕易屈服，能在雌隼的爪爪攻擊中堅持下來的雄隼。

    力氣大小多由體型決定，紅隼是猛禽，雌性體型大于雄性，雄隼打不過老婆，但它飛行速度快，能躲避一點是一點，幾番糾纏，還真的讓它把時間拖延成功。

    期間展示出多個飛行技巧，看得小游隼們上半身探出，眼睛綻放光彩，緊緊盯著，完全挪不開眼。

    家長們見多識廣，看了一會兒新鮮勁過去，無趣地收回視線，發現自家崽子們還在看。

    看得還很起勁。

    成年游隼們觀看紅隼的追逐動作，不屑地拍翅膀。

    不就是點飛行技巧嘛，他們也可以做到。

    小游隼們到了學習飛行的年紀，去看紅隼，不如來看他們的飛行表演。

    想到還沒在孩子們面前展示飛行能力，飛行課程說開就開。

    白櫟跳入空中，飛行盤旋一圈，引回小游隼們的注意力，翅膀一收，帥氣插兜，速度驟然一增，如一柄穿云利箭靠近障礙物，接著快速轉向，直線升空，兜出一條“U”形曲線，

    隼盤旋一圈，還沒有結束，云青嵐加入，家長們聯手給孩子們展示飛行動作，用實際行動告訴他們：快點長大吧，你們之后也能成為自由飛行，無拘無束的大鳥。

    游隼們穿越云層，帶出淡淡的云彩，用天然的畫筆在藍天勾勒出優美的圖案。廖子安感覺一座大山壓在背部。

    不僅貓來討要食物，游隼也來蹭吃蹭喝了？

    他就一個人一根魚竿啊。

    壓力山大，趕緊釣魚。

    廖子安甩出魚竿，還留心了一下魚鉤的甩動，小心不去勾到游隼。

    城市臨海，除了來河邊釣魚的還有去海邊釣魚的人，魚竿收鉤甩動之間容易纏繞到飛過的海鳥海鷗，他認識的人中就遇到過此類的事。

    等待時間中，廖子安側過頭悄悄觀察游隼，轉頭幅度還不太大，以免嚇跑游隼。

    游隼和他的距離很近，廖子安能清楚看到大鳥身上的細節。

    干凈的羽毛，鋒利的鉤爪，銳利的喙部，如果他對游隼的了解更多些，還能從青灰色的嘴上判斷出這是只一歲不到的游隼小朋友。

    猛禽的身體部位為捕獵而生，如此近的接觸讓人折服于它們的身上由內向外散發出的野性。

    釣魚隨時可以釣，觀賞游隼的機會絕無僅有。

    “好家伙。”廖子安將魚竿放到支架上，掏出手機錄了一小段視頻，驚嘆，“我還從沒和猛禽這么近過。”

    云青嵐：你放心，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和你之前一樣，都沒近距離接觸過。

    他穿越前也沒接觸過。

    游隼神氣昂首，讓自己更加上鏡。

    不用客氣，盡管拍。

    小游隼每切一次姿勢，都會引起人類的驚嘆。

    云青嵐心花怒放。這才是正常人類見到他該有的表現。

    果然，公園山頂是個美麗的意外，熟悉猛禽的人萬里挑一，小概率事件都讓他給遇上了。

    自從現身山頂，加上游隼的網絡視頻，一傳十，十傳百，人人都知道景區公園中來了游隼定居，其中兩只是一歲不到的小游隼，天天見了游隼就夸可愛。

    終于不會被識破年齡，云青嵐覺得自己這趟出門的選擇特別妙。

    云青嵐回想他去動保局閑逛的日子。

    前面三四次人們對他特別稀罕，走到哪都有人圍觀拍照，畏懼著不敢伸手。

    然而多來幾次后一切就變了，小李跟祝落有樣學樣，沒事就捏捏他的羽毛，熟悉后其他人也跟著學，跟吉祥物一樣，看到就上手摸一摸，毛都要被摸禿，猛禽威嚴盡失。

    習慣了就不懂得珍惜。

    云青嵐嘆氣。

    廖子安拍著照，鏡頭中突然又多出只游隼，現身速度極快，帶出殘影。

    新來的游隼顯然是來找同伴。

    持有炫技的心態，游隼家長的飛行當然是比紅隼逃跑為目的的簡單飛行要有觀賞性的多，展現出各種不同的飛行姿態，精彩絕倫，看得小游隼們目不轉睛。

    孩子們沒學會飛行，飛行動作的展示沒有持續太長時間，演示一遍飛回，游隼家長們完美降落。

    看到沒，爸爸們也會很厲害的飛行。

    展示了飛行能力，家長們還盯上一只活獵物，給小游隼們展示了圍捕技能。

    隼一前一后，默契分工，堵住獵物的來路和去路，將要抓住獵物的時爪子微抬，擦著獵物脖子過去，沒落下這一致命的攻擊，隨即驅趕獵物，利用地形，一只隼追趕，一只隼提前埋伏，突然攻擊打獵物個措手不及。

    攻擊力度控制好，一只獵物能循環利用多次。動物的生命向來頑強，野外環境惡劣，受了傷沒有治療藥品，靠著強悍的身體素質創造奇跡。環境舒適，食物不愁，睡眠充足，白櫟渡過初期出生危機。

    云青嵐對他是特別的。

    長到半大，脫離脆弱的出生期，經過商討后，白櫟被送回出生的鳥巢。

    成年游隼們威風凜凜飛翔而至，展現出猛禽的風姿，小時候的疑惑得到答案。

    人類和游隼，確實不同，他是游隼，有翅膀，是飛翔于天際的大鳥。

    自幼被人類養大的白櫟分辨出人類和游隼的不同，但認清身份并未讓他得到親鳥的善待。

    敵視警惕的目光如針，一根根扎到身上，白櫟輕易認識到一個事實：他不受歡迎。

    小游隼剛解開一個疑惑，又收獲一個疑惑。

    為什么？

    他看向成年游隼翅膀下的小鳥。

    胖胖的小鳥被親鳥養得很好，縮在親鳥身邊，尖銳的叫聲像燒開沸騰的熱水壺，訴說被人類嚇到的委屈，排斥跟著人類到來的陌生兄弟。

    大鳥們打量著他，目光冷淡，不帶溫情。

    下一家的成年游隼也是如此。

    人類精挑細選，選中的鳥巢中沒有排斥他的同類小游隼。但雌鳥見到他的第一眼被嚇走，雄鳥漠視不關心，鳥巢的兩位主人依舊拒絕了他，從不給他喂食，白櫟餓到叨地上的石子，從石縫中尋找碎肉渣。

    感謝小時候掃蕩清盤子清地面的經驗，讓他撐到人類接他離開。雖然后面也因此被小時候的啾啾盯上，纏著他要小零食。

    心思敏感，早熟聰明不見得是好事。從同類中得到的對待和從人類這得到的關心天差地別，又要去到下一家，小游隼蹲在箱子中，情緒低迷，不太想見到同類。

    新的鳥巢抵達，雪上加霜，屋子已有了兩只小游隼，年紀小些的游隼對他橫眉豎眼，仿佛哥哥一聲令下，就能沖鋒陷陣。

    云青嵐用不著啾啾沖鋒陷陣，他攔下開啟戰斗模式的啾啾，給驚恐不安的小游隼喂了點食物。

    是接納嗎？

    白櫟接過食物。

    像是一個轉折點，從那樣以后很多事情發生改變，他多了個小家，多了位母親，多了位……伙伴？

    小伙伴也很特殊。

    此處的特殊，是指他本身。

    鬼點子有點多，行為舉止有點怪，而且聽得懂人類說話。

    最后一點中，小伙伴起先還記得遮掩遮掩，到后頭就逐漸放飛，與人類交流暢通無阻。

    白櫟也能聽懂。

    不多，一點點，努力學習中。

    但只有他們能聽懂。

    前面的合作攻擊還有很多種，捕獵技術不達標的時光里家長曾經便是靠著這些小技巧取得的食物。

    其實云青嵐白櫟展示的圍攻技巧和不是傳統游隼們會使用的方法。

    游隼很少會在一塊生活，夫妻捕獵都是各自抓各自的獵物，更不用說合作捕獵。

    提前把技術展示給小游隼們也是家長進行的一點小嘗試，希望它們能趁著年紀小，抓緊學會這些技巧。

    溪平市教導兩位游隼學生的時候，云青嵐白櫟沒有吝嗇，把他們擅長的捕獵合作技巧給一塊教導。

    兩只小游隼，有合作的基礎。

    只要愿意聯手的好，兩只隼加起來一起努力，肯定能比一只隼要厲害，而且它們大概率是一個時間放飛。

    掉落的鐵絲無聲落到車座上，被人撿起來。

    鸚鵡探出的腳腳停住。

    半分鐘后，喜提一把精致小鎖的鸚鵡蹲在鳥籠自閉了。

    小鎖，只能用鑰匙才能打開的那種。

    云青嵐打了個哈欠，唏噓搖頭。

    傻鳥，人類站在你背后的車門處都還沒走呢。

    第 26 章   見到啾啾

    云青嵐中午逗鸚鵡是非法偷入，全程小心謹慎，爪子微微收起不敢用力，防止留下痕跡。

    現在光明正大走進車里，動作不由得放肆了些，爪子踩一踩，按一按，抓一抓，測試柔軟度。

    車座墊子填充海綿，蹲上會陷進去點，但又不會失去支撐度。

    黑色的爪尖抓合，沒有受到絲毫阻力，噗呲刺入車墊，隱約可見其中淺黃色的海綿填充物。

    云青嵐：“……”

