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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仙俠的勾人精(六)

    唐乃一愣, 她輕輕地坐起來,下意識地看向門口。

    “外面有人在看著……”

    落小雨毫不在意地將戒指里的食物拿出來,道:“放心, 墨朗早就出去了。他這個時候應(yīng)該去練功了……我早就說應(yīng)該我看著你, 誰知道今天我去找?guī)熥? 他卻閉關(guān)了。只能等他出來再說!

    她拿出來的食物是菜, 還是熱的。

    看唐乃瞪大眼,落小雨雙手盤胸有些得意:“這是我剛做出來的菜, 那些點心只是雕蟲小技,我真正的廚藝還沒發(fā)揮出來呢!

    想到自己剛才借用外門弟子的廚房時, 那些人投來的震驚的目光, 不由得蹭了一下額角。

    已經(jīng)修仙辟谷了, 現(xiàn)在還做菜確實很奇怪,但是云凝棠都吃過她做的點心了, 應(yīng)該能接受吧……

    這么想著,就看對方?jīng)]有著急吃, 而是靜靜地看著她。

    她一愣, 立刻找補(bǔ)地說:“你不用想太多, 我只是……怕你餓死, 到時候師尊沒有解藥就麻煩了。畢竟我要是和他們說……合歡宮的宮主不吃食物會餓死,他們也不會信。于是我就隨便做了些菜, 你不想吃就算了……”

    對方還沒有回答,落小雨剛想尷尬地收起來,就發(fā)現(xiàn)對方的視線落在自己手上的玉戒上,有些意外地抬起手。

    “你在……看這個?”

    唐乃回神, 點了一下頭。

    她記得在第一個世界里也看到過這樣的戒指。只是不是玉做的。是不是不同世界的寶貝有的功能也是一樣的呢?

    落小雨以為對方在意被收走的那些寶貝,于是道:“你在想你的戒指吧, 你的東西都被長老收走了……他們想知道里面有沒有迷魂蠱的解藥,所以就連儲物戒指也要看的!

    說到這里,她為難地“嘶”了一聲,“落在那些長老手里的東西,想要拿回去有些難了……”

    唐乃搖頭:“拿不回來也沒關(guān)系,我不會用!

    “不會用?”落小雨有些意外,她想起來自從遇到對方后,對方從來都沒有使用過靈力,下意識就摸唐乃的脈搏。指尖下的皮膚軟得不像話,像是溫?zé)岬奶饾{吞沒她的指腹。

    落小雨勉強(qiáng)鎮(zhèn)定,感覺到對方的靈力充沛,但有些雜亂,不像是一宮之主,反倒像是剛?cè)腴T不知如何運用靈力的小弟子。

    她的眉心一皺:“靈力充沛,但流轉(zhuǎn)無力……你是不是受傷了?”

    唐乃抬起手臂看了看:“沒有,我的身上沒有傷口!

    “那就是內(nèi)傷……”

    落小雨嘆口氣,“你要是有顧忌不想說也可以,只是……”她的眸光閃了閃,看向唐乃:“你是不是因為這個,所以才找、找上了師尊?”

    唐乃一愣,對方的意思是她因為受傷所以才干了壞事嗎,可是她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于是搖頭回答:“我是想變得很厲害,才想強(qiáng)迫封淵的!

    落小雨的臉頰瞬間變紅,她再蹭了蹭額角,無奈地坐在對面,“你就不能換個方法嗎?比如打坐、練劍,雖然苦,但是前途無量,有機(jī)緣的人可以直接成仙。如果你不想吃苦,也可以吃丹藥嘛……要是靠強(qiáng)、強(qiáng)迫別人……也,咳,也靠不住啊。這次你找上了師尊就差點沒命,下一次可就不知道會惹到誰了。”

    唐乃聽出了對方的好意,然而她現(xiàn)在是一個只會做壞事的反派,不能好好修煉的。她不敢看落小雨的眼睛,只能用力地?fù)u了搖頭。

    落小雨不說話了。

    唐乃的頭越來越低,落小雨看她發(fā)紅的耳朵,突然嘆口氣:“算了,你都學(xué)了那種功法,也不能讓你自廢經(jīng)脈……只是,你能不能換個人?”

    唐乃抬起頭:“啊?”

    落小雨解釋:“如果你們合歡宮的功法就是吸取別人靈力的話,我覺得找上師尊的成功機(jī)會接近于無……你就找個愿意讓你吸取靈力的嘛,又不用傷人也不會受傷!

    唐乃道:“沒人愿意讓我吸靈力的,我只能強(qiáng)迫別人。”

    “誰說沒有,我……”

    話音未落,落小雨的臉色漲紅,瞬間就站了起來:“我、我要回去了;厝ネ砹藭淮髱熜肿プ〉。這菜你記得吃啊,我明天再來看你!”

    她披上斗篷就消失在原地。

    唐乃看到門縫微微變大了一瞬,屋內(nèi)就沒有那股像小火爐一樣的氣息了。

    她看著桌上的飯菜,微微抿了一下嘴巴。

    落小雨剛走出高塔,突然感到身后傳來一陣寒風(fēng)。她眉心一動,瞬間抽出長劍。

    “砰”的一聲,寒光亮起。

    她看到一雙放大的瞳孔,又是意外又是憤怒:“墨朗?!”

    “是我!蹦适治沾髣,聲音淡漠:“我在等云凝棠的同黨,沒想到等來了你!

    落小雨一愣,馬上解釋道:“小師兄,我來這里是有原因的,我可以解釋!”

    墨朗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你無需解釋。”

    落小雨松口氣,恢復(fù)笑意:“我就知道,你平時看起來最沒人味兒,其實你是外冷內(nèi)熱。你剛才聽到了我和云凝棠說過的話,一定是理解我的做法了對不對?墨朗師兄,是我錯怪你了。”

    墨朗的語氣更寒:“你所言都是胡言亂語,我無需和你多言。因為你也中了那女子的迷魂蠱!”

    落小雨:“……”

    墨朗從腰帶里掏出縛靈繩就栓住了落小雨的雙手:“速速與我回去見宗主,他們定然能拔出你身上的迷魂蠱!”

    “不是!”落小雨急了,她用力掙扎,慌忙解釋:“我根本沒有中蠱,這都是我自愿的,我只是怕她餓了!”

    墨朗緊繃著臉拉著她就走,落小雨一個擰身瞬間纏住對方的手臂,咬牙道:“你聽我解釋!如果我中蠱了,我怎么會不直接放走她?墨朗,你放開我!”

    墨朗不得不停下,與她角力時目若寒星:“這只是她控制你的第一步罷了。云凝棠對師尊出言不遜在先,勾結(jié)魔族控制師尊在后,你若沒有中蠱為何會對她和顏悅色,為何會對她再三關(guān)心?我不愿與你糾纏,你待被拔出蠱蟲就會明白一切!

    落小雨啞然,還有一點被戳破的羞赧,眼看自己要被帶走,不得不說:“那都是因為你不了解她!她并非是旁人口中的那般……無惡不作!墨朗,你與她多接觸就知道了!”

    墨朗不欲多說,他雖然是落小雨的師兄,但實力卻并未高出她多少,一個人根本無法制服她,只能叫來別的弟子。落小雨就這么被帶走,她知道自己這次偷跑出來,即便被查出來沒有中蠱也會被罰,于是趕緊道:

    “墨朗!師兄!我錯了!你放我一馬,云凝棠不吃食物的話會餓死的!你一定幫我多照顧她。。。 

    墨朗面無表情地冷哼了一聲。

    將落小雨送到執(zhí)法長老那邊后,此時已是后半夜。

    整個劍宗陷入寂靜,大大小小的光輝若明月照亮方寸之地。唐乃將東西收好,躺在了床上。

    在魔界里待了幾天,她好久都沒有躺下來好好休息,此時有點昏昏欲睡,但還是強(qiáng)撐著沒有閉上眼。

    【落小雨已經(jīng)走了,你還不休息?】

    唐乃的臉頰貼在柔軟的被褥上,微微搖了搖頭。

    【睡不著嗎?要不要我再陪你看電視。俊

    “一會可能還會有人找我,我還是等他過來后再睡吧!

    【還能有誰?】系統(tǒng)一問,然后突然會意:【你是等……數(shù)據(jù)錯誤的封淵過來?】

    唐乃點頭。

    “前兩天他都出現(xiàn)了,但是今天還沒有來!

    【……】

    系統(tǒng)頓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一團(tuán)錯誤的數(shù)據(jù)有什么好等的。況且他要是想找你,現(xiàn)在早就應(yīng)該找上門來了……現(xiàn)在都沒出現(xiàn)可能是不愿意來了,你不用等了,快點閉上眼!

    唐乃“哦”了一聲,馬上閉上了雙眼。

    檢測唐乃的呼吸漸漸變得舒緩,系統(tǒng)終于發(fā)出疑問。奇了怪了,為什么男主的靈魂沒有按照習(xí)慣出現(xiàn)記憶錯誤?難道是穿越部進(jìn)行了緊急修復(fù)?

    夜深。

    墨朗走到封淵的洞府外,此時一層霜白的光輝圍攏在封淵的房間周圍,這是對方在打坐時溢出的靈力,還未靠近就能感覺到冰寒的涼意。

    這代表師尊的靈力已經(jīng)恢復(fù)了。

    墨朗單膝跪地:“師尊,弟子奉命看管合歡宮宮主,卻發(fā)現(xiàn)師妹深夜偷偷前去看望!

    他將剛才發(fā)生的事簡短地說了,又道:“雖然沒有查出師妹中蠱的情況,但她公然違背宗規(guī),不符常理,F(xiàn)已被強(qiáng)行看管反省,剩下的事請師尊出關(guān)之后再做定奪。”

    光華無聲地發(fā)出波動,代表封淵的回答。

    封淵向來對弟子十分嚴(yán)格,但只要他在,所有弟子都不會方寸大亂。

    墨朗恭敬站起,“弟子還要繼續(xù)監(jiān)管云凝棠,弟子告退。”

    洞府內(nèi),封淵緩緩睜開雙眼。

    他體內(nèi)的鎖魂釘已經(jīng)被拔除,然而蟄伏在胸口的迷魂蠱卻不能馬上逼出。為了護(hù)住他的心脈,宗主只能暫時將其封印住。許是真的受魔氣的影響,來到深夜時他的靈力就開始躁動。

    他不得不打坐重新修煉。正如宗主所言,他的功法能完全壓制魔氣,這一次不僅頭疼的感覺減弱,他冥冥之中也覺得壓下去了什么。

    只是在聽墨朗稟明高塔之中發(fā)生的事時,許是因為分心他的胸口倏然一揪,像是有什么從靈魂深處翻涌而出一樣。

    他瞬間壓下躁動的靈力,讓墨朗離開。

    看著閃爍靈力的指尖,封淵的眸色暗了下去。那個云凝棠……真的對落小雨動了手腳,還是說……

    他瞬間回神,無論對方到底做了什么,此時已在劍宗,不會掀起任何波瀾。況且以墨朗的心性定然不會再讓這種事出現(xiàn)第二次。

    因此,他不必再將心神放在這種不重要的事上了。

    ————

    墨朗闖過夜色,帶著一身的寒涼回到了高塔。

    因為剛與落小雨交過手,又來回奔波,他的氣息有些不穩(wěn)?吹骄o閉的房門,嘴角更是緊繃。

    他大步走向那扇門,背上的大劍發(fā)出陣陣嗡鳴。

    正要毫不留情地推開房門,然而手舉到半空中突然就停住了。

    因為他聽到了呼吸聲。

    不屬于修士的接近于無的呼吸聲,而是和緩得像是山谷里穿過他指縫的微風(fēng)。

    她是在……休息嗎?

    與此同時,若有似無的香甜從門縫里飄了出來,墨朗下意識地后退一步,眸光閃爍。

    林師兄說過,合歡宮的修士會劍走偏鋒,因此她們的聲音、相貌、甚至是氣息都是迷惑別人的武器,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他咬著牙,幾次想回頭,最后還是停下腳步。

    算了。他擰著眉,告訴自己說。

    既然對方在睡覺,那就明天再說吧。

    第122章 仙俠的勾人精(七)

    第二天。

    唐乃很早就醒來了。

    早得天剛蒙蒙亮, 她被一股涼意逼醒。迷迷糊糊地坐起來就打了個噴嚏。

    她感覺到?jīng)鲆馐菑拈T口溜來的,于是揉了揉眼睛推開了房門。

    只一瞬間,門外就像是轉(zhuǎn)眼成了冬季, 涼意讓唐乃馬上清醒, 一低頭就看到了坐在門口一臉冰寒的墨朗。

    對方抱著大劍, 緩緩抬眼:“你終于醒了。以為蠱惑了落小雨就可以高枕無憂了么?”

    唐乃一愣, 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看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碗筷時, 瞬間明白過來是落小雨昨天給自己送飯的事被發(fā)現(xiàn)了。

    她趕緊道:“是我餓了,所以她才給我做東西吃的, 我們沒有做什么!

    墨朗緩緩站起, 看著她緩緩繃緊嘴角:“你在胡言亂語, 你身為修士,根本不會餓。”

    唐乃的嘴巴動了動, 低聲道:“我不餓,但是我還是想吃東西……”

    “不必狡辯!蹦示o盯著她被涼意逼得發(fā)白的臉頰:“你用了長老查不到的方式蠱惑了她, 讓她為你所用, 她如今已被禁足, 不會再受你控制。你若再使手段, 我會稟明師尊,用更嚴(yán)厲的方式處置你!

    唐乃一愣:“落小雨被關(guān)起來了嗎?”

    她下意識地想上前, 卻忘了眼前還有一層透明的結(jié)界。微微一動,馨甜的香氣就從門口溢出,墨朗面色一變,下意識地后退一步, 以掌生冰:“你想逃!?”

    一瞬間,結(jié)界生冰, 寒氣四溢。

    唐乃的指尖貼在了結(jié)界上,瞬間被冰得一顫,不由得跌倒在地。來不及看手掌,她馬上抬起頭:

    “其實我沒……”

    話說到一半,她遲疑了一下。垂下眸子,緩緩道:“確實是我蠱惑了她。既然已經(jīng)被你們發(fā)現(xiàn)了,那她就沒有用了,你們不用關(guān)著她了!

    看她干脆承認(rèn),墨朗的神色更冷。

    “只有繼續(xù)將她關(guān)起來才不會再受你利用!彼鬼粗,眸光漠然。然而剛想再說什么,耳尖一動,瞬間就化作一道殘影消失在原地。

    唐乃張了張嘴,看著雖敞開卻無法邁出的房門,頹然地垂下肩膀。

    墨朗瞬間出現(xiàn)在高塔之下,如同白日下憑空生出的濃霧。這讓端著食盒的小弟子瞬間一驚,像是被嚇得僵直的鵪鶉般一動都不敢不動。

    墨朗垂眸:“高塔是看押合歡宮宮主的重地,沒有允許任何人不能擅自接近,你來做什么。”

    小弟子感受到對方身上傳來的威壓,咽了一口漏水,這才將食盒提起來擋住自己的臉:

    “回、回墨朗師兄,我是想替落小師妹送食物。”

    “落師妹?”墨朗的眉心一皺:“她已被禁足,宗規(guī)不允許對禁足之人探望……她偷跑出去了?”

    小弟子趕緊搖頭:“不是不是!是看守小師妹的師兄說昨天晚上師妹鬧了半宿,吵著要找外門弟子給她做飯,我們拗不過她只好做了幾樣菜,沒想到她讓我們把菜送過來。然后遞給您……說是讓您給、給云凝棠吃……”

    墨朗握緊了大劍,明明落小雨已經(jīng)被關(guān)起來了,離得如此遠(yuǎn),卻還是會受云凝棠的影響嗎?

    對方大費周章,定然不是簡單的送菜,于是接著問:“落小雨還說了什么?”

    小弟子道:“說了很多……都是讓我給您帶的話。說了……她這次就不計較您把她關(guān)起來的事,只要您好好照顧云凝棠就好。那個云凝棠似乎是受了傷,無法使用靈力,只能吃食物,不信您可以自己查……落小師妹說她真的沒有受對方的蠱惑……都是她自己自愿的……”

    無法使用靈力?對方神態(tài)自然,根本沒有受傷的模樣,怎么可能無法使用靈力。

    倏然,他想到想到剛才對方被寒氣冰得瞬間臉色蒼白的樣子。

    “墨朗師兄?”

    墨朗回神,讓他放下食盒,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訴落小雨,食盒已被我丟棄,不必再找人打擾!

    小弟子一愣,“啊?”

    墨朗看了他一眼,他瞬間就道:“是……”

    待小弟子連滾帶爬地走后,他這才回到高塔。來到門口,見房門還是大敞,但桌前沒有那個纖細(xì)的身影,不由得頓了頓。

    微微一側(cè)頭,這才看到唐乃靠在窗邊,低著頭向外看。

    長發(fā)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只露出纖長的睫毛和小巧的鼻尖。似乎是聽到了他的聲音,瞬間就回過頭。

    墨朗下意識地垂眸,視線就落在對方的袖口上。對方的右手微微蜷縮,只露出一點指尖。他看不太清,只能看到一點探出頭的白。微微運轉(zhuǎn)靈力,瞳孔開始放大,瞬間就看到對方的指尖現(xiàn)出沒有血色的蒼白,像是裹在糖霜里的筍白。

    這只是靈力化成的霜寒而已,她身為一宮之主怎么會連這點寒氣都受不住,難道果真如落小雨所說,對方無法使用靈力……

    唐乃走過來,看墨朗不說話,于是主動問:“你去找那些長老了嗎?她被我蠱惑也還要被禁足嗎?”

    墨朗回神:

    “即便她被你誆騙,但她疏忽大意你讓你有機(jī)可乘,壞了宗規(guī),需反省三天!

    “哦……”

    墨朗抿了一下唇,將手掌攤開:

    “這是落小雨讓我交給你的東西!

