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仙俠的勾人精(十六)
封淵昏過去了。
唐乃十分艱難地把他扶到了床上。
她對外叫人,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封淵又加了什么結界,外面的小弟子聽見聲音卻進不來。林崇道和墨朗幾次用法術都無法沖進來,還是李天成聽到聲響, 察覺到封淵只是靈力失控, 并沒有什么大礙, 于是讓所有弟子先回去。
門口的林崇道欲言又止, 李天成說會代替封淵迎接遠客,并以修煉出錯為名向宗主解釋, 眾人這才散開。
“云……宮主。你自己多加小心……”
墨朗在外逗留了一會,擰不過催他去參加大會的弟子, 留下一句話就匆匆離開了。
門上還剩下一個人影, 對方緩緩地說:“云宮主, 師尊靈力蓬勃,若有失控之象, 萬萬不可靠近,我……和師弟去去就回。”
林崇道也走了。
唐乃這才收回視線, 她蹲在床邊, 看著床上閉目也在鎖著眉頭的封淵, 有些不安。
對方不是沒有昏迷過, 但還是第一次她看到他吐血過。
在她看來,吐血是受了很嚴重的傷才會有的反應, 所以封淵到底發生了什么才會吐血?他剛才一直在屋里了呀,難道如李長老說的那樣,是修煉出了差錯嗎?
【別看了,他沒事。】
“可是他到現在都沒有醒……”
【他是受了刺激, 導致靈力失控才昏迷的。他一會就能醒了。】
“受了刺激?”
【唉。】系統突然嘆口氣,【你還沒有明白嗎?他已經知道了另一個封淵的存在了。更準確地說, 知道了另一個封淵不是受你所迫,而是獨立的存在。】
唐乃猛地瞪大眼,差點栽個屁股墩:“他都知道了?那……數據泄露的事他也知道嗎?”
【看樣子不知道,好消息是他似乎將一切歸咎于他自己的心魔。所以等他醒來后你一定不要說漏嘴。】
“可是……”唐乃擰眉:“不是因為他的心魔,是數據的關系。如果他按照心魔治療自己,肯定會出問題的。”
【管他是因為什么。】系統不在乎地說:【你聽我的就可以。數據的事是機密,難道你要對他說實話嗎?反正已經快要結局了,他愿意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吧。】
唐乃還想說話,卻見床上的封淵的眉心一動,似乎陷入了夢魘。
封淵的眼前一片混沌,又幻化成模糊的紅。穿過薄紅,他看到了一抹飄散的白。那抹白在昏暗的山洞里,瑟縮成一團靠在墻角里。像是長在峭壁上的白曇花。他內心一動,是云凝棠。
他下意識地想要伸出手,然而身體已經自動靠過去,不受他控制地將對方抱在懷里。他大驚,然而剛一貼合,與他胸膛天生契合的柔軟像是云霧般化在了他的掌心,讓他瞬間不敢再動。
轉目之間,眼前又變成猩紅天色,他又在池邊緊貼著她冰涼的面頰,四目相對間,他看到了自己紅眸里的細雨。
懷中的柔軟尚未來得及抱緊,唇邊的甜意又卷土重來。轉瞬又是在高塔里,狹窄的床鋪邊,他一次又一次與對方勾纏,從無力的唇齒間掠奪。
這是他的記憶?不,是有了心魔之后的他的記憶。
他想要脫離,想要揮散這種假象。然而懷中的柔軟還有不斷吞進胸膛的清甜,像是世上最強大的迷魂蠱,讓他不斷地深陷、迷亂。
漸漸地,他反客為主,占有、侵入,分不清自己是誰,是白日那個道貌岸然的封淵,還是晚上那個偏執堅定的封淵?
此時此刻,他無所謂。
就在他想把懷中的柔軟徹底塞入自己的胸膛時,對方卻瞬間化作流云消散。
封淵驟然睜開眼。
一睜眼,就看到那個蒼白的小臉蹲在床鋪邊屏住呼吸看著他,指尖猶豫地懸在他緊鎖的眉頭。
他定定地看著對方,像是在確認她的存在般,突然輕聲開口。
唐乃看到封淵醒來,瞬間就松了一口氣。然后就聽到對方低啞的聲音:
“老婆……”
她一愣,是另一個封淵又出來了嗎?她無奈地低下頭。想著一會不知道怎么才能讓對方不哭,卻突然發現現在的封淵眼睛是黑色的……
她瞬間瞪大眼
封淵也是面色一變,反應比她還要劇烈。他如同被燙到一般坐起來,掃了一眼四周確認環境,這才繃著臉開口:
“我剛才……失去了神智?已經過去了多久了?”
唐乃回答他:“已經一上午了。”
封淵的唇瓣抿得死緊。
不僅是因為自己心神受創昏迷半日,還因為自己剛才竟然……叫了對方出現心魔時才會叫的稱呼。
老婆……亦為娘子,若是被心魔所困時叫對方還勉強可以理解,但是他現在已經清醒,卻還是如此呼喚對方,這實在是……毫無禮法!
他閉了閉眼,強行鎮定下來裝作無事地接著問:“有人來找過我嗎?”
唐乃把剛才外面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封淵點了一下頭,然后他就不說話了。
唐乃不由得屏住呼吸,小心地看了一眼封淵。然后從兜里掏出一顆辟谷丹遞給他:
“你半天沒有吃東西了……你說過辟谷丹也能恢復靈力的……”
白嫩嫩的掌心里躺著一顆圓滾滾的丹藥,像是白曇花托著一顆露珠。封淵一愣,視線從她的手心落在她的臉上。
一上午過去,她臉上的黑眼圈還在,眉頭輕輕擰著,眼底沒有試探,沒有好奇,只有一片澄澈。站在這偌大的內室里,顯得十分纖細,但又站在他的面前,顯得這個內室又是那么的小。
他一頓,像是被那顆丹藥刺到了一般,回過頭道:
“你……其實根本沒有用迷魂蠱控制我,是嗎?”
唐乃的嘴巴動了動,但她想到系統的告誡,于是只能不說話了。
但此時封淵心中已有答案,他輕聲道:“迷魂蠱的真相我已經知曉,并非是你蠱惑我,反而是我受心魔所迫,從一開始就……糾纏你。”
講到這里,已是無地自容。他緩緩站起來,看著唐乃的眼睛。
“我誤會你在先,將你困在劍宗在后,無智無禮,實在枉為一峰之首。”
他隨手一揮就將結界撤了下去,然后從腰間抹出一把劍,放在唐乃手里:
“我會向宗主說明情況,接受懲罰。在那之前,我三番兩次疑你動機,還因此將你陷入危險之地……這懲罰該由你親自降下……討回公道。”
唐乃握著冰涼的劍柄,瞬間一驚。
封淵讓她傷他?可是她……不想,也從來都沒有傷過人。
她下意識地退后一步,然而劍身一震,封淵瞬間握住劍尖上前一步。
“我知道你無法控制靈力,但寒鱗的力量是唯一能與宗門雷罰抗衡的仙器。”
他的話音一落,胸口瞬間暈出鮮紅。
唐乃的瞳孔一縮,下意識地看向對方。但封淵臉上沒有半點表情,甚至還想拉著劍尖更進一步。
看著紅色在漸漸擴大,她用力搖頭:“我不……我不想懲罰你……”
封淵皺眉,以為她在害怕,但看見她眼角的嫣紅,倏然內心一動。她好像……在擔心。
是在擔心他,還是在擔心“另一個”封淵?
到現在他才思考這個問題。畢竟自己有了魔性之后……心智退化,格外執拗。她可以叫醒他,也可以利用這一點輕易傷到他。但是她沒有,反而十分縱容他的各種無理要求……
她對另一個封淵和顏悅色,但又對白日的他不發一言。
想到這里,一時像是有甜蜜的花汁沁入口中,但吞咽下去,又覺得是苦的。
他放開她的手,緩緩將劍收回。
長睫一垂,就道:“如果你不想親自出手,可以換種方式。你想如何討回公道,我都會答應。但要在不傷天和不違背原則的情況下……”
唐乃被看著自己的手,有點后怕有點無奈:“我……真的不想懲罰你。”
封淵還想再說什么,突然皺了一下眉,看向外面:“宗主在叫我……我去去就回。”
他轉身就要走,但看到唐乃一個人站在偌大的洞府里,倏然眸光一閃:“你……想去外面走走嗎?”
唐乃一愣,她聽到外面的聲音,眼睛不免有些發亮。
“我將你關在洞府許久,你現在可以出去了,但是封魔大會在即,我暫時還不能放你去劍宗外面。”
他頓了頓,道:“只要將魔界徹底封印,我就徹底還你自由。”
唐乃點頭:“哦……”
封淵偏了偏頭,似乎不敢對上她的視線。從戒指里拿出一個袍子遞給她,唐乃認出來這是在魔界里用過的隱身袍:“如果你想出去的話,外面有各種宗門的修士……他們還對合歡宗有敵意,你小心。”
唐乃剛接過袍子,面前就沒了封淵的身影。
她沒有著急出去,而是看著地面的血跡,有些為難地皺緊眉毛。
【你看那點血做什么?心疼了?】
系統突然語氣奇怪的地問,唐乃捏著懷里的袍子,輕聲說:“封淵向我認錯了……現在的劇情改變得好大,到最后他還能殺了我嗎?”
【……】
系統這次沉默了一會,又嘆道:【怪我,為了能讓你躲懶找了一個這樣的結局……讓你總是惦記這一點,忘了關注自己的……你先不要在意結局了,既然他給了你討要補償的機會,你就多要點東西,在最后的時間里好好放松放松。】
“可是……結局完成不了我就沒辦法通關……”
【等時間一到,劍宗大亂的時候誰還顧得上你,你找機會往他劍上一撞就行了。】
唐乃終于松了一口氣,正想著,身后突然傳來細微的聲音。
“怎么回事?今天的結界怎么這么容易就打開了?”
她一回頭,就看到大門倏然被擠開,三個身影推搡著擠了進來。
發現她的視線,頓時尷尬一笑:“你、你能出來了?”
唐乃被落小雨三個人接了出去,說起結界的事,唐乃撓了撓頭,說封淵看自己最近沒有再想偷跑出去,于是就讓自己在劍宗里轉一轉。
林崇道眸光閃了閃,沒說什么。墨朗和落小雨倒是很開心,直接拉著她跑出洞府。
親眼看到各種修士在天上飛來飛去,唐乃不由得瞪大了眼。
與此同時,封淵站在帷幔之外,對著宗主低聲道:
“一切都是弟子的錯,是弟子學藝不精才引出心魔,導致生出許多誤會。弟子愿領責罰。”
帷幔無風自動,一股靈力纏在他的手腕上,然后傳出一道蒼老的聲音:
“心魔……?”
封淵皺眉,靈力瞬間收回,宗主又長嘆一聲:“這不怪你。魔界復雜難辨,那女子的迷魂蠱還在你的體內,你能生出心魔絕非是一己之過。”
封淵瞬間沉聲道:“并非是他人之過,云凝棠她……不知何故,失去了對靈力的控制。是弟子之前自以為是,以為她有超出尋常的手段,其實只不過是弟子心智不堅。累人累己難堪高位,還請宗主撤下我的峰主之位。”
他單膝跪地,蒼白的臉上沒有半分波動。
這一次宗主又沉默了好久。
“罷了,你本就有傷在身。封魔大會在即,劍宗若有任何異動,恐會引起旁宗猜測。我已在你身上設下禁制,暫時壓住了你的心魔。你先回去吧。一切等封魔大會之后再說。”
封淵皺了一下眉,宗主又道:
“回去吧……”
他只好收回視線,只是隱約看到宗主干瘦的身體,對方凝視著墻上的一幅魔界深淵的畫,像是被吸走了全部心神。
封淵的眸光一閃,消失在原地。
唐乃很晚才被落小雨送回來。她今天被三個人拉著在劍宗里走了一圈,回來的時候眼睛都快睜不開。倒在床上的時候,迷迷糊糊聽到了聲音。
一轉頭,就看到封淵站在門口,一道新的結界出現。
唐乃一愣,下意識地坐起來:“我沒有……”
“這不是給你設的結界。”
封淵一臉嚴肅地說:
“這是給我自己設下的結界。從現在開始,晚上我不能靠近你一步。”
第132章 仙俠的勾人精(十七)
唐乃一愣。
封淵走到門口, 只靠近了一點點那結界就有電流閃過。
他看著唐乃,薄唇一抿:“不僅是結界,如若我再心魔發作, 無論我是祈求還是……”
說到這里, 視線微微一移:“還是哭泣, 你都不必理我。如果我提出更過分的要求, 你隨時可以用刺醒我。”
即便有宗主的靈力壓制,他也并不放心自己。更何況從溯洄鏡里看到魔化后的自己如此執著……他難保不會出現意外。
將劍送向桌面, 他轉身就要離開。但是余光瞄到她抱在懷里的那個小玩偶,瞬間一頓。
“你剛才……去找了落小雨?”
唐乃迷迷糊糊地坐起來, 將玩偶抱緊。然后小聲說:“她帶我在宗門里轉了一圈, 沒有想放我出去……”
封淵點了一下頭道:“在宗門里, 她確實對周邊比較熟悉。你在屋子里憋得比較久了,和她出去逛逛也可以。”
說完, 看到她將那個凡間孩童才會喜歡的兔子玩偶下意識地抱緊,不由得想到在溯洄鏡里聽到的話:
“……我不會像那個女子一般討你歡心……”
他的眸光一閃, 下意識地收回視線。
“如果你還有什么要求, 可以對我說。”
唐乃搖了搖頭。
他轉身離開, 沒有再回到原來的位置打坐, 而是直接推開門,將整個洞府都讓給了她。
唐乃看著封淵離開的背影, 又看了看桌子上的仙劍,有些失神。
如果另一個封淵出來了,她還要刺傷對方嗎?
這一晚,唐乃怕另一個封淵出來, 所以沒有睡好。但出乎她意料的是,紅眼睛的封淵并沒有過來。
許是宗主的靈力壓制有了作用, 不僅是這一晚,一連幾天另一個封淵都沒有出來作亂,這讓封淵瞬間松了一口氣。
只是晚上唐乃總覺得一直占著對方的洞府有些不禮貌,于是準備和落小雨一起住。
看她只抱著自己的全部身家……一個裝滿木雕和玩偶的盒子,很是認真地對自己說要搬出去住時,封淵垂了一下長睫。
“你……要和落小雨同住?”
唐乃點頭。
他道:
“……這幾日眾門派齊聚劍宗,你可以與她同住,但……莫要暴露身份,不可玩鬧太晚。”
唐乃立刻道謝,她推開門,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門口的落小雨。
對方彎了彎眼角:“怎么就拿了這點東西?”
唐乃抱緊盒子,勉強露出半張臉:“拿走這些就夠了……”
看著兩人相攜而去的身影,封淵的眉心微動。
他回到洞府,本就寒涼的室內此時仿佛更填了一層涼,仿佛只是呼吸都能驚擾了寂靜。正對著寒臺,內室里更是安靜得可怕,以往鼓起一個小包的床鋪如今整整齊齊,散發著寒氣的寒鱗寶劍也端端正正地躺在桌子上,從未移動過半點地方。
如果不是空氣中殘留的甜香,整個洞府像是從未有外人進入過。
封淵皺了一下眉,選擇如往常那般閉目打坐。但周圍的一切明明已經恢復到自己熟悉的寂靜,他的胸口卻還是躁動不安。
最后他頹然地睜開眼,看著獨掛在窗口的明月,一夜無眠。
到了封魔大會開啟的前一天晚上,唐乃被落小雨偷偷地帶到了山峰之上。
峰上的寒風像是冰棱,唐乃的臉頰有些發白,但是落小雨的手熱得像是小火爐。她縮在落小雨的臂彎下,看著近在咫尺的繁星,不由得呢喃:
“原來能飛是這種感覺……”
“你以前沒有御氣飛行過嗎?”
落小雨奇怪地問。
唐乃愣了一下,她想了想,選擇說一半的“實話”:“我從來都沒有飛過這么高過……”
“劍宗的山確實很高。”
落小雨道,她向遠處指了指:“不過我看過的山還有比劍宗的更高的,那里更險峻,也更巍峨。有的寒冷如冰,有的卻熱如烈火。等有……”
說到這里,想到封淵的禁令,有些尷尬地補充:“等有機會,我一定帶你出去看看。”
外面還有更冷的地方,還有更熱的地方……
唐乃知道自己在這里根本去不了,但她還是用力點頭,低聲說:“好,我等著你帶我出去看看。”
從峰上下來,唐乃的手腳被凍得發麻,被落小雨握住的指尖卻軟得像是要化掉。落小雨有些自責:“我知道你怕冷,所以不敢太耽擱時間,沒想到還是把你凍壞了。”
唐乃搖頭,是她自己體質的原因,也是她堅持要上去看看的。
落小雨轉過身,眼睛晶亮地看著她:“要不然……我背你回去吧。”
唐乃一愣,落小雨的背影很瘦削,卻看起來十分結實:“來吧來吧,之前林師兄受傷我都背得起來,更何況你這么、這么輕的。我不會把你摔下來的!”
唐乃猶豫地上前一步,只是腳尖在落葉上踩出咔嚓一聲響,突然看到遠處從黑暗中閃爍著如獸瞳一般的紅光。
她一頓。
落小雨也感應到了什么,她緩緩直起身,將唐乃護在身后。
“是誰?”
直到對方緩緩從暗出走來,這才驚異地問:
“師尊?”
封淵站在仙閣前,云煙霧繞,仙氣裊裊,他的眼底卻藏著一絲暗紅,如同白雪皚皚中沁出一絲鮮血般格格不入。
他將視線落在唐乃身上,聲音沉得像是在寒風中震顫的玉石:“這么晚了怎么還不回去休息?”
落小雨道:“是我要帶云凝棠出來的……我想帶她去劍宗的最高處看看……師尊,我保證沒有驚動任何人。”
“是么……”
封淵的嘴角一扯,雖然回答落小雨的話,但視線像是海上的紅日,又涼又熱地粘在唐乃身上。即便隔著一段距離,也讓唐乃不由得低下了頭。
他又道:“時間不早了,明日又是封魔大會,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落小雨低頭,下意識地就要拉著唐乃走。
但一道勁風卻攔住了二人的去路,落小雨吃驚抬頭,正看到封淵一步步地向二人走來:“你可以走,她留下。”
“您是說……云凝棠?”
落小雨皺著眉問:“為何要她留下,您不是……已經同意讓她隨我一起同住嗎?”