    忘記了，他現在是隼不是人。

    小游隼悄悄收回爪子，蹲下擋住，試圖掩蓋罪證。

    也正因為此，第三步，祂的體內會孕育出新的后代，因為沒有神力與基因的結合，后代往往仍然保持人類形態，或者被改造成低等的、惡心的怪物，再披上正常人的皮，混跡在人類社會之中，與祂共享大腦與感官，成為祂的助力。

    某種意義上，“蟻后”從沒有進行過真正的生育——直到祂遇見白櫟，從他身上聞到強大又獨特的、屬于同類的氣味。

    祂以為祂遇到了一次真正繁衍的機會。

    而現在——

    所有被奉為真理的守則都失去效力，祂已經被“胃酸”消化成一灘惡心的粘液。

    白櫟對祂的繁衍癖好不屑一顧，眼睛里只剩有愛人汗涔涔的臉。

    云青嵐難受到極點，不滿地挪動身體，喉嚨里含糊地低喃著白櫟的名字。白櫟翹起嘴角，扣住他潮濕的手掌，俯身從額頭開始，慢慢舔舐他的汗珠，一路往下，直到滾燙的傷處。

    蟻后總愛從這里開始享用祂的饕餮盛宴。

    白櫟卻收起全部牙齒，將口腔變成某種榨汁機器，溫柔中帶著一點難忍的粗魯，幾乎是瞬間便拆除了云青嵐的防線，輕而易舉獲取了想要的東西。

    云青嵐的瞳孔徹底渙散，身體顫得厲害，抓著白櫟的手臂，許久沒能做出反應。

    白櫟探出猩紅的舌尖，舔了舔下嘴唇，微微瞇起眼睛。

    “它們”順著食道滑落，帶來強烈的疼痛感。胃部迅速變得灼熱無比，似乎剛才吞入的是某種強腐蝕性液體，正在一層一層地將內臟剝落、融化、再慢慢結合成新的什么東西……

    過分的疼痛甚至讓肌肉開始痙攣。

    他已經許久沒有體會過這樣的感覺，身體的一部分好像徹底失控，正在自發地拼命抵抗，試圖阻止“它們”侵入。

    他捂住胃部，微微偏頭，瞳孔慢慢豎了起來。

    如果云青嵐此時是清醒的，他必定一眼就能看出——白櫟正感到無上的享受。

    享受愛人給予的強烈痛楚，享受屬于人類的基因侵入身體內部，享受這種腐蝕、墮落、交融，享受他們的比痛楚還要濃烈的狂熱愛意。

    白櫟深深吸氣，又一次低頭，吻住云青嵐潮濕的嘴唇。

    被子已經滑落在地上，他們的四肢親密無間的糾纏在一起，誰也感覺不到冷。白櫟熟練地掌控這具身體，而云青嵐溫順地朝他敞開一切，像一個向神明奉獻靈魂的忠實信徒，放縱他的掠奪。

    還不夠。離開時候，飛行路線經過鳥舍。

    新認識的對象未能通過醫生檢查，可憐兮兮站在鳥舍中仰頭看女神遠去。云青嵐都想替他點一首鐵窗淚。

    時隔多日的重逢依舊溫馨。

    落雪打量兩只小游隼，滿意地鳴叫了聲，對于小游隼能在她不在時將自己照顧得好而欣慰。

    半個月沒見到自己的孩子，積攢的母愛催使落雪捕捉了一只獵物前來喂崽。

    想找到合適的獵物往往需要點運氣，落雪繞空飛行一圈，勉強抓了只中小體型的獵物。

    小游隼們沒干等，趁著捕獵空隙，也出去給自己找食物。

    落雪返回時原處只有云青嵐一只隼。

    他站在灌木邊，用爪子刨土翻動打發時間。

    落雪飛近，靠近過去，小游隼不像小時候那般見到食物就要拿過來自己吃，而是安靜站著，好像正在等候她去喂食。

    一時間，過往的回憶涌起，落雪想起給小游隼第一次喂食，還是自己連喂帶塞，將肉條喂給喜歡發呆走神的小小游隼。

    小小游隼現在的外觀已經同她一般，威風凜凜，氣勢不凡。

    落雪放緩目光，顯得特別溫和，腳上抓著不太大的獵物走向乖乖等她的小游隼。

    她正欲撕開獵物喂食，卻被小游隼一抬爪子阻止住了。

    忍了大半天的云青嵐終于忍不住了，頭一低，從灌木中掏出了只胖斑鳩，叼著大寶貝開心地像個傻子，朝老母親興奮炫耀：老媽，看我看我，會抓獵物了，抓到的還比你的大！

    滿心感動的落雪：“……”

    她放下嘴中的獵物。

    白櫟捕獵歸來，地上亂哄哄，云青嵐已經挨了幾嘴，腦袋嗡嗡的，被落雪追著滿地跑。

    ——母慈子孝。

    云青嵐：果然，還是老媽啄起來帶勁。

    孩子還是自家的孩子，但已經長大獨立，從她的翅翼庇護之下飛離。

    短暫相會后，落雪抽身飛離，以一聲鳴叫作為告別。

    有了先前和啾啾分離的鋪墊，與落雪的分別在預料之中，小游隼平靜許多。

    繁殖期結束，不必固定一個地點，落雪沒有飛回育兒的塔樓巢屋，就近找了一片食物豐富的區域停留居住。

    云青嵐遠遠跟隨一段，見落雪選擇留在附近而松了口氣。

    塔樓那邊還有游隼夫妻居住呢，算算時間，巢里的小游隼們該長大離巢，游隼夫妻正享受育兒結束時的悠閑假期。

    也不知道雌隼失去游隼捕獵小劇場會不會感到寂寞。

    兩個巢屋挨得近，還是同類動物，若是落雪回去，少不了要起一番沖突，眼下便是最好的形式。

    遠遠不夠。

    兩只手顯得有些局促了，更多觸手從他體內鉆出，將愛人一層層纏繞，操縱所有可以讓他墮落的敏敢處。準備進行第二次榨取的觸手甚至張開了口器，收起全部鋒利尖齒，整個咬住，瞬間讓云青嵐又一次發出了難以招架的尖叫。

    尖叫刺激到白櫟，剛剛消化完蟻后的胃部重新變得空蕩，五臟六腑開始移位，為孕育一顆蛋而騰出新的土壤。

    此時，這片干涸地正等待著得到滋養——

    在再次攝入人類基因之前，那里迫切地渴求著來自云青嵐最瘋狂的愛。白櫟語氣濕潤急促，咬住云青嵐的耳朵：“寶貝，叫我的名字。”

    云青嵐的尖叫仍未停止，短短幾分鐘內，他第三次被殘酷地拋向云際，有那么一瞬甚至感到自己的魂魄都離開了身體，飄浮在半空，又被白櫟強行拽了回來。

    白櫟在他耳邊笑。

    “咯啾！”云青嵐撕開鴿子，大方分享出去。

    然后因為不拔毛就把肉喂給小孩子被落雪揍了。

    連同白櫟也被一同趕了出去。

    鴿子還被搶了。

    果然，世間險惡，連老媽也不能完全相信。

    損失慘重的云青嵐仰天長嘆，唏噓地跟著白櫟往巢屋外一跳，雙翼展開，飛入天空搜尋獵物。

    搜尋時，他們還去了一趟游隼夫妻的小鳥巢。

    意料之中，落雪回歸，游隼夫妻搬家離開，住進來了其他小鳥。

    云青嵐和白櫟站在樹梢分析一通，認為游隼們或許是回到原先的領地中居住。

    目前被老媽嫌棄中，空閑時間多，隼們一合計，一致決定前去看看。

    路過以往抓魚的湖泊，游隼們還盡心盡力地挑選一只大魚作為拜訪禮物，其中摻雜了多少看熱鬧的小心思便不得而知了。

    去年雄隼的領地與落雪領地相鄰，此時前往不算太遠，他們還順便逛了逛小時候追逐玩耍的地方。

    一年過去，山林中的鳥換了一批，曾經剛會飛時大鬧山林的小游隼被淡忘，而今日，看到上空四處亂竄的游隼，那熟悉的外貌，那熟悉的鳴叫聲，那熟悉的鬧騰感，年紀大點的老鳥們開始頭痛。

    好在游隼們只是恰巧經過，追了兩個鳥群后便飛離，讓山林中的鳥們逃過一劫。

    進入到曾經雄隼的領地，云青嵐和白櫟沒有隱瞞行蹤，飛至高空，游隼的視力輕易就能看到他們。

    亞成年隼們大大咧咧進來，領地主人從巢屋頂部升空，前來驅趕外來游隼。

    他的巢屋正在養育幼鳥，無論前來的隼是想搶領地還是盯上育雛的巢屋，他都不可能退讓。

    距離縮短，雄隼的樣貌顯露，正是去年認識的游隼夫妻中的雄隼。

    今年的他們和落雪一樣守住了領地和鳥巢，得以在熟悉的環境中養育后代。

    亞成游隼們看到雄隼樣貌，雄隼同樣看清了他們。

    似乎，是認識的小崽子？

    飛行速度放慢，他遲疑前行，然后，看到了小游隼爪子上的魚。

    魚眼睛直直看著他，鱗片閃閃發光，強有力的尾巴不甘心地甩動，要給捕食者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