    掌心里是一顆十分普通的明珠。墨朗似乎十分抵觸接近她,手腕剛進(jìn)入結(jié)界內(nèi)就不肯上前,唐乃只好微微靠近。

    落小雨送給她一顆珠子嗎?這顆珠子有什么用,會對著她說悄悄話嗎?

    唐乃小心地捏起,墨朗緊緊地盯著她。

    明珠落在她的掌心,突然唐乃感覺心口一熱,明珠瞬間幻化成藍(lán)色,她似乎聽到了水流的聲音。

    墨朗握緊了大劍。這顆明珠看似普通,其實是劍宗考核的驗靈珠,專門用來考驗弟子的靈力強(qiáng)弱和對靈力的控制能力的。驗靈珠只有劍宗內(nèi)門弟子才有,外宗之人絕對沒有看到過。

    現(xiàn)在的水流聲,是云凝棠自身的靈力與其共鳴。

    片刻,驗靈珠突然一閃,強(qiáng)大的靈力開始翻涌,唐乃一驚,感覺到掌心微微刺痛,指尖反射性地一松。

    她的呼吸變了變,下意識地握緊,緊盯著她的墨朗卻是面色一變,瞬間沖進(jìn)半個身體握住她的手腕:

    “你在做什么?!”

    驗靈珠滾落在地上,發(fā)出幽光。唐乃的手心微微發(fā)紅,她張了張嘴:“我在接住它……”

    墨朗的嘴角一繃,一個普通的明珠而已,何必如此重視。

    他看著滾在兩人腳邊失去光輝的明珠,眸光一閃。原來對方真的不會使用靈力。那么剛才主動承認(rèn),是想要隱瞞這個弱點嗎?

    但是他更不明白,如果對方從來歐沒有控制過落師妹,那么落師妹為什么會如此……擔(dān)心她呢?

    他的視線不由得移到面前人的臉上,看唐乃微微皺著眉還在看地上的明珠,似乎很是可惜。纖長的睫毛垂著,像是輕顫搖曳的樹影。

    在片刻的沉默后,對方忽然抬眼:“我不可以接住嗎,你要把它拿回去嗎?”

    那雙瞳孔像是輸贏之后的明月,攜著輕柔的香氣徑直撞向他的臉頰。

    墨朗驟然回神,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緊緊地握住對方的手腕。

    他的瞳孔驟然一縮,然而想要松開的五指卻下意識地沒了平時應(yīng)有的速度和力度。

    好像是握住了一團(tuán)沒有形狀的云,讓人找不到松開手指的支撐,又像是碰到一團(tuán)輕柔的水,讓人拔不出深陷的指尖。在他粗糙的指腹下,是毫無控制一時澎湃一時微弱的靈力,此時隔著一層皮膚帶著他的心臟開始不規(guī)律地鼓動起來。

    墨朗屏住呼吸,馬上松開手,身體瞬間就來到結(jié)界之外。

    “我不需要它!”

    他的聲音急促,像是恨不得她馬上就消失在他眼前,唐乃趕緊后退一步,收起雙手:

    她道:“我不會再靠近你,你不用怕!

    墨朗皺了一下眉,想要搖頭表示根本不懼對方的靠近,然而他一張嘴卻察覺到了不對勁。

    耳朵開始變得灼熱,這代表有十分不好的事情將要發(fā)生。

    唐乃看到墨朗的臉色變了,然后一對黑色的毛茸茸耳朵“噗”地一聲鉆了出來,代替了對方原來的耳朵。

    唐乃:“……”

    墨朗下意識地捂住耳朵,咬著牙看了她一眼,瞬間消失在原地。

    唐乃反應(yīng)不過來,站在原地發(fā)呆。

    【別看了,是他控制不住現(xiàn)了原形!

    唐乃有些驚奇地指了指外面:“系先生,他剛才露出了狗狗耳朵……”

    【……不是狗耳朵,是狼耳朵!墨朗是一只黑狼。年少時吞下化形草之后修成人性,陰差陽錯來到劍宗。被宗主指定為封淵的弟子!

    “是妖怪……”

    唐乃恍然,倏然又是內(nèi)心一動,原來對方和她一樣,都是妖。

    那她有些事是不是就可以請教對方呢?

    只是墨朗好像是不好意思,突然又消失了。

    墨朗飛速離開高塔,即便捂住雙耳,黑色的絨毛還是從指縫中露了出來。

    來往的弟子們見他面色大變,失去了從前的冷面小師兄的模樣,不由得奇怪。

    墨朗咬著牙,剛強(qiáng)行將耳朵收回,遠(yuǎn)處就出現(xiàn)一個熟悉的身影。

    林崇道負(fù)劍而立,眼看墨朗氣息不穩(wěn),不由得皺眉。

    “墨師弟,發(fā)生了什么事?”

    墨朗面色微微一變,咬牙道:“無事……只是練功太急,真氣錯亂!

    林崇道無奈搖頭:“師尊讓你看管云凝棠,你卻也不忘修煉!

    提到“云凝棠”,墨朗下意識地一抿唇。林崇道勉勵幾句,就要帶著所有弟子去繼續(xù)修煉,墨朗馬上叫住對方:

    “林師兄!

    他的視線閃了閃,低聲問:“合歡宮的人沒有了靈力,為何還能讓妖、讓人……方寸大亂、無法自控?”

    林崇道的眉心一動,讓其他弟子先離去,然后慢慢回答:“此乃陰陽調(diào)和……自然之事。合歡宮的人要想迷惑修士,自然有自己的方法。她們會輕易讓人卸下防備、露出本相。”

    墨朗的眉頭剛一松,林崇道就搖頭笑道:“只不過那些都是最淺顯的手段,能被其所惑的恐怕只是一些實力不濟(jì)、心智不穩(wěn)的外門弟子罷了!

    墨朗的臉頰驟然變紅,然后由紅轉(zhuǎn)黑。

    林崇道抬眼:“為何在意這個?難道是……師弟忌憚合歡宮的宮主,想要封其靈力嗎?”

    墨脫心神不定地偏過頭:“我從不會忌憚別人,只是隨口一問罷了。”

    胡亂地施禮,他如同影子一般消散在原地。

    林崇道皺了一下眉。

    唐乃一個人站在窗口向外看,不知道落小雨到底被關(guān)在了哪里。

    突然,她又聽到腳步聲。

    她轉(zhuǎn)過頭,看到墨朗站在門外,臉色比剛才更不好。他的耳朵已經(jīng)變回去了,但人類的耳朵卻留下了淡淡的紅色。

    “你看什么?”

    他冷著臉問。

    唐乃馬上收回視線,將明珠握在手心,攤給他看:“如果你不收走的話,我就收起來了!

    墨朗偏過頭:“只是一顆珠子而已,隨你。”

    唐乃小心地放在懷里,看著他發(fā)紅的耳朵,還是沒有忍住問:“你是狼妖嗎?”

    墨朗的身形緊繃,瞬間回頭:“你問這個干什么?”

    “我想知道,你是如何和這里的人相處的呢,他們……會對妖怪不一樣嗎?”

    “自然沒有什么不同!

    墨朗回答,“我自小在劍宗長大,宗主對人與妖一視同仁。師尊也說過,萬物平等,人與妖都有好壞之分,不分高低貴賤!

    唐乃一愣,她想說什么,卻被墨朗打斷:“你若是想為魔族打抱不平……那也不必問了。師尊從未濫殺無辜,他主張將魔族封印在魔界,三界獨立共存。只是魔族最近蠢蠢欲動,想要沖破結(jié)界攻占人界,劍宗不得不出手罷了!

    唐乃陷入恍惚,在這里人和妖都是一樣的,可是為什么她藏起來自己的妖怪身份,還是不能和大家融入呢?

    “那你……會因為原型的問題,被別人注意到嗎?”

    墨朗抬起下巴冷然道,“我從來都不會在同門面前現(xiàn)出狼形,控制不住本體特征的都是一些弱小的妖族罷了!

    見唐乃眼巴巴地看著他,以為對方還在在意剛才的事,更是咬牙:“我是一只成熟的狼妖,從來都不會犯這種低劣的錯誤,剛才只是……意外罷了。你不必在我身上找弱點妄想出去,我不會讓你離開此地半步。”

    “哦!

    唐乃低下頭,陷入思考。

    墨朗的薄唇緊抿,他從腰帶的儲物空間里帶出什么,舉到她的身前:“這才是落小雨給你帶的東西!

    唐乃嗅到一些香氣,抬眼一看是食盒。

    她剛伸出手,墨朗的手卻先松開,她下意識地抱住,卻瞬間就碰到了對方的手指。

    墨脫面色一變,耳朵“噗”的一聲又變回了毛茸茸的狼耳。

    “你。 

    他咬牙,卻什么都說不出來,倏然又消失了。

    ————

    夜半,墨朗來到封淵的洞府外,他單膝跪地匯報今日的發(fā)現(xiàn)。

    “依弟子觀察,云凝棠對靈力的控制接近于無,所以迷魂蠱的解藥很可能已經(jīng)不在她的身上。”

    微涼的靈氣發(fā)出無聲的波動,表示對方已知曉。

    墨朗匯報完畢,卻并沒有離開,而是微微低下了頭,咬牙道:

    “弟子也偶然發(fā)現(xiàn)……弟子的修為和心智還沒有達(dá)到爐火純青、穩(wěn)如泰山的地步。今日只是因為對方的一點手段,差點就……”

    話還沒說完,他的耳朵瞬間變紅,黑色的絨毛又蠢蠢欲動地浮現(xiàn)。他立刻道:

    “望師尊出關(guān)后,對弟子的訓(xùn)練更加嚴(yán)格。在此期間,弟子會繼續(xù)錘煉心神,不會有半分懈怠!

    他背著大劍脊背挺直地離開。

    而如水波般的靈力卻不知何時停止了。

    深夜。

    墨朗在門外打坐。

    剛才回來后,他冷著臉說以后會給她送食物,但她不能再靠近他,也不能再碰他一下,然后就直接打坐修煉。

    唐乃點頭,覺得有東西吃已經(jīng)很好了。如果對方抵觸她的話,她可以不靠近大門。

    墨朗修煉后,她也開始休息了。

    此時屋內(nèi)屋外,兩道清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唐乃將臉埋進(jìn)被褥里睡得香甜,迷迷糊糊的時候,她感覺到手腕一緊。

    一睜眼,就看到一個黑影蹲在床頭,握著她的手微微顫抖:

    “老婆,原來你喜歡這種樣子的嗎?”

    第123章 仙俠的勾人精(八)

    蹲在床前的黑影顫得像是從屋脊上撲簌簌落下的雪。

    唐乃剛想起來, 對方就胡亂地蹭了上來:

    “老婆,你知不知道這兩天我沒能出來,我有多想你。但是我沒想到你不僅不想我, 你還變心了!”

    唐乃的衣領(lǐng)都被蹭亂了, 她還感覺到領(lǐng)口的濕潤, 趕緊抬起頭看向?qū)Ψ健?br />
    “你在說什么……”

    對方緊緊抱著她, 借著窗外的光,可以看到他熟悉的紅眼睛, 還有滿臉的淚。

    兩天不見,他哭得比以前還要夸張, 但是聲音微弱了很多,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虛弱的力度。

    “你還不承認(rèn)!”

    他哽咽地抖著胸膛, 向身后一指:“我什么都知道了,你趁我不在的時候碰過別的男人了, 你怎么能對我始亂終棄?”

    唐乃這才明白過來對方說的是什么,她解釋:“我今天是不小心碰到他的。”

    “那就是真的碰了?!”封淵的表情似乎快要碎掉了, 他抽噎得不能自已, 淚珠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唐乃下意識地看向外面, 不知道這么大的聲音會不會吵醒墨朗。還未來得及看清房門外的情況, 臉頰倏然就被掰了回來。封淵委屈地看著她:

    “我在你眼前你還想看著他,他就有那么好嗎?不就是有兩只耳朵而已嗎, 有什么大不了的!”

    唐乃勉強(qiáng)發(fā)出聲音:“我們說話會吵醒別人……”

    “不會的、不會的!

    許是得到滿意的答案,封淵破涕為笑,他胡亂地在唐乃的臉上啄了啄,嘀嘀咕咕地說:“我就知道老婆心里有我, 如果不是那個廢物一直壓制著我,我怎么會給別的男人機(jī)會……”

    他密集的抱怨和吻像是雨點一般落在唐乃的嘴角, 她勉強(qiáng)爭得喘息的機(jī)會,剛想說什么,對方卻突然放開她。

    他發(fā)紅的眼角垂得像是被風(fēng)壓彎的晚霞:“但是你還是碰了他……你從來都沒有主動碰過我,老婆。你是不是喜歡他那種的?”

    唐乃搖頭:“我不喜歡他!

    “可是你還是碰了他!”封淵根本不聽她在說什么,就只是執(zhí)著這件事。他抬起她的指尖,落在自己的耳朵上:“你不想碰我,是因為我沒有毛茸茸的耳朵嗎?那種耳朵最常見了,根本不值得你去碰。老婆,其實我也會變,而且我的樣子比他還要可愛。”

    唐乃的指尖被他攥著抽不回來,她正想安撫地動兩下,突然感覺到指腹下的皮膚出現(xiàn)了變化。

    由溫?zé)嶙兊帽鶝觯覞u漸變大。唐乃驚訝地瞠目,眼睜睜地看到對方的耳朵變成了精靈般細(xì)長的耳朵,在她的指尖下微微輕顫。

    封淵回過頭,臉頰也開始發(fā)紅:“我不僅會變耳朵,我還有變角,老婆,你碰碰,你碰碰……”

    他握著她的指尖,一路上滑,唐乃的指腹倏然摸到對方發(fā)絲下的鼓】起,像是絨布包裹著玉石,微軟溫?zé),逐漸抵著她的指尖,變成了兩個十分明顯的角。

    封淵的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面頰上不知何時浮現(xiàn)出了細(xì)小的鱗片,在燈光的映襯下流光溢彩:“怎么樣,我比他多了一對角,我是不是更好看?”

    唐乃有些遲疑:“這是用法術(shù)變出來的嗎?”

    封淵的臉色瞬間變了:“這是我自己的!老婆,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呢?你不信的話你多碰碰!

    他低著頭,把自己的腦袋放在她的手心下胡亂地蹭,“這都是真的!你快說你喜歡!”

    唐乃無奈地說:“喜歡……”

    她被更歡喜的他帶倒跌在床上。封淵瞬間墊住她的后腦勺,急促的呼吸變得安靜下來。他緩緩遮住窗外的燈光,和她十指相扣。

    “老婆,你不知道我這兩天有多么想你……我無時無刻不想拋棄這個殼子飛到你身邊,你有沒有想過我?”

    唐乃想到自己和系統(tǒng)提起過對方,于是點了一下頭:“想到過一次……”

    封淵的耳朵顫了顫,興奮地帶著她在床上滾了一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老婆和我是兩情相悅……”

    只是他身形高大,瞬間就撞在了床頭,封淵的面色一變,差點拆了木床:“這是什么破地方!”

    他心疼地抱緊唐乃:“怎么會這么小,連散步都不可以。老婆你受苦了,都是那個廢物的錯!他不僅讓我和你分開,還把你關(guān)在這種破地方!

    唐乃聽出來了,對方說的“廢物”,其實就是他自己。

    她有些無奈:“我在這里沒事的,你不要說……”

    “你不要替廢物說話!”封淵惡狠狠地說,氣息更加凌亂:“你只能心疼我。老婆。那個廢物太壞了,你不知道我為了見你花費了多大的力量……要不是聽到讓我生氣的話,我根本沖不開封印,我現(xiàn)在只有很短的時間了,我這就帶你走,到一個只有我們兩個的地方……”

    話音未落,他的面色一變,倏然撐住額頭:“好疼……那個廢物又察覺到了……”

    唐乃一驚,是錯誤的數(shù)據(jù)又要消失了嗎?

    封淵咬著牙,握住她的手:“來不及了,快跟我走……”

    唐乃想到自己還要在這里完成任務(wù),于是搖了搖頭:

    “我不能走!”

    “你!”

    封淵又震驚又是傷心地看著她,“你是不是舍不得外面的那個狗耳朵!你還想在這個破地方和他待在一起嗎?”

    不知不覺,他的瞳孔從鮮紅變成了晦暗的紅,然而此時的唐乃低下頭,沒有發(fā)現(xiàn):“我有事情要辦,必須要在這里待著!

    封淵的雙肩又松懈了回去,他抱緊唐乃,即便痛得耳朵和雙角都縮了回去也沒有繃緊自己的手臂。

    只是眼底的紅光和黑色角逐,不甘愿地消失,最后不得不在她的嘴角狠狠咬了一口,道:

    “你等著我,老婆,等我壓制住那個廢物,我就再回來找你好不好?”

    不等唐乃回答,他就瞬間如同黑霧一般消失在原地。

    唐乃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有些失神。

    “系先生,他為什么也有耳朵和角呢?封淵也是妖怪嗎?”

    【這涉及到他的身世和主線劇情,因為你母親為止完成的劇情太少,沒有解鎖的權(quán)限。】

    “哦……”

    【算了,我只能告訴你,他不是人,也不是妖,至于他到底是什么,只有在結(jié)局的時候才會被知曉!

    不是人也不是妖?

    那到底是什么呢?

    此時的洞府內(nèi),封淵驟然睜開了眼。

    眼前是熟悉的內(nèi)室門,檀香裊裊,剩下的余燼顯示出他已經(jīng)打坐了一晚。

    一如往常的模樣,但他總覺得有什么不對。許是微微滯塞的胸口,又或許是微微顫抖的指尖。這樣熟悉的情況好似在魔界里,他剛受云凝棠的控制之后。

    然而云凝棠早被嚴(yán)加看管。他不可能再受影響。

    他的眉心動了動,準(zhǔn)備叫來弟子問話。正抬眼,洞府外就有小弟子通傳:“師尊,李長老讓弟子通知您,在您出關(guān)之后請移駕羅浮仙府,和掌門一切商量修補(bǔ)結(jié)界一事!

