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現代的未婚妻（六）
在值夜班之前, 周知謹有一個時辰的休息時間。
他脫下白色大褂，仔細地整理好。再將桌子擦得一塵不染，這才將桌面的沙漏倒放, 給自己留出十分鐘處理私事的時間。
說是私事, 也只不過就是他們好友三個偶爾聯系的三言兩語罷了。他與嚴沉、顧琢聲一起長大, 雖處于不同領域, 但在時間的緊迫上還是同步的。嚴沉自不用多說，身為集團的核心, 整個龐大的系統都需要對方運轉。顧琢聲雖時間自由，但也不能全然放任自我。
無論是線上還是線下, 他都不喜歡與人做無意義的閑談。但今日不同, 他拜托了顧琢聲幫他赴江希漫的約, 因此免不得要聽對方啰嗦幾句話。
提起江希漫……周知謹用指尖頂了一下眼鏡。他對對方沒什么深刻的印象。只是在聽顧琢聲幸災樂禍嚴沉時聽到過幾句對方所做的事——逼婚、逼問，追趕。
因此, 他很籠統直觀地給對方下了一個定義：“過于自我”。
現在，加上今天收到的對方的短信, 于是在這個印象前面再加上一個字：“太”。
太過于自我的人對于他來說, 只有麻煩。于是他就讓顧琢聲代替自己赴約。
按照時間推算, 顧琢聲應該和對方已經吃完了飯, 然而以對方忍不住啰嗦的性格，現在卻一條信息都沒有發過來。想到顧琢聲的急脾氣, 周知謹微微皺眉，頗有些后悔讓對方代替自己去。
即便他推辭邀約，日后免不了麻煩，但也比讓兩人起了沖突好得多。
沙漏的沙子一粒粒落下, 他斟酌地打字：“談得怎么樣？”
聊天界面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然后又沒了下文。周知謹剛一皺眉, 對方就發來了語音。
他們三個從來都不打語音的，難道是真出了什么事？
他下意識地就選擇接聽。
然而下一秒，他沒聽到顧琢聲的大呼小叫，反而聽到了清淺的呼吸聲。像是小獸將鼻子對準手機挨挨蹭蹭，慌亂、疑惑、好奇，若有似無地，仿佛能感覺毛絨的氣息穿透手機落在自己的臉上。
他瞬間就動了一下眉心，沒有出聲。
然而那頭終于說話了。
“你是要親我嗎？”
是個女聲。含含糊糊地，帶著一點不確定。落在周知謹這個醫生的耳朵里，他還能聽出別的意味。比如說……對方微微不靈敏的舌頭，還有像被糖粘在一起張不開的嘴唇。
不像是詢問，反而像是……被吸吮過唇舌后的質問。
他放在屏幕上的指尖瞬間一動。
————
顧琢聲不自覺地靠近唐乃，即便沒有嗅到任何氣息，但粘稠的糖漿仿佛融在空氣里，掛上了他的皮膚，激出一陣陣無聲的顫】栗。
灼】熱和沖動在不自覺地在他的胸膛涌動。
即便是屏住呼吸，靠著稀薄的氧氣維持身體運轉，他也沒有離開這里的念頭，仿佛視線、唇瓣都被無形的糖絲牽絆住，有一雙綿軟的手緩緩拉扯著絲線，讓他不受控制地靠近對方。
那張唇是不是真的那么軟……
就在他感應到對方的氣息軟軟地撲在自己的唇瓣上時，就聽到對方開口問了一句話。
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然而對方微微一動，他瞬間回神。就像是被一盆冰水澆在了臉上。他瞬間大喘了一口氣，猛地直起身體。
“你說什么？！”
他瞠目看著唐乃。
唐乃回答：“你靠得好近，是不是要親我？”
親、親她？！
顧琢聲的喉嚨滾動，下意識地否認：
“沒有！我只是……”
唐乃看著他，眼底只有疑惑和沉靜：“可是你剛才快要貼上我的嘴巴了呀。”
顧琢聲：“……”
他張了張嘴，這才想到自己剛才確實都快貼、貼上去了，他啞口無言。此時被對方沉靜的眸子看著，他只覺得頭皮發麻，不知道自己發了什么瘋，也許是剛才屏住呼吸缺氧，昏了頭也說不定。
對，他就是昏了頭了。
顧琢聲深吸一口氣，勉強恢復冷靜。
“江小姐，我承認你的笑話很好笑。不過為了不引起誤會，我聲明一下——我只是撿手機而已。”
說著，他胡亂地將手機撿起來，證明自己話里的真實性。
一低頭，卻發現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給周知謹發去了語音通話，但是馬上就被對方掛斷了。他什么時候發過去的？應該是誤碰……那周大醫生又聽到了多少？
顧琢聲忍不住焦躁地揉了一下散亂的發絲。
唐乃這個時候卻沒有一點羞愧。因為她現在無比相信系統的判斷，系先生說他們都有病，想要親她都不是出自真實心理。所以顧琢聲否認也是情有可原。
她給對方比了比距離：“如果你不想親我的話，那你以后不能靠我這么近。如果你要親我的話，我是會拒絕的。”
看著她比的距離，即便是傻子都能看出自己已經遠遠地打破了這個界限。
顧琢聲就像是即將被扎破的氣球，一時間有種似乎被看破的窘迫，一時又有一種自以為絕對不可能的憤怒。
他怎么可能想親她！？江大小姐這么說是在開玩笑，還是真的覺得他會對她動心？
不提她現在還算是嚴沉的未婚妻，就算不是……他和她這么明顯的天生不合，怎么可能會對對方動心？
他又不是有病！
他深吸一口氣，語氣雖然帶著笑，但是臉上的游刃有余已經快消失了：“這次是我不小心。你放心，你現在可是嚴沉的未婚妻，我身為他的好友怎么可能不懂這個分寸和距離。如果江小姐還不放心，下次帶個尺子放在旁邊，我保證在你安全范圍之外，怎么樣？”
唐乃聽不出他的諷刺，開始認真地考慮這個可能性。
她如果計算距離估算錯誤，冤枉了別人就不好了。
顧琢聲看她還真的開始思考，一口氣差點上不了。這里是不能待了，他看了一眼時間，發現差一分鐘就八點了。不由得一驚，本以為一個小時就能解決這場邀約，卻不知為何耽誤到了現在。
他掐著點，起身道：“江小姐，時間快到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回去了。”
唐乃道：“可是你還欠我三秒。”
顧琢聲：“？”
唐乃快速地說：“那你回去告訴周知謹，雖然這次他讓你代替他過來。但是這次不算，我還是會約他的。”
不算？
憑什么不算？！顧琢聲的眼底差點冒出了火。
如果不算他剛才這兩個小時是陪她玩的嗎？！
顧琢聲就要張口，但想到一旦說話又要糾纏不休，只好勉強擠出一個笑：
“好。”
出餐廳的時候，唐乃剛想把卡拿出來，然而顧琢聲已經結了帳。
唐乃說：“今天是我要請客。”
“算了。”顧琢聲的聲音有些疲憊，“就當我是我的道歉，畢竟你也沒吃上飯不是么。”
【不用計較。他愿意付就付。】