封淵瞇了瞇眼,像是紅日在海面閃爍:
“同住……竟然允許她同住?如果心甘情愿,又怎會讓我出來?”他嘲諷一笑,落小雨聽得模糊,以為封淵想要收回命令,她皺了一下眉還想據理力爭,然而唐乃搖了一下頭:
“他是不想讓我影響你參加封魔大會,我只是回去住一晚,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落小雨抿直了嘴巴,看著唐乃閃爍的視線,最后只好道:“那好,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說著,給她緊了緊衣領。
封淵瞬間瞇了一下眼。
落小雨離開后,唐乃看著封淵小聲問:“你怎么突然出來了呀,被人看見了怎么辦呢?”
她幾乎一瞬間就認出來,對方不是白天的封淵,而是紅眼睛的封淵。
封淵沒有說話,而是握住她的手腕,將她帶到拐角處。此時遠處各宗的弟子用著各種法器飛行,李長老莊嚴肅穆的聲音回蕩在山峰之間,唐乃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不是說好回……”
話音未落,她就看到對方通紅的眼眶。
“你剛才和別人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他甕聲甕氣地說。
唐乃小聲地問:“我什么都沒說啊……”
封淵托起她,讓她像是一片云落在身上,眼睛正對上自己,“你答應了別人,以后要和對方游遍名山大川,去各種地方冒險。但是上次我要帶你走,你卻不肯,說在劍宗里有很重要的事……怎么她要帶你走你就答應了呢?你到底舍不得的人是誰?不是我也不是那個廢物,是不是剛才的人?!你說過的話是不是都是敷衍我的借口?”
唐乃想了一會,才想到上次和封淵說過的借口。她一愣,瞬間啞口無言。
看她不出聲,封淵的眼眶更紅了,他的唇瓣顫抖著,不可置信地問:“你難道……真的在騙我嗎?”
唐乃搖頭:“我真的不能走……還有十天的時間,我就要離開這里了……”
她還是第一次半透露出一點自己的任務,以至于好久不出聲的系統突然上線:
【唐乃!】
唐乃瞬間意識到自己說多了,只好低下頭,道:“我沒有騙你,我很想出去……但是現在沒有機會。”
她以為自己這一次說的借口很敷衍,對方更不會相信。但是對方沉默了好久,突然她的臉頰一暖,封淵按住她的后腦勺像是要把她塞進胸膛里,又像是紅日終于墜入了海面,彼此相融。
他的胸口還殘存著哽咽后的顫抖,但聲音低沉而又悠遠。
“老婆,你是不是又要走了?就像以前那樣……我都知道,每次你都偷偷地溜走,這一次也是一樣。你讓我找得好辛苦……但是我現在已經不想再做那個被蒙在鼓里的瞎子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再也不會把你弄丟了。”
可是這是最后一個世界,完成任務后她再也不會去新世界做任務了。對方的錯誤數據也會恢復,然后就會忘了這一切……
唐乃抿了抿嘴巴,沒有說話。
他倏然長嘆了一口氣,將口鼻都埋進她的頸側,喟嘆道:“那我就不在乎這件事了,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不知道那個死老頭用了什么方法,讓我好久都無法出來,幸好那個廢物這幾日心緒不寧……老婆,我真的好想你。”
他嘀嘀咕咕說了半天,重點在最后一句。
唐乃勉強轉過頭:“你說的‘老頭’是誰呢?”
兩個人呼吸相聞,封淵的呼吸一頓,視線下移,聲音也輕了下去:“不重要的人……放心,無論對方是仙是人事魔,我都會想方設法見到你,誰要是敢阻止我,我就……”
唐乃馬上道:“你不能傷害別人,要不然我會生氣。”
她的唇瓣開開合合,唇瓣若有似無地貼合,只是微微的癢就讓封淵頭皮發麻,他頓了頓,輕聲道:
“好,你說什么我都會聽,只要你能理理我,多陪陪我。”
說著,看著她被凍得微白的臉頰,還有在夜色中瑩潤的眼睛,突然內心一動:
“老婆,你說過現在不能離開這里,我不強求。但是……你能不能只陪我出去一晚上?”
“
第133章 仙俠的勾人精(十八)
“陪你?”
唐乃下意識地問。
“是。”
封淵點頭, 將她抱起來看頭頂的星星:“我帶你出去轉轉好不好?就一個晚上。我們去更高的山……不,去看最遠的海,無論去哪里, 我只要一晚就好……”
唐乃的雙手撐在他的肩膀上, 感覺星空就壓在自己的頭頂。
她下意識地搖頭:“不能出去的……”
“不就是結界嗎?他能設我就能破。”
唐乃還在意外對方怎么對黑眼睛的封淵說過的話這么清楚時, 遠處的守衛突然聽到了什么, 皺著眉向這里走來。
唐乃下意識地要躲起來,然而封淵已經將她抱在懷里, 化作一道流星消失在劍宗。
她的臉被壓在他的胸膛上,除了他的心跳聽不到任何聲音。雖然是在天上飛, 但是她完全沒有感覺到冷, 好像全身都被包裹在被火烤得溫暖的玉石里。
只是她很好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的, 不由得偏了偏頭。
一垂眸,就看到遠處城邦佇立, 夜燈連綿,似星辰墜落化作銀河融入夜色, 又看到遠處平原遼闊, 像是一條暗黑的河流緩緩徜徉在天地之間。
一轉頭, 看到天際五彩霞光, 似煙花在夜空下炸裂,劃過她的眼底。是趕路的修士在用法術御空飛行。
這是一個凡人和修士共存的世界, 如此詭異又和諧地融合著。
這是唐乃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不由得失神。
她還想再看,但是臉頰被一只大手遮住。
“會冷,一會再看。”
她只好收回視線, 不知過了多久,她嗅到了一點海的咸澀, 不由得抬起頭。
遠處,海與夜連成一片,星空像是月色被波濤揉碎的碎片,揮灑著高懸。寒涼的海風拉扯著狂怒波濤,呼嘯著向岸邊席卷而來。
封淵帶著她坐在海邊,為她擋去了大半的風,然后道:
“好久都沒有就這樣,天地之下只剩你和我……老婆,要是有一個世界真的只剩下你和我就好了。”
唐乃的臉頰被他的胸膛壓得微紅,她小心地嗅了一點微涼的海風,道:“沒有這樣的世界呀,如果有這樣的世界,那就是末日了。”
封淵抱緊了她,在她的耳邊輕哼道:“你就是舍不得那些人吧……只要有別人在,你第一眼就不會看到我……”
唐乃想了想,道:“有些世界我還是第一眼就看到你的。”
比如在第一個世界和這最后一個世界。
封淵突然沉默了,很久才啞聲道:“所以我錯過了那么多機會嗎?”
唐乃還想再說什么,然而封淵卻把臉埋進她的頸側,“我不僅錯過了你的第一眼,還錯過了靠近你的機會,錯過了能一直能這么安靜地抱住你的好多好多機會……不過說來也可笑,等到我意識到我已經錯過的時候,就是你離開的時候……”
唐乃感覺到他灼熱的呼吸,還有掌心下不規則的心跳,于是輕聲問:“你在傷心嗎?”
封淵微吸了一口氣,高大的身形嚴嚴實實地罩住她,像是一座礁石攏住一團隨時消散的浪花。
“沒有,我總是讓你傷心,又怎么會有資格傷心……我只是后悔,如果我早點知道錯誤,就不會錯過那么多,就不會讓你委屈了那么久。我應該在見到你的第一眼就對你說,我被你吸引,我愿意為你付出一切……為什么我總是那么自以為是,這么簡單的道理要花這么多的世界、經歷了那么多的失去才會明白。”
唐乃放在他胸口上的指尖蜷了蜷,對方的心跳像是洶涌的海浪,時快時慢地擊打著她的掌心。
所以他說的是真話。
唐乃想,意識到這一點她的長睫一顫。她看著遠處的海浪,微微搖了搖頭:
“人的感情很復雜的,我現在也沒有想明白。你不用傷心的。”
“但我很清楚自己真實的感情。”封淵抬起她的臉,晨陽初升,紅光浸染,海平線像是被點燃的引線,一路燒到了封淵的眼底,他的紅瞳閃爍,似乎帶著真正的灼熱。
“我愛你。無論你是什么樣子,在哪個世界,我都會被你吸引。就算我變了模樣,失去記憶,失去一切,我也不會改變這一點。”
唐乃的瞳孔一閃,她的鼻尖被寒風吹發白,但臉頰被封淵的手掌熱得發紅,她緩慢地眨著眼睛:
“你愛我……可是一開始我很麻煩的啊。”
她想了想,想了很多,想了很久。想到這幾個世界的經歷,想到在現實里的一切,輕聲問:
“會突然變得不能動,會突然就想要融化掉……愛會讓人忘了這一切嗎?”
封淵就像是被寒風撞在了胸膛一般,他抖著唇瓣說:
“不是麻煩,老婆,你不是麻煩。你以為的缺陷,你以為的異常……在我眼里都是特別的。是我自以為是、是我口是心非。你不知道你每次被凍到不能動的時候,我多想把你抱在懷里,你每次被熱到難受的時候,我多想把你藏在只有你和我的北極里……愛不會讓人忘記這一切,只會讓我牢牢地記在心里。”
他碰了碰她的鼻尖,抹走那點冰涼:“記得你怕冷又怕熱,記得你又軟又太甜,記得你從來都不哭,但什么都放在心里。老婆,沒有人會嫌棄你麻煩,你相信我,就算有些人說出來,那也只是像我一樣口是心非而已,你是世上最好的禮物,而有些人不敢相信這種美好,所以不敢打開看看。”
唐乃的指尖被他按住,更加緊密地感受他的心跳。
她知道他有些話在安慰她,而她之前被落小雨開導過已經有一點不在乎了,然而此時此刻,她也感到了開心。
她輕輕地點了一下頭,“我相信你……”
封淵的瞳孔震顫,他低下頭貼著她的臉頰,輕聲說:“現在我是世界上最幸運的人,我終于打開了禮物。也還好不會太晚……下一個世界我還會更加努力,在他們都沒有發現之前等著你,老婆,下一次你睜開眼第一個看見的人還是我好不好?”
唐乃抿了一下嘴巴,對方不想騙她,但她也不想撒謊。
于是她看著遠處的晨光,輕聲說:“天已經亮了,我們該回去了。”
封淵松開她,戀戀不舍地擰眉:“和你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了,真希望這一刻能成為永恒……”
他看著她垂眸,看著她的臉頰像是被晨光染成了一碰就散的彩霞,長睫也像是承載著蝶翅的羽粉,不由得內心一動。
“老婆,我想親你……”
唐乃抿了一下嘴巴,小小地仰起頭。
封淵的喉嚨一動,克制住自己幾乎要痙攣的手指,小聲說:“那這一次,你主動一點好不好……”
————
封淵再次抬眼,已經在洞府里。
身后傳來了熟悉的呼吸聲,空氣中彌漫著被海風揉碎后的甜香。
他抿了一下唇,第一個想法不是心魔又出現了,而是……她又回來了。
此時外面晨鐘想起,封魔大會已經開啟。
他并沒有感覺到身體的不對勁,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來不及顧及太多。回頭看床上一如既往地鼓起一個小包,眸光像是暮靄散去,碎陽剪影。
長袖一揮,他悄然離開了洞府。
床上的唐乃眉心動了動,今天早上封淵纏了她很久,最后她實在撐不住手臂,這才放她回來。她聽到對方的聲音,想說什么,然而還是太困,將臉一偏就埋進了被褥里。
封魔大會如期進行,封淵站在高臺之上,看百宗來此,云舒漫卷,仙音繚繞,恍然間劍宗褪去煞氣,似仙人齊聚的仙庭。
所有弟子像是即將上戰場的戰士,齊齊挺著胸膛。封淵垂眸,眸光淡漠,又有些冷。只是右手負于身后,忍不住握成拳——似乎這樣才能確認掌心里沒有殘存柔軟的幻覺。
宣布封魔大會正式開始后,李天成站在他的身側,本微微向他看一眼,卻瞬間停住。
封淵漠然,卻擋不住李天成一次又一次地將視線拋來,于此同時身后的墨朗和林崇道也看過來,倏然面色一變,表情古怪了起來。
落小雨心不在焉地打盹,但察覺到兩個師兄氣息的變化,也看了過來。
這一眼,就讓她面色大變。和旁人的驚訝不同,她的面色很是嚴肅,還下意識地嗅了嗅。
似乎嗅到了什么,眉心的痕跡更是深刻。
封魔大會召開后,幾位宗主一致決定明日齊聚魔界結界之外,再一次封印魔界。
封淵冷著臉回去,墨朗想要說什么,林崇道卻搖了搖頭。
“這是師尊自己的事,莫要多問。”
墨朗抿直了嘴巴,點頭不語。
但一向愛刨根問底的落小雨此時卻也一言不發,轉頭就要走。墨朗伸手攔住了她:“云……凝棠怎么樣?”
提到云凝棠,落小雨的臉色更不好,卻被墨朗誤會:“她出事了嗎?你這幾日經常單獨帶她出去,也不……也不與我們見面,不知道她如何了。”
林崇道的臉色也緊繃了一瞬。
落小雨深吸一口氣:“她很好……暫時。”
封淵回到洞府,剛開始他以為旁人的視線是因為他的傷口又繃裂了,但是那幾人的異樣讓他察覺到不僅于此。
于是回到洞府,他看了一眼內室,站在一邊用水鏡照出自己的模樣。
在映出自己身影的一瞬間,他的瞳孔驟然一縮。
因為他在自己的頸側發現了一點紅痕,像是小獸十分用力地下口,卻連皮膚都咬不破,只能一點一點、層層疊疊地努力留下印記。
他終于知道那些人為何會如此看他了。
他閉了閉眼,沒有憤怒,而是下意識地想:昨天晚上……她曾如此地靠近他嗎?她竟然做這種事,是另一個封淵脅迫的,還是她……
擁有心魔的自己經歷了一切,但是他卻什么感覺都沒有。
壓下胸口的復雜情緒,他下意識地走向內室。卻在靠近門口時被驟然射出的紅光定在原地。
封淵悶哼一聲,他捂住胸口,一抬頭看到門口的結界上閃出幾個大字:“不要靠近她。”
他面沉如水。
————
唐乃醒來,日頭已經開始偏西。她嗅到了一點血腥味,下意識地向外看。
封淵坐在寒玉臺上,背對著她,像是沉默的玉雕。
她趕緊走出來,看對方還閉著眼,有些猶豫地抬起手指放在對方的鼻端。
只是剛舉起來,手腕就是一緊。
封淵驟然睜開眼,唐乃頓了一下,小聲問:“你、你受傷了嗎?”
封淵的眸光一閃,他緩緩放開她:
“無事,只是修煉出了一點差錯。”
邊回答,他的視線落在她微腫的紅唇上,不由得瞇了一下眼。
唐乃看他皺眉,立刻想到昨天晚上的事。對方讓自己不要理紅眼睛的封淵。但是她昨天晚上沒有聽,還和對方出去了……
但封淵很快就收回了視線,道:
“你怎么突然回來,是想回來住一晚?”
唐乃一愣,對方沒有選擇質問她昨天晚上發生了什么,難道是沒有發現嗎?
她猶豫地點了一下頭,封淵道:“回來也好。明日所有人都會去魔界交界處,紛亂之中只有我的洞府才是最安全的。今晚……早些休息。”
唐乃答應,又看他雖說自己沒事,但是臉色看起來很不好。于是小聲問:“你真的沒有事嗎?”
封淵一怔,剛要啟唇,門外,一道聲音響起。是落小雨,對方問唐乃在不在,唐乃猶豫地看了封淵一眼。
封淵收回視線,低聲道:“去吧。”
唐乃出去后,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
落小雨挑眉:“出來見我都還想著別人嗎?”
唐乃瞬間搖頭:“我錯了……”
落小雨一笑,掐了掐她的臉蛋:
“明天我就要和同門去魔界結界處了。你在劍宗等我,也許……等抹除了魔界的這個心腹大患,劍宗對你的忌憚就會少很多。到時候我會向宗主求情,放你自由的。”
她此時并不覺得和這個“魔界同伙”說這個有什么不妥,唐乃想到系統說過的原文劇情:【修真同盟前去封印魔界,但沒想到遭到抵抗,封印失敗。放心,等到了劇情點后,事情就會得到解決的。】
唐乃點頭,小聲說:“那你……萬事小心。”
落小雨眸光一閃:“你也是……”
晚上,唐乃剛睡著,就聽到了悶哼的聲音。
她被嚇了一跳,起身就看到封淵捂著胸口,轉過頭看著她。
是紅眼睛的封淵。
注意到她的視線,他臉上的兇戾瞬間變成了委屈。
“老婆……好疼啊……”
唐乃一愣,她走過去:“你哪里疼?是胸口嗎?”
封淵咬著牙,低聲道:“我只是想給這個廢物一個教訓,沒想到他卻反將我一軍,徹底不顧這個軀殼,讓內傷更嚴重了……”
此時他的領口松散,露出那次雷罰和上次被寒鱗刺傷的傷口,雖然沒有滲血,但鮮紅得像是露出地面的巖漿。
唐乃瞬間屏住呼吸,封淵白天明明說過沒有事的,原來一直都在忍受疼痛嗎?
看著對方胸膛上的傷痕,她抿了抿嘴巴:“我知道它很難愈合,那怎么樣才能讓它不痛呢?”
看她的眉頭擰著,很為具身體擔心。但身上的傷并不是“自己”親自為她造成的,他有些嫉妒,又有些微妙,哼哼地說:
“那你親親我就好了。”
唐乃想了想,微微低頭在他的胸口留下柔軟的印記,封淵瞬間抽了一口涼氣,臉上不知是喜還是悲,胸膛起伏不定,格外動容地看著她。
“有沒有好一點?還有哪里疼呢?”