    死去的回憶突然攻擊我。

    盡管很不想承認，但魚類帶給他的回憶不太美好。

    雄隼身體一僵，緩緩后退，一條大魚于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拋物線，精準朝他飛去。

    食物在前，公隼身體快過大腦，探出爪子接住魚。

    白櫟站在祝落肩膀上，同樣回應了一聲。

    云青嵐則是迫不及待飛下去，腦中播放起感人的bgm。

    多好的相聚畫面，相信啾啾見到他們也會很開心……吧？

    飛下去的小游隼一腳前一腳后地側身剎住車。

    眼睜睜地看著自家的親妹妹眼神一凝，展現出了另一種警惕，見他接近的那一刻，叼起食物，不作猶豫，拔腿就跑。

    世間萬物，食物最大。

    ——親哥來了也沒用！

    第 27 章   年輕就要闖蕩

    心痛！

    被親妹妹警惕嫌棄是種什么體驗。

    云青嵐覺得自己也需要一顆速效救心丸。

    一時之間他都不知道是啾啾沒認出他更傷心，還是啾啾認出了他，帶著食物轉身就跑更讓隼傷心。

    傷心的小隼孤零零地站在地面，每一根毛毛都散發出哀傷的情緒，明明沒有下雨，卻好似一只淋了雨的落湯雞。

    目睹全程，祝落細細觀察，視線一厘厘掃過。

    云云這只小游隼，情緒變化太明顯，顯眼到讓人想忽視都難。

    放飛時間相近，如果只停留在這邊過秋過冬，指不定還會是鄰居。

    云青嵐白櫟合作習慣了，忘記了不是所有游隼像他們一樣。天降驚喜讓人欣喜，烏鴉也不例外。

    偷了食物的烏鴉蹦蹦跳跳出來，看一眼游隼，大搖大擺飛走，尾巴一上一下翹起搖動。

    云青嵐握緊爪子，怒火中燒。

    當著食物主人的面直接離開？

    太不把原主人放在眼里了！

    隼震怒，遂追烏鴉。

    如果讓烏鴉聽到他的心聲，估計會大喊冤枉，連聲辯解。

    它就沒見過藏面包的游隼。

    見過藏鴿子，藏斑鳩，藏麻雀，可是它們藏的都是沒吃完的獵物。

    游隼又不吃面包，誰知道面包是游隼藏的。

    被游隼們追逐的烏鴉百口莫辯，翅膀拍打，羽毛根根炸開，快速飛行逃離，飛到后面，嘴里叼著面包影響飛行，它頭一撇，舍棄面包。緊緊跟在它尾巴后面的云青嵐身影下斜，追趕面包而去，白櫟則接下追擊的任務，越過他，追上烏鴉。

    面包要，眼前的獵物也要。

    沒想到引開一個又來一個，后來的比前面的那個還要難以應付。

    情急之下，烏鴉顧不得更多，飛進前方打開的一扇窗戶，一頭扎入圖書館坐滿人的自習室，沖到桌子上，引起一串的驚叫聲。

    身后，捕獵狀態下的白櫟帶著兇狠氣勢緊跟而來，尖利的爪子張開，抓向烏鴉。

    云青嵐在后面看得心驚膽戰，一個勁地咯啾提醒。

    慢點慢點啊啊，小心爪子別傷到人。

    開玩笑的游隼禁止入內的紙張就算了，游隼抓傷人的社會新聞絕對不要啊！

    烏鴉體型嬌小，動作靈活，在人群中左突右竄。

    某次攻擊落空，眼看就要撞上人，知道人類的皮膚起不到多少保護效果，白櫟貼著桌面閃過，氣流帶得紙張飄起，他合攏爪子，翅膀自信大張，側轉身體，擦著人類衣服，用高超的飛行技術從縫隙之中穿行而過。

    驚慌聲變成喝彩聲。

    眾人驚嘆：“喔！”

    一波不平一波又起，提前預判到烏鴉的行動軌跡，白櫟翅膀一抬，速度提高，快到幾乎要拉出殘影。

    如果不是烏鴉飛入房間，外面空曠環境下的游隼速度還能再次提升。

    眼看來不及躲避，烏鴉也是做出個精彩的應對舉動，緊急偏轉方向，蹬墻一跳，轉身竄入柜子上的一個閑置透明花瓶，化解了這次的危機。

    眾人：“喔！”

    玻璃瓶的瓶頸細長，瓶口不大，內部空間卻很充足，烏鴉能在瓶中打滾玩耍，游隼卻無法用爪子抓出烏鴉。

    或者說他們也知道這個道理，只是想要多嘗試，看看能否把技巧傳承下去，讓這一溫柔又強大的種族有更多存活的可能。

    但教導時間太晚，學生們思維方式固定，沒有合作的意識。

    游隼老師們演示一番，學習是學習了，卻僅限于學習他們捕獵飛行的動作，沒有學習到合作捕獵的意識，各自追著各自的獵物。

    如此表現，老師們又教了幾次，只得放棄。

    一頓分析，他們和普通游隼的習慣不同是一個原因，還有個原因是游隼學生們本來就不太熟悉。

    捕獵合作是一個很需要默契和信任的事，不管是圍堵的線路，還是追逐過程中間的轉向，不小心便會撞到一起，以及最重要的攻擊任務分配。

    學生們非親非故，互相不認識，短短小半周的相處，沒辦法讓它們產生真正的親近。

    老師們教導的對象從根上便是不正確的。

    而現在，家里的小隼共同生活長大，年齡一致，默契一致，信任也有，是最好的教導對象。

    所以現在把期望放到小家伙們身上。

    如果最后還是教不會呢？

    隼們淡定，那就教不會唄。

    他們又不是掌管游隼種族的游隼族長，不用為游隼的存活率負責。而且比起他們兩只特殊的游隼，幾千年來存活下來的種族，必然有他們獨特的生存技能，早就形成了相對穩定的生存方式。

    雖然但是，云青嵐其實覺得他們教導合作捕獵的時間為時過早。

    讓小游隼們吃飯已經算是提前學習，這還是它們看到小游隼試著自己吃飯才提前教導，現在又要提前教它們捕獵，做一只小游隼也需要那么卷了嗎？

    其他的小游隼這時候吃飯要靠爸媽喂呢。

    白櫟的理由則是擔心他們兩只隼出現了意外，小游隼們要像他們小時候一樣，早早出去找食物，現在看了，學習了，留下點印象，以后能用到。

    云青嵐聽了白櫟的理由，先是撲上去捂住他的嘴，讓白櫟收回剛才的話。

    呸呸呸，不知道什么叫作好的不靈壞的靈。

    但話糙理不糙，云青嵐也是認同了白櫟的想法，多一項技能多一條退路，不能把話說的太絕對，多展示幾次，多少能帶來點潛在的影響。

    所以家長們還是教了，常常帶回活的獵物在小游隼面前展示。

    幾次教導課程結束，家長們帶著獵物返回，面對跑過來接取食物的小游隼們，白櫟沒把獵物給他們，收回爪子壓住獵物，詢問它們有沒有學會了什么。

    小游隼們一起疑惑歪頭，看著家長腳下的獵物，不明白家長們的意思。

    看來看去，視線落在獵物身上。

    小隼們目光誠懇。

    云青嵐扒拉巢屋，沿著墻壁和石子縫隙找了一圈，沒看見多余的羽毛和其它鳥類入住的痕跡。

    挺好的，清潔任務少了一項，畢竟不是所有的鳥都注意衛生。

    回到熟悉的鳥巢，懷念欣喜的同時，還有些不適應。

    一個原因是南邊北邊鳥巢的格局不同，乍一換地方出入不方便，他早起犯迷糊想出巢屋，出門的習慣還沒糾正回來，往南方鳥巢的開口方向蹦，一頭撞上墻壁，砰咚巨響，眼冒金星倒下，嚇得屋外的白櫟跑回來看發生了什么。

    還有一個原因，六一沒接著和他們一塊住。

    老游隼回到北方，無視小游隼眼巴巴的目光，施施然鉆進鄰邊的小鳥巢，收拾一番，準備長住。

    以往游隼們住在一塊，吃不完的獵物共享不說，聊天講話出個聲就能交流對話。

    突然一分開，小游隼們都不適應。云青嵐蹲在門口賞風景，看到好看的小鳥，跑過的小動物，興奮喊著六一，喊了半天得不到回應，再看周圍，哪有什么老游隼，一根羽毛都看不到。

    白櫟也不例外，帶著額外抓的獵物返回，屋中只有小伙伴沒看到六一，下意識呼喚，叫聲讓林中飛鳥受驚逃離，老游隼始終未現身。

    兩只小游隼對視，皆從對方眼中看出無奈，只好盡快調整適應。

    然而遷徙所帶來的影響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大，需要適應的地方不僅僅是鳥巢和六一不在的簡單兩個方面。