兩人走到門口，顧琢聲長腿一邁就跨上了摩托。他將頭盔戴上，卻不見唐乃去取車。
難道是等著家里的司機來接？這個時候都沒出現這個司機也不怎么敬業……
嘖，不過他今天的任務已經完成，對方如何已經和他無關了。機車發出轟鳴聲，輪胎在地上蓄勢待發，他剛要出發，卻看了一眼后視鏡。
唐乃還站在原地，輕薄的裙子貼著小腿，在陰涼的夜風里像是乘風欲飛的蝴蝶。
他嘆口氣，靠在機車上笑問：“江小姐，你的車也遲到了嗎？”
唐乃搖頭：“我的車在家里，今天沒有開車過來。”
沒有開車？堂堂大小姐怎么可能不開車出來難道是……等著他將她送回去？他不得不這么想，要不然對方總不會打車回去吧。
這怎么可能？
一點人間煙火都受不了的大小姐，怎么會忍得了出租車里的氣味。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機車，說實話他的后座上從來都沒有載過別人，更何況還是載一個他再也不想扯上關系的江希漫。
但是對方都如此明顯了，他破例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咳了一聲：“那倒是……”
話音未落，突然想到因為本來就不打算載人，所以他根本沒有準備第二個頭盔。
他有些焦躁地抓了抓后腦勺的頭發，說不清是遺憾還是什么別的，把話接了下去。
“那倒是不巧，我這也沒準備第二個頭盔……”
此時，從餐廳里走出來一個女子，顧琢聲瞇了瞇眼，是那個叫簡方寧的侍應生。
唐乃一愣：“你下班了嗎？”
不是下班，是提前請假。簡方寧點頭，道：“我看見你打車過來的，想到你可能也要打車回去。不如我們兩個一起回去。”
顧琢聲瞬間一愣。
唐乃搖頭，簡方寧道：“你是我的雇主，我還要等著你給我發工資呢。保護你的安全是我的責任。”
此時有別的侍應生跑過來，問：“簡方寧，你的電動車不要啦？”
在顧琢聲這輛價格昂貴的機車面前、在人來人往的“上等人”面前，“電動車”三個字有種格格不入的割裂感。
然而簡方寧面色不變，她客氣地點頭：“謝謝提醒。就先放在這里，今晚我打車回去。”
“放在這里，那你明天……”話音未落，對方一看到旁邊的唐乃，立刻就笑著道：“怪不得，為了送你好朋友回去，連車都不要了是吧。”
好朋友……
簡方寧看了一眼唐乃，對方沒有否認。
她勾了一下嘴角道了謝，然后招來一輛車，將唐乃當著顧琢聲的面拉了過去。
出租車很快就留給顧琢聲一個屁股，現場只剩下他靠在冰涼的機車上，瞪眼沉默。
不一會，他就收到一條消息。
是江希漫發來的，他瞬間點開。
“江希漫：請轉告周知謹，我明天就約他出去。”
顧琢聲：“……艸。”
此時對面的公司最高層。
嚴沉雙手插兜，居高臨下地俯視整條街道。獨屬于他自己的休息室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蒼穹幽深、城市的喧囂都盡收眼底。
他抿了一口咖啡，在車水馬龍中，看到一前一后離開的兩個身影。
他皺了一下眉，那兩人一高一矮，剛才站在一起時在燈光的閃爍下像是依偎在一起翩躚的蝴蝶。莫名地有些熟悉……
咖啡不知何時變得無法容忍的苦，他轉瞬一想，顧琢聲現在恐怕在家里等直播，以對方的脾氣，怎么可能會和江希漫單獨一起出去，又和她靠得那么近？
將咖啡一飲而盡，他捏了捏眉心，轉身回到了辦公室。
顧琢聲帶著一身的涼意回到了家。打開冰箱拿起一罐咖啡，將自己摔在松軟的大沙發里。
此時離八點半的直播還有不到十分鐘的時間。他打開電腦，看著閃爍的屏幕卻遲遲沒點開直播軟件。
莫名的焦躁讓他仰躺回去，突然想起什么打開手機。
聊天界面顯示語音時長有十秒……周知謹到底有沒有聽到什么？
他“嘖”了一聲，還是按捺不住給對方發了信息：“周大醫生，我剛才不小心碰到了語音通話，你是不是偷聽了？”
那邊沒有回復，半晌顯示“正在輸入中……”
顧琢聲不由得屏住呼吸。
“沒有。我只是聽到一點呼吸聲，以為你誤碰，于是就掛斷了。”
顧琢聲松了一口氣，他想到江希漫在離開前留下的話，指尖猶豫地在屏幕上一停。
最后還是抓了一下頭發，想著既然周大醫生那么忙，怎么可能會有時間去見江希漫。可能下一次還會讓他頂上。他雖然對這差事不感興趣，但想來為了兄弟三個的平靜生活，每天花費兩個小時的時間，倒也勉強可以接受。
于是直接發過去：“明天江希漫要約你。”
那邊沉默了一會，又顯示“正在輸入中”。
顧琢聲瞇著眼喝了一口咖啡。
對方發來一個字：“好。”
他悶咳一聲，咖啡撒了一身。
第092章 現代的未婚妻（七）
來不及收拾殘局, 顧琢聲瞬間坐直身體，噼里啪啦地就開始打字：
“你答應了？！周大醫生不是很忙嗎？怎么突然就答應了她的邀約？”
“醫生不是機器人，也有休息的時間。”周知謹回。
顧琢聲“嘶”了一聲, 他焦躁地抓了抓頭發, 輕吐一口氣回：
“可是你不是不想見她嗎？你如果真想見她的話, 今天怎么會讓我替你過去？”
周知謹回：
“她既然在你替我赴約之后, 還要找我。就有她非來不可的理由。我既然躲不開，早晚會與她見面, 不如抽出一個時辰一勞永逸。”
顧琢聲的眼角一抽，知道周大醫生這段推理于情于理都讓人挑不出錯來, 但是盯著對方的第一句, 不由得呲了一下牙, 怎么看怎么覺得不對勁。什么叫和他“約會”之后還要找對方？難道周知謹的意思是江希漫和他吃過頓飯之后很不滿意，所以才會接著找對方？
江希漫怎么可能不滿意, 他可是滿打滿算陪了她兩個小時！
他剛想打字反駁，但想到江希漫又是被他點的菜嗆得咳嗽, 又是最后一粒飯都沒吃的, 好吧, 也確實不算很滿意……
只是他再不好, 對江希漫也是笑臉相迎吧。要是換成周知謹，以對方那個古怪得和嚴沉不相上下的脾氣, 肯定比他還好不了哪里去，也許一見面就能鬧得不歡而散，哪能像他一樣相談甚歡……
他來了點精神，想了想, 挑著眉梢打字：
“我記得你不是對別人的情感糾葛最是厭煩嗎，我笑嚴沉的時候你根本聽都不想聽, 怎么這個時候還想摻和進去？你就不怕……被她的大小姐脾氣氣到？聽兄弟我的，你這種醫生男二人設千萬不能陷入別人的感情糾葛，是容易被炮灰的！現在拒絕也還來得及。”
“身為醫生，我擁有處理各種突發狀況的能力。你這么問，就是見識到了她的脾氣？”
顧琢聲一頓，指尖在屏幕上一滑：“和以前聽到的那些話一樣唄，非常標準的大小姐脾氣。一上來就趾高氣昂地表示她能請我是我的榮幸，還威逼我說出嚴沉的喜好，看不慣我吃的菜，還……比我想象中還要嬌氣一些。”