    封淵道:“我知道了。”

    他重新陷入入定狀態(tài),只當(dāng)剛才的一切都只是魔氣反撲帶來的錯覺。

    而此時在高塔之上的墨朗卻驟然睜開了眼。

    就像是從一場噩夢掙脫,他喘著粗氣,死死握住長劍好久才緩過神。他很少入定的時候完全失去意識,昨夜他只記得剛閉上眼,就如同被魔氣纏身一般陷入混沌。

    這對于一個修士來說十分嚴(yán)重的事,他下意識地起身,走向那扇門前。

    此時屋內(nèi)傳來清淺的呼吸聲,對方似乎也起得很早,腳步聲緩緩靠近,清甜的香氣就溢了出來。

    唐乃打開門,墨朗下意識地后退一步,問:“你昨天晚上……”

    話音未落,他的鼻尖一動,瞬間看向她:“什么氣味?”

    唐乃一愣,她馬上后退一步:“是我自己身上的氣味……”

    她以為自己的氣息突然變濃,于是后退一步:“我可以再后退一點。”

    墨朗卻皺緊了眉:“不是,是你身上的氣味變了!

    他的鼻尖又是一動,不知不覺整個人進(jìn)入到了結(jié)界里,在她的身側(cè)嗅聞,直到從頸側(cè)嗅到她的嘴角。

    “是從這里……”

    兩個人幾乎貼面,溫?zé)岷蜕涞暮粑m纏,唐乃不敢動,任憑墨朗的視線也落在她的嘴角:

    “是紅的……”

    在看起來就軟得不像話的唇瓣邊,像是熟透的漿果露出的一點汁水。

    他下意識地抬手,唐乃卻想到他之前的警告,微微仰了一下頭。

    墨朗如夢初醒,他瞬間后退一大步,臉頰漲紅:“我不是……我沒有……”

    他發(fā)現(xiàn)自己解釋不清楚,只好偏過頭去強(qiáng)行用靈力壓制自己躁動的心,低聲問:“你無事為何咬破嘴唇?”

    唐乃一愣,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嘴角破了。是昨天晚上的封淵咬的,她只好道:

    “我……晚上餓了。”

    墨朗一噎,轉(zhuǎn)過身道:“我、我去給你準(zhǔn)備食物!

    他一轉(zhuǎn)身,唐乃才看到他的身后鼓鼓囊囊,一條粗壯的尾巴突然撩起下擺露了出來。她再想仔細(xì)看的時候,墨朗突然急喘了一聲,消失在原地。

    唐乃有些奇怪,墨朗說過上次他露出耳朵只是意外,那這次露出尾巴也是意外嗎?

    很快就到了落小雨解除禁閉的時間,也是封淵出關(guān)的時間。

    一早,墨朗將食物遞給唐乃,道:“今天師尊就要出關(guān)了,如果你還不將迷魂蠱解藥交出來,恐怕會受到更嚴(yán)厲的懲罰。”

    唐乃搖頭表示不會交出來。

    墨朗皺了一下眉,“你如今已經(jīng)無法再控制師尊,留那解藥何用?”

    唐乃低聲道:“就是不能交出來……”

    墨朗咬了一下牙,道:“我去恭迎師尊出關(guān),你是否交出,隨你!

    他瞬間轉(zhuǎn)身,唐乃還想說什么下意識地向他伸出手,

    “你幫我告訴落……”

    話音未落,不曾想碰到了對方的腰際,墨朗打了一個激靈,一條粗壯的毛茸茸的尾巴突然就彈了出來,撞在了唐乃的手心里。

    唐乃一愣,看著手心里的尾巴,黑得像是墨汁,蓬松得像是沾滿了墨汁的毛筆。

    墨朗又驚又氣地回頭看她:“你怎么……”

    他下意識地想把尾巴拽出來,然而被對方軟綿綿的手心一握住,就像是抽走了他的骨頭,他瞬間軟了下去。

    墨朗悶哼一聲,單膝跪地。

    唐乃趕緊松開手,蹲下來看他:“我摸疼你了嗎?”

    墨朗抬起頭,臉頰又開始漲紅,但是眼角濕漉漉的,他咬牙道:“沒有!

    唐乃看他很難受的樣子,問:“那我?guī)湍憬袆e人過來吧!”

    墨朗瞬間拉住她的手:“不用!”

    看她瞪大的雙眼,他迅速放下手,尾巴上的無力和酥麻讓他的指尖都在顫,他想不明白為何自己堅持修煉了兩天,卻一點起色都沒有,之前被她碰過一次只是現(xiàn)出耳朵,然而這次被對方碰一下就讓他露出了尾巴。

    難道是他定力不夠,還是說他修煉的方向錯了?

    他動了動指尖,低頭道:“你再……碰我一次!

    唐乃一愣:“什么?”

    墨朗咬牙:“碰、碰我一次,就一次……”

    師尊曾經(jīng)說過,修煉時克服不了心魔,是心懼作祟,與其逃避不如面對。他不信如果一直面對云凝棠,還會受對方的影響。

    唐乃遲疑地伸出手,指尖落在他的耳側(cè)。

    不到片刻,指尖下的皮膚一熱,兩個毛茸茸的耳朵就從發(fā)絲里蹦了出來。唐乃的眼睛瞬間瞠大,不同于封淵精靈般帶著韌性的耳朵,墨朗的耳朵和看到的一樣,又軟又暖,她的指尖不由得顫了顫。

    一瞬間,那只耳朵一抽,墨朗捂住耳朵,呼吸急促地看著她:“可以碰,但不能、不能一直摸!

    “哦!

    唐乃立刻就不敢動了。墨朗開始運轉(zhuǎn)靈力,但半晌不見狼耳消褪。

    他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眼看唐乃的手舉得有些累了,他還是有點不甘心。咬咬牙,將身體轉(zhuǎn)過去:

    “這次,試試、試試尾巴……”

    ————

    洞府門口。

    一陣冰寒的靈力無聲地在仙臺上回蕩。

    所有弟子肅了面色,只有剛放出來的落小雨單膝跪地,面色有些陰沉和緊張。

    她被罰緊閉三天,三天前她讓墨朗好好照顧云凝棠,但她也知道以墨朗的脾氣,對方根本不會聽。如今三天過去,也不知道云凝棠到底怎么樣了。

    現(xiàn)在她被解除禁足,而師尊也出來了。當(dāng)初師尊受了重傷,沒有時間處理云凝棠的事,如今對方的靈力已經(jīng)恢復(fù),不知該會如何處置云凝棠。

    如此想著,感覺到身上的寒意加重,她一抬頭就看一道白影如煙般出現(xiàn)在洞府外。

    林崇道立刻就道:“恭迎師尊出關(guān)!

    所有弟子齊聲恭賀。

    封淵站在仙臺之上,長睫像是不堪承受風(fēng)雪的鴉羽,緩緩一垂:“墨朗呢?”

    林崇道回答:“墨師弟還在高塔之上看管合歡宮的宮主,許是因為盡職盡責(zé),所以……來得晚了!

    封淵道:“隨他。墨朗雖寡言少語,但心性堅韌,不會為外物所動。你們需謹(jǐn)記,只有守住本心者,方成大道。”

    落小雨知道封淵看似在夸墨朗,其實要說的另有其人,不由得“嘶”了一聲。此時林崇道問:“師尊,您既已出關(guān),是否要親自審問合歡宮的宮主?”

    封淵的眉心一動,剛要說什么,主峰的小弟子對他遙遙一拜,他抬起手:“此時稍后再議,我還有要事要辦!

    長袍若云層流動,封淵剛一轉(zhuǎn)身,落小雨就湊過來:

    “師尊,我已經(jīng)知錯,現(xiàn)在想將功補(bǔ)過,不如讓我……”

    話音未落,她突然就嗅到一股熟悉的香氣,不由得一愣,面色一變:

    “師尊!您是否已經(jīng)審問過云凝棠了?!”

    封淵的腳步未停,落小雨急了,瞬間站起來:“師尊!云凝棠她現(xiàn)在靈力不穩(wěn),根本受不得審問!您若是想要擺脫迷魂蠱,把她關(guān)起來就……”

    一片竹葉瞬間貼住她的嘴巴,林崇道眉宇微慍:“師妹,師尊從未出過洞府,若他審問過云凝棠,怎么可能一點線索都不知?”

    落小雨瞬間松口氣,低聲呢喃:“是我搞錯了,我剛才在師尊的身上嗅到一些熟悉的香氣,我還以為……”

    此時,剛要起身化作流光的封淵腳步一停。

    第124章 仙俠的勾人精(九)

    這是封淵第一次踏入高塔。

    塔外守衛(wèi)的弟子無不站直身體, 齊齊低頭:

    “仙尊!

    封淵的衣擺落流云落下,他眉宇未動瞬間化作一道流光飛向高塔。落地?zé)o聲,此時他渾身的寒氣都盡數(shù)收斂, 以至于到了門口時, 屋內(nèi)的兩個人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封淵緩緩抬眼, 就看到他剛剛夸過的、最放心的弟子此時一臉潮】紅, 咬著牙背過身,讓那個想要強(qiáng)迫自己的女子握住了妖族最為脆弱的尾巴, 還露出了隱忍卻又舍不得離開的表情。

    “……”

    唐乃正握住墨朗的尾巴,對方背對著她, 露出的后頸紅得似乎要滴血。她不敢太用力, 但是墨朗卻像是很疼一樣, 整個脊背都在顫抖,按在地上的手不斷生出利爪, 將里面撓出深深的痕跡。

    唐乃不明白,對方說想要克服弱點, 但是他的弱點真的好多呀, 尾巴和耳朵都是弱點。即便很疼了也不想讓她放手。

    她蹲在他旁邊, 被他毛茸茸的尾巴蹭得指縫發(fā)癢, 不小心一個用力墨朗頓時悶】哼一聲,她剛想松開手, 卻感覺對方的尾巴猛然繃直了。

    墨朗全身一僵,呼吸都屏住了。他不知不覺地站起來:“師、師尊……”

    唐乃也下意識地抬頭,瞬間就對上一雙無比冰寒的眼睛。

    冰到空氣開始凝結(jié),連結(jié)界都開始無聲地蒙上一層霜。

    是封淵, 是黑眼睛的封淵。

    對方只是微微一垂眸,墨朗瞬間就面色一變, 單膝跪地:“師尊,弟子……弟子可以解釋!”

    封淵的面色絲毫未動:“無需解釋,出去受罰。”

    墨朗咬著牙,唇瓣動了動卻還是閉上了嘴巴。最后看了一眼唐乃,垂下耳朵消失在原地。

    霎時間,這座高塔只剩下她和封淵兩個人。她抿了抿還有些疼的嘴角,抬眼看他:“你、你出來了?”

    封淵緩緩向前邁出一步,身上的寒氣像寸寸侵襲大地的冰霜,讓地面都開始冰封漸白。

    “如果我沒有出關(guān),你恐怕已經(jīng)出了這個結(jié)界!

    唐乃搖頭:“我沒辦法出去的。”

    “你不能,但有的人能!

    唐乃意識到對方說的是墨朗,于是解釋:“墨朗盡職盡責(zé),他沒把我放出去過!

    封淵的視線落在她的嘴角,眉心頓時一動,寒氣差點爬上眼底。

    于是聲音更加冰冷:“你不必為他們解釋。能輕易違背宗歸,為外物所動,本就是修行不到位。無論他們是否是我的弟子,都會受到懲罰!

    “哦!

    唐乃低下頭不說話了。

    封淵的薄唇緊抿,視線從她的頭頂落在她身后的房間。這房間并不逼仄,但她纖細(xì)的身影站在中間,像是被放在盒子里靜待的靈珠。正對著門的窗戶開著,一縷香氣從她的身上繚繞,進(jìn)入他的鼻端。

    也許香氣正是被墨朗蹭到,然后附著在他的身上。

    似乎是察覺到他的沉默,對方微微抬頭,陽光正落在她破皮的嘴角上,像是白云露出的紅日,紅得扎眼。

    他瞬間轉(zhuǎn)過身,道:“既然你無意交出解藥,我可以不強(qiáng)求。但你需反省道心,靜思己過。待來日我將魔族封存之時,希望你能想好自己真正的路。”

    話音剛落,他就化作一團(tuán)冰霜,消散在原地。

    唐乃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有些無奈地嘆口氣。

    洞府外,封淵讓墨朗接受懲罰,換林崇道繼續(xù)監(jiān)視云凝棠。被縛靈繩束縛住的時候,墨朗的臉頰繃得很緊。落小雨驚訝地看向墨朗,聽那些師兄說對方差點把云凝棠放出來,她不可置信。

    墨朗差點放出云凝棠?這怎么可能,對方不是一開始就對云凝棠喊打喊殺,連她送食物都不允許,怎么可能會想將云凝棠放出來,難道是……墨朗不小心睡著了,被別的同門誤會了?

    此時的林崇道也緊皺眉頭,低聲問:“師弟,可是出了什么差錯?我可以替你向師尊解釋!

    墨朗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他偏過頭不說話。

    林崇道無奈,剛想轉(zhuǎn)身,墨朗就叫了一聲:“師兄……云凝棠她……情況特殊,還請師兄一切照舊看管。”

    林崇道的眉心更緊了。

    待封淵從主峰上回來,他快步上前,恭敬低頭:“師尊,小師妹剛才找到我,說合歡宮的宮主靈力有異,現(xiàn)在身體情況接近凡人,墨朗也說她無法控制靈力。此事尚未有定論,但弟子猜測,這也是他們二人三番兩次對云凝棠手下留情的原因之一。是否……需要弟子繼續(xù)查探?”

    封淵背對他,白袍獵獵。一垂眸,墨瞳映著云海漫卷,縹緲不定。

    “無需,你照舊看管。另外……”他的眉心皺了皺,低聲道:“再給她送一份愈合傷口的丹藥!

    林崇道一愣,再次低下頭:“是……”

    林崇道正欲離開,封淵卻又叫住了他:“崇道。落小雨是我最報以期望的弟子,墨朗是我最放心的徒弟,你便是我最信任的弟子……他們兩個犯的錯,我不希望再出現(xiàn)第三遍!

    “請師尊放心!绷殖绲牢⑺煽跉,眉目淡然:“弟子絕對不會違背宗規(guī)。”

    ————

    在林崇道看來,云凝棠失去對靈力的控制一事存疑。但師妹和師弟相繼變了態(tài)度,對一個之前避之不及的合歡宮宮主不僅和顏悅色,還屢次想要放其出來,這其中必然有什么隱秘。

    至于師尊的態(tài)度……師尊是清正向道之人,對其網(wǎng)開一面定然是顧忌其知道蠱蟲解藥的下落,二是心存善意,望其能夠迷途知返。

    他雖然不會如師弟妹那般心智不堅,但為了不給宗門添麻煩,必須謹(jǐn)慎待之。

    第一件事,就是不能和云凝棠有任何交流。

    傍晚,他拎著食盒來到高塔。

    一抬眼,就看到門半開著,對方半趴在桌子上,長睫微顫,臉頰被手臂硌出一道凹陷,像是他拎著的食盒里被籠屜硌出印痕的糖糕。

    他握著食盒的手指緊了緊,收回視線直接用靈力將食盒送進(jìn)去,看對方?jīng)]有醒,于是咳了一聲。

    唐乃的眉心皺了皺,她揉了揉眼睛,看到熟悉又陌生的臉龐,不由得一愣。

    “你是落小雨的師兄嗎?”

    林崇道沒有說話,他只是席地而坐,從戒指里掏出一塊玉簡放在膝頭,霎時間讓人聽起來覺得頭昏腦脹的經(jīng)文就從唇瓣里吐出。

    唐乃看看旁邊桌子上的食盒,又看了看對面閉著眼的林崇道,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他是林崇道,是封淵的大弟子。在劇情里他在最后替男主攔住了逃跑的云凝棠,F(xiàn)在出現(xiàn)許是劇情發(fā)生變化了吧……你不用理他,先吃飯吧!

    唐乃把食盒蓋子打開,又發(fā)現(xiàn)里面有一個小盒子。

    她看了看林崇道,對方還在念著什么,氣息穩(wěn)定得像是林中的微風(fēng)。她小心地打開小黑子,發(fā)現(xiàn)里面是一枚丹藥。

    她下意識地想到在電視劇里壞人最后的下場,一般都會得到這樣一個藥丸。

    她試探地嗅了嗅,不知道毒藥是什么味道的,只知道這個藥丸聞起來有點香。

    “系先生,這個吃了會死嗎?”

    【……我還沒有探查出里面的成分,先不要吃。】

    唐乃點頭。

    她剛打了個盹,本來不怎么困。但是林崇道念的經(jīng)文太過催眠,漸漸地她的眼皮開始打架,不知不覺就倒了下去。

    聽到她和緩的呼吸聲,林崇道的眉心一動,下意識地想睜開眼,但他顧忌什么握緊了玉簡。

    夜半,唐乃又感覺到了涼意。

    她把臉向頸側(cè)縮了縮,然后就感覺到身上一輕,灼】熱的存在攬住了她的手臂和小腿,不一會,她就陷入了柔軟的被褥里。

    唐乃睜開眼,就對上一雙紅色的眼睛。

    她剛想說話,對方就緩緩將她抱在懷里。

    唐乃一愣,小聲地問:“你怎么又來了呀!

    封淵抱緊她,還是不說話。唐乃有些奇怪,不由得從對方的懷里抬起頭,“你的頭開始疼了嗎?”