    一冬天過去，飛禽能飛走的都飛走了，余下的多數是陸地動物和水中的生物。

    大雪封山，厚厚的積雪掩蓋地面，殘存的草葉埋在雪下，扒開雪被都要費好一番功夫。

    植食性動物找不到草葉，肉食性動物也找不到獵物，雙方都瘦了一大圈。游隼們返回后看到的動物皆是如此，大老虎近期眼冒綠光，看到哪只都想抓。

    最讓云青嵐心塞的一點是，去年他領地中辛辛苦苦攢下的小鳥群通通消失，遷徙未歸，晚上睡覺的鳥叫聲音也減弱不少。

    精心存下的儲備糧沒了。

    遷徙是千百年保持的慣例，他一只小游隼肯定無法改變。

    既是無法避免的事，云青嵐振作精神，進行下一輪的準備。

    南遷的鳥尚未歸來，獵物減少，游隼們捕獵范圍擴大，向外延伸，每日飛得是遠了點，但不至于挨餓。

    他們屬于早先抵達的一批，上空的遷徙尚未結束，天天都有鳥群經過，回歸的鳥中少不了雁群。

    有一便有二，游隼還吃了不止一次，云青嵐天天對著天上的雁群流口水。

    別人是雁過拔毛，他們是要把整只大雁留下。

    云青嵐口水流了一灘，擦掉口水，尋找其它目標。

    不是他不想吃，相對會使用工具的人類，動物們多是依靠身體素質，使用原始野蠻攻擊手段，拋開科技影響，只比拼身體，體型大的動物往往天生占據優勢。

    想制服一只大雁，兩只游隼不夠，三只一起上才算是保險。

    如果正值壯年的落雪還在，云青嵐保證不帶猶豫。

    但另一只游隼是六一。還細心地多抓了一只，用以應付電燈泡小游隼們。

    但一只小小的鳥，又如何能滿足兩只饑餓的小游隼。

    屋頂上的游隼家長們捕獵能力不弱，而且城市中的地形適合游隼生存，還有眾多的鴿子斑鳩能捕捉，食物充足的小游隼們以往的食物競爭不激烈。

    今日是次例外。

    隼多肉少，小游隼們爭搶起食物，注定會有一只隼吃不飽。

    力道大的小游隼搶過食物走遠，把食物護在身下，狼吞虎咽進食。

    沒吃到食物的小游隼咂咂嘴，眼睛看向成年游隼們腳下的食物。

    它眼中，陌生的成年游隼們很奇怪。

    腳下有獵物卻不吃，反而對對方的羽毛更感興趣，你幫我梳一下，我幫你梳一下，周身的氛圍讓小游隼眼熟。

    它在父母那看過好多次。

    鳥類能表達情感的方式本就不多，能夠分享食物都是極親昵的舉動。感情好的夫妻沒到繁殖季時也會做出鞠躬的示愛動作，游隼雙方保持鞠躬動作，面對著蹦跳轉圈，不失為一種調情手段。

    長大后，護巢的時間減少，不用長期待在巢屋中，小游隼不止一次看過家長們飛到臨邊的樓頂上摸魚約會，蹦跳著鞠躬轉圈，半點不遮擋。

    看得多了，小隼習以為常，并不覺得有什么需要回避的地方，一點聲響不發出地走過去，瞄準地上沒有隼吃的食物。

    咬住獵物，卻沒拖動，發現是游隼們踩到了獵物的一截翅膀，它腦袋伸到游隼們中間，想讓好說話一點的大隼讓一讓。

    相互貼貼梳毛之時，突然插入一個小腦袋是個什么體驗？

    白櫟和小游隼大眼瞪小眼。

    小游隼低頭看他腳踩著的食物，意思明顯。

    白櫟：“……”

    小游隼美滋滋地叼著食物，翹著尾巴，一溜煙跑去角落。

    云青嵐心累望天，盼望小游隼家長回歸的心情達到極致。

    游隼家長們趕回的速度很快。

    臺風離開的一個小時內，他們冒著小雨一同趕來，爪子帶有食物，頭上的羽毛濕潤，一撮撮豎起，團成小尖尖，發型凌亂來不及進行形象管理。

    至于家長們在外經歷了什么，為什么臺風天沒能趕回來，此類的事與游隼無關。

    將小游隼們交還給隼媽，做了一樁好事的游隼們拿了游隼家長帶回的一只獵物墊肚子。

    無論是什么動物，陌生的同類看上自己帶回來的食物難免會抗拒。帶回的獵物被動，雄隼炸毛，毛發蓬開，擋在云青嵐和白櫟面前，瞪視他們。

    云青嵐抓起獵物，沖著小游隼們咕啾咕啾。

    雄隼看看巢屋中安然無恙的孩子們，氣勢一弱。

    護食，不護食，護食，不護食……

    好在他們不是孤身一隼。

    兩只游隼輪流守夜，提防暗處的敵人。

    盡管有白櫟的守候，初次在野外睡覺，云青嵐還是稍有不安心。

    陌生的地方，連夜晚的動靜都有稍許的不同，山林之中比起塔樓少了一些汽車駛過的機械聲，這邊動物更多，叫聲摻雜不一，聲音混合，別有一番感覺。

    比起塔樓，這里是更加純正的野外。

    云青嵐知道，過不了多久他就將適應，伴著這種聲音安然入睡。

    但并不代表他們就此安定下來。

    茂密的樹林生機勃發，卻不適合作為游隼的居住地。

    他們還需往更遠處飛行，尋找適合游隼的廣闊狩獵場。

    第 28 章   暫住地找到了

    清晨的陽光從葉片縫隙中鉆入，光線照到眼皮，視野斑駁不清。

    樹杈上睡覺一不注意就會掉下，還得留個心眼不能隨便亂動，云青嵐伸出腿張翅膀，活動睡僵的腿腳。

    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野外只睡了一覺，他便想念起寬敞舒適隨便打滾，怎么造作都不用擔心掉下的巢屋。

    焦糖色的身影飛速接近，快要降落時急剎停住，飛出去追獵物的白櫟返回。

    礙于追出去時云青嵐還沒睡醒，追了幾百米他就放棄追逐，飛蕩一圈后回來。

    早起活動的小游隼神采奕奕，完全不見疲憊，掏出昨日打包帶走的免費糧，嫻熟打開袋子。

    白櫟欲要抓禮品的動作一停，飛到地，叼起圈圈的一邊，抬起，套住選中的禮品，然后叼住物品，飛向云青嵐，把禮品放到他的面前。

    隼，套到了禮品

    一排排的小玩偶小玩具，唯一的一袋零食禮包被隼選走了。

    套圈圈的老板愣住了，云青嵐也愣住了。

    原來之前的魚食是這么來的。

    七夕的活動場地中，他沒有和白櫟一起走動，所以不知道那包魚食的具體獲取方式，現在知道了魚食的獲取方法。

    云青嵐啄啄禮包，袋子發出細碎的響動。

    他看向老板，心中猶豫。

    當著老板的面拿走禮品不好，還是還回去吧？

    零食里面都是手指餅干、小圓餅、夾心餅干等餅干零食，普通的小鳥送了也就送了，面前的兩只鳥看著不像是吃谷物的動物，可不能亂吃。

    不確定游隼能不能吃零食，老板彎腰拿了個毛茸茸的小鳥玩偶，伸手去拿零食包，說：“這個給你們，來，把零食給我。”

    套圈的小禮品批發來的，不算貴重，游隼拿去玩就拿去玩了，老板送出去也不心疼。

    白色的小鳥玩偶絨毛柔軟，黑色的眼珠反射著光，像天鵝又像鴨子，看不出具體的原型。

    是個大方的好老板，如此一來，更是不能做壞事。

    云青嵐護住零食袋子，找了個樹枝藏好，然后飛回，停在套圈的禮品區。

    免費的npc不當，但收費的npc可以試試。 白櫟和王家獨女王斐的訂婚宴設在C市最豪華的五星級酒店，僅僅是訂婚便辦到上百桌，幾乎請遍c市所有有頭有臉的人物。

    周五，云青嵐的假期用完了。他開車上班時經過酒店門口，看到門口立了巨大無比的牌子，寫著白櫟和王斐的名字。

    他面無表情地收回目光，照常開車到醫院，做了一天復雜的外科手術。

    下班前，他站在洗手間反復搓洗雙手，望著水流從指尖不停穿過，仿佛又聞到了那股淡淡的腥味。

    自從醉酒那晚做了荒唐的夢之后，這股腥味隱隱綽綽，總是毫無征兆地忽然出現，又在凝神去聞時消失不見。

    神秘，冰涼，飄忽不定。

    像記憶里已經模糊的水母。

    水嘩嘩流走，云青嵐把臉也埋下去，洗了個冷水臉，然后草草擦干水分，脫掉白大褂，換上正裝，提起公文包。

    公文包里，裝著偽造出來的訂婚邀請函，還有一整套用途完整的廚房刀具。

    晚高峰，C市車水馬龍，道路擁堵得如同十幾年沒有疏通過的下水道。云青嵐堵在前往訂婚宴的路上，盯著眼前的紅色車尾燈，總覺得尾燈像沒有干涸的血漬。

    意識越飄越遠，他仿佛又置身于困擾他好幾日的血腥夢境里。

    夢境的婚禮上，他和白櫟身著同樣的白色西裝，他的右手帶著婚戒，手心握著一把手術刀，刀尖沒在白櫟的心臟中，鮮血給西裝染出一朵朵絢爛的玫瑰花。而白櫟淺色的眼睛里專注又深情地映著他的影子，雙臂將他用力環抱，用艷麗的嘴唇說著愛和忠誠，一直到海嘯從天邊涌過來，將他們共同吞沒、以永不可能分離的姿勢。

    車停在酒店樓下時，云青嵐還沒有從夢境里回過神來。

    他靠在云向盤上，緩緩吸氣，再呼氣，努力平息心中翻騰的情緒，等到臉上的神色徹底冷卻下來，才拎著包下車。

    白家包下了整個酒店，云青嵐走上大堂的時候，發現來賓似乎并沒有他想象的多，收賀禮的地云只稀稀拉拉站了十來個人，來回走動的賓客也絕大部分都是男性，幾乎見不到女性賓客的身影。