不知不覺，他打字的速度越來越慢：“辣一點不行，涼一點更不行……要不然就咳個不停，要不然就舌頭動不了連說話都不行……難伺候得很……”
他越打越多，不知何時屏幕里倒映出他微微柔和的面目。
直到顧琢聲衣服上的咖啡涼了，他瞬間反應過來，一看自己在輸入界面打了一大串：“還莫名其妙地不開車，等著別人送……但最后還是和別人走了。”
他一驚，不知道自己打的這什么亂七八糟的，趕緊全部刪除，此時周知謹的回復終于發過來了：
“現在是八點半。”
顧琢聲：“……？！”
他看了一眼時間，頭皮一炸，趕緊扔了手機點開直播軟件。
此時，屏幕上一瞬間涌入大量的彈幕，全都齊刷刷地刷著同一句話：
“晚了！你遲到了三秒鐘！”
“晚了三秒鐘！祝顧笙你必須要給我們道歉！”
“道歉！道歉！”
顧琢聲的在網站里化名“祝顧笙”，祝是他母親的姓，這是他將父親的姓結合到一起隨便起的名字。誰也不知道網站里的大up主是顧家不學無術的少爺。因為諧音，粉絲都會調侃他這輩子“注孤生”，有時候刷他大名也是為了“威脅”他多多直播。
他除了發一些游戲攻略之外，每晚都會直播游戲和粉絲交流。直播這么多年，他也不是沒有遲到過。然而這次顧琢聲看著那眼熟的“三秒”，不由得頭皮發麻。
想到今天一系列的錯誤都是從自己遲到三秒開始的，他就忍不住胃疼。
————
夜深。
唐乃和簡方寧坐在出租車里。
昏黃的車燈灑在兩個人的身上，車窗外的霓虹飛速褪去，車內安靜得只能聽到呼吸聲。
自從上了車之后，簡方寧說了目的地后，看了她一眼，然后就突然不說話了。
唐乃折騰了兩個小時有些困了，在微微搖晃的車廂里昏昏欲睡。
從餐廳到別墅的路程并不遠，這輛車很快就會到家，因此她微吸了一口氣，強打著精神不讓自己睡過去。
只是東倒西歪的，不知不覺變成了不倒翁。
直到肩膀被微微一攬，就像是停在風中的落葉被微微一推，瞬間就落在帶著暖意的稻草里去。唐乃地臉頰好像被人拖著，她的長睫顫了顫，呼吸片刻就變得舒緩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臉頰一癢，微微睜開眼發現自己靠在了車窗上，她瞬間直起身體，一轉頭看到簡方寧微微彎著眼角看著她。
“江小姐，到家了。”
唐乃沒想到自己竟然睡了一路，還是被別人叫醒的。她勉強繃住臉頰，抿了抿唇瓣道：
“你今天表現得……還可以。明天過來時，我可以把對你的要求減少點。就這樣吧，我回去了。”
她正要打開車門，簡方寧卻突然拉住了她，在她瞪大眼的時候，突然問：
“江小姐，你晚飯吃得怎么樣？”
唐乃以為簡方寧在為對方工作的餐廳做調查，但是她其實一口沒吃。想了想，畢竟簡方寧還可能在那里工作，她不能說壞話，只好含糊地說：
“還可以。”
然后她的胃部就傳來了不適，不由得微微蹙了一下眉。簡方寧微微轉動視線，眸光在昏黃的燈光下像是沖破昏暗的朝陽。對方點了一下頭，嘆道：“看來是我招呼得不周，讓江小姐沒有吃好飯。身為雇員，我有責任讓雇主的胃得到滿足——我給你做一頓夜宵怎么樣？”
夜宵？
“比如溫熱的小米粥，一點也不油膩的小菜，還有煮得白白嫩嫩的雞蛋……”
唐乃不自覺地抿了抿嘴巴，被簡方寧和緩的聲音誘惑得有些失神。
但是……她看著窗外的夜色，幽暗和城市的燈光來回拉鋸，已經很晚了。
“可是你不是要回家么？”
簡方寧一笑：“誰說我要去別墅了呢？”
唐乃：“啊？”
簡方寧瞬間彎下腰幫她鎖好了車門，笑道：“我母親這幾日在家，經常擔心我照顧不好你。你就當視察員工休息環境，安撫員工心靈……跟我家行不行？”
跟、跟女主回家？
可以嗎？
這個時候系統沒有出聲拒絕，那就是可以吧……唐乃迷迷糊糊地想。
可是要去簡方寧的家，然后讓簡方寧給她做飯，還可能睡簡方寧的床……這算不算是“欺負人欺負到家了”？
顧琢聲還在直播。
左上角的ID“祝顧笙”下面，是五位數的在線人數。然而往常熱熱鬧鬧的彈幕，卻全都發現今天的up主有些不太對勁。和別的up主聯機，雖然贏了，但頻頻有些失誤不說，還總是莫名地沉默。
因為顧琢聲從未露過面，因此粉絲都不知道他長什么樣。雖然大部分人猜他是長得太過“抱歉”不敢露面，但擋不住他嗓音的低沉和游戲技術的高超，讓無數觀眾心服口服。
雖然沒有露面，但是為了證明游戲是自己操作，他會將攝像頭對準鍵盤，修長的指尖在鍵盤上靈活地躍動，再加上他時不時讓人會心一笑的俏皮話，讓直播熱度居高不下。
以前雖然也有失誤過，但很快就調整回來，但今天不僅接連失誤，還沒說俏皮話插科打諢調節直播氛圍。
這就不對勁了。
這下有彈幕開始懷疑，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心情不好。
眼看彈幕越來越凝重，顧琢聲頓了一下，聲音恢復以往的輕松：“抱歉，只是晚上沒吃飯，低血糖。大家見諒見諒啊，我抽個獎給大家賠禮道歉，先給我十分鐘的時間，我點個外賣，否則的話我鼠標可都握不住了。”
彈幕都知道他吃飯不規律，勸他趕緊吃飯。
又有人問他基本上都會在直播前解決晚飯，今天沒吃飯是出去干什么了，今晚這么反常是不是有情況。
顧琢聲只當沒看見，放下鼠標，吐了一口氣。
剛才直播的時候，他就一直莫名地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鍵盤太硬，鼠標太大……總是坐立難安，就像是有一塊石頭壓著胃一樣。
想來想去找不到原因，只能歸咎于自己沒吃晚飯的原因。
只是一拿起手機點開外賣軟件。點快餐的時候突然想到一件事，他沒有吃飯，那江希漫也沒有吃。她現在是不是也會感覺到饑餓？
嘖，他現在已經決定不管她的事了。畢竟江大小姐想要見誰是她的自由。見識見識周知謹那個臭脾氣那也更好。剛才冷靜下來，他想到要是再著急，像是他有多在乎這件事一樣……
既然她的事他不想管，更何況在意她是不是餓肚子？
況且她又不是傻子，如果餓了應該回去吃夜宵，她不是還有那個什么雇員么，她們兩個回去難道不會去別的餐廳嗎？
但如果她也像他一樣忙著什么，沒吃飯呢？江家的大小姐應該從不點外賣吧……他“嘖”了一聲，煩躁地抓了一下發絲。
明天的事不想管，今天的事……總該善后吧。
算了算了，好人做到底，他可比周知謹還有紳士風度，還是問一下再說吧。
想到這里，點開和江希漫的聊天界面。他斟酌了一下，只是打打刪刪，卻半晌不知道該怎么說這個開場白。
說他想知道對方有沒有吃飯？問對方他知道一個私人餐廳可以□□對方能不能接受？