他更加委屈地道:“哪里都疼,和你分開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痛不欲生。”
他委屈巴巴地看著她,唐乃沒有辦法了。她想到早晨自己只是微微上前一點,對方就說好像快昏迷的事,于是微微直起身體,微微垂下了頭。
封淵幾乎忘記了呼吸,眼睜睜地看著香甜的云覆蓋了下來。
世上最美好的禮物掉入他的懷里,也不過如此。
他的呼吸太過混亂,氣息凌亂得像是呼嘯的北風,唐乃不得不用雙手撐住他的胸膛。
她沒有發現,自己的右手閃過一絲光芒。
只是一瞬間,封淵的瞳孔一閃,逐漸由紅轉黑。
白日的他在云凝棠的手上下了禁制,只要對方一碰到他,就會拉回他的理智。
因此此次轉醒在封淵的意料之中,只是轉醒的一瞬間他就意識到不對勁,太軟了,軟到像是峰頂的云。又太輕了,輕得像是徜徉在洞府的風。
如同洞府里無處不在的甜香,終于匯聚成了實體墜落在他的懷里,他感覺到了緊張如小獸般的輕蹭,又嘗到了花露般的甜意。
對方紅著臉頰,長睫輕顫。
像是落在他唇上的蝴蝶。
所以,他們剛才是在……
察覺到這一點,封淵的瞳孔一縮。他下意識地想要逃離,然而因為吃驚的唇瓣開啟,像是撬開花蕊的蜜芯,更多的馨甜溢了出來。
這一幕,和他夢中的混亂開始融合。好像最甜蜜的美夢成真,又好像最讓人失控的回憶開始重現。
周圍的氣息越來越混亂,唐乃察覺到了什么,長睫一顫。
封淵一驚,下意識地捂住她的眼睛。
第134章 仙俠的勾人精(十九)
掌心下的長睫輕顫, 像是被蛛網纏住的蝴蝶,微慌而又無力地扇動著翅膀。
他的指尖也開始輕顫,似乎生怕重了一點就會把蝴蝶碰碎, 又怕松一點會讓蝴蝶看到他這個獵手猙獰的面孔。
他不該的, 他不該自欺欺人。
他該放開對方。告訴她自己不是那個惡行累累的封淵, 而是神智清醒的封淵……然而此時此刻, 在如鼓的心跳中,他感受到自己如同奔流的血液, 還有亂得幾乎撕碎周遭一切的氣息。
就像是心魔上身時一般毫無自控。
不,他甚至不如自己的心魔。
至少另一個封淵在抱住她的時候, 是理所應當的、用盡全身力氣的。是仿佛他們就是一直如此緊密的。
他也不如墨朗、林崇道和落小雨, 至少她在面對他們時會露出笑顏。
想到這里, 指尖不自覺用了些力,在對方微頓的中, 緩緩將這團云拉了下來。柔軟和輕飄終于化作了實體融入了他的懷里,他也終于感覺到了理所當然的滿足。
對方對于他瞬間變得平穩的呼吸感到有些奇怪, 然而就像是驟急的雨落入海底, 變成洶涌的暗流。在最初的停頓之后, 初學的獵者已經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氣息, 他緩緩收緊手指,將獵物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掌心。
然后不緊不慢地深入、占有、汲取。暗流終于拍上黑礁, 一浪接著一浪地露出自己真正的湍急。唐乃不自覺地蜷縮著掌心,這個親親和以前很不一樣。
沒有以前那么急切,但卻讓她更加呼吸不過來。眼前一片漆黑,就像是沉入了海底, 被嚴密的海水包裹,沒有半點逃離的可能。
漸漸地, 她的鼻尖開始發紅,不自覺地發出輕哼。
封淵終于放開了她,也放開了手。然而下一瞬,窗口緊閉,明珠變暗,房間徹底變得昏暗,兩個人都看不清彼此。唐乃感受到對方如鼓的心跳,也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呼吸。
她勉強緩和呼吸,小聲地問:“你現在還疼不疼了呢?”
封淵一頓,原來……她如此反常是在安撫“他”嗎?他所有受過的傷,都被心魔用來欺騙她垂簾的手段,一時間怒火和酸澀涌上心頭。他緩緩地拉著她的指尖,放在自己衣衫下的傷口上:
“還疼。”
這些傷口根本算不得什么,然而當柔軟輕觸,就像是雷霆再度落下,麻癢和疼痛一陣陣地襲來,他在黑暗中清楚地看到她皺起的眉頭,過往的偽裝盡數崩潰,他握緊了她,又重復了一遍:
“很疼、很疼……”
唐乃不敢用力,她很是無措:“親親都不行嗎?到底怎么樣才能不讓你疼?”
“像以往那樣……”他輕聲說:“以前你是如何做的,現在就如何做……”
他只是,拿回本該屬于他的。
唐乃只好再度撐起,指尖在黑暗中尋找對方的肩頸。然后緩緩湊了過去。
掌心下的胸膛在快速地起】伏,她又聽到了對方凌】亂的呼吸,一定是很疼吧,于是她微微啟開了唇。正要印下去,突然腰身一緊,緊接著唇瓣就印上了一團火熱。
唐乃瞬間一愣,在靈力暴動,明珠驟然亮起的一瞬間,她看到了一點紅。
晚上的封淵的眼睛本來就是紅的,唐乃只在思索了一瞬后就被席卷到了熱】浪里。這一次封淵又恢復了以往的急切,她瞬間就撐不住,手腕垂了下來。
然而她垂落的指尖卻像是帶著千鈞重,讓封淵的胸膛轟然倒塌。兩個人倒在冷硬的寒玉床上,唐乃的被他勾著,并不覺得冷,只是貼合的皮膚就快要化掉了。
她想要將指尖伸出層層疊疊的衣衫,尋找涼意,然而很快就被另一只手很快攥住,一起墜入寒玉床上的火海里去。
唐乃的眼角被逼出了眼淚,有種即將被野獸吞吃入腹的恐懼。就在她在火海的邊緣搖搖欲墜的時候,洞府外的晨鐘響起,第一縷陽光正要射向屋內。
她卻感覺到封淵的心跳驟然一頓,緊接著她的眼前再度變得漆黑,意識也昏沉起來。
封淵接住昏睡的唐乃,看到她臉上的潮紅,陽光落在眼角,像是終于掙脫束縛的飛蝶,他閉了閉眼,剛才自己差點就……
他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真面目,只能暫時讓她昏睡。小心地將她抱起放回床上,他握住她綿軟的指尖。
此時此刻,他終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不,是終于正視自己回避許久的感情。
他愛她,在第一眼的時候,就感覺到靈魂被撞擊,終于找到了歸宿。但他卻礙于身份,礙于隔閡久久不敢承認。
如今明白自己的感情,他有種早該如此的酸澀,也有種錯過許多的遺憾。
看著她微紅的臉頰,聽著她舒緩的呼吸聲,他的唇瓣一動。千言萬語都梗在了胸口。他垂眸將她的指尖放回,看著窗外的天色。
還不是時候,等他徹底封印魔界,就能徹底還她自由,到時候……他才有資格和她坦白一切。
封淵收斂了神色,來到門口,卻倏然在水鏡里看到自己猩紅的雙眼。
還有……臉上密布的鱗片。
————
雖然是封魔之行的第一天,但是朝陽東升,暗紅的彩霞卻占據了半邊天。
從遠處隱隱可見雷霆閃爍,像是光與暗的角逐,李天成看著天邊的異像,面沉如水。
最高的洞府內,劍宗的宗主坐在帷幔后,白煙裊裊,他垂眸看著帷幔后的人:
“百宗整裝待發,你不去代領眾人,一早來我這里干什么?”
封淵站在外面,身形筆直,像是一棵沉默的古樹。這棵樹此時像是藏在幽暗森林的盡頭,氣息沉沉,讓人辨不真切。
“師父,你當初在哪里撿到我的?”
宗主眉心一動,沉聲道:“千里外的離淵村,當時你的家鄉被魔族肆虐,你的父母雙亡,我將你撿起帶回宗門。為何問起這個?”
“是么……”封淵緩緩抬眼,鮮紅的眸子像是溢出的血:
“凡人夫婦,竟然會生出妖魔的孩子嗎?”
此時洞府外雷聲陣陣,烏云壓頂,紅日漸漸被黑色侵襲,天色徹底暗了下來。
宗主的面色一變,瞬間封住了所有的門窗,沉聲喝道:
“莫要胡亂猜測!你定然是受了魔氣的影響!速速回去閉關修煉,為師為你護法退魔!”
“是有了‘心魔’還是本就是‘魔’……”
封淵的表情沒有半分波動,只是聲音像是從森林里奔流出來的夜風,蕭瑟沙啞:
“當初師尊一而再、再而三地讓我修煉,到底是為了讓我壓住心魔,還是壓住魔性?若是有了心魔,為何會神智獨立,身露異樣?我早就發現了不對勁,因此事事留心,但從未將此事的源頭想到您的頭上……”
宗主垂眸,此時氣息已經沒有了剛才的焦急,他緩緩地道:
“你若連為師都不信任,那為師無話可說。你能有如此異樣,定然是被那個合歡宗的女子影響。魔界種種手段早已超出你的想象。之前為師不欲出手,是不想多生事端,如今……卻是不得不除這個大患了。”
封淵的面色一變,轉身就要走。
“已經晚了,早在天象異變之時,為師就已經派人去了你的洞府。”
封淵站在門口,眼底的紅徹底占據了整個眼眶。
————
唐乃昏昏沉沉的,她第一次睡得這么沉,好像身體墜入了深海的氣泡里,被深沉的重力壓著,卻還是輕飄飄地浮起來。
她突然感覺到了寒冷,與此同時系統在她的耳邊道:
“唐乃!”
“砰!”的一聲,是什么撞擊的聲音,唐乃的眉心一動,瞬間睜開了眼。
門外,一個白衣覆面的弟子站在門口,又驚又怒地看著內室上的結界:“怎么會有結界?”
接著,對方凌厲的眸子瞬間看向她,手上的長劍像是能刺穿暖意的寒冰。唐乃下意識地站起來,那人進不去內室,心有不甘,正要拿出宗主交給他的法寶,突然身后一寒,他瞬間轉身,看到一雙如墨的眼睛。
“執法堂的弟子?你來這里做什么?”
唐乃快步走到門邊:“落小雨!”
落小雨看了唐乃一眼,抿直了嘴巴:“你手里還拿著劍?宗門并無明確命令傷害云凝棠,你受何人指使來的?”
“與你無關。”
執法堂的弟子還要下手,但被落小雨攔住,她眉目像是染上霜寒:“你不說,我就有理由懷疑你是魔族的內應,過來滅口!”
執法堂的弟子面色一變:“封魔之行在即,除去魔族大患義不容辭,你若再敢阻攔,別怪執法堂無情!”
落小雨冷哼:“正好,我也要抓你去問問執法堂,誰給你們的權力!”
她一劍刺出,執法堂弟子冷臉迎上。就在洞府被靈力撕扯得一團亂之時,一聲低喝從外面傳來:
“住手!大戰在即,你們都在干什么?!”
落小雨面色一變,回頭看人:“李長老?”
李天成面沉如水:“有這力氣不對魔族使,而是對自己人,劍宗的法則就是這么教你們的嗎?”
執法堂的弟子放下了劍,落小雨沉聲將剛才的事說了,李天成瞇了瞇眼,低聲道:“定然是哪個太過偏激的長老下的命令,沒有宗主下的命令之前,劍宗怎會如此草菅人命?小雨,這事交給我。百宗即將出發,你身為劍宗弟子代表莫要耽擱時間,快去吧。”
落小雨一頓,猶豫地看了唐乃一眼。
唐乃道:“你去吧,注意安全。”
李長老對云凝棠的態度一向公正,落小雨道:“那好,就麻煩李長老了。”
落小雨出去后,李天成垂眸,問執法堂的弟子:“是宗主派你來的?”
執法堂的弟子一愣,他只猶豫的一瞬間,李天成猛然抬起手,一掌打碎了他的奇經八脈。
唐乃:“?!!”
鮮紅的血從那個弟子的嘴里溢出,她向后退了幾步,忘了呼吸。
“怕什么,又不是沒有見過老夫出手。”李天成從弟子懷中拿出一顆流光溢彩的明珠,然后邁過他的尸體:“只是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在劍宗里親自對弟子出手。”
系統對她說過的劇情太少,唐乃聽不太明白。但是他聽出了李天成語氣里的異樣,他以前就認識自己,還和云凝棠見過面。
“你為什么要殺他?”
唐乃總看到封淵受傷,在她的認知里,如果劍宗的弟子犯錯會有雷罰,她從來都不知道劍宗也會殺人。
“那就要問宗主了,他竟然不惜拿出滅靈珠,只為了殺死你。”
說著,李天成嘲諷地一笑:“不過用最簡單的心智去猜,也定然是為了他那個最得意的弟子封淵。他以為殺了你,就能絕除掉引發封淵魔性的后患,但他并不知道,殺死你,才會徹底引發封淵的魔性。”
唐乃感覺到了寒意,她微微向后退,道:“封淵沒有魔性,他只是修煉出了差錯。”
李天成突然失笑:“怎么,當初口口聲聲說與魔族合作,只為了封淵身上的靈力,如今靈力沒有得到,理智也都全無了么?當初我可是親眼看到他魔性大發,抱著你沖出了劍宗……”
唐乃一驚,李天成緩緩拿出珠子,對準結界:“當時我就一直懷疑是他,只是礙于宗主的面子沒有暴露。如今這么好的機會,我怎能錯過。我倒要看看,我們劍宗人人尊重的宗主,在弟子被暴露是魔族之子的時候,還會找出怎樣的借口……”
“至于你……”
滅靈珠突然綻放出光芒,結界搖搖欲墜:“當初既然已經答應了和魔族合作,如今就為了魔族的人犧牲吧。放心,我會告訴所有人,你和執法堂的弟子同歸于盡,給你一個最得體的結果。你的死不會毫無意義,封淵知道消息,定會暴露出魔性,這樣一來,魔族的人會得到魔子,劍宗也會驅逐出一個異類,豈不是兩全其美?”
他驟然捏碎了滅靈珠。
門外,落小雨和墨朗幾人匯合,林崇道看她氣息不穩,皺眉道:“你剛才出手了?出事了?”
落小雨不與多說:“沒事。”
墨朗道:“剛才你有意在師尊洞府外停留,定然是有事。”
落小雨“嘶”了一聲:“沒事我就不能在……”
話音未落,她突然察覺到了什么,眼角一抽。她是故意想看云凝棠所以去的洞府,但是李長老的洞府本不在那邊,如果和其他人會合也不會路過那里,所以他為什么突然那么巧就出現在師尊的洞府?!
她面色一變,瞬間化作流光飛走,剩下兩人一愣,下意識地跟上。
來到洞府前,眼睜睜地看著結界破碎,從李天成手心射出一道光箭,正對著那道纖細的身影。這道光箭纖細如發,卻帶著駭人的力量,落小雨的瞳孔一縮:
“云凝棠!!”
千鈞一發之際,銳光被一陣翻涌的紅霧阻擋,瞬間化作萬千銀光。轟然一聲整個洞府幾乎被炸開一半。所有人大驚。
唐乃放下遮眼的手,看到一個人影從紅霧中緩緩走出,一雙暗紅的眼睛徑直落在她的身上,發現她面色蒼白之后,如同洶涌的血河,瞬間掀起巨浪。
他看向被炸倒的李天成,一字一頓:“你要殺她?”
李天成捂著胸口咳嗽了兩聲,迎著幾個弟子的視線,剛想說什么,卻聽到外面傳來傳來洪鐘的聲音。有人大喊:
“不好了!宗主遇襲受傷,所有劍宗弟子戒備!!!”
李天成倏然站起身,沉聲喝到:“兇手在這里!寒峰峰主封淵!為了一己私情打傷宗主,現在又在我為宗除害之時對我出手,請各位同門道友迅速前來,抓住這個魔族內奸!”
林崇道和墨朗大驚,看到封淵眼底的猩紅時,更是瞳孔一縮。
唐乃也看向了封淵,是紅眼睛的封淵嗎?可是對方白天根本不會出來……
霎時間,百宗修士若流星一般齊聚寒峰,遮天蔽日幾乎占據半個天空。封淵瞇了一下眼,有人質疑李天成的話,李天成瞬間對唐乃抬起手,封淵眸中冰寒如同實質,擋在唐乃身前,一掌就撕裂李天成半邊的身體。
眾人大驚,李天成狂吐一口血,卻是振奮地嘶吼:“他并非是心魔纏身,你們看他的眼睛,看他臉上的鱗片!他就是魔!!!”
眾人定睛看去,只見封淵的臉上密布鱗片,而他的雙手已經有了成了銳利的獸爪。
“師尊他……”
“師尊他……是魔!?”
封淵冷笑一聲,當著所有人的面化作一團紅霧,身形暴漲。一對似玉似石的黑色長角倏然沖破紅霧,緊接著碩長的尾巴驟然掃斷石柱,紅霧散去,長吟沖天,似雷霆震怒,又似怒海翻騰,無數修士痛苦墜落,唯有站在前面的修士們驚駭抬頭:
“魔、魔蛟!!”
不,不止是魔蛟,另一只頭從霧中現出,兩只蛟首一紅瞳一黑眸,暴虐而又冰冷地審視眾人。
赫然是一只雙首魔蛟!!!
李天成面色大變,一屁股坐在地上。旁邊有弟子哆哆嗦嗦地說:“抓、抓住魔蛟!!”
雙首蛟長尾一甩,紅眸蛟首張開嘴要將唐乃含進去,卻被黑瞳的擠開叼住她的衣衫就將她甩到后背上,瞬間化作一團濃霧飛向天際。
過了好久,眾人如夢初醒。
“怎、怎么辦?”
落小雨面色蒼白:“無論師尊是什么……先找到云凝棠再說。”
————
唐乃被雙首蛟背在身后,她陷入了粗糲的毛發里。
雖然對方的毛發不是很柔軟,但到底能擋住大半的冷風。她在昏暗的天色之中勉強看清路,是昨天封淵帶自己出去時走過的路。
她看著那兩只蛟首,還是有些反應不過來。
封淵怎么突然變成了魔蛟了呢?
【這是隱藏劇情。】
系統突然出聲:【在原文里男主最后才暴露了身份。他本來是魔族之子,體內藏著魔界最核心的力量。劍宗的宗主將他抱回,是為了讓劍宗有一個退路。但是不曾想這個“定時炸彈”被李天成引爆了。】
【李天成本與魔族合作,讓其身隕魔界,沒想到男主活著回來,更沒想到男主是魔族之子,為了成為劍宗宗主,他揭穿男主身份,最后男主證明自己,人魔和諧共存。】
原來是這樣……
“那現在……劇情是提前了嗎?”