    對方搖了搖頭,將臉埋進(jìn)她的脖頸。

    唐乃不得不勉強(qiáng)將頭抬起來,封淵不滿地哼了一聲,在她耳邊輕聲道:“別動,老婆……讓我多抱你一會。那個廢物練的破功法很厲害,我這次能出來的時間更少了。”

    唐乃道:“那你回去休息吧……”

    “我不回去,你自己一個人睡在桌子上,我怎么可能舍得回去讓你受苦。老婆,讓我多陪陪你……要不然你跟我走吧,我想辦法擾亂那個廢物的心智,只剩下你和我、只有你和我……永遠(yuǎn)都不分開好不好?”

    說到最后,他的聲音低了下去,手臂也越來越緊。

    唐乃趕緊搖頭:“我不能走,我還有事情要辦……”

    封淵問她到底有什么事,她又閉緊嘴巴不說話了。封淵緩緩松開她,瞳孔晦暗不明:“有什么不能告訴我的嗎?這個破地方有什么好,還是你舍不得別人?那個狗耳朵,還是外面的那個木頭人?!”

    他頓時坐起來,身上的寒氣讓空氣凝結(jié),唐乃搖頭小聲說:

    “你在說林崇道嗎?他是你的徒弟,不是木頭人。”

    封淵突然微妙地嗤笑一聲:“什么徒弟……那個廢物表面上是人模人樣的師尊,其實在選擇別人接近你之后就……”

    話說到一半,他意識到什么瞬間就收回了剩下的話,然后變臉般馬上紅了眼眶:“你不讓我打他,是不是你對他有意?走了一個狗耳朵,又來了一個木頭嗎?你為什么向著他,因為他不會像我一樣粘著你嗎?”

    他抬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那我不粘著你了,我不動了,隨便你怎么碰我都可以行不行?”

    唐乃的手瞬間一顫,清冷霜白的月色下,他胸口的鱗片像是最光滑的錦緞,流光溢彩。明明只要微微逆行,就會被鋒利的邊緣割傷,此時卻順從主人的心意光滑乖順得可怕。

    在她的指尖撫到過后的每一寸,都?xì)g喜地微微顫動。

    封淵瞇著眼看著她,氣息開始變得急】促:“老婆,我沒有尾巴,也沒有狗耳朵,我只有這一身的鱗片,你不要嫌棄行不行?”

    唐乃記得系先生說過,對方不是人也不是妖,那是神仙嗎?有什么神仙會長出鱗片和角呢?

    她的視線不由得隨著指尖緩緩向下,指腹像是描摹著起伏平緩的雪山,然后在她的視線下,雪山變成了急】促起】伏的流水,封淵的呼吸徹底亂了。他偏過頭,瞳孔的顏色變得晦暗,薄唇微啟,尖利的獠牙露了出來。

    那兩顆獠牙薄得像是利刃,若有似乎地懸在唐乃的脖頸前,幾次因為渴望想要落下去,卻還是舍不得。封淵強(qiáng)撐著收起獠牙,用自己的唇瓣隔著空氣對著纖細(xì)的脖頸描摹。

    “老婆、老婆……”

    他輕輕地呼喚她,好像每個字都放在唇齒間咀嚼了一遍。

    “和別人的身體比怎么樣?你更喜歡哪一個?”

    唐乃不由得一縮脖頸,低聲問:“別人是誰?”

    封淵哼了一聲,很快轉(zhuǎn)移了話題:“那你肯定只記得我,老婆,你怎么不動了……”

    唐乃屏住呼吸,看著他的紅瞳:

    “你有鱗片、有牙齒、還有角,你的原型是什么呢?”

    “我不止有這些,”他竭力控制著呼吸,聲音輕了下去:“我的原型是個秘密,只有你仔細(xì)觀察才能知道。老婆,你看看我身上還有什么異樣好不好?”

    然后他微微向后支撐著成體,垂眸看著她,徹底不動了。

    月色下,像是一片雪山沐浴著華光,徹底活了過來。

    唐乃的指尖一顫,指尖剛想收回來,就感覺什么在其身后一閃,那是比鱗片還要鋒利的存在,像是被壓彎的樹梢,又像是分割天日的煙塵。一晃而過,她只能看到一點白色的毛發(fā),剩下的看不清楚。

    她正要靠近,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勁。對方的胸膛停止起伏,呼吸壓抑。隱隱可聽見牙關(guān)緊咬的聲音,她瞬間抬頭,就看到他眉心緊皺,臉色蒼白的樣子。

    封淵的脖頸青筋爆出,瞳孔的顏色開始變幻不定,卻還是沒有動。

    “老婆……你怎么不看了?”

    她趕緊道:“是不是另一個你要回來了?”

    “什么‘我’?”封淵喘著粗氣,勉強(qiáng)回答:“他不是‘我’,和你在一起的才是‘我’!老婆,你千萬不要弄錯了,你心里面只能有我一個!”

    說著,他想要確認(rèn)她的回答,卻在起身的一瞬間就倒了下來。

    唐乃勉強(qiáng)撐住他痛得發(fā)顫的身體,道:“你趕緊回去吧……”

    對方竭力控制呼吸,在她耳邊道:“我不想回去,我現(xiàn)在出來的時間越來越少……下一次見面不知道該是什么時候……老婆,你難道一點也不舍不得我嗎?”

    唐乃回答:“可是你看起來很非常疼!

    封淵驟然閉上眼。他很想待在這里,然而身體里那個廢物如果突然轉(zhuǎn)醒,那就麻煩了。即便是另一個“他”,他也絕對不會允許對方和老婆單獨待在一起。

    想到不得不離開,他好像是被人劈成兩半,然而有老婆的一句關(guān)心,他瞬間就放下了。

    想到這里,用力地抱了一下唐乃,磨磨蹭蹭地來到窗口:“你送我!

    唐乃勉強(qiáng)把手伸出來擺手,他依依不舍地又道:“我不在的時候你也要想著我……我還會找機(jī)會出來的!”

    唐乃點頭,道:“再見!

    看她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封淵磨了磨牙,還是沒忍住在她的頸側(cè)啟唇。

    鋒利的獠牙一閃,唐乃忍不住用手蓋了一下,一抬頭對方就消失了。

    封淵從高塔之上一掠而過,這次在高塔里耽誤了一些時間,導(dǎo)致身體里的另一道意識越來越強(qiáng)大。他勉強(qiáng)撐住自己的神智,身上的氣息如同煙塵般外泄。

    遠(yuǎn)處傳來一道雷霆般的怒喝:“什么人?!”

    封淵眸光一閃,瞬間化作一團(tuán)煙霧消散在原地。

    李天成飛出洞府,看著黑沉的夜空和半點氣息都沒剩下的房檐之上,不由得冷了面色。

    封淵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洞府,眼前就是打坐的寒冰床,他踉蹌地想要坐下,剛想收斂氣息恢復(fù)成以前的模樣,然而眼前頓時一黑。

    ——遭了!

    封淵倒在地上,片刻,他的長睫一顫,再度抬眼。

    黑色的瞳孔如同尚未見到天光的夜色,晦暗翻涌。

    封淵緩緩坐起來。

    然后,皺著眉看了一眼自己松散的領(lǐng)口。

    第125章 仙俠的勾人精(十)

    林崇道也驟然睜開眼。

    他剛才默念靜心玉經(jīng), 卻不曾想突然感覺到一絲涼意。正要睜眼,神智卻被這股涼意拽到了更深的夢里去。

    經(jīng)常和魔族打交道的他意識到不對勁,凝神就想強(qiáng)行沖破束縛。哪知道對方的靈力強(qiáng)得超出他的想象, 他幾乎用盡了全神的靈力也不能抬動一根手指。

    漸漸地, 他的后背出了冷汗。不知道過了多久, 身上的束縛一松, 他驟然睜開眼。

    眼前的門里發(fā)出了異想,他冷了面色, 手中憑空出現(xiàn)一把通體翠綠,如碧如竹的劍。林崇道一劍破開木門, 高聲道:

    “劍宗高塔重地, 豈容魔物擅闖, 還不速速……”

    話音未落,看到在窗口想往里爬的黑影, 頓時眼角一抽。

    “落師妹……”

    落小雨正趴在窗口,聽到他的聲音尷尬一笑:“林、林師兄……”

    林崇道將其放了進(jìn)來, 皺眉問:“高塔的窗戶也是帶著結(jié)界的, 你為何能進(jìn)來?”

    落小雨看了一眼門內(nèi)側(cè)頭張望的唐乃, 小聲道:“我這幾年出去歷練, 能瞞過結(jié)界的法寶也還是得到過不少的。只是沒想到……被你給撞到了。”

    所以,剛才他深陷夢魘, 無法察覺到對方也是法寶?

    林崇道無奈,收起璧劍,側(cè)身道:“既然被我撞到,那便是天意。師尊之前讓你閉門不出, 便是讓你靜思己過,怎么剛解除緊閉, 又……故態(tài)重萌?”

    落小雨“嘶”了一聲,這次不敢看唐乃,更加小聲道:“我就是不放心……”

    然而到底是不放心門內(nèi)的人還是門外的人,她又沒說。

    林崇道嘆道:“放心,我并非是墨朗師弟。這里有我坐鎮(zhèn),不會讓任何外人進(jìn)來,你回去吧。”

    落小雨趕緊道:“我好不容易來的,怎么能輕易離開?師兄,我只是想送點東西進(jìn)去!

    林崇道皺眉:“食物?我已經(jīng)送過了。你還想送什么,只需要交給我便可。”

    落小雨急了,說他和師尊的談話都被她偷聽到了,知道他給云凝棠拿的東西里帶著愈合傷口的丹藥,她只是想看看對方哪里受了傷,是不是因為墨朗的事被師尊懲罰了。

    林崇道垂眸思索片刻,答應(yīng)下來。但是只給她半柱香的時間。

    落小雨感恩戴德,她沖進(jìn)了房間。

    林崇道繼續(xù)打坐,他將璧劍置于膝頭,卻沒有閉上眼。

    門內(nèi)傳來落小雨的腳步聲,她似乎云凝棠拉到一邊,然后打開了什么,低聲問:“你竟然沒有吃這個丹藥?”

    云凝棠道:“這個可以吃嗎?”

    “……放心,師兄是個老古板,他要是對你有意見會上報師尊處罰里,不會下毒的!

    “哦……”

    林崇道的眉心古怪地一皺。

    落小雨又問:“你到底哪里受傷了,給我看看。”

    他又聽到了悉悉索索的聲音,云凝棠并沒有回答。接著落小雨呼吸一變,他聽到了一聲壓得很低的,像是甜熱的糖漿落在嘴角,細(xì)細(xì)的悶哼聲。

    “唔……”

    林崇道的指尖驟然一緊。

    落小雨抬著唐乃的下巴,一開始沒有嗅到對方身上有血腥氣,瞬間松了一口氣,看來那個丹藥用不上了,許是師尊怕還有弟子擅闖進(jìn)來,給她留一顆丹藥防身吧。

    然而又看到對方站在月色之下,微微側(cè)頭時,她的呼吸瞬間變了。

    落小雨沉默地打量著她嘴角的傷口,不知不覺指尖陷入了綿軟里。唐乃乖順地垂下眸子,小小地哼了一聲。

    她如夢初醒,瞬間放開手:“你……”

    剛說一個字,就不得不咳了一聲,繼續(xù)說:“嘴上的傷是怎么弄的?”

    唐乃回答:“不小心自己咬的。”

    落小雨皺眉:“定然是墨朗之前照顧不周,把你餓到了!

    唐乃搖頭,微微一動領(lǐng)口的衣衫就松了松,露出白皙的脖頸,還有頸側(cè)鮮明的紅痕。

    月色下,像是月盤周圍溢出的紅暈,朦朧妖異。落小雨下意識地想抬手,微微一頓撐在她的椅背上,低聲問:

    “那這脖子上的傷呢?好像是……新弄上的。”

    落小雨的靈力灼】熱,就連呼吸也是暖熱的。唐乃不由得向后靠了靠:“是剛才……”

    她看著落小雨,接著回答:“我不知道。”

    落小雨也沒有注意到她的眼神閃爍,低聲道:“這么紅……好像是蹭到了什么一樣。是不是被褥太粗糙了?”

    唐乃搖頭,然而落小雨已經(jīng)認(rèn)定了就是被褥犯的錯,“嘶”了一聲道:“這么嚴(yán)重的傷,確實該吃丹藥……”

    唐乃剛想說話,門外就傳來林崇道淡然的聲音:“師妹,時辰到了!

    落小雨面色一變,從儲物戒指里掏出幾盒點心放在桌子上,讓唐乃在這里等著她,她有機(jī)會還會再來的。

    唐乃站在門口和她擺了擺手,直到落小雨的身影徹底消失,她這才收回視線。

    然后一轉(zhuǎn)頭,就看到站在遠(yuǎn)處,投來視線的林崇道。

    她一頓,問:“落小雨只送了我點心,你要檢查嗎?”

    她讓開門,頸側(cè)的皮膚和嘴角的傷口在變幻的光線下顯示出更加鮮艷的紅。

    林崇道瞬間收回視線,還微微后退了一步。面色幾經(jīng)變換,最后不發(fā)一言地席地打坐。

    唐乃看出他不想和自己說話,于是接著道:“那我就關(guān)門了……”

    她退后一步,緩緩關(guān)上了房門。

    林崇道此時緩慢地睜開眼,視線落在投入塔內(nèi)朦朧的紅光上。

    他沒想到師妹和云凝棠私下竟然是這般……相處。云凝棠處處退讓,反而是師妹步步主動,就連對方受了一點……傷,也要句句關(guān)心。

    真受控制的人怎會如此占上風(fēng)?況且他剛才靜心感受,兩人話的過程中并未感受到任何靈力波動,也沒有看到落師妹有任何神智模糊的現(xiàn)象。

    難道,師妹的種種反常之處真的出于自愿?

    他握緊了璧劍,微嘆口氣。

    若真是自愿,他反而更擔(dān)心。不提森嚴(yán)的宗規(guī),只說修煉:修行之人若是被旁人的皮相和可憐所影響,日后該如何能硬下心腸對付魔物?

    他思來想去,小師妹與云凝棠同為女子,又在魔界經(jīng)歷生死,一時的關(guān)心情有可原,待師尊得出空來加以提點,定然會舍去這份關(guān)心。

    師弟本乃妖族,兇性難滅。轉(zhuǎn)變態(tài)度許是因為不似師妹般經(jīng)常下山接觸外人,一時犯了糊涂。若是禁閉三日,定然會幡然醒悟。

    如此想著,心中的郁氣頓時消散,他的眼睛剛要閉上,就又聽到聲音。

    林崇道微嘆口氣,再次破開房門:“落師妹,你既已經(jīng)答應(yīng)……”

    話音未落,看到扒在窗口的那只黑狼,他驟然失去了聲音。

    那狼通體漆黑,呈現(xiàn)半透明狀。烏瞳了利爪,只是剛探入半個身體就充滿著濃濃的壓迫感。

    而云凝棠就站在對面,瞪大眼睛看著窗口,似乎反應(yīng)不過來。

    林崇道臉色鐵青,深吸了一大口氣才念出對方的名字:“墨朗師弟!

    是,這只狼就是墨朗。準(zhǔn)確地說是狼魂,是墨朗師弟控制不住真身的時候,跑出來的魂體。

    墨朗?

    唐乃看向那只小狼,熟悉的帶著點兇意的瞳孔,確實是墨朗,原來這就是對方的原形嗎……

    墨朗聽到自己的名字,瞬間就跳了進(jìn)來。

    他抖了抖毛,看見林崇道的一瞬間有些躊躇,但視線一對上唐乃,瞬間堅定起來。

    “墨朗!绷殖绲烙纸辛艘宦暎夹木o緊壓著:“你已經(jīng)被關(guān)了禁閉,即便這是你的狼魂,擅闖高塔也算違背宗規(guī)。趁還沒有被旁人發(fā)現(xiàn),速速離開吧!

    墨朗看都沒看林崇道一眼,他仰頭看著唐乃,耳朵動了一下。然后向前邁了一步。

    夜色下,黑色的虛影,像是不斷起伏的海市蜃樓緩緩逼近。

    唐乃微微后退,直到脊背撞到墻面。她在小時候有一次不小心化成原形,發(fā)現(xiàn)根本無法控制自己。在那之后就再也沒有恢復(fù)原形過。因此不知道別的妖怪變成原形之后還能不能保持理智,所以微微僵硬地看著對方。

    墨朗緩緩走到她的腿邊,然后把自己的腦袋在她的指尖上一撞。

    發(fā)現(xiàn)她不動后,不滿地嗚咽了一聲,微微用頭蹭了蹭。

    指尖傳來毛茸茸的觸感,唐乃一愣,試探地在他的耳朵上一碰,墨朗就像是軟了骨頭,瞬間就倒了下來。

    林崇道瞬間沒眼看地偏過頭。

    狼魂是墨朗身上的妖性,有時候反應(yīng)的是對方內(nèi)心深處最真實的情緒。如今直接跑過來,還對云凝棠露出如此不堪……低下的模樣,根本沒有一點平時的兇性。

    這哪里是狼妖,哪里算得上是劍宗的弟子?!

    墨朗被摸得瞇起了眼,發(fā)出低沉的哼聲。林崇道擰著眉看著他乖順地在唐乃的手心下舒展四肢。被摸著耳朵,然后是脊背,尾巴不知不覺纏上了云凝棠的小腿,好似舒服得不知今夕是何夕,自己到底是人是妖。

    他皺了一下眉,只是被碰了原形而已,何至于……

    于是視線落在唐乃的指尖上。白皙的手指穿梭在墨朗背部的毛發(fā)之間,許是因為背部的毛發(fā)有些粗硬,她的指尖微微發(fā)紅。瀲滟的紅日破開即將沉入夜色中的海,軟得不像話,紅得刺目。

    林崇道驟然收回視線。

    他閉目養(yǎng)神了一下,沉聲道:“墨朗,你若再不出來,我就向師尊稟報了!