想來想去，都覺得有些突兀，眼看十分鐘又要到了，他只好深吸一口氣，問：
“江小姐，請問你是否安全到家？”
“不在家，我在吃夜宵。”
夜宵？顧琢聲皺了一下眉，真的和那個“雇員”出去了？這也在情理之中……畢竟江希漫回去的時候什么都沒有吃，看那個雇員那么關心她的模樣，怎么可能讓大小姐餓著肚子。
他勉強控制臉上的微笑，用力地打字：
“不知道是哪家的餐廳，能得到江小姐的青睞。”
“沒有在餐廳。”對方打字有些慢，接著回：“我在簡方寧的家里。她做飯給我吃。”
顧琢聲：“……”
他的眼角一抽。
親、自、做、飯？
他下意識地看著自家冰冷的廚房。
“好吃嗎？家里做的菜應該在味道上差私人餐廳一點吧。”
“還可以。”
雖然這么說，然而發來了一張照片。在簡樸的餐桌上，擺著一菜一湯。桌面鋪著潔白的桌布，雖然簡單倒也溫馨。
對方不是只吃那些故弄玄虛的食物嗎，怎么會看上這些家常菜？顧琢聲有些疑惑，他好像有些看不懂這個大小姐了。
突然，屏幕又顯示對方在輸入中。
許是要問他有沒有吃飯？顧琢聲微微有了點精神，不自覺地直起身體。
然后一條消息跳了出來：
“你找我，是因為周知謹答應了我的邀約了嗎？”
“……”
他這次是真的胃疼了。
第二天一早，唐乃就從顧琢聲那里得到了周知謹的微信號。
顧琢聲似乎怕她欺負周知謹，所以給得很不情愿。并警告她說周知謹的脾氣很古怪，讓她最好輕易招惹他。
唐乃回：“你昨天回答得不夠多，我還是要找別人問問看。”
隔了很久，顧琢聲才發來一串“……”。
唐乃在中午的時候按照周知謹給的地址，來到了對方的辦公室。
其實根本不用仔細尋找。在墻上掛著一張照片。上面詳細地介紹周知謹在這家醫院的職位和取得的各種榮譽。唐乃看那么多的“一等獎”、“被授予……”就有些眼暈。
不過周知謹的照片被放在了正中間，她一眼就看到了對方的臉。
皮膚比顧琢聲還要白一點，還戴著眼鏡，一看就是學習很好的樣子。
系統提醒她：【周知謹就在辦公室里。今天你的任務就是在他的辦公室里繼續無理取鬧。】
【在原文里周知謹為了一勞永逸，干脆答應了江希漫的邀約。周知謹并不像顧琢聲那般婉轉，對方十分直接，且義正言辭地告訴她，如果想要通過他和顧琢聲兩個人接近嚴沉，是不可能的。他們兩個人不會插手好友之間任何的情感問題，更不會成為她逼迫他人的工具。】
【江希漫被拂了面子，和周知謹鬧得不歡而散。于是嚴沉的兩個朋友都被她先后得罪，為日后她成為眾矢之的埋下伏筆。因此今天的任務也很重要。】
唐乃點頭，她今天早上在簡方寧家吃得很飽，已經做好了充足的被周知謹掃地出門的準備。
她站在辦公室前，來來往往的醫院職工全都好奇地瞄了她一眼。
眾所周知，周醫生是院里最年輕最前途無量的主任醫師，多少病人對氣年紀的質疑都拜倒在其醫術下。于是這么多年周醫生的辦公室的門檻快被患者踏平。不是沒有病人在休息時間找過周大夫，但是像她這般穿著高跟鞋，抬著下巴，像是要破開辦公室大門打架的，還是頭一個。
唐乃捏了捏臉頰，爭取自己的表情像是水泥一樣堅硬。
然后她就沒有敲門，直接推開了周知謹辦公室的房門。
一進門，她就微微瞪大了眼，這里……好干凈。
空氣中隱隱浮動著消毒水味，好像沒有一粒灰塵，因此地板光潔如新。微微一抬眼，就能看到一整排的書架占據了一面墻，里面擠滿了醫書，晨光灑進來，玻璃光可鑒人。
在她正前方，是一張古樸的辦公桌，桌面的電腦和醫書也擺放得整整齊齊，一只蒼白修長的手緩緩將茶放到一邊。
“不敲門不是好習慣，江小姐。”
對方抬起頭，對她說。
唐乃道：“你不要對我說大道理。我來找你問嚴沉的事情。”
周知謹推了一下眼鏡，點了一下頭：“很高興江小姐能開門見山，看來你和我在節省時間上達成了共識。”
說著，他讓唐乃坐下，禮貌地一伸手：“請便。”
唐乃一愣，她看著周知謹的手，想了想輕輕地握了上去：
“好的，你現在說‘你好’我也可以接受的。”
【……】
周知謹卻是指尖一頓，緊接著他的瞳孔一縮，瞬間松開了五指，他低下頭看著手，又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她。
唐乃一愣，不知道他是怎么了。難道她握疼了對方嗎？
周知謹看著自己的手心，指尖輕顫。剛才他不知怎么了，莫名覺得指尖發麻，好像在碰到江希漫手指的一瞬間就陷入了無盡的綿軟里去。
這種連指尖都控制不了的無力感，讓慣于握手術刀的他有些不適。
然而之前他并沒有這樣的“毛病”，難道是休息不好？
他捏了一下眉心，想了想擦了擦手，然后將桌子上的沙漏一倒，推了一下眼鏡道：
“我只有十分鐘的時間，江小姐，如果我是你，我不會把時間放在無意義的寒暄上。”
唐乃看了一眼旁邊的沙漏，馬上就道：“我來找你，是想問嚴沉到底喜歡什么。”
周知謹瞇了一下眼：“昨天顧琢聲沒有告訴你？”
唐乃道：“他只說了一部分。剩下的沒有說。他不說，我就來找你了。”
周知謹的手放在手機上，和顧琢聲的聊天界面里還有一條十秒的語音通話。混在一些文字里不是特別稀奇，只是他倏然抬頭：
“是他不想說……還是沒時間說？”
他的視線輕輕地落在她的嘴角。
唐乃一愣，顧琢聲和她在一起兩個小時，怎么是沒有時間說呢？
于此同時，顧琢聲坐在沙發前。
今天他本該在家里剪視頻，然而此時電腦打開，屏幕還停留在桌面。
他看了看時間，十一點。
正午的時候，是他該吃飯的時間。但是他現在反倒不覺得餓。指尖焦躁地在桌上點了點，他強迫自己工作，只是過去了十分鐘，才剛剛打開剪輯軟件。
顧琢聲無奈地抓了一下頭發。
十分鐘，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一頓飯的時間也夠，一場談話的時間更夠了吧……
他“剛”想起來，江希漫今天要找周知謹。按照時間推算這個時候應該和周知謹談完了吧。昨天雖然江希漫和他聊了兩個小時，但那是他能說會道的原因，以周知謹的那個臭脾氣，兩個人應該話不投機半句多，也許不到五分鐘就結束見面了。
但是怎么到現在周知謹都沒有提一句，是不歡而散還是、還是相談甚歡，周知謹應該出個聲啊。難道是像他昨天一樣，忙著“撿手機”根本來不及說話？
想到這里，莫名開始焦躁。此時軟件發出聲響，他瞬間回神。察覺到自己的思緒飄得太遠，趕緊深吸一口氣。
他可不是對江希漫和周知謹說了什么感興趣，也不是想比較什么，他只是……只是……
不知不覺，胃部悶痛了一下，經常吃飯不規律的他胃疼是常事。顧琢聲沒有皺眉，反而眉頭一松。