【不止劇情提前了,連你的任務也提前了。因為男主身份暴露,劍宗大亂。所以……在今天天黑之前,你就要完成自己的任務了。】
唐乃一愣。
正失神時,封淵找到了一個山洞,飛了進去。
唐乃被對方輕輕放下。她緩緩從地上站起來,看著眼前在逼仄的洞穴里盤旋的雙首蛟,微微瞠目。昏暗的洞穴內,對方的每一寸鱗片都閃著炫目的色彩,冰冷、鋒利,而周身的云煙寒氣又為其增添一份神秘。
而此時的雙首蛟卻是格外躁動,鱗片與山壁摩擦,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封淵……”
她趕緊叫對方,只一聲,蛟龍就平復下躁動,緩緩盤踞在她身邊
她感覺到小腿一重,這才看到對方的尾巴小心翼翼地纏了過來,將她圍攏在他的腹部最柔軟的地方。
原來完整的尾巴是這樣的……像是放大了好多倍的魚尾,卻帶著讓人麻癢的毛發。
黑眸的蛟首噴出一口龍息,緩緩閉目垂在她面前。
唐乃看出對方很不舒服,于是微微抬起手,摸了摸對方的鼻尖。
“你是不是很難過……對不起,我……”
話音未落紅眸的蛟首眸光一閃,倏然張開嘴,兇戾地咬向黑眸的蛟首。
第135章 仙俠的勾人精(完)
鮮血迸濺, 濃重的血腥味散發出來。
紅瞳蛟首咬住另一蛟首的脖子,慘白的獠牙染上了血色,猩紅的眼底像是巖漿要流溢出來。唐乃的瞳孔一縮, 眼睜睜地看著黑眸的蛟首回過神, 硬生生地從獠牙下掙扎出來, 鱗片紛飛, 反首就撞了回去。
轟然一聲,蛟首撞在山壁上, 大片的山石混著鮮血鱗片掉了下來。
不知是哪個蛟首發出怒嚎,原本纏在唐乃腿邊的長尾瞬間焦躁地甩向山石, 轟隆隆的聲響, 整個山洞搖搖欲墜。
唐乃深喘幾口氣, 大喊一聲:“封淵!”
然而此時兩個“封淵”被擊起了兇性,根本聽不見她的話, 如同毫無理智的野獸互相撕咬起來。其中一個蛟首竟然口吐人言:
“誰讓你碰她的?”
“我如何不能碰她?!”
“我早就警告過你,你離她遠一點!你將她困在劍宗, 又從未相信她, 如今有什么資格碰她?!”
黑瞳封淵一只眼睛浸了血, 恍然有了紅色:
“你只不過是心魔而已, 你不顧她的意愿擅自脅迫她!還不顧廉恥地接近她,你才更應該消失!”
紅瞳蛟首冷笑:“你懂什么, 我才不是什么心魔。我和她認識的時候你根本什么都不是!比起你這個廢物,她寧愿親近我,也不愿和你多說一句話,你早該讓出這具身體, 讓我和她真正地在一起!”
黑瞳封淵瞳孔一縮,他下意識地看向唐乃。對方擔心地看著這邊, 然而她目光渙散,并不知道她擔心的到底是誰。
他瞬間沉下蛟首,氣息冰得整個山洞溢起了白霧:“一個隨時會消散的心魔,沒有資格對我說這些。”
一聲聲嗡鳴,似是獸語又似爭吵,但同樣的音色混在一起又如同自言自語,唐乃看兩個封淵纏斗著,再加上同樣的聲音,如果不是勉強看清他們的眼睛,根本分不清哪個是哪個。
好奇怪,她有一天會對“封淵”用上“他們”……
她來不及想太多,眼看著兩個封淵又互相撕咬起來,她趕緊上前一步:
“你們不要再打……”
然而話音未落,蛟尾一甩,頭頂的山石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如同天崩地裂,霎時間化作碎石傾瀉下來。
【唐乃!】
唐乃的瞳孔一縮,下意識地抱住腦袋。
煙塵彌漫,碎石盡數落在地上堆成一個小土包。獻血從石下滲出,只露出白裙的一角。
兩只蛟首吐出顫抖的呼吸,蛟尾小心翼翼地一抬,碎石盡數散落,鱗片隨著鮮血散落,露出下面纖細的身影。
唐乃緩緩抬起頭,額上被蹭到了一點血痕,臉頰沾了一些灰,視線像是隱藏在煙塵里,變得模糊不清。
兩只蛟首瞳孔一縮,瞬間焦躁地將頭探了過去:
“老婆?你怎么哭了,是哪里不舒服,被壓到手了嗎?讓我看看!”
“還有哪里受傷?!”
透過飄動的浮塵,一雙帶著瑩潤而發紅的眼睛緩緩一眨,像是暮色下易碎的瀲滟。
唐乃緩緩搖頭,微涼的液體落在地面,和封淵的血混在了一起,這才發現自己流了眼淚,她偏過頭用袖子擋了一下,沒有說話。
紅瞳封淵更加焦躁,眼底幾乎噴出火來:“都怪你,如果不是你她根本不會受傷!”
“你莫要靠近,魔氣會刺傷了她!”
唐乃抿了一下唇,突然開口:
“我沒事……你們可以不要打架了嗎?”
她的話很輕,但此時卻和眼角的淚一樣帶著千鈞的重,瞬間壓垮了兩個靈魂的咽喉。
黑瞳蛟首一愣,紅瞳的也梗著脖子不說話。
唐乃忍過喉嚨的梗塞接著道:“無論你們認為自己是誰,在我眼里你們都是一體的。互相傷害最后傷到的只是你們自己。你們不要打架了好不好?”
封淵微頓,兩只蛟首瞬間沉默不語。
唐乃抹了抹臉上的濕痕,低聲道:“剛才因為我你被迫離開了劍宗。如果你現在又受了重傷,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
黑瞳輕輕將蛟首垂在唐乃面前,道:“別哭……不必為我擔心,我會想辦法驅逐魔性,只要魔性一除,我就會恢復正常。”
唐乃剛要抬手,紅瞳的蛟首瞬間把鼻尖放在她的掌心下,趕緊道:“老婆,不要哭。你說什么我都聽。”
看出她的自責和恐懼,黑瞳封淵繼續說:
“這事不怪你。是宗主他……當初把我從魔界里抱出來,是利用我的力量想要徹底消滅所有魔族……但他沒想到我的力量也和魔界息息相關。因為我的魔性……暴露,導致魔界暴動,結界也開始松動起來。但這是早晚的事……是人族和魔族不可調和的矛盾。就算今日我不會暴露,在鎮壓魔界的時候也會暴露。”
紅瞳封淵偏頭噴了一口龍息,這才小心地說:“老婆,別怕。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離開你。”
唐乃點了點頭,她的情緒穩定了許多。
“只要不打架就好了。”
封淵圍著她轉了一圈,將碎石都甩走,然后將她小心地圍在懷里。
“不會再打了,你別傷心。”
唐乃靠在最柔軟的龍腹下,看兩只蛟首垂首攏著她,鱗片四分五裂,露出血肉模糊的傷口來。
她小心地碰了一下對方身上的傷:“你現在能不能變回原來的樣子療傷呢?”
黑瞳封淵搖了搖頭。
另一蛟首冷笑:“這樣就很好,我已經忍那個殼子很久了。”
唐乃深吸一口氣:“那我現在回劍宗,替你解釋還來得及嗎?”
封淵微微屏息,連鱗片都停止了翕動,仿佛是生怕割傷了她的手。聽到她的話馬上道:“不必。我是魔族之子是個事實,即便如何解釋也無法改變這一點……況且我在魔性侵襲心智的時候傷到了師父……”
“那是因為那個老頭該死!”
“……所以現在回到劍宗也無濟于事。而且按照劍宗的能力,他們在天黑之前應該就會找到這里。”
唐乃感覺到了一絲冷,回頭一看日頭又從敲鑼打鼓般的雷霆烏云里探出頭,而且已經偏西了。馬上就要天黑了,在天黑的時候她就要……
她有些失神,回過神后又問:
“那你還要和他們打架嗎?”
“不需要打架,我只要把他們全都殺光,就能解決一切問題。”
紅瞳封淵搶著把蛟首擠在她的面前,接著道:“這樣就沒有人阻止我們在一起了,剩下的日子只剩下你和我,好不好?”
唐乃下意識地看向另一個封淵,出乎她意料的是,對方眸光一閃,沒有說話。
而是垂眸道:“我已經有應對的辦法了。你莫要擔心。”
可是,怎么能不擔心……但封淵說完就趴了下來,尾巴一卷就把她卷在了懷里。
“離他們來還早,你受了驚,暫且休息。”
唐乃靠在蛟龍最柔軟的腹部,在尾巴的圍攏下感覺到了暖意。
她看著兩只蛟首,突然問系統:
“系先生,在原文里封淵就是雙首蛟嗎?”
【不是,他是應該是被錯誤數據影響的。魔族雖然有原形,但隨著靈力的增長,神智也會影響身體。】
原來錯誤數據的影響這么大嗎?
所以,如果她走了之后。這個世界的封淵會不會還會帶著記憶影響下一個世界的男主呢?
想到這里,她的指尖不自覺地一顫。
只是她微微一動,突然聽到一聲悶哼。一回頭看到對方的心口處竟然有一塊鱗片是殘缺的。
封淵低聲道:“那是蛟的七寸。當初在秘境里,之所以被鎖魂釘如此輕易地鎖住靈力,想必就是因為那個釘子陰差陽錯地鎖住了我的七寸。”
他的尾巴動了動,接著說:“如今想來,應該魔族的內應所為,只是對方也沒想到我竟然也是魔族的人……”
唐乃的唇瓣動了動,她想到李長老說過的話。那個“內應”就是李長老了。所以封淵剛才差點殺了對方,一會劍宗的人過來,真的會聽封淵好好解釋嗎?
她趕緊站起來,看到七寸附近有碎石灰塵,于是小心地一碰,那片最柔軟的鱗片微微翕動,封淵開始焦躁不安起來,唐乃下意識地收回手,對方的爪子用力地扣向地面,隱忍地說:
“無事……”
唐乃緩緩靠近,然后盡量輕輕地吹了吹。
封淵瞬間悶哼一聲,兩只蛟首吐出龍息,爭強地往她的懷里湊。唐乃以為對方很痛,一邊安撫著蛟首,一邊撕下裙擺的輕紗抹去鱗片周圍的血跡。
封淵垂眸看她,倏然想到在魔界之時,醒來后手臂上也是如此多了一層紗巾。這點傷口只是打坐片刻就能愈合,她做的只是無用之事,但是……看她顫著長睫,抿著嘴巴小心地將布料一點點按在他的傷口上認真的樣子時,似乎有什么比修煉更能治愈的存在止住了疼痛。
他的尾巴珍惜地圍攏住她,龍吻動了動,但看到自己猙獰的利爪和滿身的鱗片,瞬間就將所有的話都吞了下去。
在洞府里,他看著她的睡顏,本想等一切鎮壓魔族,還她自由之后再告訴她自己的心意。
但他千算萬算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才是魔。
也是在將她抱在懷里就應該……不,應該在魔界和她相處的時候,在看見她和墨朗在一起的時候,在林崇道改變態度時,在她對落小雨展現不同的時候,在過去無數個自己感到心動、后悔、嫉妒的時刻,他就該告訴她,他愛她。
他一再壓抑自己,用宗門的責任、立場的不同來逃避,但每次……都躲不過對弟子們的嫉妒,繼而對自己鄙夷。這句說不出口的心意,就是對自己最大的懲罰。
他垂眸,看著洞外的日色。
他已經決定好還她自由。自己獨自去面對魔界。如果他能封印魔界的話,不僅能還兩界和平,還能證明自己。
只是……前路未知,這恐怕是自己見她的最后一面了。
他抬著蛟首,小心地嗅著她脖頸的氣息,但紅瞳的蛟首卻比他主動得多,腹部的鱗片開始微微翕動,發出低低的聲音,忍不住舔】舐了唐乃的頸側。
唐乃被嚇了一跳,對方灼】熱的溫度,好像是要把她舔化了一樣……
“老婆……很難過,我想把你含在嘴里。”
唐乃一驚,趕緊搖頭:“不行不行,我會化掉的!”
封淵艱難地喘著粗氣,黑瞳的蛟首瞬間警告地低吼一聲,唐乃害怕他們再打起來,只好摸了摸他們的頭。
黑瞳的封淵將對方推過去,咬牙道:“你和她無媒無聘,怎能一再叫她娘子!”
“我早就說過,我和她認識……她本來就應該和我在一起!”
“我最早認識她,也不過是在魔界之前,你何時見到的她?”
“你無需知道!”
黑瞳封淵閉了閉眼:“你最早見到她……是在魔界。你說你找她找了好久……”
紅瞳蛟首瞬間瞳孔一縮,“你怎么會知道?”
封淵的黑瞳如夜色一般波動:“我看到了你好多的記憶……你又能使用我的靈力,身為我的半身卻藏著我不知道的秘密……你到底是誰?我……又是誰?”
隨著最后一句話落下,封淵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唐乃的唇瓣動了動:“你是……封淵。”
“我真的是封淵嗎?是人、是魔?還是還有著我不知道的身份?!”
話音剛落,他突然低吼一聲,將頭抬起來,承受不住疼痛一般撞向山壁,紅瞳蛟首也似乎受到了影響,發出難耐的低吼聲。
唐乃下意識地想要上前。
【不要過去!】
系統突然提醒她:【你現在過去,十分危險不說。現在也是一個好機會,不要錯過。】
“……好機會?”
【時間馬上就要到了。他如果不是失去神智,你又怎么能死在他的手里完成任務?】
唐乃的瞳孔瞬間一縮。
于此同時,隨著封淵的思緒混亂。他看到了更多的過去。
鮮血從龍目前流下,透過鮮紅他看到了火一樣燃燒的太陽,看到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凡人。一個小小的身影縮在鐵皮盒子里。
與之相隨的是,隆冬大雪下,他站在山峰之頂,一劍封寒。
昏暗與鮮紅交雜,他看到昏暗的房間內,紅燈高懸,那道纖細的身影被黑影抱在懷里,哽咽落淚。
他在楓葉染紅的臺階上獨自靜坐。
封淵發出難耐的龍鳴,轟然破碎的山壁前,碎石遮掩了視線。眼前的花白又成了水池的瀲滟,他仿佛嗅到了比荷花還要馨甜的芬芳。
與之相對,他在極南的天池封住所有春色。
他扭動著身體,顧忌著什么想要沖出去,昏黃的陽光刺目,變成掩在落葉下的燈,他看到了來到燈下那個欲言又止的身影。但身影閃動,又變成了在魔界里欲言又止的雙眸。
兩個身體的記憶開始融合。
是誰?
是他,也是她。
是一個又一個世界的他們。
是不斷錯過又重逢的他們。
“封淵……”
想要沖出山洞的身形驟然一頓,封淵緩緩回頭,混亂而又迷茫地看著她,在不斷融合碰撞的記憶中,眼前人的面孔開始模糊、變幻,最后凝聚成一雙澄澈、溫柔的眼睛。
他就是在追逐這雙眼睛,不斷輪回重生。
所以,他是誰?
是靳驍?陸崇鶴、蕭逐晨還是嚴沉,又或者是封淵?
他哪個都是,又哪個都不是。好像靈魂深處在提醒他,還有另一個答案。
關于他為什么能一次又一次地與她重逢的答案。
封淵咬著牙,不斷撕扯自己的鱗片,想用疼痛刺激自己的記憶,然而卻無濟于事。直到他只是聽到了一聲不知來自哪里的冰冷聲音。
【完成任務】
系統讓唐乃等待時機,好死在封淵的掌心下。唐乃深吸了幾口氣,她看著對方身上的血跡,看到對方的痛苦,只覺得有梗塞堵在喉嚨。
必須完成任務……但完成任務之后呢?
“我走了,他……還會繼續帶著‘錯誤’的記憶去下一個世界嗎?”
【……這樣的失誤我們不會再犯了。你走后,我們會徹底抹除男主的錯誤數據。】
唐乃低下頭,地面出現了一滴洇濕。
“可是,這個世界的封淵呢?他會……很傷心的。我答應過他,不會讓他傷心。”
以前她總是悶頭做任務,她以為自己的壞會讓所有人很快忘了她,但是對方告訴她,她的死不是壞人消失的暢快,而是驟然失去的痛苦。
所以,她這么離開,封淵會傷心,落小雨也會傷心,所有人都會傷心……
【那你就不做任務了嗎?努力了這么久想要功虧一簣了嗎?】
唐乃搖頭,她只是不想以這種方式離開……
她揉了揉眼睛,只覺得梗塞由喉嚨來到胸口,快要將她撕開了。
突然感覺整個山洞開始顫動,外面傳來雷霆般的聲音:
“封淵!我們已經找到你了,你速速出來束手就擒,我們還能看在同門之情的份上,給你留一個全尸!”
是劍宗的人追過來了!
唐乃一慌,突然,肩膀一暖。
她瞬間抬起頭,看到修長的人影站在她的面前,封淵逆著光,但眼底是紅與黑結合的暗紅。
他看著她的眼睛,輕輕地擦去她眼角的濕痕,這一刻時間似乎靜止,連系統的聲音都消失了。
“別怕,我來解決所有的問題。”
唐乃愣了一下:“你恢復正常了嗎?”
封淵點了一下頭:
“也許我從未正常過……但我此時此刻又是最清醒的。”
可是,他現在又是哪一個封淵呢?
唐乃的手在他的心口,他的心跳很平穩,像是不斷回擊礁石的海浪,一重又一重地撞擊著她的掌心。
雖然他的心跳不再混亂,但是唐乃能感受到對方說的是真話。
封淵用力抱了她一下,然后帶著她緩緩走向洞外。
抬頭,是鋪天蓋地的各宗的修士,他們密密麻麻地飛在半空,像是烏云一般遮住好不容易出現的夕陽。
“封淵!你身為魔族之子,卻隱藏身份藏在劍宗,如今魔性難掩傷了宗主。背宗棄祖,人人得而誅之!我李天成身為劍宗長老,這就替宗主清理門戶!!”
李天成為首,他的面色蒼白,半邊身體的傷口愈合,只是失去了一條手臂。
而最先沖出來的,是落小雨。
對方復雜地看了一眼封淵,然后看向唐乃,看到兩人交握的雙手瞳孔一縮。
“即便師……封淵是魔,這其中也定然有誤會。李長老若趕盡殺絕,和那些對妖族濫殺無辜的修士有什么分別?!”
“你!”
“凝棠?你有沒有受傷?”
落小雨不再理會他,她深吸一口氣,站在眾人面前,瘦削的身體像是撐住昏暗的一束光柱:
“剛才你被帶走的時候,事情發生的太快我來不及看清,李長老沒有傷到你吧?”
唐乃搖頭,她看著落小雨和面露糾結之色的墨朗和林崇道:“我沒事,你們……也沒事吧。”
李天成眉目一厲:“你們幾個,莫要貪戀舊情!如今誰與封淵為伍,就是整個修真界的罪人!”