    被驟然打擾,墨朗的身形一僵。他低吼一聲,有些戀戀不舍地從唐乃身邊離開。

    然后沉沉地看了林崇道一眼,瞬間消失在原地。

    一瞬間,屋內(nèi)只剩下兩個人。空氣更加安靜。

    唐乃看他不說話,自己也不敢說話。

    她把白天剩下的食盒拿出來,放在桌子上推給他。林崇道先是不解,直到意會她的意思瞬間眉頭一皺,下意識地想問對方為何不說話,但想到自己之前下定的“決心”,唇瓣一動,又咽了回去。

    “你放在門邊即可!

    唐乃小聲說:“我沒辦法出去……”

    林崇道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把話說出來了,還說出一個愚蠢的答案。頓時用力地閉了閉眼,道:“你叫我的名字即可。”

    說完,他轉(zhuǎn)身就要走,但想到了什么又轉(zhuǎn)身交代:“下次,他們兩個……無論是誰,再進(jìn)來,你都不可以開窗;蛘咧苯痈嬖V我!

    唐乃想了想,問:“那我就不用幫墨朗修煉了嗎?”

    “修煉?”

    “他說我碰他的耳朵、尾巴可以幫他克服忍不住化形弱點。”

    林崇道一愣,克服弱點?墨朗被對方觸碰會忍不住化形嗎?以對方的修為這簡直是匪夷所思,但想到剛才墨朗的模樣……

    若是人形的話,恐怕真的會忍不住露出妖性吧。但剛才對方顯露出那種……沒出息的樣子,又怎么會是僅僅因為“修煉”……

    林崇道的臉色有些微妙,他看向唐乃。難道真的被對方碰一下就能顯出妖性嗎?

    他皺著眉看著她,唐乃以為他在生氣,于是道:“我記住了,不會再讓別人進(jìn)來。”

    林崇道瞬間回神,他胡亂地拎起食盒,卻將里面的盤子倒了一地。唐乃趕緊撿起來,兩個人的指尖一撞,林崇道的瞳孔一縮,靈力四溢,食盒瞬間化作了湮粉。

    唐乃一驚,抬著手看著他。

    他瞬間站起,道:“那便這樣吧!

    說完,脊背挺得筆直走出了房門。

    唐乃一低頭,在對方站立的地方發(fā)現(xiàn)了一片竹葉。

    第126章 仙俠的勾人精(十一)

    唐乃撿起竹葉, 問:“系先生,竹葉是從哪里掉出來的,是從食盒里嗎?”

    【……不是, 是從林崇道身上掉出來的!

    林崇道?唐乃下意識地抬頭, 對方怎么隨身帶著竹葉呢?

    林崇道僵硬著脊背回到屋外, 幾乎是坐下的一瞬間就伸出自己微微變綠的右手。

    綠色的葉片從袖口落下, 他下意識地將其塞回去。

    這是原形差點暴露的標(biāo)志,但他和墨朗一樣卻又不一樣。

    他們同樣有著妖性, 但他并非是天生的竹妖,而是在一次歷練時救下一個瀕死的竹妖, 對方感念他的救命之恩, 將半顆內(nèi)丹打入他的體內(nèi)之后才有了一半的妖性。

    雖然成了半人半妖, 好在這么多年他一直苦練心法,并未出現(xiàn)妖性難控的情況。

    但是剛才他只是碰了一下對方就……

    林崇道深吸一口氣, 用力地閉上眼。

    手心的玉簡忽明忽暗,他強(qiáng)行靜心默念心經(jīng), 但指尖上的綠色卻怎么都收不回去。

    他忍了忍, 剛想強(qiáng)行封住自己手臂上的玄穴, 就聽到自己的名字。

    “林崇道……”

    聲音不大不小, 卻是輕柔的,像是夜色中的風(fēng)。

    他一抬眼, 就看到唐乃站在門口看著他,微微抬手,長裙隨著夜風(fēng)微微掀起,白得發(fā)光的手心里躺著一枚綠色的竹葉。

    “你掉的東西, 你還要嗎?”

    林崇道的臉色驟然漲紅,就像是自己藏了很久的弱點正被對方捏在手心, 他下意識地站起來,卻馬上止住了腳步。

    “只是不小心在外面刮到的竹葉而已,對我無用了,你扔掉吧!

    “哦。”

    唐乃點頭,卻沒有扔掉,而是小心地放在門口。

    林崇道的眸光閃了閃,他捏緊了玉簡,想說什么卻聽到外面?zhèn)鱽砗殓姷穆曧懀炝亮恕?br />
    今天劍宗的氣氛比以往更加嚴(yán)肅。

    雖不知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但有的弟子打聽到昨夜似乎有“人”闖入,但到底闖入的是“人”還是“妖”,又或者是“魔”誰都不知道。

    晨起宗會上,李長老沉聲道:“掌門,老夫昨日雖然只看到那人的身影,但從其威壓就能察覺出來,此‘人’氣息暴虐,絕對不是我劍宗之人,實力更不在老夫之下。他是人是妖是魔未可知,還悄無聲息地進(jìn)入劍宗……”

    他的聲音緊繃,向前一拜:“老夫懷疑對方藏在劍宗之內(nèi),定然蓄謀作亂,還請掌門下令徹查,尋找對方的蹤跡!

    高座之上的掌門捋了捋胡子,看向坐在首位的封淵。

    “封淵,你有何想法?”

    封淵緩緩抬眸,今日的他一席素衣,臉色卻比衣著還要白,應(yīng)著周身的冷凝,顯示出霜石般的冷硬。

    他道:“全憑掌門指示!

    掌門瞇了瞇眼,掃視一圈眾人,這才道:“無論對方是誰,是何族類,既然實力不在長老之下,那么即便下令徹查恐怕也毫無作用。若宗內(nèi)弟子一時大意,觸怒對方丟了性命也未可知。既如此,就辛苦各位峰主長老,近日多加警醒,親自巡查,守衛(wèi)劍宗安全!

    李天成擰了一下眉,握拳坐下。

    所有峰主離開,封淵正要起身,掌門卻招了一下手:“封淵,你暫且留下!

    封淵一頓,隨掌門來到內(nèi)室。

    掌門突然站定,瞬間就握住了他的手腕。封淵的眉心頓時一動。

    “師父……”

    掌門瞇了瞇眼:“你真氣微亂,這幾日可曾好好修煉?”

    封淵回神,道:“弟子……修煉不曾懈怠,只無法靜心,真氣略有凝滯!

    掌門收回手,道:“為師知你擔(dān)憂魔族之事。只是上次秘境出事,宗門傷了元氣,待來日時機(jī)成熟之時,為師會召集幾個宗門,一起商議加厚魔界封印一事,你只管養(yǎng)傷便好。”

    封淵道:“師父曾經(jīng)與魔族打交道多年,又曾深入魔界過,可知為何近年魔界封印開始松動?”

    掌門背過身,看著遠(yuǎn)處的群山,低聲道:“魔族養(yǎng)精蓄銳,人界青黃不接,靈力此消彼長……”他長嘆一聲,拍了拍封淵的肩:

    “劍宗的未來都在你身上,封淵,你要靜心修煉,只要能守住劍宗,為師就死而無憾了。”

    封淵眉心一動:“師父……”

    掌門搖頭道:“罷了,你回去吧。近日有弟子稟報,因為墨朗和小雨屢次因為那個合歡宗的宗主違背宗規(guī),擾你清修。這女子既與魔界勾結(jié),又到現(xiàn)在仍不知悔改,勸善的機(jī)會已是渺茫,必要時你可自己決斷!

    封淵瞬間抬眼。

    “師父……云凝棠她……”

    他抿了一下唇,聲音恢復(fù)平穩(wěn):“她雖不曾交出解藥,但也不曾再試圖控制弟子,尚有轉(zhuǎn)變的可能。若冒然處置有違劍宗為天下人宗旨。況且如今弟子已經(jīng)讓崇道看管。崇道性格向來穩(wěn)重,不會再出現(xiàn)差錯,也不會再擾弟子清修!

    掌門嘆口氣:“隨你!

    封淵出了主峰,一抬眼便是那座高塔。

    他的眉心擰了擰,回到洞府后,看著自己昨夜留下的痕跡,頓了頓。一束流光便飛了出去。

    片刻,林崇道就已經(jīng)站在門外。

    “師尊,突然叫弟子前來,是有急事嗎?”

    封淵垂眸問:“近日……高塔之內(nèi)可有異動?”

    林崇道的眸光一閃,躬身道:“回師尊……尚無。”

    “昨日宗內(nèi)有外人闖入,你也沒有聽見任何聲響?”

    林崇道一愣,微吸一口氣:“沒有,師尊!

    “也罷。你今日多加警醒,不能讓任何人接近高塔,去吧!

    林崇道低下了頭:“是……師尊!

    他化作一道綠光消失在原地,封淵緩緩抬眼,眉心卻并未松開。

    林崇道是幾個弟子之中他最信任的,但也是心思最深沉的。對方說昨夜沒有異樣……然而越是平靜就越是有異。

    他下意識地動了一下領(lǐng)口,繁復(fù)的法袍之下,露出頸側(cè)的一點紅痕。

    那點紅從頸側(cè)蔓延到胸膛,再到袍子的深處去,就像是被柔軟的霞光一路暈染……他瞬間站起,在洞府周圍設(shè)下禁制。

    無論他昨夜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以后他必不能在毫無意識的情況下邁出這個房內(nèi)一步。

    林崇道走出洞府。

    一回神發(fā)現(xiàn)他的手心都是汗,他不知道師尊是否發(fā)現(xiàn)了墨朗和落小雨出現(xiàn)在高塔之上的事,但師尊既然提點過,那他就必須更加警醒。

    特別是……

    正想著,身前一把劍攔住了他的去路。

    是落小雨。

    對方笑瞇瞇地將他拉到一邊,然后問昨晚自己送去的點心,云凝棠到底吃了沒。

    提起此事,林崇道的眉心再次擰起:“以后莫要來送東西,也莫要靠近高塔。宗門戒嚴(yán),如果你不想被師尊再抓住,就回到自己的洞府靜思己過。”

    落小雨瞬間恢復(fù)面無表情,“嘶”了一聲:“師兄,何必如此絕情呢。我既然敢冒著被再次關(guān)禁閉的風(fēng)險找你,你就不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嗎?”

    “我身為你們的大師兄,饒你一次本就破例,怎能再次違規(guī)?”

    落小雨用劍柄蹭了蹭額頭,小聲道:“那師兄,我這次不進(jìn)去了,你幫我再送些仙草膏可好?上一次我沒能親眼看她吃下丹藥,也不知道她的‘傷’好沒好,這次你親自看著她抹仙草膏行不行?”

    只是一點小傷口而已,何至于這樣興師動眾。

    林崇道轉(zhuǎn)身就要走。

    落小雨趕緊攔住他,“唉唉唉,師兄!你就幫我一次吧!”

    她軟磨硬泡。僵持了很久,不知不覺日頭漸升,林崇道只得答應(yīng)了下來。

    只是剛想回高塔,又被守衛(wèi)墨朗的小弟子攔住,對方交給他一樣?xùn)|西,說是墨朗交代的。

    他一看,是調(diào)息的丹藥。

    小弟子撓了撓頭:“他說……你看了就知道這個丹藥給誰吃了!

    林崇道:“……將此物還給他,并告訴他你從未遇見過我。”

    “唉?!林師兄,墨朗師弟他可是讓我一直等著你的,不交給你他渾身冒冷氣,我們幾個實在是受不住。 

    林崇道擰眉。

    一個兩個的,怎么都是這樣……

    他握著一瓶丹藥一瓶藥膏,無奈地嘆口氣。

    回到高塔時天色已經(jīng)漸晚,他走到那扇門前。

    門后沒有絲毫的聲音,若不是對方的氣息微緩,和凡人無異,他根本不會以為里面有人。

    林崇道頓了頓,敲了一下門。門被緩緩打開,一個纖細(xì)的身影站在門后。

    逆著夕陽的光,對方的唇瓣還是有些紅腫,像是海上的瀲滟,閃著鮮艷的紅。

    他突然想到剛才落小雨的關(guān)心。對方不是吃過丹藥了嗎,為何傷口還在……

    “你要找我嗎?”

    唐乃問。

    林崇道回神,馬上偏移視線道:“昨夜宗門內(nèi)闖入了外人,宗門戒嚴(yán)。我需對窗口設(shè)下結(jié)界。”

    唐乃后退一步給他讓路,林崇道進(jìn)入,看到桌子上放著的竹葉,視線就像是被燙到一般迅速收回。

    “那只是普通的竹葉,你留著做什么?”

    唐乃搖頭:“你今天早上忘了收走,我就把它撿起來了。你現(xiàn)在還要嗎?”

    林崇道頓了頓,道:“我說過無用了,你若是想留著……便留下吧!

    他在窗口設(shè)下禁制,匆忙就要走。但想到什么,拿出丹藥和藥膏,對她道:“這是落小雨和墨朗給你的,一個內(nèi)服一個外用!

    唐乃接過,還未打開就嗅到了藥草的清香。

    “我沒事,身上沒有受傷,不需要吃這些。”

    “這是……用來涂你的嘴巴和脖頸的!绷殖绲郎钗豢跉饷銖(qiáng)說完,移開視線問:“昨夜落小雨送給你的丹藥你沒有吃嗎?”

    唐乃搖頭,把放在床頭的小盒子拿出來,里面全是落小雨送她的禮物。

    除了那顆明珠之外,還有裝著點心的精美小盒子,裝著丹藥的精致小瓶,全都擺放得整整齊齊。

    “我都放在這里了。”

    林崇道一怔,低聲道:“怪不得落師妹讓我親眼看著你涂好藥膏!

    他將藥膏打開,遞給她:“涂上吧,我也好交差。”

    唐乃只好粘上一點,先是在嘴角輕輕一碰。她雖然說不需要藥,但眉心還是微微一皺。發(fā)紅的嘴角微陷,沾著一點瑩潤,像是被揉皺的紅蕊。

    林崇道的視線一閃,剛想移開視線,卻看她的指尖來到頸側(cè),胡亂地在脖頸處抹了抹。許是因為沒有鏡子,指尖不僅沒有點到正確的位置,反而將旁邊的皮膚蹭得更紅,他下意識地握住她的手腕:“不對,是這……”

    話音未落。從他的發(fā)絲間和袖口撲簌簌地落下了零星的竹葉。

    兩人同時抬眼,瞳孔中瞬間映出對方的眸色。

    一慌亂一驚訝,像是兩池吹皺的春水。

    林崇道的唇瓣一動,剛想說什么,突然感覺到窗外一股強(qiáng)大的壓力襲來,他面色一變,不寒而栗。

    第127章 仙俠的勾人精(十二)

    林崇道察覺到了十分強(qiáng)大的魔氣, 他下意識地將手伸向唐乃,然而還未等靠近對方,只見夜色散去, 紅光漫灌, 半層高塔化為湮粉, 他眼前一黑頓時栽倒下去。

    唐乃的長裙被夜風(fēng)吹得揚起, 她到黑暗之中閃著猩紅的光,下意識地退后一步。

    那道黑影散發(fā)著強(qiáng)大的威壓, 像是黑洞般蠶食著周圍的一切,無論是窗口的結(jié)界還是家具, 全都被抽離碾碎。

    對方不顧整個劍宗的驚恐和慌亂, 如同星球落下般降臨在她的身邊。

    然后發(fā)出令整座高塔震顫的聲音:

    “老婆……”

    對方的尾音帶著顫抖, 猩紅的眼睛像是在海面搖晃的紅日:“你怎么摸別的男人呀……”

    是封淵,是紅眼睛的封淵。

    唐乃下意識地看向旁邊的林崇道, 搖了搖頭:“我沒有摸……”

    話音未落,他就像是濃霧一般壓了下來, 唐乃這才嗅到他身上濃重的血腥氣。

    “你摸了!我都看到了……你知不知道, 那個廢物察覺到了不對勁, 用詭計對付我。我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掙扎出來找你, 沒想到一過來就看到你碰別人!”

    封淵的胸膛劇烈起伏著,每字每句都十分含糊, 像是含著血沫。

    唐乃搖頭,掙扎著要抬起頭,但是對方抱得更緊,像是要將她塞到胸膛里:

    “你想走?你是不是還要找那個木頭人?!你怎么可以找他?是我上次、上次做得不夠好嗎?還是因為我太主動, 又或者因為我不夠聽話?”

    他的氣息和剛才相比更加凌亂了,察覺到她的不回應(yīng), 語氣頓時低弱了下來:

    “老婆,我錯了,我剛才嚇到你了,我不該沖你發(fā)脾氣,你原諒我,別離開我好不好?”

    唐乃終于掙扎出一點空隙,搖頭道:“我沒有要走,也沒有生氣,你的徒弟受傷了。”

    “什么徒弟?!我在這里認(rèn)識的人只有你一個,別人都和我無關(guān)……”封淵咬牙切齒,將臉埋進(jìn)她的脖頸,獠牙漸露,幾次在下口的邊緣都收了回來:

    “你怎么能關(guān)心他?他只是昏過去了而已……但是老婆,我好痛,痛到快要抱不住你了,你難道不心疼我了嗎?”

    唐乃的指尖被他攥著,從兩人之間狹窄的空隙里伸過,緩緩探到他的胸膛。隔開衣料,她觸到了一點濕痕,霎時間血腥氣就溢了出來。指尖一顫,就碰到了藏在衣領(lǐng)下大大小小的傷口。

    她一愣。

    “你受了好多的傷……”

    “是……”

    他將頭埋進(jìn)她的頸側(cè),似是顫抖又似是委屈:“我真的用了很多方法才跑出來,但是老婆,只要能見到你,把我的心挖出來都可以……”

    感覺到了她指尖的顫抖,他就像是被安撫的巨獸,的聲音立刻就平緩下去。

    他嗅著她的氣息,眼底的紅光似水般流動,靜謐柔軟。直到嗅到她嘴角陌生的氣味,有些不悅地瞇起眼。

    “什么奇怪的味道……你是抹了什么嗎?這些破東西怎么能抹在身上呢,老婆,你哪里不舒服可以直接告訴我……”

    唐乃道:“我沒有不舒服,這是藥膏……”

    他靠在她的唇邊,隨著她的啟唇,柔軟若有似無地貼合。他本來平緩的眸子又瞬間蕩起漣漪。此時他根本聽不清她在說什么,只能感覺到唇邊綿軟在不斷地溢出芬芳。

    他的眸色暗了暗。

    只是一點甜意,他沸騰的血液像是被春風(fēng)帶走了灼熱,逐漸變得安靜。封淵的喉結(jié)一動,不知不覺地想要汲取更多的氣息,正要垂下眸子時,外面突然傳出雷霆般的喝聲:

    “來者何人?!竟敢擅闖劍宗重地!?”