    甚至……有些賓客腰部囊鼓鼓的，氣質出眾，細瞧起來有些像便衣警察。

    云青嵐皺起眉，不再四處亂看，低調地走到前臺。

    禮儀熱情地迎上來，確認完他的邀請函之后將他引向電梯。電梯前被拉了警戒線，區區一個婚宴，竟要求每個人進電梯之前都要過嚴格的安檢。

    一股淡淡的異樣感從心底萌生，云青嵐隱隱覺得自己抓到了一點什么，卻又無法在這個時候很冷靜地去細想。

    安檢人員已經微笑著盯住了他的包：“您好，歡迎來參加今晚的婚宴。”

    云青嵐神色自若地停下腳步：“抱歉，我需要回車里拿一下東西。”

    他轉身，想在酒店找個地云把刀藏匿起來，還沒來得及邁開腳步，忽然有一個陌生的聲音從旁邊叫住他。

    “云醫生！”

    云青嵐轉過頭。

    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高大男人站在不遠處，國字臉，濃眉大眼，眉尾有一道深刻的刀疤一直貫穿到顴骨，臉上帶著熱情的笑容，大步走過來和他握手。

    云青嵐摸到了極厚的槍繭，不動聲色地往他腰后看了一眼，風衣的陰影之中隱隱有金屬的冷光閃過。

    “您是？”他禮貌地問。

    男人道：“我姓李，單字一個旋，是白櫟的朋友。一直聽他提起你，今天終于見到真人了，云醫生，久仰久仰。”

    云青嵐握緊公文包。

    “李警官。”他道，“我不記得白櫟有警局的朋友。”

    被戳破了身份的李旋只是笑，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半開玩笑道：“看來你對他的了解也不夠深嘛。”

    云青嵐沒說話。

    李旋自然熟地攬住他的肩，像是知道他的小秘密，直接跟保安打了聲招呼，越過安檢程序把云青嵐帶進電梯：“今天是個大好的日子，他特地囑咐過我，讓我好好招待你。”

    云青嵐神色一頓。

    他沉默兩秒，然后復雜地笑了一下：“怕我攪了他的喜事？”

    李旋摁下頂層，望著一下接一下跳動的數字，牛頭不對馬嘴地回答：“不。云醫生，你永遠不會攪了他的喜事，你很重要，是唯一能拴住他的繩子。我一直在猶豫該怎么邀請你來參加婚宴，后來轉念一想——無論有沒有邀請函，你是一定會來的。”

    說到這里，他溫和地笑了笑：“我沒有賭錯。”

    云青嵐的視線轉過來：“什么意思？”

    李旋露出若無其事的笑，有些神叨叨的，又道：“等今天的事過去了，我得專門請你吃頓飯，好好感謝你一下。”

    云青嵐眉間擰起。

    說話間，電梯到達頂層。宴會廳的人比下面更多一些，看上去終于有了婚宴的模樣，但一眼過去又是不少便衣混在其中，比大廳的還要多。

    或者……這里也許全是便衣，一個正常的賓客都沒有。

    李旋似乎身居高位，他走在前面，再沒有人過來提安檢的事。云青嵐拎著他的刀，一路暢通無阻，被帶到了離舞臺最近的休息間。

    李旋開了燈：“在這坐會兒，等會白櫟會過來找你。”

    云青嵐的視線迅速掃過整個房間，這里隔音極佳，沒有任何攝像頭，地上鋪了厚厚的地毯，哪怕是幾十個成年男性在這里斗毆，外面恐怕都察覺不到半分，堪稱完美的犯罪現場。

    像是特地為他實施計劃而挑選的。

    心中的疑慮漸深。云青嵐轉身想問白櫟現在在哪，忽然聽到“砰”地一聲，李旋動作極為迅速地合上了門。

    房間里頓時只剩下他一個。

    極佳的隔音讓這里靜得能讓人產生耳鳴。云青嵐拿出手機看時間，距離訂婚宴開始只有不到十分鐘。

    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將刀從包里拿出來，藏在貼身的上衣內側口袋，嘗試著伸手去拉門——

    門把手卡住了。

    李旋果然把他反鎖在了房間里。

    云青嵐慢慢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重新坐回沙發里，開始快速梳理今天婚宴上的種種異常。

    在槍.支管制極嚴的制度下，一次性出現這么多持槍便衣，都是聚集在同一個婚宴，顯然不僅僅只是為了維持秩序這么簡單。

    而婚宴的另一個主角——王家世代經商，在C市并不算太出彩，和白家比起來相差甚遠，不可能有調動這么多警察的能量。

    結論似乎很好得出：

    今天的訂婚宴，或許是白家和警察的一場合作。

    這個念頭產生之后，云青嵐勾起一個自嘲的笑容。他無法確定自己的判斷是否理智，白櫟聯姻的事已經讓他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

    現在被關在房間里，他反倒平靜了一些，在休息間的沙發里坐下，低頭看著手機上的時間。

    離婚宴開始越來越近。

    宴會廳里暖氣很充足，一直維持在二十度以上。但隨著婚宴的靠近，四周似乎悄無聲息地變冷，且冷得越來越快。

    最開始，只是感覺空調出了問題。

    到了開始前的最后兩分鐘，溫度急轉直下。

    云青嵐套著毛呢材質的厚西裝，里面還穿了羊毛馬甲、加厚襯衣，仍然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這樣的“冷”與室外的冷是不同的，空氣好像變成了有實體的冰水，將全身浸泡其中，從皮膚開始一點點滲透進去。

    云青嵐突然一陣沒有來的心悸，胸口怦怦直跳，下意識環顧起四周，隱隱覺得自己聽到了粗重緩慢的呼吸聲，就在房間里極近的地云。

    但房間里一個人都沒有。

    嘀嗒、嘀嗒、嘀嗒。

    手表指針跳到八點整——訂婚宴開始了。

    隔音極好的房間外面響起窸窸窣窣難以形容的聲音，像是無數節肢動物從地板上爬過，從門縫里慢慢蔓延開微妙的氣味，有點腥，有點甜，讓人聯想到人類的生殖器官，但不帶任何綺麗色彩，反而有著濃濃的恐怖感。

    云青嵐手背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把刀抽出來，站起身，嘗試著給白櫟撥打電話，那頭提醒無法接通。

    事情的發展似乎越來越超出預料。

    又或者，從白櫟背叛之后，他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差，已經差到會產生幻覺的地步。

    云青嵐呼吸急促，再次嘗試撥打電話，失敗后給白櫟發了短信，讓他把休息間的門打開，他有話要跟他說。

    如果今天這里真的發生事故，那么，無論如何，他必須和白櫟死在一起——

    這是云青嵐的最后一個念頭。

    下一刻，房間里忽然陷入徹底的黑暗，他聞到一股甜甜的玫瑰花香，隨后失去意識，倒在休息間的沙發里，手中還緊緊攥住那把鋒利的刀。

    ……

    門外，宴會大廳。

    白櫟身著純白色西裝，上衣口袋別了一朵嬌嫩欲滴的紅玫瑰，獨自站在鋪滿紅毯的舞臺之上，看了一眼被徹底封死的休息室，慢慢勾起一個興奮到極點的笑容。

    “晚安，親愛的。”他低聲自言自語，然后輕輕舔了一下唇角。

    他已經快無法忍受這種饑餓。

    想撕咬，想吞咽，想大口飲“蟻后”的血液，想用胃酸將祂溶解成一堆絕佳的養料，去孕育他和愛人的后代——

    簡直無法忍耐。

    一、秒、都、不、行。

    隼頭一伸，接住一個塑料圈，脖子上已經有一疊的圈圈。

    套住游隼的人發出一聲歡呼，絲毫不介意套游隼是得不到禮品的事。

    損失點小錢無妨，套游隼沒有禮品，但外面可套不到游隼。

    云青嵐隼低頭數數圈子，眼看數量差不多，估量一下價錢，見好就收，放下圈子，收工回家。

    玩一玩就好，可別讓老板被舉報利用游隼賺錢了。

    幫老板賺了點營業額，隼們抓著他們賺到的禮品，放到屋子角落，準備下次拿到河邊去喂魚。

    過年夜晚，煙花照亮天際，細碎的火花四處散落，點綴夜空。

    此時此刻，新年第一天，不抓緊時間許愿更待何時。

    云青嵐對白櫟一陣忽悠，讓他跟著一起閉眼睛許下新年愿望。

    響徹天際的煙花有一瞬間的暫停，星辰熠熠生輝，聆聽游隼們的愿望。

    許完愿，云青嵐又耐不住，探過頭，小聲咕啾，問白櫟的愿望是什么。

    把好奇隼隼的頭推回去，白櫟嚴肅拒絕回答他的問題。

    鳥巢中留下的味道淡薄，無鳥居住，游隼們站在巢屋清理一番羽毛，將粗長破舊的那一批丟出，留下柔軟潔凈的細羽。

    云青嵐從白櫟爪中誓死保下的細羽。

    猛禽捕獵離不開有力的爪子，隼鳥的爪子抓握力度不算出眾，為了鍛煉爪子力氣，巢內沒有柔軟的內墊，都是凹凸不平整的石子，

    人工巢也不例外，小游隼們生活的巢屋底部全都是碎碎的小石子，落雪雖忙，有時也會順手清理巢屋內的羽毛，弄得云青嵐想找處柔軟地睡覺都沒辦法。

    剛開始，睡慣了床墊的云青嵐很不適應，悄悄撿來小羽毛鋪地面，結果剛有個雛形就被落雪看到，一爪子連其他要扔的羽毛一并帶出。

    失去一個就接著造，小游隼不甘心，為自己美好的睡眠奮斗，屢戰屢敗，屢敗屢戰，戰到后面……就放棄了。

    ——枕著啾啾和白櫟睡覺更舒服。

    現在則不同！

    離開老母親搬出來居住，柔軟舒服的內墊肯定要安排上！

    第 29 章   被搶劫了？

    云青嵐開心地把自己埋進羽毛里。

    并開始撒歡。

    東踩踩，西鉆鉆，滾來滾去，扎進羽毛里再突然蹦起來。

    高興過頭，像是看到泥潭進去打滾的二狗子。

    白櫟沒見過滾泥潭的狗子，只知道云青嵐身上沾滿了許多小碎羽毛。

    對方正處于開心之中，小游隼忍住了，禮貌地沒有打斷。

    云青嵐從羽毛中竄出來。

    羽毛漫天飛。

    不僅落到他的身上，還落到白櫟身上。

    白櫟又忍了忍。他用力搖頭，近乎崩潰，順從地喊著他的名字：“白櫟，小鹿，小鹿……！！”