他只是胃疼，對，他是胃疼。
于是他咳了一聲，給周知謹發去了通話。
第093章 現代的未婚妻（八）
見唐乃不出聲, 周知謹十指交叉，金絲眼鏡在日光下反射出冰冷的色澤。
“很不好回答嗎。畢竟顧琢聲對嚴沉的了解比我還多，如果昨天兩個小時他就說完, 你今天就不會來找我……除非……在這兩個小時內, 他除了和你說話之外, 還做了別的事情。”
做了別的事情？
唐乃點頭：“他一開始就點了別的菜。”
這像是顧琢聲能做出來的事情。周知謹瞇了一下眼, 倏然想到顧琢聲說對方不能吃辣，也不能喝涼……他的視線又重新落回唐乃的唇瓣上。還說聞到辣味會咳嗽不止, 碰到涼的唇舌都不會動。
顧琢聲怎么知道她的舌頭不會動？以他當醫生的經驗，能仔細檢查對方舌頭的距離最起碼也在十厘米左右……
“只是點了菜？”他推了一下眼鏡, 聲音不知不覺慢了下去, “之后呢？”
“之后……就是給我倒了杯水。然后他的手機就掉了, 我和他同時撿手機……”
周知謹放在桌子上的手不自覺地一緊，他不動聲色地盯著她的表情。
撿手機……語音電話就是那個時候被誤觸的。對方陷入回憶, 唇瓣微啟。兩個人隔著一張辦公桌，不算近, 也不算遠。但在十分安靜的辦公室內能清晰地聽到她的呼吸聲。
緩慢、疑惑, 帶著若有似無的一縷香。似乎和昨天偶然打通的電話重現。柔軟的呼吸穿過冰冷的機器, 直接來到了他的面前。
接著, 就是對方含糊的聲音，像是被人叼走了舌頭, 封住了嘴巴。
此時，對方內收的唇瓣微微抿著，看不出任何異樣，只是微張著, 只能看到唇縫里的一線紅。
緊接著舌尖一閃而過，就要說話。
沙漏的聲音倏然打斷了周知謹的思緒。周知謹驟然收回視線, 他推了一下眼鏡，不等唐乃說話就打斷道：
“算了，我對你們發生了什么事沒什么興趣。既然你在他那里問不出什么，還想從我這里知道什么？”
唐乃回神。
她道：“嚴沉的喜好。他喜歡什么顏色、有什么愛好，喜歡什么樣的禮物。我都要知道。”
周知謹沒露出意外的表情，他收回視線，落在自己的電腦上，“我雖然是嚴沉的好友，但是這種私人的喜好我并不知道。”
唐乃一愣，“你不要騙我。好朋友怎么會不知道對方的喜好呢？”
“我沒有必要騙你。”周知謹拿起筆，敲了敲旁邊的沙漏：“如果江小姐再執著這些的話，時間馬上就要到了。”
雖然是在做任務，但是唐乃不知道對方說的話是真是假了。她只能按照劇情的推進，繃著臉說：
“那好吧……但是最近嚴沉總躲著我。你把他約出來，我要見他。”
周知謹的視線一定，慢慢地轉過頭，蒼白清瘦的臉逆著陽光，透出一點無機質的冷。他的聲音十分輕緩，卻帶著無形的壓力：
“這更不可能。我們三個雖然是好友，但從不會插手對方的感情生活。我也不會成為你接近任何人的工具。江小姐，如果你要說的話只是這些的話，我就要送客了。”
唐乃看著沙漏，時間還沒有到呢……“既然你做什么都不可以，為什么還要答應我的邀約呢？”
周知謹瞇了一下眼：“因為有些話當面說才夠正式。我只是想鄭重地告訴江小姐，感情的事你可以自己去找嚴沉解決，找別人毫無意義。我希望你的糾纏從今天起到此為止，沒有任何人能幫得上你。”
【快生氣，該是你無理取鬧的時候了！】
于是唐乃瞬間站起，她想了想瞪大眼睛道：“你竟然不聽我的話！”
周知謹面不改色，示意她看看桌上的沙漏，里面的沙子已經所剩無幾了。唐乃知道現在是該“不歡而散”了，但是要怎么不歡而散？她直接走掉的話可不可以啊？
【你現在是“無理取鬧”、“無能狂怒”的惡毒女配，直接走掉也太沒氣場了。看見你眼前的那杯茶沒，直接潑到對方的臉上！】
唐乃一愣，她看著桌上的茶，已經晾了一會了，但還帶著熱氣。如果潑到人的臉上會讓人受傷的。
于是她小小地搖了一下頭，想了想眼睛落在旁邊的沙漏上。只是指尖剛一抬起，周知謹的眉心就是一動。
他似乎是察覺到什么，眸中冷色一閃，瞬間抬起手將眼前的熱茶拉了過來。
此時唐乃的手已經伸了過來，他的速度太快，茶水免不了溢了出來。瞬間落在唐乃握住沙漏的指尖上。
只一瞬間，白皙的指尖就是一紅。
“唔！”
唐乃猛地瞪大眼，指尖反射性地一抖，明明身體發出明顯的震顫，但卻把驚聲都悶在了喉嚨里。
周知謹這才看到原來她要拿起的是沙漏，他頓時一愣，瞬間站起來。
“你……”
他眸光閃爍，“抱歉。”
他快速地將茶杯撤走，然后就要握住她的手腕去沖涼水。
只是剛碰到她皮膚的一瞬間，他的手臂瞬間一震。剛才那種陷入綿軟的不適加倍地涌回了腦海，有種完全失去對指尖掌控的感覺。
唐乃并沒有感覺太燙，只是感覺指尖有些無力，她搖了搖頭表示沒事。但周知謹以為她又發大小姐脾氣，于是皺了一下眉，深吸一口氣后瞬間握緊她的手腕。
拉著她出了辦公室，穿過驚疑不定轉過頭的各種同事，他將唐乃的手指放在水龍頭下沖洗，直到微紅的指尖恢復正常的顏色，才將其帶回辦公室。
待回了辦公室，他瞬間松開她的手腕。
唐乃收回手，因為被冰過還是有些抬不起來，不由得嘆口氣。
周知謹一頓，幸好急救箱里有燙傷膏。他拿出藥膏和棉簽對她道：“燙傷在沖水之后必須涂抹一遍藥膏，江小姐，這次是我的過錯。待我把藥膏涂好，你可以提出任何補償。”
補償？
對方馬上又道：“當然，除了讓我插入你和嚴沉的感情問題之外。”
唐乃其實沒什么問題的。她想不到什么補償，她現在是有錢人了，也不缺錢呀。
看她還在想，周知謹道：“你慢慢想，也可以涂了藥之后再說。”
說著，將藥膏輕輕地涂在她的手背上，唐乃微微一瑟縮，他剛想握住她的手腕，想了想指尖一蜷收了回去，道：“第一遍的藥膏十分重要，你最好不要動。”
此時，手邊的手機一震。他皺了一下眉，發現是顧琢聲發來的語音通話。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唐乃，發現她只看著指尖之后，于是滑向接聽。
接聽的一瞬間，顧琢聲就咳了一聲：“周大醫生，你現在……有空沒？”
“沒空。”
周知謹捏著棉簽，涂抹得很是緩慢和仔細，低聲道。
那邊沉默了一瞬，馬上問：“沒、沒空？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沒空？！”
周知謹看了一眼唐乃，道：“我現在在忙……在給我的病人涂藥。”
病人？唐乃看著自己的手，只是被燙紅了一點點而已，她還沒有生病呢。
只是周知謹的棉簽滑過的地方有些癢，特別是到了指縫里。周知謹皺了一下眉，輕聲道：“如果再動，可就涂不完了。”
顧琢聲聽確實是在給病人涂藥，微微松了一口氣。不知想到什么，聲音有些得意：