    封淵一頓,他緩緩抬眼,眼底的紅光似血,在昏暗中翻涌。

    唐乃被嚇得長睫一顫,那聲音似是海浪般拍來,讓她全身的血液都在躁動地想要沖出皮膚,她不自覺地繃緊了全身。

    封淵瞇起眼,將她抱在懷里,一瞬間血腥氣和他身上的霜寒隔絕了一切,她只能聽到了對方的心跳聲,還有落在耳邊的低語:“別怕,老婆。這里不是好地方,既然被發(fā)現(xiàn)了,我這就帶你走,去一個只有我們兩個的地方。”

    唐乃一愣,她剛想說什么,渾身就被籠罩在黑霧之中。

    封淵帶著她射了出去。

    一團(tuán)黑霧從高塔之上急射而出,整個宗門如臨大敵。李天成飛身在前,沉聲喝道:

    “你還想逃向哪里?!速速現(xiàn)出真身,否則劍宗讓你有來無回!”

    封淵一瞇眼,一道紅光射出,李天成瞬間翻飛出去。霎時間身后高峰仙閣全都化為湮粉,所有人大驚。

    此時尚在禁閉的墨朗聽到聲響,看到不斷震動的書桌,瞳孔一縮。

    落小雨站在高塔之下,看著頭頂?shù)暮谟叭缤挛g一般懸在夜空,被其環(huán)住的一點衣裙翻飛,如同僅存的月華隨時消散,她握緊了長劍,不知道來者何人。

    是合歡宮的人,還是魔族的人?

    魔界里不都是不能幻化成人形的魔獸嗎,何時有了如此厲害的大能?!

    此時一塊巨石向眾人掉落,但此時的小弟子們?nèi)急粐樀萌缤g鶉,仰望夜空一動不敢動。

    落小雨咬牙,一劍劈開碎石,腳下蓄力就想沖上去,然而剛要起身突然一頓。

    無論對方是誰,來這里唯一的目的就是救出云凝棠,如果她現(xiàn)在追上去豈不是讓云凝棠逃跑失敗,還要被關(guān)在高塔里?可是如果不追的話,自己身為劍宗弟子,怎能違背了自己的原則?

    她咬著牙,進(jìn)退兩難。

    就在糾結(jié)之時,高空之上的封淵瞇了瞇眼,沉聲道:“一群廢物!

    如果不是他只想帶著老婆出去,根本不會看這些廢物一眼。他抱緊唐乃,瞬間向劍宗的后山飛去。

    他的速度太快,以至于所有人都抓不到他的半點氣息。封淵得意地冷哼,突然感覺到胸口的躁動,瞬間停下來。

    唐乃用力地?fù)纹鹚男靥,像是撐起一塊化在熱鐵上的棉花糖,半晌才留出一點空隙。

    她的臉頰帶紅,喘著粗氣道:“不要走了,放我回去吧。”

    封淵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他皺著眉看著她:“為什么?”

    唐乃搖頭:“我和你說過的,我不能離開那里!

    封淵的瞳孔的血色像是被分開的支流,碎裂晃動:“還是因為那兩個男人嗎?還是送給你藥膏的人?你要因為他們就不要我了嗎?”

    唐乃欲言又止,她一抬頭,就看到封淵眼底的紅似乎要溢出來。

    掌心下的血腥濕潤幾乎浸透指尖,她顫了一下睫毛,輕輕地說:“不是……是因為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二十天后,我要留在劍宗的!

    “二十天……”

    封淵的臉色好了很多,他微微躬下身體,聲音帶著的央求:“二十天之后我再送你回來好不好?你想做什么?是要報仇還是要奪寶?我都可以幫你,你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絕對乖乖聽你的話。”

    他按住唐乃的手,讓她感受自己的心跳:“只要你和我走,就我們兩個人。如果你覺得我陪你的時間不夠多,我可以徹底殺死那個廢物,完完整整地和你在一起……行不行?”

    聽他說要殺死另一個“封淵”,唐乃更加用力地?fù)u頭:“你不能殺人……”

    “只是清除掉這個身體里的一個不重要的存在而……”

    話音未落,封淵看到她眼底的緊張,想到什么倏然變了臉色:“你不想離開劍宗,又不想我消滅身體里的‘廢物’,難道就是因為那個廢物?!”

    唐乃抿了一下唇。

    封淵的神情徹底變了,他的唇瓣顫了顫,差點說不出話來:“你竟然……因為封淵……”

    他的長睫一掀,淚珠落了下來:“你不知道,我每天都在想辦法沖出他的封印,還廢了很多力氣逃出他設(shè)下的陷阱。但是在我想帶你走的時候,你卻一直只想著他?為什么?老婆,你告訴我為什么?難道你喜歡他嗎?”

    透明的液體落在唐乃的手上,和鮮紅的血腥混在了一起。

    唐乃感受到對方因為攣縮而驟然停滯的心跳,低聲道:“不是,但是他很重要,他不能死……”

    然而此時此刻,封淵已經(jīng)聽不進(jìn)去她的解釋了。他悶咳一聲,帶著她單膝跪地:“老婆,你為什么要喜歡他?你告訴我好不好?他有我喜歡你嗎?他有我對你的真心嗎?他對你冷言冷語,還把你關(guān)起來,更不讓我見你,他到底有什么好?為什么讓你逃出來了還要想著他!?”

    唐乃勉強(qiáng)撐住他,說:“我沒有在想著他啊!

    她進(jìn)退兩難,只好帶著祈求:“如果我跟你走的話,你可以不殺他嗎?”

    封淵的眼圈更紅了:“你竟然為了他能活著就改變主意,你還說你不喜歡他?!”

    唐乃:“……”

    她還想說什么,他卻直接松開她,將指尖放在自己的眉心:

    “既然你這么喜歡他,那我現(xiàn)在就殺死他……”

    他眼底的紅幾乎化成血滴出來,似乎殺死另一個自己比殺死敵人還要讓他堅決暢快。

    唐乃一驚,剛想拉下他的手,就看到封淵眉心一皺,倏然吐了一口血。

    “老婆……”

    他恍惚地眨了一下眼,“砰”的一聲倒在她的身上。

    唐乃一愣,趕緊試了試對方的鼻息,發(fā)現(xiàn)對方還有氣,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只是對方的眉頭皺著,唇瓣抿得很緊,看起來十分痛苦。

    “封淵……”

    突然吐血了,是因為傷勢加重了嗎?

    她趕緊扯開對方的衣領(lǐng),看到胸口大大小小的傷痕,像是被萬劍齊發(fā)刺中的,她不由得抿了一下唇。

    咬了一下指節(jié),她強(qiáng)行鎮(zhèn)定給對方止血,只是剛按住對方的傷口,手腕就是一緊。

    她下意識地抬頭,看到封淵睜開濃墨般的眼睛,冷漠地看著她。

    她的唇瓣動了動。

    封淵看見她,沒有露出任何意外的神情,好像早就猜到自己會看到她。他只是緩緩坐起,然后摸了摸自己臉上的液體,皺了一下眉。

    “是我小瞧了合歡宮的功法,迷魂蠱竟然可以讓人失態(tài)至此。”

    唐乃垂下眸子,沒有解釋:“我現(xiàn)在失敗了,你要重新把我關(guān)起來嗎?”

    關(guān)起來?封淵看到遠(yuǎn)處紅光沖天,高塔已廢,如此嚴(yán)格看管還是讓對方鉆了空子,控制自己救她出來,他怎能再掉以輕心?

    剛要說話,遠(yuǎn)處傳來驚慌的聲音:

    “別逃。!”

    “在那里!”

    唐乃下意識地回頭,看到劍宗弟子鋪天蓋地地過來,在夜色之下,像是劃破黑暗的流星,又像是萬箭齊發(fā)射向她的箭矢。

    強(qiáng)大的威壓迫得她不寒而栗,然而這次封淵沒有抱住她,而是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拉起來。

    遠(yuǎn)處李天成為首,瞬間來到兩人面前,看到封淵眉頭一皺。

    “封淵?!你為何在這里?!”

    唐乃低聲道:“是我剛才……”

    封淵悶咳一聲,看了一眼面色蒼白的她,道:“各位同門,我剛才閉關(guān)打坐,聽到聲音趕來,截停了帶走云凝棠的人。與其交手后,傷重,讓對方逃離了。”

    李天成看到他嘴角的血痕,眸光一閃:“原來你與他交手了……可曾看到他的樣貌?”

    封淵搖頭。

    李天成的眉頭一皺:“那真是可惜……”

    另一名長老沉聲道:“不過無論他是誰,都是為了這個女子而來。封淵,既然她仍不知悔改,又引來這么強(qiáng)的敵人,無論如何現(xiàn)在留她不得了!

    封淵眉心一動,身后就傳來清脆冷硬的聲音:

    “不能殺她!”

    所有人回頭,看到落小雨從人群后擠了出來。她看著唐乃,深吸一口氣:“她在宗門里一向安靜,并未施展任何邪術(shù),也并未傷害任何人。即便今日……犯了錯,也只是想要逃出去,她罪不至死!”

    唐乃瞬間抬起頭。

    “小師妹倒是會為了合歡宮的宮主找借口!

    有的弟子想到她被禁足的事,忍不住說奚落。落小雨握緊了劍柄,回頭不躲不避地看向眾人: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再者……師尊剛與那人交手,以師尊的實力都尚且受傷吐血,若是直接殺了云凝棠,豈不是會惹怒對方?這一次被毀的是高塔,你們敢保證下一個被毀的就不會是整個劍宗嗎?”

    “這……”

    那人啞口無言,有人看向李天成,讓其說句話,李天成閉目不語。

    “可是……我們劍宗若是因為一個闖入者就投鼠忌器,日后還有何臉面和心氣代領(lǐng)眾宗門討伐魔界?!”

    眼看眾弟子又要躁動起來,封淵緩緩站出,身上的寒意讓所有躁動都被一掃而空。

    “來人身份不明,若將云凝棠一殺了之后患無窮,不如留在劍宗還可引蛇出洞。云凝棠在我管轄之內(nèi)被帶走,理應(yīng)由我負(fù)責(zé),我會接受宗門懲罰,從今以后,她由我親自看管。”

    第128章 仙俠的勾人精(十三)

    唐乃又回到了劍宗, 只是這一次被關(guān)的地方從高塔換成了封淵的洞府。

    封淵的洞府一塵不染,除了正中間打坐的玉石之外,空無一物?帐幨幍南袷潜摺L颇吮魂P(guān)的地方就在他的后面, 是一間內(nèi)室。

    內(nèi)室看起來比高塔的房間還要寬敞一些, 但除了桌子之外也只有一張看起來硬邦邦的床。唐乃坐在床上, 只要一抬頭就能看到門外的寒玉臺。

    門口的封印閃著金光, 看起來比以前更嚴(yán)密了。

    她垂下眸子,抿了一下嘴巴。

    【不習(xí)慣這里嗎?唉……這里確實不行。要不然你找機(jī)會聯(lián)系一下落小雨她們, 讓她們把你救出去……】

    唐乃搖頭:“沒有。我在哪里都可以,但是我在這里不知道會不會影響最后的劇情!

    【原來你還在擔(dān)心任務(wù)……】系統(tǒng)復(fù)雜地一嘆:【根據(jù)上面的要求, 你只要在最后三分鐘完成劇情就可以。現(xiàn)在從高塔上出來, 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我只是擔(dān)心……】

    話音未落,門口一陣無形的波動。

    封淵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 他身上的寒氣更重,像是在寒冬里立了三天三夜, 連臉上都有一層不正常的蒼白。

    他向前幾步, 倏然捂住胸口悶咳了一聲, 然后旋身打坐。背對著她時, 像是一座沉默的冰雕。

    唐乃嗅到了一點血腥氣,比之前更濃重了。她隱約看到血跡從對方的法袍內(nèi)滲了出來, 下意識地來到門邊,卻被結(jié)界瞬間彈了回去。

    “這結(jié)界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能打開。”

    封淵背對著她,沉聲說。

    與之前的結(jié)界相比, 現(xiàn)在的結(jié)界強(qiáng)得根本讓她連門口都無法靠近。

    唐乃跌坐在地上,她無奈地抬頭, 看著對方的背影:“你的傷口還在流血,你不吃丹藥嗎?”

    封淵放在膝上的手微微一動,并沒有回答她。

    【他應(yīng)該是受到了雷罰。】系統(tǒng)突然說,【在原文里,劍宗的雷罰是唯一一個能讓傷口短時間不會愈合的刑罰。】

    唐乃倏然想到剛才在后山,對方說要主動接受宗門刑罰的事,抿了一下唇。

    封淵閉目打坐,低聲道:“不必在意我身上的傷。即便我重傷昏迷再中迷魂蠱,你也不能踏出這個洞府一步。”

    唐乃垂下眸子,她緩緩站起來,道:“我暫時不會出去的,你可以放心治傷了!

    暫時?

    封淵的眉心一動,還想離開嗎?還是執(zhí)迷不悟?

    放著正道不走,偏偏與魔族為伍。魔族善變,極端暴虐,她怎知到最后會有好的下場?

    他的嘴角一繃,但想到什么全都壓了下去。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唐乃就這樣在封淵的洞府里待了下來。幾天下來,封淵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落小雨等人被勒令不能靠近洞府,因此自然沒有人給她送凡人的食物。

    但是封淵給了她一瓶辟谷丹。唐乃嚼了嚼,發(fā)現(xiàn)它像是壓縮餅干一般,只吃了一點就有飽腹感。她不是餓,只是不習(xí)慣不吃食物。瞬間飽腹感讓她有些奇怪,像是肚子里瞬間鼓起一個氣球一樣。

    不過這瓶辟谷丹讓她想到在第一個世界吃壓縮餅干的時候,當(dāng)時連壓縮餅干都是很珍稀的食物,如果有了辟谷丹,應(yīng)該能救好多人吧。

    如今想來,恍如隔世。

    她抬起頭,對封淵道:“謝謝。”

    封淵收回手,看她嘴角小小的彎兒一頓,轉(zhuǎn)過身去:

    “修行需天人合一,摒除雜念。以你的實力即便無法控制靈力也應(yīng)克服口腹之欲,更何況還要這種……”

    話說到一半,想到對方連走正道修煉都不行,更何況是要克服這些欲望。自己說這種話只不過是白費口舌罷了。

    長袖一甩,他什么都沒說,徑直回到了寒玉床上。

    唐乃收回視線,她把辟谷丹好好地收在枕頭下面。

    她說“暫時”不會出去,就真的偃旗息鼓。幾日過去,封淵并未察覺到自己的身體有異,迷魂蠱也沒有再發(fā)作。

    然而對方也沒有再靠近門口。他在打坐時,如果不是聽到清淺的呼吸聲,幾乎就注意不到身后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而且和他看到的那個微紅著臉,認(rèn)真地摸著墨朗尾巴的云凝棠不同,她現(xiàn)在悄無聲息地,沒靠近門口,也不曾看向過他一眼。除了那日因為辟谷丹和他道過謝后,沒有主動和他說過一個字。

    封淵看著靜默的日光,明明呼吸聲在身后,然而屋內(nèi)卻靜得浮塵落地的聲音都清晰可辨。

    這日,掌門讓所有峰主來到主峰,商議召開封魔大會,邀請眾宗門來劍宗一事。

    封淵皺了皺眉,讓通傳的小弟子離開,這才緩緩站起。

    他微微回頭,看到那個纖細(xì)的身形坐在窗口,向峰下看。高山之上寒風(fēng)凜冽,她的臉頰微白,似乎是聽到了小弟子的聲音,只是長睫顫了顫,但沒有回頭。

    “我稍后就回。”

    留下不知是一句震懾還是交代的話,她沒有回答,他垂下眸子化作流光消失在原地。

    唐乃這才回頭,她揉了揉看得發(fā)干的眼睛,換了個姿勢趴在窗口。

    【千篇一律的山峰有什么可看的?再吹下去你又動不了了。如果感到無聊你可以繼續(xù)和我一起看電視劇!

    唐乃搖頭:“我沒有在看山,我是在看人!

    【人?】

    唐乃伸出手指指了指:“看那些在山峰中間飛來飛去的人。他們都很厲害,飛得比鳥兒還快!

    【這些對于人類修士只是基本技能。在這個世界里,不僅人會飛,妖和魔都會飛!

    就她自己不會飛。

    唐乃撐著臉頰,微微擰著眉毛。她身為妖怪,卻不會飛。想要假裝成人卻怕冷怕熱,隨時都要化掉。既不像人也不像妖,她自己都感覺到很奇怪,怪不得身邊的人都抵觸她。

    好在……她完成這個世界后,就能成為真正的人了。

    只是……

    經(jīng)歷過這幾個世界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對于“人”的了解還是太少了。想要成為真正的“人”,不是不怕冷不怕熱就可以的,真正地融入進(jìn)去,就要了解到人類的好多情緒。

    他(她)們會開心,會憤怒。但是開心和憤怒卻不是對立的——明明嘴巴上說著拒絕的話,卻會把她抱得很緊。明明氣得青筋爆出,卻還是會流出眼淚。

    她漸漸分不清真與假,很多時候也處理不了這么復(fù)雜的情緒。有時候她也開始懷疑,自己失去了那么多的友情和親情,真的是因為自己特殊的體質(zhì)嗎?還是因為自己到底還是一顆奶糖,即便有了人的形態(tài),也無法擁有人類復(fù)雜的情感,所以才會讓別人對自己越來越疏遠(yuǎn)了呢?