落小雨冷笑:“李長老莫要忘了,是我親眼看到你對著無法使用靈力的云凝棠出手,這才激出了師尊的魔性,說到罪人,你也逃不脫干系。”
所有人面露異樣,李天成咬牙,“與魔族為伍的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封淵緩緩抬起頭,看著所有修士。
“各位同門、道友,封某對自己是魔一事毫不否認,我就是魔族之子,魔蛟。”
話音剛落,天空驟然喧鬧起來,氣息波動將彩霞撞得潰散,李天成瞬間冷笑:“你承認了最好!省得我們將你打回原形!”
封淵的眉目沒有絲毫波動,接著道:
“封某封印魔界多年,一直想讓兩界恢復和平,之所以不除魔,是不想讓人魔重蹈人妖對立的覆轍,封某之心,各位道友都可見證。”
天空驟然一靜,一些宗主想到這些年封淵的付有些動容,李天成面色一變:“你是魔族是不爭的事實!你傷了宗主也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無論你如何證明都藏不住你的狼子野心!”
“封某之心如何……自會證明。在那之前,給封某一點時間,我有些話還要說。”
封淵收回視線,緩緩落在唐乃的身上,指尖抹去她臉頰上干涸的冷意:
“這句話,我早就該對你說了,但我總是瞻前顧后,在身份沒有暴露前,在成為魔蛟后……”
他失笑:“都無法說出口。這是我的遺憾,但我最遺憾的就是,沒能以真正的封淵身份對你說一句……”
“我愛你。”
唐乃的瞳孔瞬間一顫。
落小雨眉頭一皺,墨朗和林崇道也忍不住變了臉色。
“老婆……娘子,無論我是誰,我都愛你。”
封淵緩緩勾起嘴角,眨著那雙暗紅的眼睛,他緩緩低下頭,溫暖蒼白的唇瓣輕輕溫熱了她的柔軟。
鎏金的陽光穿透黑暗,像是被風吹倒的顏料,潑灑在兩人的眼角,唐乃的長睫微顫,像是想要飛走留下金粉的蝴蝶。
封淵閉著眼,在她的唇瓣上留下滿足,還有一聲聲的:
“我愛你。”
“我愛你。”
過了不知多久,金光被夜色收了回去,天將要黑了。
封淵松開她,將她向落小雨的方向一推,然后手腕翻轉,驟然出現自己的武器。
寒鱗。
寒鱗一出,所有人瞳孔一縮,氣息瞬間釋出,大戰一觸即發。
封淵緩緩一笑:“證道之法,是辯是殺,不過是看心罷了。今日辨我之心,是魔是人,是正是邪,是公……”
視線落在怔愣的唐乃身上,眸色一柔:“是私,都在此刻。”
所有人如臨大敵,李天成更是祭出自己所有的法寶,但唐乃突然感覺心臟一緊,她下意識地上前一步。
寒鱗驟然閃出銀光,卻是被他反手送入自己的胸膛。
“師、師尊!!!”
林崇道驟然喊出聲,封淵面色平靜地將手伸入胸膛,再拿出時,掌心有一顆金燦燦的光亮。
那是……他的心。
他用力一捏,光亮化為萬千金光。金光之下,李天成瞳孔一縮,身體竟如黑霧消散,他不可置信地低頭:“這是、這是怎么回事?他用了什么毒法?!”
“無上仙尊……”一宗主低頭默念:“赤誠之心,一切罪惡邪念都無所遁形。是人是魔,豈能看表象?”
李天成常年與魔打交道,身上早已沾染魔氣,不是魔勝似魔不自知。而魔族之心已死,封印加強,人魔再無對立的可能。
李天成目眥盡裂,嘶吼一聲化為黑霧消散。
所有人震撼看著,竟然忘了說話。
唐乃緩緩走到封淵的面前,他的胸膛空蕩蕩一片,臉色已經是蒼白得不能再蒼白。
他抬頭看著唐乃,對她一笑:“嚇到了吧?”
唐乃搖頭,她想要扶起他,卻和他一起跌在地上。
“我本不想讓你看到我這樣。”
他目光閃爍地看著她眼底的瑩潤,然后握住她的指尖放在唇邊,讓她感受自己的越來越低的字句:
“但這是最好的辦法……”
唐乃的胸膛顫抖著。曾經他說過,只要和她在一起,挖出心給她看也可以……但她從沒想過,有一天會親眼看到他會挖出自己的心。她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也根本說不出什么話來,只能勉強叫出他的名字:
“封淵……”
“還在叫我封淵嗎?你好好想想,我到底是誰呢?”
他一笑,看著她吃驚迷茫的眼神,將她抱在懷里:
“想不到也沒關系,畢竟天快黑了。”
最后一絲日光落下,唐乃的眼前也變得昏暗一片。
“你該回你該回的地方了。”
【確認死亡進度,最后三分鐘劇情完成。恭喜你宿主,你完成了所有任務。請做好回到現實的準備。】
怎么會成功?
為什么會成功?!
唐乃的腦袋里混沌一片,像是下了瓢潑的雨,連思考都不能了,漸漸地,她也聽不到聲音了。
只能聽到封淵在自己的耳邊道:
“棠棠……”
棠棠,
糖糖……
第136章 現實世界(上)
“棠棠……”
“棠棠……”
唐乃的耳邊總是傳來低低的呼喚聲, 她坐在純白的空間里,低著頭,聽著系統給她總結任務完成情況。
【最后一個世界劇情完成度是……百分之百。所以你順利通關了。】
唐乃抬起頭:“我沒有死, 死的是封淵, 為什么我還會成功呢?”
【……也許是上級看你哭得太傷心, 想到你這一路的不容易, 所以心一軟,就給你通過了唄。反正過都過了, 你還糾結這個干什么?】
唐乃抿了一下嘴巴:“那你把我送回家吧。”
【急什么?你的通關獎勵還沒拿呢。】系統突然像人一樣咳了一聲,然后在唐乃面前放出兩個光團:
【鑒于我們部門的數據總是出錯, 給你的任務增加了不少難度。為了表示歉意……特意給你一個重新選擇獎勵的機會。所以可愛的宿主, 你想要的獎勵是“成為一個真正的人類”呢還是“擁有再也不怕冷熱的強大靈力”呢?】
唐乃一愣, 她思忖了一會,然后輕輕地點了其中一個。
————
靈魂回到身體中后, 她覺得身邊好像下了好大的雨。
指尖和手背上感覺到了滴滴答答的冰涼,連綿不絕地, 似乎已經濕潤了她的指尖。
她的長睫顫了顫, 緩緩睜開眼。
眼前是純白的房頂, 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唐乃緩緩轉動眼珠, 看到床邊站著一個瘦削的身影。對方身上好像是被醫院里的氣味熏透,苦澀微涼的氣息像是藏不住的融冰, 似水般溢了出來。
男人垂眸看著她,面色蒼白,眼底像是被抽干水分的紅土,沒有半點情緒。唇瓣抿成一條直線, 像是干涸的地面裂出一條疼痛的縫隙。
發現她看了過來,他的眉心一動, 緩緩收起手:“醒了?你還……認得我嗎?”
他微微彎腰,露出一點領口,雖然穿著風衣,但室內的暖意還是透過他傳了過來。
唐乃看著他,腦海里一瞬間回放起在現實世界里的事,半晌開口:
“哥……”
她想起來了,她在現實的世界里有個哥哥。是養父母家里的,上次見面的時候,還是他代替死去的養父母和自己簽訂解除收養協議的時候。
他叫楚津。
似乎對她的這句稱呼十分不適應,楚津怔愣了一會,這才動了一下喉嚨,道:
“我在。你還記不記得昏迷前發生的事?我和你見過一面之后,我就收到醫院的電話,他們說你倒在路上。醫院判定你是……中暑,但你卻陷入昏迷。從你昏迷開始,已經過去五天了。”
五天……是過去了五個世界嗎?
唐乃的唇瓣一動。她記得楚津突然將她叫回家,然后將解除收養關系的合同遞給她。她簽了名字辦完手續后就準備回去上學,卻發現酷暑的天氣,自己止不住地發冷。
她低著頭走在回校的路上,不知不覺就慢了下來。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識,也就是在昏睡的時候,系統找上了她。
“哥……”唐乃一頓,想到現在他們兩個已經不是兄妹了,于是抿了一下唇:“楚先生,也許我是累了,所以多睡了幾天。我沒事的。”
楚津的眉心驟然一動,像是偽裝許久的土地瞬間皸裂,他微吸一口氣,剛想說什么,外面突然傳來腳步聲和聲音:
“楚總,您怎么在這里?大夫說您剛……”
話音未落,那人倏然住了嘴,看著轉醒的唐乃瞬間瞪大了眼:“唐、唐小姐醒了?!大夫!大夫——”
楚津的助理趕緊出去找醫生。在醫生給她檢查的時候,楚津來到走廊外,醫院的空氣混濁,他扯了一點領口,將外套交給助理,露出里面的病號服來。
助理欲言又止:“楚總,你也昏迷了五天,怎么不讓唐小姐知道?”
楚津的雙手撐在欄桿上,眼底和外面的烏云一樣地沉郁。他的眉心一動:
“既然醫生說只是疲勞過度,沒有必要告訴她。等她檢查后,你馬上幫我辦出院。”
助理忍不住嘀咕:“都是突然昏迷,卻都查不出來有什么問題,是不是家族遺傳……”
話音未落,他突然想到這兩個人沒有血緣關系,趕緊噤聲。他還記得在出事之前,老板突然給自己打電話,讓他準備一下解除收養關系的資料。
他知道楚總有一個收養的妹妹,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很少出現在人前,自從楚總的父母雙亡后,更是很少看見對方。突然聽聞對方要資料,他下意識就想到這個妹妹。
對方早已成年,怎么突然就要解除兄妹關系?難道是楚總對這個妹妹不滿已久,看父母走了兩年了終于忍不了了,所以想要徹底將對方踢出家門?
他這么想著,卻在不久就看到楚總接到一個電話,那一瞬間,他看到楚津的表情,天塌地陷也不過如此。
“還在等什么?馬上去辦。”
助理回神,馬上道:“是。”
唐乃檢查過后,醫生看著化驗單深深地皺起眉:“各項數據很好……甚至有些指標比以前更好,好到接近完美。”
一個普通人怎么會有這么完美的指標?
唐乃看著醫生:“那我可以出院了嗎?”
醫生猶豫了一下:“鑒于你的昏迷原因成謎,我還是建議多觀察兩天。”
楚津看向大夫:“那就多觀察兩……”
唐乃搖頭:“可是我真的沒有問題,我想出院。”
楚津皺了一下眉:“等她的體征徹底平穩后……”
“可是,我想……出院。”
楚津看著唐乃堅持的雙眼,倏然一頓。像是洶涌的海倏然碰到了礁石,一瞬間退得干干凈凈。他抿了一下唇:
“那就辦出院。有家庭醫生可以檢測她的體征,如果有任何不對我會立刻和您聯系。”
醫生察覺出了兩個人氣氛的異樣,只好點頭:“簽訂同意書后就可以出院了。”
唐乃的東西并不多,她收拾好后,發現楚津在門口等她。她有點意外:“楚先生,你不回去上班嗎?”
楚津頓了一下才回頭:“我來接你回家。”
唐乃搖頭:“我現在已經不是你妹妹了,那里不是我的家。”
楚津沒有說話,只能聽到外面不斷嗚咽的雷鳴,好久,他才道:“這個家還有你的一半,你的身體剛好,回去后才能有家庭醫生給你做檢查。爸媽……在天之靈,也不會看到你生著病還在外面住。”
唐乃只好跟著他走,只是剛踏出醫院,大雨就傾盆而下。寒風裹挾著雨滴向人擊打過來。助理不由得縮了一下肩膀。
“這天怎么變得這么快!凍死了!”
楚津瞬間將外套遞給唐乃,唐乃卻伸出手接住冰涼的雨滴,對他笑道:
“我現在已經不怕冷啦!”
楚津伸著手,看著她失神。直到唐乃走到車里,才看著自己的外套,復雜地勾了一下嘴角。
時隔五天,不,是時隔五個世界,唐乃又回到了自己的“家”。
楚津關門,一瞬間這個別墅里才有了人氣。她抬頭,看著從二樓旋轉而下的樓梯,瞬間想到來到這里的第一天。
當時的她剛從上一個父母那里被退回到孤兒院不久。她自從來到人間,因為懵懂,被孤兒院收容,又被好多人收養。
但每一次,都是因為她讓人感到麻煩的體質和連溝通都困難的性格被退了回來。她本以為最終會在孤兒院長大,卻沒想到在成年之前被楚家人接回了家。
到楚家的第一天,她看到的第一眼就是那個旋轉的樓梯。她捏緊了自己的包包,一個穿著白襯衫背著吉他的少年從樓梯上緩緩下來。
對方冷淡地看著她:“這就是你們說的那個新妹妹?”
從此以后,她就成了楚家的一份子。她本以為自己會像是以前那樣被掃地出門,但是這一次不一樣,楚爸爸和楚媽媽很忙,很少回家,或許也沒有機會發現她的異常,也就從未說過麻煩。
于是她最常接觸的人就是這個新認的哥哥。
楚津雖然平時和她相處得最多,但是他很少說話。送她上學時會擰著眉頭,帶她去吃飯的時候,會繃著臉頰。看她被雪冰到不能動的時候,會皺著眉背著她回家,看到她被生日的燭火燙到手指的時候,會冷著臉帶她去處理。
他看她像是黏上來、甩不掉的包袱,也很少叫她妹妹。抿著嘴巴的樣子像是常年散發冷氣的冰雕。
但這就已經足夠了,她已經習慣了失去,第一次有家庭愿意接納她,她愿意失去所有留住這一切。
她本以為只要自己小心,就不會給別人添麻煩。但直到楚津畢業之后,家里突然爆發了沖突。
晚上,她聽到了聲響,迷迷糊糊地起來的時候,聽到了斷斷續續的聲音。
楚爸爸的聲音像是浸在了水里:“你為什么不見……我已經安排好了!”
然后是楚津青澀銳利的聲音:“我不需要……我誰也不見!”
楚媽媽的聲音也緩緩傳來:“你馬上就要繼承家業……這是責任,誰也逃不了,就連糖糖也……”
“為什么她也要走這一步?!她沒有這個必要!”
“她是你的妹妹,楚家的一份子,當然有……責任……”
唐乃屏住呼吸,剛要細聽,突然聽到一聲低低的嘶吼:
“你們以為,我真的把她當成妹妹嗎?!”
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靜。
唐乃悄悄跑回房間里,她看著窗外的夜色,又看了看自己被夜風吹得發白的指尖,緩緩垂下長睫。
還以為……這一次沒有成為別人的負擔,還以為……就可以這么生活下去。
但還是不行啊,還是無法成為正常的人,還是給哥哥填了麻煩。
在那不久,楚爸爸楚媽媽突然出了車禍,查出來是競爭對手所為。那一天楚津和她抱著照片,楚津面無表情,臉色比漫天的雪還要蒼白。
長輩們拍著他的肩,安慰:“從此以后,家里就只剩下你和你妹妹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妹妹,相互扶持,然后看著她出嫁。”
也許是被風雪迷了眼,唐乃似乎看到楚津緩緩抬眼看向她,嘴角的笑像是被風霜割裂,痛到淚流滿面。
自從楚爸爸楚媽媽走后,楚津繼承家業,他就更少回家了。有時候看見她在家里,也會微微一頓,說只是回來拿文件。
除了每個月給她打錢之外,從來不會主動聯系她,也不會再送她上學,也不會再和她一起吃飯。兩個人之間的關系降到了冰點。
唐乃也意識到,她不能再靠著家里了,成為人的第一步就是要獨立的。
于是她把楚津給她的錢都存了起來,在放假的時候,她自己找了份工作。即便假期也很少回家,兩個人就更少見面了。就這樣過了兩年,關系冰冷且和平。她本以為楚津已經忽略了她,又或許是已經決定能夠容忍她。
但是她接到了他的電話。
電話里,他的氣息壓抑而又粗重:
“糖糖,你回來一次,我有事找你。”
“糖糖”是她在這個家里的小名。楚津很少這么叫她,只有在他心情很好的情況下……她很快就沖回了家,然后就看到他拿出了那份文件:
“簽了它。”
——一份領養關系解除協議書。
身后傳來腳步聲,唐乃回神。
楚津還是穿著白襯衫,恍然間和記憶里的哥哥重疊,但是現在的他更顯得成熟,眉宇像是陳年的風雪,積攢了不少郁色。
“怎么了?”
他問。
唐乃搖頭。
“上去休息吧……你的房間我已經提前讓人提前打掃好了。還是和……以前一樣。”
唐乃想了想,道:“你給我的錢我都存起來沒來得及還給你。走的時候,我可以……帶走幾件衣服嗎?”
楚津就像是被風雨刺了一下,他的喉結動了動,又重復:
“我說過,這個家也有你的一半。給你的錢就是你的,至于你離開的事……以后再說。”
回到房間里,她看著熟悉的擺設,桌子上是楚津參加田徑比賽得到的杯子,床上是偶然一次放學后楚津給她套來的奶糖玩偶。在歲月的侵襲下已經開始生銹、變黃。
一切都好像停在了兩年前,從楚爸爸、楚媽媽走后,這里就像是被封存在了那一天。
窗口的雨滴淅淅瀝瀝,唐乃垂下眸子緩緩走到窗口,輕輕一點雨滴竟然浮在了她的指尖。
【這就是靈力的強大之處,怎么樣,好玩吧?】
唐乃嚇了一跳,“系先生,你怎么還在這里?”
她瞬間站直身體,仔細地看了一圈自己的房間,確認自己還是在現實世界里。
系統趕緊道:
【不用怕,你確實是在現實世界。我其實一直都沒有走,畢竟……什么項目都要有個售后是吧。我來看看你現在怎么樣。】
唐乃松口氣,她搖了搖頭道:“我沒事。只是剛回到自己的世界,還有點不適應……需要我給你打好評嗎?謝謝你這么久一直照顧我。要是沒有系先生的幫助,我就沒有第二次選擇的機會。”
【……不用謝,其實我也沒做什么。你知道有些時候我也就是向上反應反應,最后還是要看、看你的表現嘛。】
唐乃和系統相處了這么久,一想到對方會離開就十分舍不得。
“還是要謝謝的,最重要的是謝謝你的陪伴。我犯了很多錯,但是系先生每次都很包容我。如果沒有你的陪伴,我會十分傷心的。”
系統也沉默了好久,然后突然道:
【放心,售后服務還有幾天,我暫時不會走。】
唐乃放下了心。夜半,她聽到了一點聲響,下樓的時候,看到樓下的客廳里坐著一個黑影。
窗戶大開,雨聲像是雜亂的驚濤擊岸,綿密地像是在房內織成一道雨幕。
在零星的光亮里,她看到那人握著酒杯,沉默地聽著雨。
指尖一動,冰塊在酒里晃動金□□冷的色澤。
哥……不,是楚津。
唐乃的唇瓣一動,還是合上了。
在家里住的這幾天,醫生給她反復檢查,直到再三確認她的體征平穩,才松口她可以自由活動。
于是一早,唐乃就對楚津道:“我今天想走了。”
楚津拿牛奶的手一頓:“你要去哪里?我說過這里……”
唐乃搖頭:“謝謝你這段時間的收留,但是我沒有留在這里的理由了。我有自己的住處,也存了很多錢,謝謝你這么多年的照顧。”
楚津放下杯子,指尖用力到發白:“你還要去哪里?去你那個離學校很遠,通勤都要一個小時的公寓里嗎?”