“看來離你下班才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嘖嘖嘖，對了，什么樣的病人，這點小事也要你這個主任親自去做？”
周知謹微微吹了吹唐乃的指尖，面不改色地問：“你找我什么事？”
“我這不是為……胃、胃疼！于是問問你這個周大醫生該吃什么藥。”
“引發胃疼的原因多種多樣，不來醫院檢查我無法給你開藥。”
顧琢聲不等他說完馬上就道：“那算了。你們醫院那里的消毒水味兒太嗆人，我懶得去受罪。”
似乎對自己的胃疼毫不在意，說著就要掛斷。但此時周知謹已經涂抹到了唐乃的指尖。那里被燙得最為嚴重，雖然被冷水沖過但此時已經恢復了微紅。周知謹的動作更為小心，只是棉簽若有似無的碰觸卻讓指尖更為發癢，唐乃被癢得一瑟縮，不由得“唔”了一聲。
這一聲很輕，但是電話那頭的顧琢聲像是風聲鶴唳的公雞，立刻警覺起來：
“什么聲音！？”
周知謹皺了一下眉，道：“沒事，只是碰疼了我的病人。”
說著，緩緩看了唐乃一眼。
唐乃抿了抿嘴巴，忍住癢意強迫自己不動手指。
但是顧琢聲還有些不相信，對方沉默了一下，冷哼道：
“是么，周大醫生還有這么粗心的時候，小心患者投訴啊。”
周知謹看著唐乃不斷顫抖的指尖，頓了一下。干脆抬起手，讓她的手腕隔著一層襯衫的衣料，搭在自己的手背上。他本以為這樣可以讓自己不受她綿軟皮膚的影響，但唐乃手肘上的水珠緩緩滑落，浸濕了兩人之間單薄的布料。
一瞬間，體溫毫無保留地傳遞給彼此。
綿軟的皮膚浸過水，像是吸附力最強的軟緞緊緊地貼合在周知謹的手腕上。他皺了一下眉，右手涂抹的動作也不由得一停。仿佛微微一動，就能因為摩】擦的力度拽出留戀的粘膩來。
這一次，手上還是傳來了異樣的感覺，然而除了異樣之外，還有一種陌生的觸感如同灼燒一般浮在皮膚表面。
“喂！周知謹！”顧琢聲的聲音倏然變大：“怎么不說話了，你對面坐著的……真的是病人嗎？”
周知謹驟然回神，他低聲道：“患者是個小孩子脾氣，我不得不親自給她上藥。”
說著，外面的護士敲門，看了一眼唐乃，說：“周主任，需不需要準備新的燙傷藥膏？”
周知謹點了一下頭，顧琢聲立刻夸張地笑出聲：“原來是小孩子啊，小孩子是該哄一哄，你把人家弄疼了得補償啊。”
說完，這一次不等周知謹再回答，就掛斷了電話。
周知謹不動聲色地微吐了一口氣，然后將棉簽扔掉。將藥膏遞給唐乃：“回去以后按照說明涂，暫時不要用讓患處碰到別的物品。”
唐乃搖頭，將他的手推開，然后道：“我不需要你的補償。”
說著，想了想，將沙漏拿起扔向對方，轉身就走。
周知謹一愣，微微蹲下身。撿的不是沙漏，而是藥膏。再抬頭時，辦公室內早已沒了對方的身影。
他握著藥膏，沉默地皺了一下眉。
唐乃的任務算是勉強完成，系統讓她回去買新的藥涂上。唐乃看著指尖，道：“沒事。我沒有被燙傷，就是感覺太熱了，差點被融化了而已。”
唐乃又問接下來的任務是什么。
系統道：【這兩天都沒有任務。在原劇情里，馬上就到情人節。江希漫在這段時間努力尋找“用錢也買不到”的禮物。為了讓禮物更加珍稀，她去買一些古董。然后讓家里對嚴沉施壓，讓對方在情人節那天陪自己出去。】
【所以這兩天你可以在家好好休息。】
唐乃點頭。
夜半。
嚴沉三個人最常去的私人清吧。
樂手用薩克斯吹奏著舒緩的音樂。
一杯酒放在嚴沉的旁邊。難得出來聚會，他也不曾放下工作，此時電腦屏幕的光映出他深邃而清瘦的臉。
顧琢聲抿了一口雞尾酒，咳了一聲：“嚴大總裁，這幾日……很忙啊。沒有出去放松嗎？”
嚴沉的視線沒有移動：“工作就是我的放松。”
顧琢聲被嗆了一口，“這確實是總裁能說出來的話。”
周知謹將視線從臺上的表演收回，推了一下眼鏡道：“嚴總裁孑然一身，能去哪里放松。”
顧琢聲照例嘲笑了兩句，不知想到什么低聲問：“那……你那個未婚妻，最近就沒有找你？”
嚴沉的視線一動，緩緩從電腦上抽離：“沒有。”
說來也奇怪，自從那日從公司離開后，一次都沒有再找過來。就連電話也不打了，許是知難而退了吧。想到對方來公司那日等待的背影，他的指尖微微一頓。
接著恢復正常在鍵盤上躍動。這樣最好。
顧琢聲的眉梢一動，嘴角似翹非翹：“以前她不是總去找你么，怎么突然就不找你了。難道是……移情別戀？”
周知謹捏著酒杯的指尖一緊，他緩緩地轉過頭：“這是兩三天而已，她追了嚴總裁幾個月，怎么可能輕易放棄。”
顧琢聲抓了一下發絲：“這怎么不可能啊，你沒聽說過人要是變心就在一瞬間么。她追了嚴大總裁幾個月，嚴大總裁也躲了她幾個月，突然就變心也是情有可原吧。”
屏幕的亮度倏然變暗，映出嚴沉晦暗的眸子。他瞬間回神，馬上意識到顧琢聲話里的問題，皺了一下眉。
“我再說一次，她不是我的未婚妻，她只不過是……”
話音未落，他的臉頰一繃，不動聲色地按了一下胸口。咬著牙接著說下去：“不過是和陌生人沒有區別的女人。”
顧琢聲緩緩點了一頭，“你這么說，那她就不算你的未婚妻了。”
嚴沉道：“我從未承認過她。”
顧琢聲問：“真的假的？”
嚴沉皺眉：“我以為這幾個月我的態度一直很明確。”
周知謹也瞇了一下眼，笑了一聲：“嚴總裁一向說話算話，既然從未將江希漫當做未婚妻，自然也就對她的去向毫無興趣。恐怕即便知道以后她移情別戀，也不會讓他把注意力從他的工作里抽出一次。”
嚴沉道：“我求之不得。”
話音剛落，他胸口的悶痛再次加重，他皺了一下眉，灌下一口酒壓下。在幽暗的空間內，他這兩個好友雖然一如既往地插科打諢，但今日卻總覺得有些不對。
然而怎么不對，他卻是看不出來。
他捏了捏眉心，剛想起身結束這次無聊的聚會。
突然手機一震，他拿起。
上面顯示名字：“江希漫。”
一瞬間，那兩個悠然喝著酒的人倏然投過來視線。
第094章 現代的未婚妻（九）
看嚴沉手機上顯示的名字, 顧琢聲瞬間被酒嗆咳了一下。
他抹去嘴角的酒液，不動聲色的側目：
“江希漫？她打電話過來了？”
周知謹的唇瓣在酒杯上緩緩一停，微微垂下眸子, 視線若落在酒液上的燈光般疏離。
嚴沉皺了一下眉, 指尖一動就掛斷電話。
“怎么不接？”
顧琢聲的嘴角一時壓一時翹, 用酒杯擋住嘴角問。
嚴沉將手機壓下, 道：“為什么要接？”
周知謹放下酒杯，推了一下眼鏡：“她好久都沒聯系你, 突然給你打電話……也許是有什么事情。”
江希漫經常給嚴沉打電話。她打的是嚴沉的私人電話，是嚴家父母給她的。嚴沉做不出拉黑這種小氣的事情。好在江希漫并不電話轟炸, 每次只是試探。