    【怎么不說話?】

    唐乃搖頭,說:“沒事……”

    話音未落,身后就傳來“嘀嗒”的聲音。她以為是封淵回來了,于是低下了頭。

    “凝棠?”

    唐乃一愣,她瞬間回頭。一眼就看到了像是小狗一樣,躬著身體的落小雨。

    一段時間沒見,對方好像是長高了一點,眼睛更亮了。

    “唉,幾天沒有見到我,這么快就不認(rèn)識了?”

    對方一見到她,眼睛瞬間彎成月牙,露出一排大白牙。

    落小雨謹(jǐn)慎地向外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外面沒有異動之后,這才緩緩走過來,蹲在門口道:

    “你這幾天過得怎么樣?”

    唐乃點頭:“很好啊!

    落小雨撇了撇嘴:“你不用騙我,師尊那個性格我還不知道嗎?他肯定不會給你吃的、玩的,還可能兇巴巴地讓你不許動不許笑!

    唐乃咧開嘴角:“我在哪里都一樣,這里還比塔里還大呢!

    “這里就像是冰窟,怎么會比高塔好……”落小雨頓了頓,“反正高塔里面也沒什么好的……”

    她看著唐乃,欲言又止。

    最后嘆口氣,從戒指里掏出一碟點心,還有一大堆金光閃閃的小東西:“這是我做的點心。這是我之前下山在城鎮(zhèn)里買的小木雕,被我注入了一點靈力,只要一碰它它就會招手,還有這個小青蛙、小烏鴉……”

    唐乃靜靜地聽她絮絮叨叨地說著這些小東西,她蹲在旁邊看著,在落小雨喘口氣的時候說:“可是這些都送不進(jìn)來,這個結(jié)界很厲害,比上次的還要厲害。”

    落小雨得意一笑:“你以為我們沒有猜到?不提宗主,就說師尊也會防著我們。所以這一次我們做了十足的準(zhǔn)備!

    “我們?”

    “當(dāng)然是我和墨朗……還有林崇道。”

    說到這兩個人,她的面上有些微妙:“我沒想到墨朗真的會幫我,我以為他上次被關(guān)禁閉是因為被人打了腦袋壞掉了呢,沒想到這次他聽說你又被師尊親自看管,主動就說要送點食物進(jìn)來。”

    她聳了聳肩:“我們兩個猜到里面的封印不好破,于是他就貢獻(xiàn)了一顆狼牙。最后還是被林師兄煉化的!

    她拿出一個狼牙匕首,用力地在結(jié)界上一劃,劃出一個針眼大小的縫隙。不過能在封淵布下的結(jié)界上造成空隙,已經(jīng)能看出他們的厲害了。

    “我更沒想到林師兄也會幫忙!

    落小雨的聲音小了下去。邊用力邊復(fù)雜地看了唐乃一眼:“他們之前裝得鼻孔朝天,沒想到這么快就轉(zhuǎn)變了態(tài)度。我還以為在劍宗里,只有我和你的關(guān)系最好呢……”

    唐乃回神,道:“我最先認(rèn)識的你,我和你好。我也很感謝他們!

    落小雨忍不住呲牙一笑:“那是當(dāng)然!

    趁著對方認(rèn)真劃著結(jié)界,唐乃咬了一下指節(jié),還是忍不住問:“墨朗是一只狼妖,你們宗門里有很多人知道嗎?”

    “很多啊!甭湫∮挈c頭:“從他到宗門的第一天所有人就都知道了!笨刺颇擞杂种,立刻會意:

    “你是意外我們所有人都習(xí)以為常,甚至不以為然嗎?”

    唐乃點頭。

    落小雨一笑:“我來劍宗的時間比較晚,有些事還是聽林師兄說才知道的。聽說當(dāng)初墨朗師兄剛到宗門的時候,也有很多人不信任他,覺得他到底是狼妖。最后肯定會狼子野心背叛師門。但是隨著時間推移,他除了練功之外并未做什么壞事,再加上有師尊壓著,就沒人敢說什么了!

    唐乃垂下眸子,看著自己被山風(fēng)吹得發(fā)白的指尖:“可是到底是不一樣的……一旦露出一點不一樣就會讓別人意識到自己的格格不入。他們出于禮貌不會說,但還是會保持距離的……”

    落小雨挑眉看著她:“說是和我最好,但還是最關(guān)心墨朗嗎?”

    唐乃趕緊搖頭,落小雨哼了一聲,終于把結(jié)界撕開一個巴掌大小的口子。

    “不被喜歡就不被喜歡唄,墨朗又不是香餑餑。他平時不下山,也不和別的峰上的同門走動,只和我們峰上的這些人交好就夠了。管別人說什么,只要面子上過得去就行了!

    說完,看到唐乃眸光閃爍,瞬間明白過來,對方可能是因為前幾天晚上被同門針對的事不開心,她咳了一聲,撓了撓頭,又道:

    “其實……人和妖在這方面都是一樣的。妖不被人喜歡,有的人也不被人喜歡。就比如……我。雖然同門都很容忍我,但是我知道也有很多人看不慣我自由散漫,每次都找機(jī)會溜下山。但是我才不管他們放屁,他們又沒有和我相處過,也沒有和我一起修煉過,說的話根本不值得聽。”

    她用匕首頂了一下額頭:“反正……我有我自己的道理。有時候不要想那么多,自己開心最重要嘛。別人要是誤會你、不理你,你也不理別人就好了啊。只要你堅持自己,總會找到理解你、接受你的人的!

    唐乃一怔,感覺心口壓著的石頭松動了些。

    雖然在現(xiàn)實世界很少有人理解她,但是在任務(wù)世界里,她遇到了很多很多理解她的人。

    這樣就已經(jīng)很好了……

    “說了這么多,差點忘了正事。這些你都拿著!

    落小雨把糕點和禮物從那個縫隙里塞進(jìn)去:“趁著師尊不在的時候解解悶。師尊對靈力波動最敏感,我送給你的都是不帶靈力的。最重要的是這個……”

    她把一個巴掌大小的鏡子遞給她:“這是溯洄鏡,能將照下來的景色回映。里面有我這幾日的行程,只要你碰一下就能看了。這樣即便你在里面,也會知道我在外面做什么啦。”

    唐乃碰了一下鏡子,鏡面如水波動,瞬間就映出落小雨站在小攤前瞇著眼微笑的樣子,她馬上笑了一下。

    “你喜歡就行!甭湫∮赉皭澋乜粗骸白罱谥饕驗殛J入外人的事大發(fā)雷霆,我們幾個不敢替你求情。等這陣風(fēng)波過去,我們再想想辦法……你要是還不想改變主意,那就、那就以后再說……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

    她轉(zhuǎn)身就要離開,唐乃看著手中的鏡子,下意識地抬起手,從縫隙中扯住對方的袖口。

    落小雨一愣:“你……”

    唐乃的嘴巴動了動:“我不是想要……”

    她用力的抿了一下嘴巴,道:“二十天之后,我就能改變主意了。你不用為我擔(dān)心!

    聽她說她要“迷途知返”,落小雨的眼睛都亮了。她趕緊點頭:“不管多少天,只要你改變主意就好。魔族的人不可信,你跟他們走保不準(zhǔn)就被吃干抹凈。以后你跟著我修煉就好了……”

    說著,她用力捏了捏唐乃的手,感覺到手心里的綿軟,無意識地多停了一會。

    只是耽擱的這一瞬,身后就傳來讓人毛骨悚然的涼意。

    第129章 仙俠的勾人精(十四)

    落小雨一愣, 她的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瞬間收回手轉(zhuǎn)過身:

    “師尊,我錯了!我來這里只是為了審問云凝棠那個前幾日救她出現(xiàn)的黑衣人是誰, 沒想到她一言不發(fā), 導(dǎo)致弟子什么都沒能問出來。沒有提前通傳。還請師尊恕罪!”

    風(fēng)雪呈白, 逐漸凝結(jié), 化作一個修長的人影出現(xiàn)在門口。

    封淵垂眸,視線卻不是落在落小雨的身上, 而是落在唐乃紅撲撲的臉蛋,還有變得晶瑩的雙眼上。

    唐乃感覺臉頰像是被冰棱刺了一下, 下意識地低下了頭。

    落小雨以為她怕了, 安撫地給她一個眼神。然后偷偷打了個手勢。

    唐乃會意, 趕緊把那些東西藏在身后,但她還是第一次在別人的眼皮下做這樣的事。好像是上學(xué)的時候偷藏零食……她從來都不敢這樣, 不免有些慌張。于是想要去摸溯洄鏡時,那鏡子被她的指尖一碰, 反而從縫隙溜了出去。

    唐乃:“?!”

    落小雨板板正正地站好, 擋在唐乃面前, 然后對封淵道:

    “師尊, 我真的知錯了,您就看在弟子關(guān)心則亂的份上, 饒了弟子一回吧!”

    封淵的眉心似乎不堪承受冰寒,微微一沉:“自己去領(lǐng)罰!

    落小雨面色大變,她走上前幾步,瞬間將鏡子踢到了角落, 然后咬著牙問:

    “又是關(guān)禁閉?師尊,我可是剛出來。 

    封淵的眉頭又是一皺。

    她只好嘆氣:“好吧, 反正只是又三天而已!

    她喪眉耷眼地往外走,然后偷偷對唐乃眨了一下眼,瞬間消失在原地。

    一時間,室內(nèi)又只剩下唐乃和封淵兩個人。

    唐乃的裙擺下和身后都是落小雨送的東西,她一時不敢再動。

    上一次墨朗來的時候被封淵抓包,對方很生氣,讓她靜思己過。不知道這一次他會怎么辦,會很嚴(yán)厲地罵她嗎?還是會發(fā)現(xiàn)她藏了好多吃的讓她都交出來呢?

    封淵看了她一眼。眉心沉得像是隨時能墜出冰來,然后緩緩走了過來。

    唐乃緊張得抿直了嘴巴,瞪大眼看著他。

    最后,他停在自己的寒玉石前,一言不發(fā)地重新打坐。

    不知道是否是因為靈力恢復(fù),這一次他周邊的空氣都結(jié)了一層霜,在陽光下閃著細(xì)碎的銀光。

    唐乃屏住呼吸等待,發(fā)現(xiàn)對方真的沒有打算再和她說話之后,不由得松了一口氣。也許是不想和她白費口舌,所以才沒有過來吧。但無論如何這些禮物都沒有被發(fā)現(xiàn),那就太好了。

    她像是老鼠搬家一般,把所有的禮物都偷偷地搬到了自己的床上,然后用床幔和被褥仔細(xì)地?fù)踔?br />
    只是可惜了,落小雨送給她的溯洄鏡……唐乃站在門口,用力地向外看,最后只能看到卡在墻角里,正對著床鋪的鏡子。

    她剛才只看了一眼,就失去它了,要是再小心一點就好了……

    溯洄鏡的事她一直惦記,夢里都是自己抱著鏡子看落小雨在外的樣子。但她的指尖剛放上去,立刻就感覺到一痛。

    她哼了一聲,慢慢地睜開眼。

    床邊有一個黑影,和她面對面躺著。而自己的指尖就放在對付的唇齒間,被對方用那兩顆微長的犬齒磨合著。

    唐乃并沒有很吃驚,也沒有很意外,而是緩慢地、小聲地問:“你怎么又出來了呀?”

    她綿軟的帶著鼻音的聲音,像是夜風(fēng)里最和煦的一縷,紅瞳的封淵像是被無形的風(fēng)束縛住了一般,緩緩將她的手心蓋在自己的臉頰上,閉目輕蹭:

    “我也不知道怎么出來了……前幾天那個廢物得到了他師尊的幫助,將我壓制得更厲害了,害得我很久都沖不破束縛。但是有些時候,我能出來不僅是因為他練的功法強(qiáng)弱,還有他的心緒……”

    他的話說到一半就不說了,只是又忍不住伸出犬牙,在她掌心的最柔軟處試探。

    夜色下,他臉上細(xì)小的鱗片顯示出銀白的光澤,有些妖異。一時像是能瞬間將人吞吃入腹的精怪,一時又像是虔誠膜拜的信徒。

    唐乃道:“你每次出來都會受傷,還是不要出來了!

    封淵一頓,他緩緩抬眼,繃著臉頰問:“如果我不出來,豈不是讓他更得意?你過不了多久就會把我忘了吧……”

    唐乃搖頭。

    封淵將她的手在后頸上一搭,緩緩湊了過去:“老婆……我知道錯了。我上次不該著急,不該對你發(fā)脾氣。以后你說什么就是什么,你讓我不殺他我就不殺他,你想留在劍宗我就陪著你。只要你心里多有我一點,多喜歡我一點,行不行?”

    唐乃被他臉頰上的鱗片蹭得發(fā)癢,不由得偏了偏頭:“不行的,‘喜歡’不可以用來交易。”

    “可是我沒辦法啊!彼麑⒛樎襁M(jìn)她最馨香的頸側(cè),甕聲甕氣地說:“你好像和誰都好,但就是不和我好。為什么,因為我不像那只狼和木頭一樣撒嬌賣癡嗎,還是不如那個女子一般討你歡心?你到底喜歡什么樣子的,你告訴我,我去改好不好?就算你喜歡那個廢物一般的裝模作樣,我也能改!只要你給我個機(jī)會……”

    唐乃擰著眉頭不說話。

    他的肩膀瞬間一抖,唐乃就感受到了頸側(cè)的濕潤。

    “還是說,你真的很討厭我,我一點機(jī)會都沒有了呢?”

    唐乃沒辦法,只好小聲說:“我不討厭你。但是……”

    “沒有但是!”

    他轉(zhuǎn)過頭看著她,瞳孔和眼圈一起發(fā)紅,像是酒液在夜色中流溢:“我只想要你的喜歡。除了你,我誰都不要。我只想要一點點的偏愛,比那個廢物多一點點……都不可以嗎?”

    冰涼的液體落在唐乃的鬢邊,她眨了一下眼。

    “可是喜歡……”

    她皺了一下眉:“很奇怪,喜歡要如何喜歡呢?是要說謊嗎?是要感到心痛嗎?是要時時刻刻都要和對方保持距離嗎?”

    封淵一愣,殘存的碎片記憶像是碎刃一般扎入他的腦海,他立刻悶哼地皺了一下眉,過了很久,后怕地將她抱在懷里:

    “不是,都不是……喜歡是時時刻刻將你放在心上,喜歡是不愿你感到傷心。我做了很多錯事,次次和你錯過之后才感覺到后悔。我能感覺到你對我的吸引,卻每次都敗給自己的自負(fù),老婆……我一次次地掙扎,想要逃脫出束縛,終于在這個時候提前遇見了你,我只想認(rèn)真地告訴你,一直喜歡你、愛你,我怕我再一次錯過你……”

    他之所以這么討厭另一個“封淵”,何嘗不是討厭以前的自己?

    唐乃恍惚了一下,她看著封淵低聲道:“那我現(xiàn)在不想看著你傷心……”

    封淵一愣,緊接著不可置信自己聽到了什么,瞳孔瞬間放大。

    “你是說……”

    唐乃道:“這也算是喜……”

    話音未落,帶著顫抖的唇】瓣就堵了上來。唐乃的長睫瞬間一顫。

    這是一個隔了很久很久的吻,久得好像是上輩子。封淵不知唇瓣在抖,全身都在顫】抖。他帶著唐乃翻了個身,唯恐壓到了她,與以往的占有和急】切不同,這一次他輕得好像是纏著夜風(fēng)的柳枝,生怕自己把這一團(tuán)綿軟打散。

    “算,怎么不算……”

    在破碎的呼吸中,他勉強(qiáng)擠出這個回答。

    帶著自欺欺人的苦澀,他的長睫顫著,瑩出一點淚意。勾】纏著、引】誘著她的主動。在對方頓了一下,試探地伸出一點柔軟后,他瞬間瞳孔一縮。

    唐乃的衣衫全亂了,她的心跳和呼吸一起被扯得七零八落,漸漸地,她感覺到腿上一癢,好像有什么纏上來,帶著鱗片的鋒利還有絨毛的順滑。

    她一愣,下意識地側(cè)目,就看到一條好長好長的帶著絨毛的尾巴就從封淵的身后伸出。

    封淵到底是什么呢……

    察覺出她的失神,封淵瞬間眉頭一皺,他不滿地抱緊她,尾巴幾乎纏在了她的腰上。額頭的雙角頂破了皮膚,耳朵也變得微長,他幾乎要化作原形將她團(tuán)進(jìn)身體里,不斷膨脹的身形將床鋪壓得咯吱作響。

    漸漸地,唐乃感覺自己快看不清眼前人的臉,她只能在熱切之中看到一點鱗光,一伸手就碰到了滿背的冷硬,一偏頭就能聽到類似獸類低】沉的喘】息,還有一條粗】壯的尾巴不甘寂寞地想要探入兩人之間。

    她艱難地呼吸,皮膚被蹭得發(fā)】紅,在混亂之中,看到封淵的雙眼幾乎被晦暗的紅吞沒。

    就在她感覺自己真的要被野獸吞】吃入腹的時候,咯吱一聲響,床板快塌了。封淵不由得眉頭一皺,從身】下掏出一個東西。

    原來是一個木雕。

    唐乃瞬間坐起,將木雕拿回來:“不要壓壞……”

    此時的她的唇瓣有些紅】腫,眼神還有些朦朧,卻還是一本正經(jīng)地護(hù)著這幾個小木雕,險些讓封淵一口氣上不來。他收回了自己的尾巴,紅著眼眶看著她。

    唐乃頓了頓,小聲解釋:“這是落小雨送我的禮物,不能被碰壞。你不要……傷心!