唐乃一愣,他怎么知道自己住在哪里?
楚津緩緩將牛奶推給她,回過頭道:“你現在的住處不適合養病,即便醫生說你沒有事,也并不代表你不會再次無緣無故地昏倒。”
唐乃捧住溫熱的杯子,“可是……我想離開。”
這一句“我想”瞬間堵住了楚津所有的話,他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沉靜的眼睛,半晌,像是不堪重負一般點了一下頭:
“好,如果你堅持的話。”
只是還是沒有走成。在下樓聯系搬家公司的時候,她看到了自己的高中同學。對方看到她的第一眼先是瞳孔一縮,接著立刻走了過來:“唐乃?我已經等了你好幾天了!你這五天去哪里了?”
唐乃這才想起來,在這個世界的五天之前,她看到過對方一次。
他叫方律,曾是高中時自己最好的朋友之一。五天前她在打工的時候碰到了對方,說過幾句話。方律說下次有機會再見。
然后她就昏迷了。
唐乃只說自己這幾天忙,而且這才知道今天是高中的同學聚會。
唐乃被方律帶著來到酒店。從小到大,她有過很多同學、很多朋友,大多都離她而去。因為在大學她更少與人交流,一放假就去打工,因此朋友幾乎沒有。
而高中的朋友……是轉變態度最為明顯的。
明明……前一天晚上還在慶祝高考結束,迎來自由。但是第二天,所有人都銷聲匿跡。不僅不見她,連電話都拉黑了。
唐乃來到酒店時,一推開門喧鬧的聲音瞬間消失,所有人看到她先是一驚,接著復雜地對視一眼。
唐乃有些猶豫,但在方律的推擁下,還是進了房間。
她像是油里的一滴水格格不入,卻瞬間點燃了所有人情緒的燃點,在寂靜過后,有的人眸光閃爍,有的人沉默,有的人好奇地問她這些年到底去了哪里了,怎么一直沒她的消息。
她一一回答,眾人問過,又有帶著另一半的同學笑著問:“你現在是一個人嗎?怎么不見你帶著男朋友過來?”
霎時間,在場又是一靜,所有人都屏息看了過來。
唐乃沒有喝酒,此時也被他們身上的酒氣熏得臉頰發紅,她垂下眸子,搖了搖頭。
霎時間,有人像是躍出海面,大吸了一口氣:“那真是可惜……”
說是可惜,卻忍不住眉宇帶著點喜悅。
方律看她面頰很紅,趕緊道:“將空調調低一點!”
“那就有點冷了吧……這樣的溫度不是正好嗎?”
“我讓你調低就調低!沒有看到唐乃已經很熱了嗎?”
所有人頓時看了過來,其中一個叫白杏的女生如夢初醒,瞬間站起來把遙控器搶走。
唐乃馬上道:“不用了!”
白杏一愣,皺眉看著她:“沒事的,我知道很怕熱……”
唐乃搖頭:“我已經不怕熱了。”
————
方律和白杏喝了很多酒,兩個人是她以前最好的朋友,但卻是餐桌上除了她之外最沉默的兩個人。
兩個人皺著眉灌了一杯又一杯,然后先后出去醒酒。
剩下的人將酒杯端起來,眼神灼熱地看著唐乃,她趕緊說自己想出去透風,逃了出去。
來到走廊,看到方律一個人站在風口,對方沒有回頭:
“你變了很多……已經不怕熱了?”
唐乃點頭:“已經不怕了。因為我的體質,以前給你們填了很多麻煩……不過現在我可以控制自己的身體了,不會再讓別人憂心了。”
“但是我寧愿回到以前。”
方律回過頭,眼角通紅:“最起碼那個時候你的視線一直粘在我們身上,最起碼你的眼底是有我們的,而不是現在……把我們當成普通的同學。”
唐乃一愣:“可是以前我們早就……”
“你以為我們想這樣嗎?!還不是因為你那個好、哥、哥!”
唐乃的瞳孔一縮。
楚津?
為什么……會和楚津有關?
此時白杏緩緩走過來,她的臉上帶了一點水漬,看著唐乃苦笑一聲:“在高考后的那一晚,我們所有人在一起聚會。你不知道的是,在你被你哥接走后,我、方律還有顧笙,甚至還有平時對你表現得最為厭煩的何萍爭吵打了起來。”
“我們每個人都想成為你最好的朋友,有的想和你上一個大學,有的甚至想和你……永遠在一起,我那個時候才知道,我們對你的占有欲有多么的強,即便表現得對你毫不在乎的同學,私底下也會生出想要獨占你的欲】望。”
唐乃的眼神閃爍,又聽方律說:“不知道為什么,我們幾個打架的事被你哥知道了。他私底下警告我們,如果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感情,做出傷害你的事,那么就最好永遠遠離你。否則的話……他會讓我們嘗千百倍的報復。”
白杏的眼底有了濕意,陷入恍惚,發出低低的冷笑:“我永遠記得他當時語氣里的寒意,但他也根本沒有察覺到,他自己的占有欲根本不輸給我們……”
原來,當年是這樣……
原來,是楚津的話才讓他們都不聯系自己的。
唐乃不由得失神,此時手機突然一震。
她拿起來,發現來電顯示是尚未來得及修改的稱呼:
“哥”。
第137章 現實世界(下)
對面是楚津。
唐乃猶豫了一下, 迎著幾人的視線,她還是選擇接起來。
只是剛點擊接聽,她卻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對方。他現在已經不是自己的哥哥了, 但是自己稱呼對方是“楚先生”會不會有些奇怪?
她一時卡住了, 呼吸聲在電話里回蕩, 像是呼嘯而來的風。
電話那邊也沉默了一瞬, 然后問:
“這么晚了,你還沒有回來。是有事在忙嗎?需不需要我派助理接你回來。”
唐乃回神, 馬上回答:“我在和同學一起聚會。不用擔心,我自己會回去的。”
“同學……”
那邊的呼吸聲似乎比她的還要重, 問了聚會的地點后, 低聲道:
“那好, 注意安全。”
唐乃放下電話后,方律和白杏露出譏諷憤怒的表情:
“又是你哥?連你去參加同學聚會都要管, 這幾年你過得不好吧。是不是他連你去哪里都要控制?他的占有欲這么強,當初有什么資格警告我們?”
白杏靠在墻上, 垂眸冷笑:“我只恨當初沒能親手在你面前揭下他的面具, 否則的話……”
說完, 眉心一動。否則的話……又能怎樣呢?
唐乃抿了一下嘴巴, 這幾年……楚津很少和她說話,連見面都很少, 自己去哪里,干了什么楚津并不知道。
至于對方警告過方律幾個人的事……那是在楚爸爸楚媽媽還在時發生的事,如果換成是現在,對方肯定就不會理這種麻煩了吧。
她低聲道:
“我現在很好, 也改變了很多。過去的就過去了,如果你們想重新和我做朋友的話, 從現在開始也可以的。”
白杏走上前,低頭看著她的眼睛:“朋友?什么樣的朋友?像是一前一樣只是玩鬧,在你面前披上偽裝的普通朋友?還是……能獨占你、只讓你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的‘朋友’?”
方律也眉心一動,他搖頭苦笑:“和你分別了那么久,你以為我們的感情還能重新回去嗎?當我和你重逢的時候,我就意識到,這又是新一輪爭斗的開始罷了。”
天色漸漸昏暗,溫熱的風經過長廊變得微涼。
唐乃鼻尖上的汗微微顫動,她看著兩人執著的眼睛,倏然想到一個人的話。
然后低聲道:
“我想要……不讓別人傷心的朋友。”
兩個人驟然一怔,唐乃垂下眸子想了想,接著道:“你們打架我會傷心,你們想要讓我不再接觸別人我也會傷心……友情是很珍貴的,我很感謝你們陪我的那幾年,否則的話我不知道自己一個人能不能堅持下來……但是你們如果因為這些事變得不像是我記憶中的好朋友后……我很慶幸你們當初離開了我。”
兩個人瞠目地看著她。
“是因為你們的友好才產生了友情,但如果你們因為友情變了樣子,那就不再是我的朋友了。也許重來一次的話,我會主動離開你們。
半晌,方律眸光閃動:“你說得對,你真的變了很多。”
唐乃微微一笑,“我也是經歷了很多,聽了很多人說的話才想明白的道理。你們什么時候想明白的話,再來找我吧。”
她沖兩個人揮了揮手,然后和剩下的同學們告別。
出酒店的時候,晚風吹拂在臉上,唐乃的步伐很是輕松。她回頭,看到兩個人還站在窗口注視著她,她笑著又揮了揮手,走入了人流里。
只是走得不遠,突然聽到了鳴笛的聲音。
一回頭,就看到了楚津的車。
系統曾經疑惑她怎么還認識豪車的車標,因為她只認識楚津的車。
車輛停下,車門自動打開。后座上的楚津轉頭看她:“上車,一起回家。”
家……對了,她還沒來得及搬家呢。
唐乃上車,車內有一點紅酒的香氣,她馬上問:“你喝酒了嗎?”
楚津的唇瓣微紅,但臉色十分蒼白,他抿著唇不說話,前面的助理瞬間道:
“啊……是,楚總剛、剛從酒局上下來。然后路過這里,就想著順——便——接你回去。”
“哦。”唐乃點頭,“謝謝。”
楚津的眉眼在逐漸亮起的路燈中變得深邃而模糊:“在同學聚會上,你見到了你以前最好的朋友了嗎?”
唐乃道:“見到了。他們都沒有什么變化,好像還和以前一樣。”
“是么……”
唐乃看他垂眸,以為他是為之前違心幫助自己自責,于是道:
“我們之前因為有一點誤會,所以分開了幾年。不過現在說開了,我決定重新和他們做朋友。”
話音剛落,車內的空氣好像是被陰郁的云擠壓,瞬間凝固了。
楚津緩緩抬眼,像是收束了所有的夜色,映不出半點燈光。
“那很好。”
他不再說話了。
————
回到家,別墅的氣息因為兩個人的存在逐漸變得馨香溫暖。
楚津將大衣放在衣架上,回頭問:“晚上吃飯了嗎,還想吃什么?”
唐乃搖頭:“我已經吃過了,不餓。”
楚津頓了一下,“那你早點休息。”
唐乃道:“明天早上我就會搬走的,謝謝你這些天的照顧。”
楚津站在客廳中央,明明是燈光大亮,他卻像是站在陰影里。他輕聲道:“不用客氣,我應該做的。”
唐乃上樓,對方卻沒有動。而是突然問她:
“糖糖,你……開心嗎?”
唐乃一愣,微微回頭:“開心。這段時間我很開心。我學了很多東西,也更加獨立,也開始試著處理和其他人的關系,以后我就是一個獨立的大人了。不需要別人為我擔心了。”
楚津眸光顫動,他微擰著眉抬頭看她,然后微微一笑。
“你開心……就好。”
唐乃繼續上樓,卻倏然止住了步伐。她的手搭在扶手上,明明走得很穩,卻總覺得心臟像是墜在海里,飄忽不定。她想到剛才楚津的笑,如此熟悉。
像是在楚爸爸、楚媽媽出殯的那天,他在風雪中勾起的嘴角。
她向來對別人的情緒感知遲鈍,但是剛才,也許是對方沉郁的眼睛,還是對方壓抑的氣息,都讓她的情緒也變得像是海上的帆船,一點波濤就能不斷放大地感知到。
她回頭,問他:
“哥,那你是在傷心嗎?”
這一聲“哥”音量并不大,卻在空曠的別墅里不斷回響著。站在樓下的楚津像是被海浪翻覆,瞬間屏住了呼吸。他緩緩抬眼,眸光瑩潤,不知是該擰起眉還是該勾起嘴角:
“我沒有傷心。我很欣慰,你終于長大了。也許爸媽看到,也會開心。”
唐乃緩緩下樓,走到楚津的旁邊,在對方怔愣的時候,伸出手放在他的胸膛。
如鼓的心跳像是翻騰的海浪一般盡數撞在她的掌心,唐乃很是篤定地說:
“你在撒謊。你一點也不開心,你很傷心。”
楚津看著她的手,像是回想到了什么陷入恍惚,緊接著一回神,瞳孔驟然收縮。
“沒有。”
他退后躲開她的手,臉頰緊繃:“我現在沒什么可傷心的。”
唐乃搖頭:“我能感受得到,嘴巴會說謊。但是心是不會說謊的……哥,你是不是想到爸爸媽媽了,還是說……還是因為我呢?我又給你添麻煩了嗎?”
“真的沒有。”楚津的唇瓣逐漸變得蒼白,他躲開她的視線:“你只是在家里住幾天而已,并沒有什么麻煩。太晚了,早點休息。”
他轉身就走,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還是因為別的原因,他的步伐不穩,微微一晃就靠在了墻上。開關微微一響,整個大廳驟然變得昏暗。
一時間,窗外昏黃的燈光落在地板上,像是浮光剪碎了,灑在深藍的海面。
沒了刺目燈光的照耀,弱點反而被暴露在黑暗之中。
楚津站在黑暗里,呼吸更加明顯。唐乃趕緊上前扶住他:
“哥,你沒事吧。”
他沒有說話,想要扯開她的指尖,卻在搭上她手腕的一瞬間,停滯不動了。
“哥,你喝多了。”
唐乃勉強撐住他的身體,走向沙發,然而他的腳步一晃,兩個人驟然倒下。在瞬間顛倒的視線中,紅酒的醇和氣息的甜混在一起,被兩人的呼吸灼熱成混亂的暖意。
唐乃看著皺著眉看著她的楚津,小聲說:
“哥,你先起來,我扶你回去休息……”
他的眸光反復在她的臉上輕落,像是藏在烏云后的繁星。
她想走,但是楚津卻沒有動。半晌,唐乃卻感覺到了手背和指尖上傳來冰涼,滴滴答答,像是剛落地的雨。
她一愣,一抬眼就看到了一雙猩紅的眼。
“你還愿意叫我哥嗎?可是你不知道,我早就不想當你的哥哥了。”
唐乃低聲:“楚先生……”
“楚先生……”他一笑,眼角的晶瑩帶著一束光流過夜色,“我忘了,我還有另一個身份,除了哥哥、陌生人之外,我就是一個姓楚的先生。我們之間就真的沒有別的關系了……”
唐乃訥訥。
他微微低頭,指尖蹭著她的額頭:
“早在我畢業的那一年,我就對父母說我不想當你的哥哥。我知道你當時聽到了,但是我不敢對你坦白。畢竟你還是楚家的一份子,是我的親人,是我的妹妹。于是我只能將錯就錯,刻意和你保持距離。”
“我痛恨自己的這個“哥哥”的身份,但有些時候我也萬分感激。在每天早上都能看到你的時候,在每天晚上都能和你道晚安的時候。在我警告你那些想要獨占你的同學的時候,我十分慶幸我是你的哥哥,可以義正辭嚴地告訴他們心思不軌的人離我妹妹遠一點。”
“又可以將自己難以見人的心思藏在自己‘哥哥’這個身份之下。”他抿了一下唇,笑容帶著苦澀:“但是大多時候,我都在痛恨。為什么是你的哥哥,是你的哥哥就不能和你親昵,就不能參與你的未來,連一個機會都沒有……”
唐乃的眸光顫動,像是在海面不斷躍動的瀲滟。
楚津碰了碰她的眼角:“所以在爸媽安排我相親的時候,我才會如此抗拒。我本以為只要我堅持,我們會有好的結果,但我沒想到他們會突然離去……”
他的胸膛顫抖了一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聲音也開始不穩:“我謹記他們生前警告我的話,決定離你遠一點,讓我們的關系恢復正常。我忍了兩年,也裝了兩年。只是我更沒想到,你會遇到以前的那些人。看到他們,我怕自己陰暗的心思被揭開,更怕……和我幾乎形同陌路的你會離開我,投入別人的懷抱。所以我做了一個愚蠢而又自以為是的決定——代替父母和你解除收養關系。”
說到這里,他的唇瓣徹底變得蒼白,十分后怕地碰著她的頸側,感受她活著的證明:
“我以為只要我解決好一切,再和你解釋,我們還會和以前一樣。但是我只看重了自己自私的愛,我疏忽了你對家庭的留戀,忽略了你這兩年的惴惴不安。我的愚蠢,我的自私,我的自以為是,讓我得到的不是你的愛,而是你進醫院的消息。”
講到這里,他的呼吸顫抖,聲音破碎。
唐乃不自覺要起來,然而他卻搖了一下頭,將她抱在懷里:“我趕到醫院的時候,就看到你臉色蒼白地躺在那里。那一瞬間,我恨不得將自己關進熔爐內,熔了自己。也許是上天為了懲罰我,也許是垂憐,它給了我一次機會,讓我的意識化成碎片,來到每個世界的一個人身上,一次次地跟著你,一次次地愛上你。”
聽到這里,唐乃的瞳孔一縮,她瞬間看向對方:
“你是……那個人嗎?”
楚津緩緩垂下長睫:“是,我是那些自以為是而又想要挽回你的人。每當我展現出自己的自私時,就會有更多的人從我身邊奪走你,一次次地告訴我,這是對我愚蠢的懲罰,對我從不尊重你的懲罰,對我從不說真話的懲罰。”
他笑了一聲:“在我找了你五個世界后,一次次地失去你之后,才想通這個道理。回到現實世界后,我本打算將這個秘密埋在心底。以前是不能說,現在是不敢說……怕你有了新生活之后,又被我拽入這種壓抑的漩渦里,更怕我坦白一切,會讓你有了心理壓力,無法擁有真正的感情……”
“但我這幾天……我看到我們的關系又降為了冰點。一切又好像回到從前。我還在問自己,是不是就這么和你形同陌路,是不是就這樣讓你還以為自己不被人喜歡,是不是還在自以為是,說著自己都覺得虛偽的謊話,在你面前裝作什么都不在乎的‘哥哥’。”
他咬著牙,像是繃著一條一碰就斷的弦:“最重要的是,我看到了你去了同學聚會,又和那些人重新在一起。嫉妒和不甘蠶食了我的心智,我的自私我的占有欲又浮了出來……我說好了不讓你傷心,所以我想對你坦白一切,等著你對我的審判……”
唐乃張了張嘴,一瞬間根本說不出來話。
楚津竟然是那些男主嗎?怪不得最后一個世界,對方讓她想他到底是誰。
但……她真的不知道嗎?