嚴沉沒說話, 看樣子即便是那頭有天大的事也不打算接電話。
片刻, 手機再次震動。且持續不停，嚴沉眉心的痕跡再度加深, 他將手機翻過來，看到屏幕的一瞬間不由得一怔。
是他母親。
他的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但表情沒有什么變化。接起后眉心動了動, 然后低聲道：“我知道了。”
放下電話后, 那兩人隨意地問：“是伯母給你打電話？什么事？”
周知謹出于職業習慣, 想得更多一些，“伯母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了？”
嚴沉的母親體弱多病, 因此有時母子通話不外乎是關心身體的話題，但是這一次不一樣。
嚴沉的臉頰緊繃，緩緩地道：“不是，是江家把電話打到我母親那里。江希漫希望明日的情人節, 我能陪她一天。”
話音一落，此處瞬間陷入安靜。就連在酒杯中晃動的液體都平靜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 顧琢聲抓了抓頭發，聲音有些緊繃：“陪她一天？你答應了嗎？”
周知謹微微側目。
嚴沉放下電腦，點頭：“答應了。”
顧琢聲的眼角一抽，瞬間就道：“你答應了？！你怎么能答應？”
嚴沉抬頭，顧琢聲瞬間收回視線，抿了一口酒解釋：“……你不是剛才還說她不算你的未婚妻嗎，怎么就突然答應和她在情人節約會了？”
周知謹也皺了一下眉。
嚴沉的雙眸被藍色的酒液映得通透，嘴角掛著一點冷意：“既然她都找到了我母親頭上，我何必拒絕。”
因為嚴沉的母親常年多病，且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獨斷專行的父親身上。如此不平衡的家庭導致導致嚴沉對感情毫無興趣，一心撲在事業上。
因此他的婚姻大事成了母親的通病。在江家主動找上嚴家的時候，他的父親求之不得與江家聯姻，當即答應，母親更是不顧他的意愿，一心以為可以解決他的婚姻問題，對父親決定完全順從。所以江希漫才如此順利成了他的未婚妻。
他之所以完全沒有和父親撕破臉，一是顧忌母親的身體，二是明白他要掙脫的不止是父母的桎梏，還是整個嚴家的掌控。
如今他自己的勢力已經不知不覺地滲入集團的權力中心，權力的更迭只是早晚的問題。
如果江家以為他還是任人揉捏的嚴家少爺，從而找上他的母親，實在太天真了。
周知謹不動聲色地放下酒杯：“即便有伯母壓著，你也不必立即答應。也許還有轉圜的余地。”
“是。”顧琢聲跟著點了一下頭，“我覺得也不是非要見她不可，你這么忙……找人代替也可以。畢竟我上次就是代……代人打了一場游戲。”
周知謹的視線一動，看了顧琢聲一眼，卻沒說話。
嚴沉頓了一下，看著兩個今天格外多話的好友。
這兩個人對待他這個所謂的婚事，一個一向緘默，一個不停調侃。今天卻是一反常態不約而同地給他出主意讓他不要見江希漫。他抿直了唇瓣，不知為何心中的怪異感更加清晰了。
許是這兩個人聽了江希漫大鬧他公司的事，對她的惡感變深了吧。
他合上電腦：
“就這樣吧，她既然想見我，那就見。”
說著，起身離開了酒吧。
“哎？”
顧琢聲眼睜睜地看著嚴沉大步離開，唇瓣動了動，最后“嘖”了一聲。
他忍不住問：“你說……嚴沉要是見了江希漫……會發生什么事？”
周知謹喝完最后一口酒，要了一卷毛巾慢條斯理地擦拭自己的手，擦到了指尖時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光一動，他頓了頓，回：“你認為會發生什么事？”
顧琢聲更加煩躁，他想了一下，以嚴沉對江希漫的態度，應該不會發生什么事。但是情人節畢竟不一樣……滿大街的情侶都膩在一起，即便嚴沉沒什么心思，萬一被氣氛影響了呢？
而且情人節免不了送禮物，江希漫會送嚴沉那種“錢也買不到”的禮物嗎？當初自己隨口說的胡話，她不會真的為了討嚴沉的歡心，滿世界去找了吧。
還免不了吃飯，這兩個人吃飯的時候不會也像他那天一樣，因為撿手機就湊到一起了吧……
想到這里，不自覺地磨了一下牙。
倏然，空調的冷意讓他回神，他一回頭就看到周知謹射過來的視線，周大醫生雖然是個近視，但眸光有種看透一切的冷靜。
即便是冷風也壓不住顧琢聲耳后的灼熱，他偏過頭道：“我哪能知道？我又沒有預知能力。事先說明啊，我其實對這件事一點興趣都沒有，我就是怕以嚴沉的性格起什么沖突。”
周知謹收回視線：“是么，怪不得看你給嚴沉出主意讓他不見江希漫，比打游戲還認真。”
顧琢聲的面色微變，“嘖”了一聲道：“我只不過是……講義氣而已。”
周知謹瞇了瞇眼，將毛巾扔在面前的桌子上，邊走邊道：
“義氣……也對，希望友情依然如故吧。”
看著周知謹的背影，顧琢聲擰了一下眉心。怎么感覺今天三個人都有些不對勁……
————
說是要在情人節約會一天，然而以嚴沉的工作強度，根本沒有一整天閑暇的時候。
于是所謂的“約會”變了。變得退而求其次：江希漫只要和他相處一天。
嚴大總裁一天的行程乏善可陳，每天在公司與家里兩點一線，一旦工作變多就會直接在頂層休息。即便是吃飯，也不過在公司周圍的餐廳解決。
好像是一臺只會工作的機器人。
不用想，便也會知道這一天會有多么無聊。
系統說，在原文里這是江希漫和嚴沉第一次單獨相處。如果說以前對江希漫的自作主張、屢次靠近只是抵觸，那么經過這一天江希漫的無理取鬧，嚴沉就對江希漫的態度變為徹底厭惡。
也讓周圍的人對江希漫留下了更深的惡感，所以這一天的情節是原文里的關鍵點。
一早，一輛黑色商務車緩緩停在別墅的門口。車窗下落，露出嚴沉冷峻的側臉。
司機看著眼前的這個別墅，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家總裁主動接人，不由得有些好奇對方到底接的是誰。
嚴沉抬手讓司機等一下。一早接人并不是他的本意。但母親的要求十分強硬，昨夜他回去看望母親，對方絕口不問他的近況，只是說到婚事時看著他的眸光變得殷切，嚴沉不愿多說什么，沉默應下。
他看了一眼表盤，只有這一次了。
然而等了十分鐘也不見江希漫開門出來。
司機問：“嚴總，要不要我去看一看？”
嚴沉皺了一下眉，他剛想讓司機直接走。然而倏然想到幾天前她等他等到睡著而擠在沙發上的身影，不由得一頓。放下手機，干脆推開車門，幾步就來到別墅門口。
他按了一下門鈴。