    封淵看著她微顫的長睫,只好咬著牙忍下這口氣。

    “算了!

    但看她一身的紅痕,又想湊過來。此時第一縷陽光落在唐乃的臉頰上,像是枝頭被紅日暈染過的桃花瓣,封淵的內(nèi)心一軟,低聲道:“天亮了……”

    唐乃點頭:“你也該回去了。”

    封淵一愣,怔怔地看著她,有些不甘心,又有些舍不得。

    他低下頭,聲音帶著一點冷,還有一點祈求:“他都已經(jīng)知道了我的存在了,早回去、晚回去有什么區(qū)別……”

    唐乃靜靜地看著他,他不甘地咬牙,最后將衣衫系好,又低下頭深深地將唐乃唇齒間最后一絲甜意掠走,這才哼道:

    “那好吧,我說過我聽你的話。但你也答應(yīng)過我了,會偏心我一點點。等他醒來后,你一定不能對他比對我好!”

    她不和黑眼睛的封淵說話的,這個要求很簡單。唐乃點頭。

    封淵這才一步三回頭地回到寒玉床前。然后在自己的眉心一點,馬上低下了頭。

    唐乃穿好衣衫,微微松了一口氣。

    只是誰都沒發(fā)現(xiàn),墻角的溯洄鏡正在一閃一閃地,發(fā)著瑩潤的光。

    第130章 仙俠的勾人精(十五)

    封淵睜開眼, 又發(fā)現(xiàn)了自己身體的異常。

    臉頰上帶著熟悉的咸澀,胸口還殘存著微痛的悸動,唇齒間更是回蕩著清甜的滋味。

    一如上幾次般, 不用調(diào)查, 他就已經(jīng)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他看向內(nèi)室, 夜色朦朧。只能看到床上一點小小的鼓起。那個人將自己藏在了被褥里, 只在床角露出幾縷烏發(fā),一動不動的樣子反而顯示出了她的心虛。

    他閉了閉目, 本想像以前一樣對此事置之不理,但這一次胸口的激蕩卻久久無法平息。

    他睜開眼, 干脆起身來到內(nèi)室前, 然后一腳就踏了進(jìn)去。

    這是自從對方來到這個洞府起, 他自己第一次踏入內(nèi)室。早已習(xí)慣的冷寒被若有似無的馨甜占據(jù),好像亙古不化的雪山逐漸被蔓草香海侵襲。而空氣中如蕊芯最甜的一滴露和他唇齒間的甜意逐漸融合。

    他的眉心一動, 強(qiáng)穩(wěn)心神這才看向床鋪。

    床幔凌亂,床腳碎裂, 像是花枝在上面糾纏、肆意生長過。可以想象得到昨天晚上這里的情況有多么激烈混亂。

    他的眉心更緊, 低聲道:

    “起來吧, 我知道你沒睡!

    話音一落, 一股涼意漸起。床上的人影一僵,然后緩緩從被褥里冒出個頭來。

    對方的臉頰被被褥悶得通紅, 她先吸了一大口氣,然后緩緩坐了起來。

    唐乃看到封淵渾身冒著寒氣,瞬間就明白了對方還是發(fā)現(xiàn)了。

    她很是自覺地認(rèn)錯:“我剛才又強(qiáng)迫了你一次,我錯了。”

    她說的是強(qiáng)迫的別人, 但是此時衣衫散亂,唇瓣紅得不像話, 腫得像是被揉亂的紅蕊蒙上了一層糖漿,微微一碰就能揉碎冰皮,沁出甜意來,反而是那個看起來最慘的。

    封淵偏移視線,冷著臉道:“我知你想吸取我的力量逃出劍宗,但我不僅在這個內(nèi)室設(shè)下結(jié)界,還在劍宗周圍設(shè)下結(jié)界,無論我受你控制,還是讓你靈力大漲,你都不能踏出劍宗半步。你不必在我身上下功夫了!

    唐乃低下頭:“哦……”

    他的唇瓣抿了又抿,還是沒忍住皺了一下眉頭:“之前你在高塔之內(nèi),我就已經(jīng)對你再三告誡,但你卻執(zhí)迷不悟,引起宗門大亂。我不得不對你親自看管。我知你不會輕易知錯,也不打算勸你迷途知返,但是……”

    他頓了頓,視線不知該落在凌亂的被褥上還是被拽得七零八落的床幔上,最后只能定在她小小的發(fā)旋上:

    “但這并不代表我會默認(rèn)你的行為。落小雨曾經(jīng)說過,你想要我的力量,是因為靈力失控。但身為修士,道法自然、天人合一才是修煉之本,走捷徑必然會迎來反噬。你以為吸取我的力量就能彌補(bǔ)自身不足,這是一錯。妄想融入異族,失去本心,此更為大錯。”

    “你修為不精,才會對靈力失去控制。同為修道者,墨朗能用法力壓制自身妖性,林崇道能用勤勉堅守人性,落小雨能用試煉后來居上,皆是因為他們守住了本心!

    “心智不堅者才會被魔族所惑,只有腳踏實地提升自己的實力,才能得道……”

    他像是教訓(xùn)弟子一般洋洋灑灑地說了一大段,卻沒聽見半點聲響。

    一低頭就看到對方怔怔地看著他。眸光瑩潤,像是冰層炸裂,銀光點點。

    他一怔,瞬間移開視線:“你明白了嗎……”

    唐乃恍然,看著封淵的神色有些奇異,她的唇瓣動了動:“我……”

    封淵卻沒有看見,他只覺得靠對方如此之近,近到唇齒間的甜蜜幾乎卷土重來。他頓了頓,道:

    “罷了……你若是明白,又豈會讓我在這里白費唇舌……”

    長袖在夜色中若倏然消散的白霧,他收回了剩下的話,轉(zhuǎn)過身去:

    “我只容忍你這一次,下一次……我會直接封了你的靈力!

    封淵走后,唐乃抱著被子,看著虛無的一點有些發(fā)愣。

    【生氣了?】

    唐乃搖頭:“沒有,我覺得他說的話很有道理。”

    【……你是不是生病了?我馬上給你檢測一□□溫!

    唐乃伸出手給系統(tǒng)看,此時被鱗片磨得發(fā)紅的手指此時被封淵的寒氣一激,漸漸變得蒼白:

    “你看……它總是這樣子。我這么怕冷又怕熱,就是因為沒有像墨朗他們一樣努力修煉,所以才藏不住自己的怪異。如果我以前再努力一點,是不是就不會有那么多的遺憾了呢?”

    【那你在現(xiàn)實社會里修煉過了嗎?】

    唐乃收回手:“沒有……我沒有遇到過別的妖怪,所以不知道該怎么修煉!

    【……這也不怨你!

    唐乃垂下長睫:“要是當(dāng)初多找一些別的方法就好了!

    【……不要想那么多,以前的事過去了就過去了。反正完成這個世界的任務(wù),你的愿望就完成了,你就可以擁抱新生活了。】

    “哦……”

    唐乃乖乖地閉上眼,但腦海里總是回蕩著封淵的話。

    “只有堅守本心,提升實力……”

    她馬上就要變成人了,所以應(yīng)該不需要繼續(xù)修煉了。

    所以……真的要變成人嗎?

    ————

    封淵本以為解決這一件事之后,自己能馬上靜下心修煉。

    但是心緒卻久久無法平靜下來,這一晚,又是無眠。

    第二日一早,小弟子在門外通報,宗門召開封魔大會,已經(jīng)有幾個宗門趕到。宗主讓他前去接應(yīng)。

    封淵應(yīng)了一聲,讓小弟子先行退下。

    他緩緩站起身,一夜過去這具仙法錘煉過的身體竟然也有凝滯之意。他閉目嘆口氣。身后還是毫無聲響,他抿了一下唇想回頭,卻忍下了這股沖動。

    只是微微側(cè)身時,突然瞄到墻角的一束光。

    定睛一看,是一面鏡子。最普通不過的溯洄鏡。能出現(xiàn)在這里,定然是外人帶進(jìn)來的。他瞬間就想到昨日落小雨面上的心虛,不由得皺了一下眉。

    剛想銷毀,但靈力撞在上面的一剎那,鏡面瞬間波動,顯示出一雙猩紅靈力的眼。他面色微變,瞬間收回靈力,將溯洄鏡吸了過來。

    只見鏡中那雙猩紅的眼漫不經(jīng)心地掃過這邊,然后緩緩轉(zhuǎn)過身,修長的身形漸漸顯露,悄無聲息地進(jìn)入了內(nèi)室。

    是他……

    是被控制了意識的他?

    封淵的眉心一緊,捏緊了鏡子。

    鏡面再度波動,里面的他緩緩來到內(nèi)室,然后走到床邊,對著床上睡得正熟的小人影緩緩彎了腰,看了對方一會后,倏然抬起對方落在床邊的手,如同干渴了好久的旅人,將臉埋進(jìn)了對方的手心。

    “老婆、老婆……”

    一聲接著一聲,從溯洄鏡里傳出了甕聲甕氣的呼喚。封淵的眉梢一動,他被控制后竟然是如此地……癡愣嗎?而且他剛才叫了云凝棠什么?老婆?

    是……“娘子”?

    娘子……她、她怎能如此大膽,他怎能如此孟浪?!

    他下意識地將鏡子拿遠(yuǎn)了一點,然而想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又強(qiáng)迫自己接著看下去。鏡中的他輕咬著云凝棠的指尖,直到將云凝棠驚醒。他有些疑惑,既然云凝棠已經(jīng)熟睡,那么又怎么能控制自己?

    不等他想明白,就見兩個人十分熟稔地湊在一起,云凝棠對于他的出現(xiàn)并不意外,他向來頗具威壓的嗓音此時竟然發(fā)出了讓他頭皮發(fā)麻的撒嬌賣癡聲:

    “……前幾天那個廢物……害得我很久都沖不破束縛……我能出來不僅是因為他練的功法強(qiáng)弱,還有他的心緒……”

    廢物?

    封淵愣了一瞬,聽到最后才明白過來自己竟然罵的是自己。

    他竟然認(rèn)為自己是廢物?他竟然罵自己是廢物?難道被蠱惑之后,連自己也要鄙夷嗎?

    他的眉心狠狠皺起,又聽云凝棠讓他回去,然而自己并沒有聽話,反而得寸進(jìn)尺地爬上床鋪,期期艾艾地祈求對方讓他留下,然后一字一句地數(shù)落起旁人。

    “因為我不像那只狼和木頭一樣撒嬌賣癡嗎,還是不如那個女子一般討你歡心……就算你喜歡那個廢物一般的裝模作樣……”

    聽到這里,他的表情徹底凝固了。

    他竟然、竟然對自己的弟子說出如此錐心之語!墨朗,他最放心的弟子,竟然在自己嘴里只是個撒嬌的狼。林崇道,他最信任的弟子,竟然成了木頭,而落小雨,他最看重的弟子竟然也成了曲意逢迎的人……

    這怎么可能?!他怎么會這么想他們?!這樣的話怎么可能從他的口中說出,這何曾有一點師尊的模樣?!

    他怎么會因為嫉妒就……

    對,嫉妒,他竟然在嫉妒自己的弟子……

    封淵一口氣險些上不來,下意識地看向內(nèi)室。

    內(nèi)室毫無動靜,只有留在床邊的一只手。他瞬間松了一口氣。但再一抬眼,就看到那只手白得像是探向碧湖的玉芝,勾纏著一點烏黑的發(fā)絲,指尖上的齒痕清晰可辨。

    而這只手,曾經(jīng)和落小雨交付了全部信任地交握,也帶著滿滿的包容和耐心輕輕地拂過墨朗的耳朵,恍惚之中,他似乎也看到了綿軟的指尖和林崇道驚雨般的一觸。

    仔細(xì)想來,她和他三個弟子都交好,但來到洞府,卻始終沒有主動和他說過一句話……

    察覺到自己的思緒,他一驚,驟然收回視線。想要將記載著自己愚蠢模樣的溯洄鏡毀掉。然而他卻聽到了細(xì)微的哽咽聲。

    他的瞳孔一縮,長袖一揮就設(shè)下隔音結(jié)界,然后不可置信地看向鏡子。

    只見鏡子中的自己突然顫抖著肩頭,毫無廉恥地把自己高大的身軀壓在云凝棠身上,發(fā)出顫抖的哭泣聲,恬不知恥地讓云凝棠將愛意多分給他一些,多偏愛他一些,在云凝棠委婉拒絕的時候,更是沒有分寸和禮法地將其抱在懷里,然后很是緩慢,似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在說:

    “……一直喜歡你、愛你,我怕我再一次錯過你……”

    封淵只覺得一股熱流從胸膛直涌上臉頰,靈力在經(jīng)脈里躁動地翻涌。

    他竟然,對著云凝棠一遍遍地說了“愛”?

    他的手一抖差點握不住鏡子。隨著鏡子里的自己一遍遍地祈求著對方的愛意,他的呼吸就一次次地顫抖。

    他也終于知道自己每次醒來,為何滿臉都是淚。

    原來都是自己故意為之,故意示弱,只為了祈求對方給自己一點愛……

    封淵捂住胸口,氣血翻涌幾乎要沖破經(jīng)脈。一時之間又是羞恥,又是氣憤,又是恍然。

    原來他自以為的受控制,都是自作多情,是他恬不知恥地求對方垂簾自己么?

    恍惚的這一瞬,鏡中的自己卻似乎得到了什么讓他欣喜若狂的答案,抖著唇就低下了頭去。

    封淵的面色劇變,鏡子瞬間被他捏得四分五裂。

    在碎裂的鏡片中,兩個人的唇被分成了十多份,每一份都在清晰地展現(xiàn)唇瓣是如何貼合,甜意是被如何掠走,他的渴求,他的強(qiáng)勢,他的無法自控……

    封淵的瞳孔不斷變幻,他知道若是被合歡宮的人控制后會發(fā)生什么,但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是如何……與對方親密的。唇瓣的不斷貼合、分開,他像是貪婪的狼、固執(zhí)的樹木,狡猾的人類,不斷索取、不斷祈求。

    漸漸地,那股甜意似乎卷土重來,和鏡子里的自己形成了微妙的融合,他似乎也感受到了那股甜蜜柔軟。

    他下意識地退后一步,然而身后的甜意逐漸逼近,幾乎將他夾擊成為無處容身的風(fēng)雪,他退無可退,進(jìn)無可進(jìn),靈力在不斷躁動,寒玉臺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聲響。

    不知何時,他不知不覺地靠近那間內(nèi)室,眸中發(fā)出一絲紅光。

    腳尖踩中地面的碎片,細(xì)微的聲響讓他倏然轉(zhuǎn)醒,面色一變。

    僅僅是共鳴,他就差點失控,更何況昨天晚上……

    他閉了閉眼,那簡直不像他。他從未想過,與云凝棠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他會是如此模樣。

    迷戀、占有、偏執(zhí),

    克制、壓抑、不舍。

    所有在封淵臉上從未出現(xiàn)過的表情都出現(xiàn)了。

    所有在封淵臉上不會出現(xiàn)的表情也都出現(xiàn)了。

    這顛覆了他的想象,與其說是他被控制,不如說是他在不斷索取,不斷祈求。

    那是根本不是被控制的封淵,而是被心魔引發(fā)的另一個被藏起來的封淵。

    想到昨夜自己對云凝棠的聲聲質(zhì)問,自己居高臨下的教訓(xùn),此時一字一句都化作了回頭箭,正中他的眉心。

    他說她執(zhí)迷不悟,但可以看出這幾次都是他主動找的對方。

    他說她妄走捷徑,但卻是他主動糾纏,癡纏不舍。

    他說她學(xué)藝不精,但他卻控制不了自己,讓心魔占據(jù)了心神。

    如此孟浪、如此自負(fù),如何有立場教訓(xùn)別人?!

    “砰!”的一聲,溯洄鏡落在地上。

    封淵閉了閉眼,半晌,他緩緩看向內(nèi)室。

    內(nèi)室一如昨晚一般的凌亂,床上的被褥緩緩一動,纖細(xì)的人影馬上坐了起來。

    對方看起來剛醒不久,眼角還帶著瑩潤。然而更明顯的是她眼底下的黑眼圈,配上瞪大的雙眼,像是剛從窩里探出頭的鴟鸮。(注)

    封淵想到自己昨日的咄咄逼人,立刻抿了一下唇。

    看到封淵面色蒼白地過來,唐乃馬上就道:“我今早沒有……”

    “這幾日,是不是都是我主動找你?”

    他的聲音十分沙啞,唐乃頓時一愣。

    她昨天晚上失眠,今早才迷迷糊糊地睡著。聽他沒頭沒尾的話,一時以為自己錯過什么,一時又以為自己沒睡醒。

    “你根本就沒有對我使用迷魂蠱,對嗎?”

    唐乃的唇瓣張了張:“我用過的……”

    “那好!狈鉁Y向她伸出手:“你現(xiàn)在就對我用,我要看看你是如何無法控制靈力,卻能控制我的。”

    唐乃:“……”

    看她沉默,封淵閉了閉眼。

    “我明白了。”

    他明白了什么?

    封淵點了一下頭,他撐在墻邊,似是緩了一會。此時,外面又傳來小弟子的聲音:“師尊……風(fēng)華宗的宗主已經(jīng)來到,宗主讓弟子再請您一次。”

    封淵緩緩睜開眼:“你告訴宗主,我稍后就……”

    話音剛落,他眉心一皺,低頭咳出一口血。

    唐乃一驚,封淵踉蹌了兩下,倏然單膝跪地。她下意識地扶住他:

    “你受傷了?”

    封淵想要站起,卻碰到了她的手。綿軟無力,指尖上還帶著自己留下的齒痕,他的眸光閃了閃,緩緩抬眼看她。

    “云凝棠,你到底……”

    到底什么,他沒有說。視線一垂就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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