她只是刻意忽略而已。臨走之前,對方在她耳邊用一模一樣語氣叫著她“tangtang”,重逢之后對方發紅的眼睛,欲言又止地表情,還有被她躲掉很多次的熟悉的眼神。
只有他,也只能是他。
她倏然想到最后一個世界自己莫名成功的任務,內心瞬間一沉。
“系先生……我的任務成功了,是不是和他有關系呢?”
【唉……】
沉默許久的系統上線:【這是我和他的協議,我本來想要瞞著你。但是被你猜出來我也就直說了吧。其實在劍宗的人追上來之后,他就已經恢復了記憶。因為他聽到了我的聲音,知道了你的任務。為了不讓你為難,所以和我做了一個交易,他愿意代替你去死。】
【因為劇情已經崩得不能再崩了,再加上你昏迷的時候他情緒不穩被卷入了任務世界里,也算是我們部門的失職,于是就答應他了。】
“那我的任務獎勵,也是和他有關了。”
【你什么時候這么聰明了……這也是一個交易。他答應等死亡之后,靈魂歸我們部門所有,成為任務世界里的角色,條件是我們部門給你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
唐乃眨了眨眼,倏然覺得視線有些模糊。
楚津面色一變,趕緊抹去她的淚:“你是不是為難了?我只想告訴你,我愛你。無論是身為哥哥,還是身為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男人,我都愛你。我從來都不認為你是麻煩,你是世上最好的禮物。從今以后,我會尊重你的想法。如果你想要親情,我可以做回你的哥哥,我們就和以前那樣,我守著你一輩子。”
“如果……”
他的喉嚨動了動,咽下梗塞:“你還想做回陌生人,我可以搬離這里,再也不會在你面前出現。”
唐乃搖了搖頭,她的胸膛細細起伏著,半晌勉強開口:
“你早該跟我說的。我從來都沒有覺得你奇怪……”
“但是以前的你什么都不懂。”楚津低聲說:“我不愿將我的意志強加給你。等我想要和你說明白的時候,卻選擇最愚蠢的一種方法。”
唐乃搖了搖頭,“我在任務的世界里學了很多,我現在能懂了。”
楚津勉強一笑:“好在你沒有出事,好在你回來了……”他輕撫她的額頭,眸光顫動:“只要你還在,就勝過一切。”
唐乃看著對方,楚津屏住呼吸,像是等待處決的犯人。
她甕聲甕氣地說:“既然協議已經簽了,那以后就不能做哥哥了。”
楚津的眉心一動,像是被夜色化成的巨幕壓垮了脊梁,臉色寸寸灰敗了下去,他想說什么,但是一張口就是嘶啞的梗塞。只好偏過頭,勉強擠出聲音:
“我馬上收拾東西,今天晚上就……”
他剛要起身,手臂就是一緊。
唐乃坐起來,看著他:“以前你對我說過,‘愛’是不讓人傷心,那我現在不想讓你傷心。”
楚津的眸光顫動,瞬間回頭看她。
唐乃捏緊了他襯衫的袖子,低聲說:“也有一個人告訴我說,沒有人是會受所有人喜愛的,只要堅持自己就可以了。我學會了很多新道理,也重新開始思考和所有人的關系。所以我決定給以前的那些朋友一些機會,如果我感到不開心了,我就會馬上離開他們。所以……我們要不要也重新開始呢?”
楚津的唇瓣顫抖,他說不出來話,只能無言地看著她。
唐乃一笑:“我會學著如何去接受處理一段感情。你也學會如何用不是哥哥也不是陌生人的身份,和我相處好不好?”
話音剛落,她的身上就是一暖。
楚津抱住她,用力到似乎要將她塞進胸膛里一樣。冰涼的液體也流到了她的頸側。
“好、好。”他哽咽地說:“我什么都聽你的、什么都聽你的。”
“也不至于啦。”
唐乃有些無奈,但是她的下巴放在楚津的肩頭,手掌感受對方如鼓的心跳,也不由得微微閉上了眼。
————
第二天一早,唐乃剛醒,就感覺到自己手掌的發緊。
她一回頭,就看到床邊一張清雋的側臉。自從昨天晚上說出一切之后,楚津還在怕她會突然離開,于是在床邊守了她一夜。
現在應該是剛睡著,但眉宇還在皺著。
唐乃小心地動了動手指,楚津的眉心一動,長睫不安地一顫。
唐乃有些無奈。
【就讓他這么不安下去吧,活該他以前那么對你。】
唐乃一愣,“系先生?”
【我在,以后你不要輕易心疼這個臭小子,他吃的苦還不夠呢。就得讓他活在隨時失去你的恐懼里,這才能讓他長記性。】
說著,唐乃的左手就憑空出現一塊手表,系統接著道:【這是一塊連接總部的手表,可以隨時監測你的心情和身體信息。只要你感到傷心難過,就可以聯系我們,總部會免費提供小世界一輪游的服務。】
【換句話說,只要他讓你傷心了,你隨時可以來我這里。】
唐乃一怔,她看著手表,它看起來是一塊普通的電子手表,但是表盤里跳躍著一團光,像是系統一樣活躍。
“有了它我就可以見到你了嗎……系先生,給我這塊表不會違反穿越部的規則嗎?”
【我也沒那么大的權限啦。還不是那些個角色意識覺醒,吵著鬧著要找人,總部實在看不下去了才勉強答應這個要求。況且你確實因為我們工作的失誤受了很多委屈,這就當是補償你的吧。】
唐乃看著手表,眸光閃爍。
原來她們也在想著她……
她抿了一下唇,倏然說:“系先生,我可以也跟你定一個契約嗎?我想代替楚津,成為你們任務世界的角色,還他靈魂的自由。”
【……剛讓你不要心疼他,你現在就開始和我講條件了吧?】
唐乃搖頭:“我只是……有點愧疚。如果成為任務世界里的角色,會無休無止地失去自我。我有過做任務的經驗,還和那些角色熟悉,讓我來履行這個契約最合適不過了。”
【……唉,但是契約條件是在人類死亡后,你現在靈力那么強,根本滿足不了條件。況且別把穿越部的工作想得那么黑暗,以這個小子的心眼,從職工混到管理層把穿越部的人都踹了都說不定呢……】
唐乃還想再說什么,系統馬上就道:【售后服務時間已經到了,我也該走了。】
唐乃馬上就變了臉色:“這么快就要走了嗎?!可不可以再多陪我一段時間呢?”
【聚散離合終有時么……】
說到這里,系統的聲音有些惆悵:【我希望你在現實世界順風順水,不會再傷心,不用在任務世界里見到你。但我也想著有朝一日能夠和你重逢。算了,有緣再見吧。】
表盤里的光圈變成一個笑臉,然后系統的聲音就消失不見了。
“系先生?”
空氣中只有她的回音。唐乃迷茫地看著潔白的墻面,最后緩緩低下了頭。
肩膀突然一暖,楚津不知何時早已醒來,將她抱在懷里。唐乃的臉頰貼在他的胸膛上,濡濕了他的襯衫。
“系統走了。”
她甕聲甕氣地說,聲音像是墜在海里,不斷隨著海浪翻涌顫抖著。
楚津的眉心緊皺,用力將她抱在懷里。
“沒事,有分離就有重逢,我們分別了那么久,不也是重逢了嗎?”
“可是……”唐乃勉強咽下梗塞,“我還是不會適應……我的朋友很少,親人也在不再分離。如果有一天離開的人再也不能重逢了該怎么辦?”
楚津聽出她語氣里的異樣,微微嘆口氣:“是不是系統都告訴你了?糖糖……”
他捧起她的臉,指尖接住微涼的液體:“我當初會提出這樣的契約,其實也并不是沒有私心。”
指腹微動,怕碰碎了般輕輕劃過她被濡濕的臉頰:“我想永遠陪在你身邊,但我何嘗不知道你的特別,我傾其所有,恐怕陪你的時間也不過百年。所以,我將靈魂抵押了出去,只要我還殘存著意識,就能等到和你再次重逢的那天。”
唐乃眸光閃動。
“所以,不必傷心,也不必為我感到委屈。”
她閉上眼連連點頭:“好,我們會重逢的。”
“別哭。”楚津輕輕一嘆,吻上她的額頭,“說好不讓你傷心的。無論我在哪里,變成了誰,我還是會找到你。”
————
上學的時候,楚津送她,唐乃還是想自己走,楚津的唇瓣動了動,最終答應了她。
只是又說好中午回來吃飯。
離開之前,楚津給她系好領口的蝴蝶結,然后摸了摸她的頭發:
“唐小姐,在新關系開始之后,這個時候應該說什么?”
唐乃一愣,試探地說:“早上好?還是……再見呢?”
楚津緩緩低下頭,在晨光下捕捉她唇瓣上的暖光:
“是我愛你。”
唐乃也閉上了眼,這是對新的開始最好的回答。
第138章 恐怖新世界(番外一)
唐乃再睜眼的時候, 眼底干澀得發紅。
身后是冰冷的墻面,眼前是一個十分空曠的房間。四周的墻壁像是鋼制成的,透著冷硬。在每個墻邊, 一些人或是站或是癱著, 人數大約二十個。發現她的目光, 或是譏誚或是冷漠地看過來。
她緩緩看著自己的手表, 上面顯示著幾行字:
“身份:臨時宿主——炮灰npc”
“地點:無線流—槐楠村”
“任務:無”
“時間:副本結束”
她抿了一下嘴巴,揉了一下眼睛之后, 手表就收到了這個世界更詳細的信息。
唐乃這才知道手表上提示的“無限”是什么意思。這個世界的名字就叫《循》。這本書講的是一群玩家被迫卷入時空亂流,不斷冒險的故事。他們也像她以前一樣做任務, 每完成一個副本都會增長實力, 然后回到這個房間, 再等待下一個任,無限循環的故事。
女主叫盛時, 是這個世界里唯一的主角,對方從一個普通大學生成長成一個通關大佬, 最后代領所有人逃脫了副本的桎梏。
而她現在的身份不是女配, 只是一個在劇本上根本不會出現的npc。
下一個副本的地點在槐楠村。因為副本的難度很高, 所有人靜默, 像是等待死刑的落下,又像是在躍躍欲試等待屠戮死神。
她放下手表, 看向所有人。偌大的房間里二十左右個人,有的高有的矮,或是凌厲或是迷茫,氣氛像是戰后休整的戰場。但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墻角里的女生。對方一只手撐在膝頭, 梳著高馬尾,穿著普通的牛仔褲, 臉色看起來十分冷淡。
女生是一個讓人很容易忽略的存在,但是唐乃瞬間就有種感覺,對方就是女主。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視線,對方倏然抬眼。一雙眼睛黑如曜石,帶著微冷的疑惑。
在看清她臉的一瞬間,視線一凝,然后就像是被扯住了般,不動了。
“盛時,你看什么呢?”
旁邊的娃娃臉男孩順著對方的視線看了過來,微微一動渾身的肌肉幾乎占據唐乃的半個視線。看到唐乃的一瞬間,瞬間陷入恍惚。還是同伴在他的肩膀一拍,他這才回過神來:“什么啊,只是一個新人而已,有什么可看的。”
盛時似乎勾了一下嘴角,卻沒有收回視線。
“她看我,我當然看她了。”
男孩“切”了一聲。
她果真就是女主。
唐乃想了想,她緩緩站起來,徑直走到盛時的身邊,然后小聲地確認:“你是叫盛時嗎?”
盛時的眉心一動,她仔仔細細地看著唐乃臉,然后搖頭:“不認識,你認得我?”
唐乃猶豫了一下,點頭。旁邊的娃娃臉男人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她怎么可能認識你,她只想套近乎而已。先說好,我們團隊不會帶新人。你長得這么瘦,要是進副本恐怕連腿都沒邁開就得被厲鬼吃了,我們還要保護你,太劃不來。”
“裴獻。”娃娃臉的男子肩膀上多了一只白皙細長的手:“不要這么說。”
順著那只手,視線來到其主人的臉上。一個穿著襯衫,戴著單邊眼鏡的男子微笑著看著她:
“這位女士,我們團隊不接受一切沒有絲毫價值的新人的示好。”
“……”
“嘶……”裴獻翻了個白眼,“顧瑞明,你還好意思諷刺我,這里最不近人情的就是你。”
唐乃搖頭:“我不是來加入你們的,我是來找人的。”
“找人?”
裴獻雙手抱胸,胸肌被擠出一個飽滿的弧度:“我們這個小隊就三個人,你說吧,你找誰?”
唐乃皺了皺眉,她看了一圈所有人,然后小聲道:“我也不知道要找誰,也不知道他在不在這里……”
“……”
“這是一個十分低劣的借口。”顧瑞明推了推眼鏡,十分誠懇地道:“這位……”
唐乃馬上說:“我叫唐乃。”
“唐乃……”
盛時眸光閃爍,忍不住盯著唐乃:“很特別的名字。”
“這么奇怪,哪里算得上是特別?”忽略掉心口上不正常的跳動,裴獻咳了一聲。
“唐小姐。”顧瑞明碰了一下他那只看起來就不簡單的眼鏡,這才接著說:“我們不收留你,并不是冷漠。而是一個毫無能力的新人給一個團隊帶來的危險不是百分之三十,而是百分之百。我不會浪費一點善良,讓所有人置于危險之中。有與我們寒暄的時間,我勸你盡快了結副本規則,免得一進去就被惡鬼分食干凈。”
他話音剛落,身后就傳來嘲諷的笑聲:“怎么,你們組不是號稱日天日地,連惡鬼都不怕的第一小隊嗎?連個妞兒都帶不了?那個唐小姐,你過來,老子帶你通關!”
唐乃回頭,看到一個五人的小隊,他們和沉默的盛時幾人不同,身形更加高大,血腥氣也更濃。其中說話的人只有一只眼睛,他瞇著那只右眼,將唐乃緩緩打量了一下,“我們和那群廢物不同,要是帶一個女人還是綽綽有余的。”
唐乃看到那個小隊里有一個背對她的,長得有些清瘦的男人,猶豫了一下剛想過去,手腕卻突然一緊。
盛時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微側了一下頭:“如果你們上次不是將新人推入喪尸堆的話,我還可以信這句話。”
說著,將唐乃拉了回去。
那人面色一變,咬牙冷哼一聲。
裴獻雙手抱胸,想說什么,但看唐乃乖乖被拉過來的模樣,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你還真要帶她啊?你忘了當初咱們帶一個新人發生的事了?那家伙什么都不知道就只會大叫,還趁著你救他的時候差點把你拖下水,咱們小隊差一點就全滅了。你要是再帶她……說不定還要付出什么代價呢。”
盛時帶好裝備,將一個軟甲扔在他的胸肌上:“我覺得他們有句話說得對,連個新人都保護不了,算什么第一小隊?”
裴獻“嘶”了一聲,還想說什么,顧瑞明搖了一下頭,十分嚴肅地看向唐乃:“如果你想留下來,那么必須遵從我們的規則。”
“第一,無條件服從我們的命令。”
“第二,無論遇到什么,都不可以亂跑。”
“第三……如果你有異議,請參考第一條。”
裴獻:“……”
唐乃十分認真的點頭:“我會服從命令的。”
此時場地中央憑空出現了倒計時,顯示離下一個副本還有三分鐘,所有人嚴肅了面孔,檢查裝備。唐乃沒有裝備,她蹲在角落,看著自己的手表。
“系先生,我還是沒有找到楚津……”
片刻,熟悉的、機械的聲音上線:【沒關系,慢慢來。他的靈魂是直接被總部抽走的,我目前還沒有權限直接查出他的具體位置,但是我可以檢測到他大致就在這個世界。只是……他的情況特殊,不僅和以前一樣被抽走全部記憶,還沒有固定的身份,也許總部用了特殊的方法隱藏了他的氣息,所以一切都要需要你自己辨別。】
唐乃點頭:“沒事的,系先生。你已經幫了我很多忙了。”
說著,她勾了一下嘴角,“沒想到這么快就看到你了,這段時間我很想你。”
【是啊,我也說過有緣自會相逢。看來咱們的緣分不淺。】說到這里,停了一下,【所以你在現實世界里……】
話音未落,倒計時結束。
【這個世界還是有點危險的,你要小心。】
唐乃一笑:“放心吧系先生,我現在已經很厲害了。”
此時,一道光幕出現在所有人面前,另一隊的獨眼隊長對著盛時冷笑:“這一次第一的積分老子絕對不會讓給你們。我倒要看看帶個新人,你們還能不能囂張得起來!”
在這個房間里,人性被不斷地放大。剛才唐乃差點成了那個隊的吉祥物,現在卻又成了盛時隊的拖油瓶。
裴獻冷哼了一聲,幾人踏入光幕,霎時間眼前如畫卷展開,明月高懸,古樹搖曳,黑鴉盤旋,遠處低矮的房屋沉默著,像是最老的電影,寂靜而又詭異。
“這個副本名叫槐楠村,講的是一個村子里信奉古老的邪神,這個邪神用邪術滿足村民的愿望,而村民每隔十年就需要向他貢獻祭品——一顆人心。”
顧瑞明邊說,邊拿出一把金色的弓箭:“他的靈力十分強大,曾經有一年,一個祭品是個大學生,即便跑出了村子也沒有逃出他的詛咒,血盡而死。因此對付他要十分小心。”
“只要他是個boss,有血條老子就不怕他。”裴獻的手掌一翻,立刻也出現一把血紅的大刀:“我這把刀可是用了好多積分附魔過的,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盛時拿出一把帶著圖騰的槍,指尖紛飛,利落地拆卸、檢查,“我用積分兌換了一些線索。那個邪神擅長用幻覺迷惑人心,你們要小心分清真假。不過我猜能用精神攻擊的boss,他的物理防御一定十分脆弱,很可能躲在哪個地方不出來,到時候我們注意搜查,主動將他找出來就行了。”
“明智。”
裴獻說完,看唐乃盯著頭頂的烏鴉發呆,不由得在她面前一晃:“看什么呢?被嚇傻了?”