    “在，親愛的，”白櫟的觸手細細品嘗著新的戰利品，編譯其中的遺傳密碼，“再說點好聽的，今晚你又帶刀來參加我們的訂婚宴了，想用那把刀干什么呢？”

    他明知故問。

    云青嵐用力抓著他的頭發，不知從哪里爆發出了夸張的力量，在徹底崩潰前又頑強地翻過身來，將他反壓在枕頭上，低下頭去，與他極近的面對面，瞳孔里清楚地映出白櫟的臉。

    汗在一滴一滴地往下墜，落在白櫟的恐怖觸手上。

    云青嵐喉嚨里擠出沙啞的瘋癲之語，用恨不得將頭皮拽下來的力度，死死扣著白櫟的后腦勺。

    “是我的……不允許……”他說，“我愛你……我們……一起去死……我愛你……”

    白櫟猛地吸了一口氣。

    他瞇起眼睛，光是聽到這句話便瞬間達到了臨界。頭皮在陣陣發麻，觸手吞咽下去的第二批種子立刻被消化殆盡，土壤中隱隱有了新的溫度產生。

    他仍然沒有停下，雙手順著這個姿勢扣住云青嵐，屬于人類的構造緩緩把他釘在觸手堆里。

    自此，云青嵐失守了最后一塊密地。

    白櫟的正事——是關于繁衍。

    “蟻后”的繁衍守則。

    第一步，確認繁衍對象的愛意（或者恨意），越濃烈越好。

    人類是一種神奇的造物，柔弱，渺小，朝生夕死，甚至比不上宇宙中一粒無傷大雅的塵埃，偏偏又帶著微不可查的“神性”，似乎在被創造的時候得到了“祂”不經意的注目，于是順利竊取到喜怒哀樂，在這個諸神隕落的時代里狂野生長。

    而當人類陷入到最癲狂的愛恨之中時，屬于“神”的那部分微小特性便會激發到極致，終于可以被“捕捉”和“收集”，成為繁衍的最佳養料。

    這并不難，人類在愛恨上擁有與生俱來的天賦，只需要一些小手段，就能讓他們完全墮落。不酷不帥的可愛小游隼盯著人們錄像的手機，懷疑自己的視頻是不是被傳播到網上，所以人盡皆知。

    他搖頭甩開不切實際的猜測。

    不應該不應該，游隼那么多，他只是平平無奇的一只小隼。

    平平無奇的小游隼盤旋升空，表演了個看起很高難度，實際上確實是高難度的螺旋旋轉飛行，于眾人的驚嘆中瀟灑離開。

    明年再來，隼就是換完羽毛的成年隼了。

    看隼悄悄努力，然后驚艷所有人！

    逛完公園，云青嵐飛去釣魚點查看釣魚佬是否刷新。

    來的次數多，云青嵐大致認識了一同吃魚的貓。

    大多數是橘貓，還有白貓和貍花，常常靠在一起舔毛的是奶牛和三花。

    廖子安確實是在，但今天沒做釣魚佬。

    手上拿著拌了雞胸肉的貓糧，倒進帶來的小塑料碗里，給貓貓們換換口味，吃了頓大餐。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云青嵐不明所以。

    廖子安看到他，從包里掏出兩只市場買來的肉鴿，塞給他。

    人類環視一圈：“誒，你朋友沒來啊？我還想著當面一起說呢？”

    云青嵐沒客氣，踩著鴿子聽他說。

    貓貓小情侶中三花是只貌美小母貓，脾氣好不撓人。

    也不撓隼。

    廖子安蹲在小情侶貓旁，摸摸三花，咧嘴，笑得開心，“我昨天表白成功了，今天來請大家吃一頓。”

    他，脫單了。

    加入成雙成對聯盟。

    云青嵐吃著鴿子，猝不及防被塞了口狗糧。

    他停下動作，看了一圈，拖著鴿子，加入到單身貓們的陣營中。

    這樣才對。

    “不對，你該在這。”廖子安指指身旁的欄桿，遺憾道：“可惜少了一只游隼，不然就齊了。”

    不，白櫟來了他也不過去。

    云青嵐啃著鴿子，心想：

    他們之間，是純潔的友情！

    游隼養父母們震驚。

    我難道出了一趟超級超級遠的門？

    隼看周圍，發現一個多出的鴿子——人類贈送的撫養費。

    隼搜刮記憶庫，沒找到它帶回鴿子的記憶。

    那應該是……失憶了？

    隼呆呆地把小鳥團摟在身下。

    “送破殼的鳥，你們確定？”

    現在想來他們的工作內容不同，有些事喂養幼鳥的人內部有過討論，但是外面的人并不知道。

    負責人雙臂交叉于胸前，推推眼鏡，鏡片一閃，周圍仿佛響起bgm。

    他提醒道：“游隼們在我們這里可是只偷鳥蛋不偷幼鳥。”

    游隼偷鳥蛋的詳細事情且不多糾結，他們守護工作室，提防游隼，自然對游隼們多些了解。

    論起鳥蛋和幼鳥的偷盜難度，無疑是鳥蛋的難度更大。

    幼鳥能堅持到短程飛行，隨便拿個袋子一兜，輕易就能帶走，不用去尋找保溫材料。

    但游隼們執著于鳥蛋。

    鳥蛋的保溫箱安放在窗戶邊，偷蛋被抓，白櫟后期連掩飾都不帶掩飾了，每日早上準時打卡，蹲在窗戶玻璃外看鳥蛋。

    那么多鳥蛋，不能分我一個嗎？

    隼直勾勾地盯著鳥蛋，看上去像是要把鳥蛋盡數吞入腹中，看得工作人員心驚膽戰，

    也是如此，育兒室緊急更換了一批只能內部開合的窗戶鎖，防止游隼們從外面打開。

    聽完負責人的講述，想要送幼鳥的小李等人陷入沉思。

    按照這么說，云云白櫟確實是更喜歡鳥蛋。白櫟并不知道云青嵐糾結的心理活動，他提出這個要求的原因很簡單：

    現在最壞的情況就是云青嵐從頭到尾都在騙他，出去就會一個人逃跑，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發生，以后再也沒有故事聽了，還是現在就聽回本比較好。

    是的，他在答應和云青嵐一起出去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面對這種情況的準備。

    白櫟向來是個不喜歡后悔的人，既然他最開始就已經決定了放云青嵐走，那么即使云青嵐后來是自己逃走的，他也不會生氣了，畢竟他本就準備這么做。

    只是要趁著現在多聽一點故事，不然就虧大了。

    因此，見云青嵐久久沒有回話，白櫟有點著急了，他拉了拉云青嵐的衣袖，催促道：“還說嗎？”

    云青嵐原本還在猶豫，一轉頭對上白櫟眼巴巴的目光。

    誰對上這樣的眼神會不心軟呢？

    云青嵐一下子沒了剛才躊躇的心思，暗暗在心里嘆了口氣，道：“說。”

    因為剛才被勒住脖子的原因，云青嵐的嗓音還有些沙啞，他取出一瓶水，含了一口后慢慢咽下，直到感覺到嗓子好受了一點才從包里拿出另外一本《復仇三公主VS冰山三王子》繼續道：

    【落殤并沒有在意臺下的竊竊私語聲，冷著臉走到了教室靠窗的空位坐下，身上疏離的氣質讓她的同桌抖了抖，忍不住就開始收拾東西跑路。

    茉語見落殤身邊沒人，便直接拉著琉夢分別坐到了她的旁邊與后座，嘆著氣抱怨道：“真是的，明明我們已經學完了所有課程，取得哈佛大學的博士學位了，為什么媽媽還要讓我們來上高中？”

    琉夢在后桌溫溫柔柔地笑：“茉語，別這么說，畢竟偶爾來體驗一下正常的高中生活也很有趣呢。”

    充滿傷痛的過往讓她們注定活得更加沉重，無論是殘酷的殺手訓練還是高強度的學習，都讓原本天真的三個女孩成長地更加狠厲，現在可以回歸校園生活，對于她們來說也算是難得的休息。

    “幼稚無趣的生活。”落殤冷著臉評價道。

    “殤你也不要這么說嘛~”

    三個人打打鬧鬧，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行為正被班中的另一個女生嫉妒地注視著。】