唐乃搖頭:“沒看什么……”
【檢查過了,那只烏鴉里沒有楚津的靈魂。】
盛時同時道:“到了副本里,每走一步都是危險,不能有半點分心。”
唐乃點頭:“哦。”
遠處就是槐楠村,一棵槐樹像是張牙舞爪的鬼影,遮住了半邊的月亮。
顧瑞明碰了一下單邊眼鏡,微微瞇了瞇眼:“這個村子不對勁……”
“不用你說老子也知道它不對勁!”裴獻吐槽。
所有人繼續向遠處的山村走去。沿著冰冷崎嶇的山路,唐乃緊緊地跟在他們后面。直到來到路口,遠遠地看到槐樹下有一個白色的人影飄飄蕩蕩。所有人面色一變。
唐乃也抬眼看去,看到那個白影像是一縷煙,又像是一片霧,不由得失神。
這個時候,該有人去探探路。但是這個時候誰都知道,先去的小隊肯定是炮灰。盛時道:“我們先去。”
獨眼隊長黃成光瞬間站起來:“你還想搶人頭?那個誰,你先去看看!”
他隊伍中一個新人戰戰兢兢地站起來,唐乃也站起來,顧瑞明瞬間扯住她:“不是說好要聽從命令嗎?”
裴獻將大刀拎著,哼了哼:“一個新人還敢探路?你還不夠格。”
說著,和幾個人過去。
等待的過程中,黃成光隊伍的那個清瘦的男子轉了轉手腕上的表:“剛才在任務大廳里,大家都不說話。現在新來了幾個人,都做一下自我介紹吧,畢竟一會就要送死了,不要走了連個名字都沒有留下。”
他話音一落,所有人面色頓時變了。
唐乃多看了那個男子幾眼,那個男子一頓,然后對著唐乃挑著眉梢一笑。
盛時漠然地將槍放在膝蓋上,顧瑞明瞇了一下眼。
接著,就是剩下的幾個新人先做了自我介紹,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唐乃一一地看過去,不放過他們每一個人的神色。
“到你了。”終于,顧瑞明提醒她。
唐乃回神,道:“我叫唐乃,是一個學生。”
“早就看出來了,年紀應該不大。”有人嘀咕,唐乃也看了對方一眼,道:“我馬上就要畢業了。”
那人被她這么一看,瞬間磕巴:“是、是么……”
顧瑞明看了看兩人,瞇了一下眼:“你剛才說……你到這里是來找人的,找誰?你不是新人嗎?”
唐乃搖頭,模棱兩可地說:“我來找……我哥,我和他分開了。”
別人以為她是和哥哥一起進入的這里,于是也沒有多問。聽她的回答是“哥哥”,顧瑞明莫名松了一口氣。誰都不能確定所有冒險者都在同一個房間,也許別的小隊會有對方的哥哥。
此時清瘦男子低著頭,突然問:“你怎么確定你哥就在這里,如果你找不到他了怎么辦?”
第139章 恐怖新世界(番外二)
唐乃一愣, 對方的聲音像是含著砂石,十分沙啞,不由得低聲說:“那就一直找……找到我能找到為止。”
“是么……”
那男子緩緩抬起頭, 唐乃隱約看到他眼底有些紅, 黃成光突然拍了那人一下:“賀終你小子, 敢越過老子撩女人了?”
賀終一愣, 眨了眨眼,也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請了清嗓子, 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一眼自己的手表。
別人看唐乃有問必答,還想再問, 盛時已經將槍上了膛:“這里是任務副本, 不是審訊臺, 把多余的心思放在你們自己身上吧。”
所有人訥訥,這時, 裴獻和幾個人都走了回來:“我去看了,那就是個槐楠村的年輕村民, 對我們說最近村里不太平, 如果想要進村的話最好從另一條小路進。”
“我知道!”有新人舉手補充:“這就是個觸發劇情的npc, 一定是給我們的指引!”
“不可能。”顧瑞明推了一下眼鏡, 馬上反駁:“我剛才用熱成像看了,整個村子沒有半個活人。”
在場, 死一般的寂靜。
唐乃再去看的時候,樹下的白影已經不在了。
裴獻深吸一口氣,“所以……那就是個鬼?!”
半晌,黃成光抽著眼角道:“那一定是那些死不瞑目的村民!這些村民生前幫邪神挖人心, 死后也定然不安好心。他不讓我們從這里走,我就偏從這里走!你們誰敢跟著我們?”
所有人糾結, 但看黃成光信誓旦旦,又覺得他說的有道理,趕緊和他站到一邊。
黃成光看著盛時小隊,冷笑:“怎么樣,你們是想當跟屁蟲嗎?”
這是個激將法,盛時皺眉,唐乃看了一眼那個槐樹,隱約覺得張牙舞爪的樹杈像是一根指明方向的手指,于是輕輕地拽了一下盛時的袖口。
盛時一頓,馬上道:“那我們去另一邊。”
黃成光諷刺地勾了一下嘴角,又看向唐乃:“唐小姐,如果她們要是頂不住了,你可以隨時喊救命。我會看在你和廢物組隊的份上救你一命的。”
賀終看著唐乃,欲言又止。最后只能隨著黃成光一起走。
裴獻咬牙,在黃成光等人走后,他抹了一下脖子:“盛時,你要是想和黃成光賭氣,也沒必要故意選另一個方向吧?剛才我還不覺得,聽顧瑞明這么一說,怎么想都覺得那個村民很是古怪。娘的,怪不得長得那么白,那就是個白面鬼!”
盛時指尖一動,槍口自動旋轉:“怕什么,你不是說他有血條就行嗎?”
裴獻不說話了,幾個人向另外的方向出發,顧瑞明還是皺著眉:“還是有些古怪,因為這個村子的情況和我們得到的信息完全不相符。按照劇情,那些村民應該還活著,怎么就全部消失了呢?”
“也許是被邪神吃光了吧。”裴獻雙手抱胸:“這種封閉偏僻的村子,找不到外人,就只能吃自己人了。”
說著,幾個人來到村子西邊的路口。月光灑在路上,像是一層銀霜,但被鮮紅的大門映襯,像是淋漓了一地的血。顧瑞明打開單邊眼鏡,掃描了一圈,倏然腳步一停:
“附近有不明能量體介入,但它們好像是顧忌著什么,不敢靠近。”
“當然是顧忌老子了。”裴獻甩了一下大刀,忍不住笑。
【看來給你的靈力很有用,那些鬼魂都不敢靠近你。】
系統突然說,唐乃點頭。
可是她看了一圈周圍,總覺得有人在看著她……是錯覺嗎?
幾人繼續向里走,沒有看到一個人,也沒有聽到任何聲響,但這條巷子始終無法走到盡頭。
“是鬼打墻。”盛時說。
裴獻“嘖”了一聲:“顧瑞明,用你那個破鏡子好好看看,怎么走出去。”
顧瑞明碰了一下鏡片,然后低聲道:“沒有用,這好像是邪神的技能,除非我們能找到破綻,沖出去。”
話音剛落,突然聽到遠處傳來慘叫聲,是黃成光隊伍的人!
聽這慘叫聲,還有空氣中彌漫的血腥氣,三個人的臉色都不怎么好看。裴獻的鼻尖一動,嗅到空氣中似乎有一點甜香沖淡了血腥氣,他的視線緩緩落在唐乃身上,正要靠近,唐乃瞬間被盛時拉了過去:“靠近我。”
“那現在該怎么辦?回去?”
“剛進村里就鬼打墻,就說明我們離邪神不遠了。看來那個‘村民’說的是對的。”盛時吸了一口氣:“千萬不能半途而廢。”
唐乃抬頭,又看到那幾只烏鴉。
盛時也隨之抬頭,突然動了動眉心:“跟著烏鴉走。”
四個人跟著烏鴉,果然來到巷子盡頭,還未來得及高興,腳下的路瞬間消失,四個人猛地掉了下去。
裴獻暈暈乎乎的,突然感覺身上一軟,像是有一團棉花掉在自己的懷里,他一抬頭,就看到唐乃從他的身上起來,瞪大眼看著他。
“……”
“還愣著干什么?等著鬼魂過來給你們串成糖葫蘆嗎?”
唐乃被盛時拉起來,裴獻如夢初醒,趕緊站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勉強才壓下如鼓的心跳。看起來那么瘦,怎么會那么軟……
此時,用照明設備一照,整個地下的環境盡收眼底。陰森幽暗,讓人作嘔的血腥氣直沖鼻端。光芒所及之處,墻上的壁畫如同水上的浮萍般緩緩浮動。
“這畫上畫的是這個村子的歷史。在千年前,有一個盜墓賊不小心打開了封印著邪神的棺材。這個邪神名叫螭祟,就控制了這個村子,以給他們金銀財寶作為交換,讓他們獻祭給自己人心……曾經也有人反抗過,但都被他吸取了靈魂,魂飛魄散了……”
隨著盛時的聲音,裴獻也回神。顧瑞明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繃緊了臉。
唐乃跟在盛時后面,緊緊抓著她的衣角,倏然看到拐角處有點反光,盛時手中的光一晃,瞬間瞄到了一整面墻的牌位。
所有人面色大驚,“這、這難道是那些村民的牌位?!”
“不是。”盛時很快就鎮定下來,她面色凝重地說:“這些牌位不是村民,而是被獻祭而死的那些人的排位。”
看著幾乎占據一整面墻的密密麻麻的名字,裴獻的頭皮發麻。
“殺都殺了,還、還供奉牌位干什么?”
“可以當做是祭祀的一種儀式,也可以當做是為了鎮壓靈魂。”盛時解釋:“牌位后面都有符文,防止冤魂作亂,讓他們永世不得超生。”
裴獻咽了一口口水。
但唐乃數了數,發現最右下角,一個牌位的位置是空的,周圍落滿了灰,只有中間干干凈凈,表示這個牌位剛被拿走。
她皺了一下眉。
幾人正吃驚的時候,突然聽到“砰”的一聲響。四個人回頭,一眼就看到一個血葫蘆一樣的人滾了下來。顧瑞明擰著眉將其翻轉過來,面色一變:“是黃成光!”
只見黃成光瞪著僅剩一只的眼睛,胸口是紅彤彤的一片,心臟不翼而飛。
“嘶……”裴獻倒吸一口涼氣。
“螭祟就在上面,我們趕緊趁他沒有發現,找到他的真身!”
盛時當機立斷,拉著唐乃就跑。唐乃的視線不得不從黃成光的身上收回,在跳躍的視線中,很快就到了地下的深處,離得很遠就看到了一座形同惡鬼的雕像。
那雕像怒目傾身,像是隨時能彎下腰一口吞掉所有人。
“應該就是這里。”
“老子直接打碎他,應該就能通關了吧?”裴獻拿出大刀,躍躍欲試。
顧瑞明推了一下眼鏡,看著這座雕像:“不可能就這么簡單,小心機關。”
“嘖。”裴獻皺眉看他:“這里就這么一個雕像,你說不打它打誰?”
說完,看向盛時,視線掠過唐乃時一頓:“你……們躲遠點啊。”
顧瑞明剛要制止,突然聽到一聲低沉的咆哮,回頭一看那座雕像竟然活過來一般,抽出旁邊的巨斧就向幾人砍來。
顧瑞明瞳孔一縮:“小心!”
裴獻不怕反笑:“老子早說砍它就行了!”
盛時一皺眉,瞬間拉著唐乃就地一滾,一槍就擊向了雕像。
一瞬間雕像轟然一聲,竟然被擊掉半個手臂,巨斧應聲而下。裴獻叫了一一聲好,一刀下去砍掉了對方的一只腳,顧瑞明瞇起眼,瞬間拉開長弓,銀光乍起,他瞇起眼正對著雕像的眉心,正要一松指尖。
被盛時壓在懷里的唐乃勉強抬起頭,這一看卻是瞳孔一縮:
“等一下!”
顧瑞明的指尖一抖,箭尖瞬間射偏,轟然一聲巨石落下,砸得裴獻抱頭怒吼:“唐乃!你怎么回事,不是告訴過無條件服從命令嗎?!”
顧瑞明面色陰沉,盛時也眉頭一皺,她一邊帶著唐乃躲避,一邊低聲問:“怎么了?!”
唐乃搖了搖頭,她不知道怎么解釋,只好起身蓋住了盛時的眼睛,盛時一愣,下意識地想要握住唐乃的手,但是鼻尖一動,倏然感覺不對勁。
空氣中傳來了濃重的血腥氣,但那血腥氣卻并不帶邪魔的腥臭,而是他們自己的。只有被不斷強化后的身體才能流出這樣異樣的鮮血。
她的瞳孔瞬間一縮。
裴獻掩護顧瑞明不斷撤退,那雕像被砍掉手臂和腿,更加兇猛,爬行著像是喪尸一樣追過來,渾身掉落的碎石發出“咯咯”的聲音,讓人頭皮發麻。
他一轉頭,就看到唐乃靠在盛時的身上,手還放在對方的臉上,他不知道是氣還是別的什么原因,只覺得腦袋嗡鳴一聲:
“你們兩個干什么呢?我們兩個都快要噶了,你們還在、還在……”
“閉嘴!”
盛時低吼一聲,她抬起眼,不顧襲來的雕像,瞬間在兩人的腦袋上一拍,裴獻正要怒罵,突然像是被剪斷了舌帶般,說不出話。
因為他發現,眼前并沒有什么襲來的雕像,對方還好好地坐落在原地,也沒有什么被破壞的擺設,周圍還是如同他們剛進來的樣子。
而他和顧瑞明對立著,他的肩頭插著一把銀箭,顧瑞明的胸膛有著幾乎橫貫左右的傷口,如果不是有軟甲攔著,幾乎被砍成了兩半。
他看著自己染血的刀,瞬間后退幾步。
“怎么、怎么會這樣……”
“螭祟不僅會……讓人產生幻覺,還會影響人的……痛覺神經。”顧瑞明疼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但還是迅速整理情況解釋著。“他讓我們、自、自相殘殺,卻無法感知到疼痛。”
“老子從來都沒有見過這么邪門的東西!怪不得他這么明目張膽地把本體放在這里,就是為了引人中計,爹的,剛才差點又團滅了。”裴獻喘著粗氣,一把拔出肩膀上的箭,然后掏出愈合儀給顧瑞明治療:“你們剛才是怎么發現的?”
盛時道:“是唐乃。”
三個人看向唐乃,裴獻面色有些尷尬,心虛地摸了摸鼻子:“沒想到你這個新人……還挺有用的。”
“你是一眼就看穿了這個幻境嗎?”顧瑞明的傷已經痊愈,他轉頭看她。
唐乃愣了一下,她的靈力讓幻境對她沒有作用,但是她卻不能說,只能說:“我就是……沒看雕像的眼睛。”
“原來是沒看……”裴獻瞬間想到剛才一幕,莫名地心口發酸:“你剛才能給盛時遮眼睛,怎么就沒想到我……們,害得我挨了兩拳。”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該想想如何破局。”
盛時道:“瑞明,你試試閉上眼向雕像射上一箭。”
顧瑞明點頭,他微微閉上眼,手臂的肌肉繃緊,銀光一閃雕像頭部瞬間炸裂,猛然間一股黑煙沖出,幾人一驚,瞬間掏出兵器。
黑煙化作實體,原來人人懼怕的螭祟只不過是一只猴子大小的惡鬼,它亮出獠牙咆哮:
“凡人螻蟻,竟敢冒犯神威!”
“威你爹個頭,受死!”
果然如盛時所料,螭祟的本體并不多么厲害,很快就被三人的武器轟得潰散,裴獻不由得冷笑:“裝神弄鬼,還不是紙老虎一個!”
螭祟惱羞成怒:“你們知道什么,要不是那個怪……”
它像是顧忌著什么,把話咽了回去,一轉頭看到唐乃簡直是行走的靈力體,驟然發狂,嘶吼一聲就對她沖了過來。盛時一瞇眼,剛舉起槍,對方卻分成兩半,繞著她對著唐乃身后撕咬而去。
“唐乃!”
唐乃一愣,下意識地抬起手臂阻擋,卻只聽一陣風聲,一片槐樹落在她的眼前,螭祟像是被燙到一樣,驟然回縮,最后被盛時一槍帶走。
所有人大松了一口氣,盛時察覺到有些不對,但看面板上顯示任務已經完成,還是沒有說什么。
只是等了片刻,幾個人竟然沒有被傳送回去。
“難道是還有隱藏劇情?”
裴獻問,當初也確實有這種情況,他們確認殺死的是boss,但還沒能離開,肯定還有隱藏的任務。沒辦法,四個人只能回到村口。
這時,剩下的人也陸陸續續地回來,所有人滿身的血,拖著殘缺的身體一瘸一拐地回來,但說來也奇怪,死了四個人,沒有一個是新人,都是黃成光的隊友。
老隊友里,只有賀終活下來了。
他看樣子也嚇得不清,面色有些蒼白。所有人對了對信息,暫時還找不到突破口,有人問:“剛才路口不是有個村民npc嗎,你們……誰再去問問?”
“你剛才進村子,發現一個活人了嗎?”
那個新人忍不住嘲諷。
“啊……我看他長得挺帥的,可惜了。”
唐乃低下頭,她還是沒能找到楚津。是自己對他的感應變弱了嗎?還是他根本不在這里呢?可惜自己不能觸碰每個人的胸膛,要不然她就能從心跳找出誰是楚津了。
她有些泄氣,現在還不知道如何從這個副本里出去,只好找借口去叫系統。
“我……先去方便一下。”
此時賀終頓了一下,也跟著起身:“我也先離開一會。”
裴獻面色一變,剛想站起來,旁邊的新人小姑娘趕緊跑過去:“唐……唐乃是吧,我也要去,你帶上我!”
這樣,幾個連上廁所都不敢的新人終于找到機會,成群結隊地去。
幾人走后,顧瑞明檢查自己的弓,冷冷地道:“只是稍微離開一會兒而已,你那么緊張做什么?”
“你沒看到賀終那個小子的表情,他可不是去方便,他是去耍流氓去吧!唐乃是個新人,什么都不懂,被他騙走怎么辦?”
“有幾個新人陪著,不會給他機會的。況且……”顧瑞明看向裴獻:“你不是嫌她拖后腿嗎,怎么還會這么關心她?”
“你的弓不也擦了半天只擦一面嗎?”裴獻冷笑。
兩個人在沉默角力時,盛時卻看著自己的槍失神,剛才她記得明明有一股邪氣向唐乃飛去……
此時,唐乃走到樹林里,幾個小姑娘四散分開,大家都說好不會走得太遠。
她剛想叫系統出來,突然聽到身后傳來落葉落地的聲響。
“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