    “男主呢？”白櫟忍不住開口問道。

    明明剛才男主都已經出場了，怎么現在又消失了？總不會是他認錯男主了吧？

    云青嵐拿著書的手不自然地僵硬了一下才繼續道：“馬上就出場了。”

    白櫟于是安靜了下來，期待著接下來的內容。

    但云青嵐口中的“馬上”卻遲遲沒有到來，落殤三人先是在學校的數學課上大出風頭，打臉了眼高手低的老師，并直接將其解雇，然后又在眾人羨慕嫉妒的目光下回到了學校分配的豪華別墅。

    緊接著，一開始在班里看不慣她們的女生來到了別墅門口，對著落殤進行了一陣冷嘲熱諷之后，直接被落殤出手揍了，開始怨毒地咒罵落殤。

    聽到這里，白櫟已經被云青嵐投喂了一小包葡萄干、一盒蘇打餅干、一杯熱牛奶和一個蘋果，他都已經快要吃撐了，也沒聽到關于男主的一星半點。

    游隼們表現出的智商都不低，若是硬送鳥團，如果不合他們的心意，產生警惕而不收養幼鳥，他們辛苦做出的收養提案，豈不是白做了。

    鳥蛋能變成破殼的幼鳥，幼鳥變不成鳥蛋。

    云云和白櫟如果不收留，他們勢必要根據之后的情況再找一對養父母，無形增加一筆工作。

    念及此事，所有人態度一變，拿出十二分精力，討論游隼們送鳥蛋還是送鳥團。

    討論一番后，送鳥蛋的計劃還挺有可行性的。

    一來鳥蛋沒有帶離開多久，氣味仍在，既然游隼們前期愿意幫忙孵化鳥蛋，現在送去的成功率說不定會更大。

    二來現在的技術，放出個保溫毯，能讓鳥蛋一個多小時不失溫，是他們野外救助鳥蛋常用的工具。人隨時守在鳥巢下，游隼們一旦表現出不滿意的態度，再立刻回收鳥蛋。

    細細一梳理，眼下的計劃看起來具有可行性。

    云青嵐無助地抓著他的觸手，瞳孔渙散，說不出話。

    白櫟湊近他整個汗濕的臉，獸類般緩慢舔舐他的皮膚。“你喜歡這個，”他又篤定地說，“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就一直一直盯著我的觸手看，用稚嫩的聲音不停夸我美……寶貝，你就是喜歡我的觸手，對不對？”

    云青嵐發出一聲哽咽。

    白櫟興奮得幾乎維持不住人類形態，他慢慢轉動，把愛人逼到絕地：“這個形狀可以嗎？是為你定制的，或者你還有別的更想要的需求？說出來，寶貝，說說看。”

    “……嗯？”

    “怎么哭了？……嵐嵐，為什么哭？”年齡越長，白櫟觀察，研究，思考，總結的次數越多。

    問題也越來越多，頗有一種要將世界鉆研明白的勁頭。

    動物多數按照本能行事，一些智商出眾的個體也多是總結生活經驗和捕獵技巧以應對殘酷的自然。

    六一最初還會回答他的問題，后面問到一些問題，老游隼也講解不清。

    為什么鳥會長羽毛？為什么陸地上的動物沒有羽毛？為什么魚可以在水里游動？

    別問隼，隼也不知道。

    六一竟感覺云青嵐曾經早早起來催促他捕食的行為不算什么了。

    被追在身后問問題才是最痛苦的。

    更痛苦的是這些問題還不知如何解答。

    老游隼心累地將腦袋扎進翅膀中。

    六一罷工不干，云青嵐接手這項工作，一時間感覺自己被十萬個為什么包圍。

    幸好人類生涯中學到的知識讓他能從容應對白櫟冒出小問題。

    這日，阻止完白櫟偷鳥拐鳥的行為，游隼們開啟新一輪的問答對話。

    “咯啾。”云青嵐沉痛詢問。

    為什么要抓小鳥回來。

    白櫟老老實實回答：給你帶的。

    小伙伴喜歡鳥團子，那就抓一只回來。

    謝……謝謝？

    云青嵐翅膀捂心，萬萬沒想到還有自己的這層原因。

    白櫟咕啾咕啾問不能抓小鳥回來嗎？

    “咯啾！”不行，那是別的鳥養大的小鳥。

    辛辛苦苦產蛋孵蛋才得到的幼鳥。

    原來如此，白櫟安靜思索。

    成功將長歪的幼苗掰回，又做了一件好事，云青嵐溜達離開。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不錯不錯，隼偷偷給自己豎了個大拇指。

    隼起飛，打算去抓今天的午餐。

    翅膀張開一半，跳入空中，隼聽到思索完畢的小伙伴對他說話。

    透明的液體順著云青嵐的眼角往下流，他仍然大睜著眼，死死盯著白櫟，似乎要將他用目光一筆一筆刻進骨頭里。

    這樣的目光落在白櫟身上，他也要發瘋了。

    他含住他的眼睛，舔干凈里面的眼淚，然后用人類的手掌遮住他的視野，除了手掌外的其余部分完全轉化成本體，將不停哭泣的、徹底崩潰的柔弱人類盤繞其中，像童話里守著珍寶的惡龍。

    窗外，皎潔的月亮不知何時蒙上了淡淡的血色，將詭異的月光灑在空無一人的香杏街……

    沒能忍住。

    但緣分就是如此，第二日，云青嵐和白櫟睡醒，四處閑逛，在腦海中完善地圖，飛行至一個湖泊，熟悉的背影出現在眼前。

    由于睡夢中反復出現，云青嵐確信，湖邊的就是昨天偷襲他的家伙！

    它抓著一條還未死去搖擺尾巴的魚，站立在湖泊岸邊。

    頭頂黑褐色橫紋，側面有一條寬闊黑帶，從頸部往下都是白色羽毛，胸部斑紋較少，是只年紀不大的魚鷹。

    魚鷹正準備進食，面前光線突然暗淡。

    它抬頭，發現兩只游隼并肩飛來，其中一只體型較小，但異常眼熟。

    畢竟昨天才搶了對方的獵物。

    眼眶邊有白色斑紋的游隼冷冷鳴叫，呼喚同伴，氣勢洶洶地朝魚鷹俯沖而去。

    魚鷹額角劃過無形的冷汗。

    怎么打架還帶幫手來？

    第 30 章   白櫟：請勿殃及池魚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游隼翅膀一扇，二話不說，發動攻擊，根本不給魚鷹半點解釋機會。

    也沒什么好解釋的，云青嵐加速前沖，眼中怒火燃燒。

    就是你小子昨天搶的獵物！

    兩雙爪子左右襲來，魚鷹大叫，斥罵對方不講武德。

    二打一圍攻算什么本事。

    游隼們頂著對方的罵聲，下手毫不手軟。

    云青嵐撓頭。

    巢屋中的游隼們動作都怪怪的，一只仰躺著看上方，一只背著人，一個勁看木板，也不知道木板上是有什么特別有意思的東西。

    監控中沒有記錄到，來之前也沒有負責監控的同事說游隼會去孵蛋啊。

    “這蛋……”收還是不收？

    巢屋外的人猶豫。

    尷尬的隼們一起靠向兩邊，給他讓出空間去拿蛋。

    您請您請，隨意拿。

    兩只隼練習的過程都不太順利，只能是蛋問題了！

    游隼們主動讓出假蛋。

    被甩鍋的假蛋：“……”

    不管人是如何研究游隼孵蛋，游隼們按照自己的生活繼續。

    成年游隼翅膀一揮，從水面飛過，抓起水下的魚飛到欄桿，把魚給等待已久的貓貓，貓們圍上來，取走游隼抓來的魚。

    一年不見，人類的釣魚技術沒有太大的增長，估計河岸的貓貓全是靠著自己，外出尋找食物給自己加餐。

    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是白櫟在抓魚，但是他也有磨煉自己的技術，抓幾條小魚不在話下，不用像去年那樣抓不到魚折騰好久。

    喂貓的壓力減輕，廖子安拇指豎起，夸贊道：“厲害。”

    隼往來于巢屋，河邊，山頂，三點一線，生活充實。

    游隼回來不久，冷氣跟著他們一同到來。

    寒風呼嘯，越過戈壁山脈，直達南方，游隼們夜里抱著暖和的毛毯睡覺，白天叼著毛毯去屋頂曬太陽。

    待到冷氣過去，天不太熱時再去海邊玩一玩。

    至此，又是一年冬天過去。

    紅燈籠高掛，張燈結彩，公園重新熱鬧。

    看到熟悉的紅色裝飾，云青嵐的嗓子隱隱作痛，想起了去年那看不到盡頭的隊。

    今年的隼謹慎拉上男朋友，保持警惕，堅決不去客串沒有薪水的npc。

    如果被發現，白櫟還能幫他分擔一點，隼不落地，停在高空的樹枝觀看活動，做好隨時跑走的準備。

    公園一如既往地籌備了節目，組織美食廣場的活動，爭取吃喝玩樂全都齊全，舞龍舞獅，花車游行，今年多了很多節目，在去年的基礎上做出創新，爭取讓活動辦的更有意思。

    煙火升起，鑼鼓喧囂，公園人群熙攘。因為事關白櫟的安全，云青嵐的臉色有些冷，白櫟這是第一次見到對自己冷臉的云青嵐，又加上自己剛剛才差點殺了對方，于是看著云青嵐脖子上的勒痕，悻悻地低頭不再說話了。

    云青嵐看著焉了吧唧的小觸手，一下子心軟了，他放軟了聲音：“沒關系，下次別這樣就行了。”

    他說著從背包里掏出了一顆奶糖，剝開后遞到白櫟的嘴邊：“剛才不是說苦嗎，吃顆糖？”

    可是剛才不止苦，你還兇了我呢。

    白櫟莫名地有些委屈，微微側過頭去避開抵到自己唇邊的糖，開口道：“你說的，不要亂吃東西。”

    云青嵐笑了：“吃我的沒關系，而且你第一天不是就吃過了嗎？這是奶糖。”

    白櫟還是有點不開心，但他不至于和糖過不去，于是勉強張嘴，叼走了云青嵐指尖的糖。

    熟悉的甜蜜的感覺再次席卷整個口腔，將原本苦澀的碘伏味一掃而空。

    奶糖，好好吃。

    白櫟瞇起眼睛，心情慢慢轉好了。

    他就像是不記仇的小貓一樣，又湊到了云青嵐身邊，用觸手卷起對方受傷的右手，不敢用力，只虛虛的卷著，問道：

    “剛才對不起喔，你的手還疼嗎？”

    “不疼，只是一點小傷，過幾天它自己就會愈合了。”云青嵐答道。

    聽到云青嵐沙啞的聲音，白櫟的目光上移，停在了自己造成的勒痕處，問道：“那這個呢？”

    “這個？”

    云青嵐不明所以地順著他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在摸到一片紅腫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脖子上的傷，自然地放下手道：

    “這個也沒關系的，過幾天也會好了，聲音也一樣，所以你不用擔心我哦。”

    云青嵐說著有些走神。

    不知道頂著這樣的痕跡帶著白櫟出去的時候會不會被外面的人誤會……果然還是要想辦法遮一遮。

    白櫟沒有注意到云青嵐一瞬間的走神，而是自顧自地開始思考。

    原來剛才的問題是算“擔心”嗎？

    那之前他的行為是不是也可以算作“擔心”？

    可是人類一般只會擔心對自己很重要的人，云青嵐對他來說重要嗎？

    不知道。

    這個問題顯然無法在短時間內得到結論，白櫟皺了皺眉，果斷地選擇放棄思考。

    云青嵐此時已經收拾好了地上的藥瓶和棉簽，看著白櫟，重又提起了剛才被各種意外中斷了的話題：

    “法陣已經消失了，現在你可以和我一起出去了嗎？”

    原因是他們加入進了一支由猛禽組成的隊伍中。

    中大體型的猛禽多為獨來獨往的獨行俠，小體型或者戰斗力較弱的猛禽倒是會結伴而行，但數量不算多，猛禽隊伍不密集，飛起來不用怕撞到別的小鳥。

    秋季食物充足，捕獵也不用擔心競爭過強。

    作為繁殖季結束后的遷徙，隊伍中不乏其他年輕的亞成年小游隼。

    遠遠看過去，小游隼們外表相似，人類的肉眼很難識別出游隼之間的不同。

    作為游隼中的一員，云青嵐辨認了半天發現……

    他，能識別出每只游隼的外貌特征！

    繼“當了游隼卻不會飛行”“當了游隼卻不會感知天氣”“當了游隼卻沒有內置導航”后，終于找到一項別的游隼會他也會的事情了。

    云青嵐感動到中午多吃了一只麻雀。

    世界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樹葉，所有個體都是獨一無二。

    游隼和游隼之間，大到體型，小到羽毛，都存在差異。這只隼的身體體型大，那只隼的羽毛顏色淺，還有像云青嵐這類有獨特顯眼標志的優勢。

    游隼的胸部為白色，頭部和臉頰覆蓋深色的羽毛，羽毛過渡相接之處也有區別。

    云青嵐身邊最熟的一個例子就是白櫟。

    亞成年小游隼胸口前的豎紋羽毛依舊沒變，臉上的羽毛位置也漸漸固定，云青嵐某一次站在白櫟右邊進食，驚訝的發現小伙伴側臉頰深色羽毛上有兩個半圓形的白色斑羽，兩塊白色羽毛貼在一起，就像一顆小小的愛心。

    哇哦。

    小伙伴也有特殊的標志。

    隊伍中的游隼多，他們還遇到一只顏色偏淺褐，羽毛多而密集，蓬松得像個小毛球的雌性亞成年游隼。

    外觀上看，這只游隼和其他游隼的區分明顯，應該是不同的亞種。

    不知其他鷹隼們的審美如何，云青嵐看到這只小游隼第一眼的想法是——可愛！

    毛茸茸的像只小鳥團子。

    云青嵐擼毛絨絨的心蠢蠢欲動。即使吃過兩次，云青嵐也不敢保證下次一定能成功。

    他從沒小看過大雁，沒小看過獵物。

    兔子急了會咬人，瀕死的大雁少說得要兩只游隼配合，奮力壓制才不至于讓其逃脫，誰都無法保證這一過程中會不會被獵物踢到，會不會受傷。

    遷徙返程，六一休息時間比南遷時更長，路途中的獵物多由云青嵐和白櫟負責。

    如果說北上時六一情況較差，抵達后就是松掉強撐的氣，疲憊感明顯，出門捕獵的次數都少了。

    小游隼們帶來食物，一隼抓著一只。

    云青嵐不知道游隼有無贍養親鳥的習慣，不知道他的行為是否符合人類對游隼習性的總結定義，但他目前有余力照顧六一，不可能束手旁觀。

    再說了，他看看身旁垂眼仔細給獵物拔毛的白櫟。

    云青嵐現在想通了，奇怪的游隼又不止他一只，他這一世就是只游隼，沒人知道他殼里有人靈魂，他做他想做的事，剩下的交給其它人去頭痛，實在想不通，排除個例，忽視他們便好。

    比起以往，小游隼們來得更勤快了。

    不放心，還開啟了盯梢模式，輪流守候。

    六一睡覺，他們守著；六一捕獵，他們跟著；六一吃飯，他們幫忙拔毛去皮；六一扇翅起飛，小游隼目露擔憂，生怕老游隼扭到哪里，緊張得不行。

    這般呵瓷娃娃的態度下，六一果斷憤怒了。

    年邁的游隼鼓翅起飛，翅翼末端，灰藍色的羽毛迎風飄展，瞬膜閃動，蓋住雙眼，減少高速飛行時氣流對眼睛的傷害，疾如閃電射入天空中的雁群。

    小游隼們呆愣一秒，急匆匆跟上。

    六一帶來了一場精彩的捕殺。

    被盯上的大雁遭到游隼的重擊，失去平衡，如凋零的落葉般旋轉飄落，六一緊隨其后，翅膀展開緊急停剎，調轉身形，向下急撲，追上落地的大雁，爪子扣住獵物纖長的脖頸。

    大雁站起身，翅膀拍打，將欲飛行，云青嵐趕到，抓住它的翅膀末端壓制，大雁動作一停，砸落到地，六一則抓住時機，給其致命一擊。

    游隼嘴尖染血，眼中殺氣未散，腳下大體型的雁氣息已絕。

    他沒用語言進行解釋，而是用更加直觀的動作表明態度。

    云青嵐眼睛亮亮的，非常給面子地咕啾咕啾送上夸夸。

    六一好，給他抓喜歡的大雁吃，更好！

    依舊負責攔截雁群的白櫟飛回，只看游隼們的站位就知道此次是誰作為攻擊主力，同樣輕鳴著送出回應。

    六一的身體情況尚可，毫無疑問是個好消息。

    未來，他們還能一起南下，回到公園山腰的小屋靠著睡覺曬太陽，去海邊吹海風。

    工作分攤，六一負責攻擊捕獵，他們來完成后續事項，小游隼們內心卸下包袱，輕快地處理起獵物。

    六一胸口起伏，輕輕喘氣，休息完后才上前進食。

    他度過了冬天，來到下一年。

    毛又多又軟，向外炸開，摸上去手感肯定不錯。

    一只小游隼目光慈愛地看著另一只小游隼。

    畫面有點怪，但總體上看去是美好的。

    作為和云青嵐相處時間最長，最了解他的白櫟卻感覺不對勁。

    果然。

    和他站在一起的小游隼眼睛放光，咯啾咯啾小聲和他暢談自己未來的打算。

    哦，還有套圈。

    樹樁原本是棵很大的樹，平面落腳的面積大，而且高度比地面高，遇到敵人可以靈活應對，找到這個樹樁后，游隼們都習慣在此進食。

    他將額外抓到的那條大點的魚放到樹樁上，腳下抓著小些的魚，高鳴呼喚。

    白櫟視野中，外觀相似的同類飛行而來，與之同時出現的還有一只鳥。

    魚鷹按捺不住了。

    游隼和魚鷹同時出現，并且都瞄準了樹樁上的食物，發現對方意圖，雙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雙雙沖刺，朝著樹樁拿出最快的速度，一左一右如同兩個炮彈般砸去。

    站在樹樁上的白櫟眼睛睜大。

    他回頭，就見云青嵐和魚鷹同時撞到樹樁，疼痛都顧不上，快速伸腳，分別抓住魚的兩端。

    魚鷹抓住魚，翅膀揚起，準備飛離，云青嵐不甘示弱，腳上緊緊抓著魚，意圖往另一側飛，結果兩只鳥短暫升空，抓著魚往反向飛，又因為挨得太近翅膀拍打翅膀干擾飛行，雙雙從空中摔下去。

    “砰咚——”

    一聲巨響。

    白櫟默默地，默默地，帶著自己的那條魚又遠離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