不到五秒鐘，就有人開了門。
他緩緩抬眼，緊接著微微一怔。開門的不是江希漫，而是一個雙手微濕的女子。
對方只掃了他一眼，就讓開空間：“你是江小姐的……未婚夫？請稍等，我在幫她洗漱。”
嚴沉收斂神色，緩緩進入別墅。
城市中心地段的別墅大同小異，嚴沉對里面的奢華并不意外。但自從踏入門的一霎那，他就感覺這里不一樣。
明明是看慣了的奢靡，然而這里卻有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微風繞過飄動的床簾，牽著晨光落在地上，仿佛有一股烤化的暖甜沖淡了奢華帶來的冰冷。
他晃神的一瞬間，開門的女子就上了樓，接著他就聽到了二樓傳來江希漫含含糊糊的聲音：
“他怎么進來了呀？”
因為今天一早上就有任務，唐乃早早地就起來了。
但是系統對她說不用起得那么早，因為一早上的劇情就是嚴沉被迫來這里等她，但是江希漫故意磨蹭，嚴沉等得不耐煩直接讓司機離開。于是江希漫只好自己灰溜溜地開車去。
唐乃把臉埋進被子里，迷迷糊糊地搖頭。
這兩天沒有任務，但她也沒有閑下來。因為系統說要在情人節這一天送嚴沉一件情人節禮物。但是送什么她卻犯了難。即便有系統提醒，是有價無市的古董懷表。
但是懷表那么多，唐乃卻不知道選哪一個。更重要的是，她第一次花那么多的錢，不得不謹慎。
即便這個禮物沒有送出去，但是也不能敷衍。
昨天將禮物小心地包好，她想到今天任務的重要性，難得失了眠。
今天一早，她迷迷糊糊地醒來，看著時間強迫自己清醒。但系統說她不用起那么早，唐乃卻覺得這兩天一起床就有香甜的早餐等著她，導致她起床的時間越來越晚了。
她不能再墮落了。
于是她撐起身體，搖搖晃晃地去洗漱。門被拉開，簡方寧用毛巾擦了擦她勉強睜開的眼：
“怎么不多睡一會？”
唐乃被微熱的氣一熏，又有點昏昏欲睡了。她輕聲道：“今天我要出去。”
“今天是情人節。”簡方寧道，“你出去，要和人約會？”
唐乃點頭：“是啊，我要和未婚夫待一天，你可以不用給我做飯了。”
簡方寧一頓，瞬間想到了好朋友袁晶不久前發給她的短信。
“你連你雇主的背景都不知道？我才看過報紙，原來她的未婚夫是嚴氏集團的嚴沉。”
不一會，袁晶又補充：“不過我現在工作的地方能接觸到他們圈內，好像聽說這個未婚夫對這樁婚事很不滿意……”
毛巾在對方的臉上停留的時間長了點，簡方寧回神，點頭道：
“好啊，那你注意安全。”
正說著，聽到樓下的門鈴聲，她下去開門。轉身回到樓上時，對唐乃道：“你的未婚夫在樓下等你。”
唐乃一愣，嚴沉不應該等得不耐煩直接走嗎，怎么會進別墅里來呢？
她下意識地問：“他怎么進來了呀？”
簡方寧的眉梢一挑，抬起唐乃的下巴邊幫她擦拭臉頰的軟肉，邊問：“你不想讓他進來？”
唐乃點頭，又搖頭。這和系統說過的劇情不符合呀，她趕緊在腦海里問：
“系先生，嚴沉沒有直接離開，是不是劇情又出現了什么變動呢？會不會判定我任務失敗呀。”
【……】
“系先生？”
【……沒事的，這不算什么。】系統好像微吸了一口氣，即便是古板的聲音都能聽出咬牙切齒，【也許是他的車出了問題，所以不得不上樓等你。你接著按你的人設來，讓他在樓下等，也算是一種“無理取鬧”。】
唐乃松了一口氣，但她還是有點不放心。
“系先生，如果劇情又有變化，還會像上一個世界那樣，讓我把任務對象換成別人嗎？”
【不會！】系統深吸一口氣，【為了防止意外發生，我們做了周全的準備，這一次絕對不會再發生那樣的事了！你先好好做任務，我去向上級確認一下我們的安排有沒有漏洞。】
“哦。”
她失神得太久，簡方寧搖了搖她的下巴讓她回神。
唐乃解釋道：“我還沒穿好衣服呢……”
簡方寧一笑，“那一會兒我幫你穿。”
嚴沉聽到唐乃的話，皺了一下眉。
他只當對方起得晚了，并不想讓他看見她洗漱的模樣。而另一個女子……應該是保姆。只是他知道江希漫是大小姐脾氣，然而即便是再十指不沾陽春水，洗漱也需要別人幫嗎？
真是被慣得不像話……
如果對方還在洗漱，恐怕還要花費一些時間，嚴沉看了一眼手表，離上班時間還有段時間，以往他總會提前到達公司，但是今天……算是例外吧。
他坐在沙發上，皺著眉拿起一本書。翻開一看，是烘焙大全。
剛翻開一頁，樓上就又傳來唐乃更加含糊的聲音：“……沒穿好衣服。”
“不要動，手還沒有擦。”
比起江希漫甕聲甕氣的聲音，另一個聲音十分清晰。即便沒有看到樓上發生了什么事，但他能聽到水聲汩汩，還有江希漫打了一個哈欠，困頓地隨著對方的指令抬起手臂的聲音。
和之前在他公司里的頤指氣使相比，現在聽話得像是一個洋娃娃。嚴沉的眉心微微一動。
他又翻了一頁書，緊接著，兩人似乎走出了洗漱室，他嗅到了清新的水汽，還聽到了赤】裸的雙腳吧嗒吧嗒踩在地板上的聲音，似乎是穿過了樓上的走廊。
他的指尖一頓，下意識地脖頸一動，然而他皺了一下眉，還是沒有抬頭。
聲音又在另一個房間響起。
“穿這個可以嗎？”
“可以，今天晚上可能會下雨，不能穿得太少，先抬手……”
緊接著聲音低了下去，若有似無的衣物摩擦聲傳了出來。連衣服都要別人幫著穿？最貼心的保姆也不至于如此，嚴沉干脆就放下書，眉心的紋路更深了。
緊接著，他聽到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一抬頭，眸光一動。
對方穿著白色的連衣裙，裙擺若蓮葉隨風搖曳，不斷撞著蓮白般的小腿。江希漫彎腰從欄桿上看他：
“我們可以走了……你好像要遲到了……”
第095章 現代的未婚妻（十）
嚴沉和唐乃坐在車里, 唐乃揉了揉眼睛，勉強保持清醒。
嚴沉坐在她的旁邊，面沉如水。
自從唐乃說他要遲到了以后, 他的臉色就變得十分不好了。
好像唐乃欠了他錢一樣, 在別墅里轉身就走, 一聲不吭地就上了車。好在嚴沉沒有直接離開, 還給她留了個門。
司機從后視鏡里看了自家總裁一眼，不知道嚴總明明都選擇進去等人了, 還為何臉色這么不好看。如果是因為即將遲到，那以嚴總的脾氣和對工作的認真, 不應該早就該提前走了嗎, 怎么會硬生生地等到現在？
司機想不明白, 但是他也不敢問。
一路沉默地到了公司。嚴沉長腿一邁就下了車。唐乃被系統叫起，她趕緊跟上去。
此時臨到打卡時間, 大多數的員工早已就位。渾噩的早晨，悶灼的熱氣從門口卷入, 像是蒸籠一般蒸騰著每個員工的精神。
前臺深吸一口氣, 剛剛站好, 就聽到一陣有力的腳步聲。明明是人來人往、腳步雜亂的大廳, 但那聲音卻格外特殊，她皺了皺眉, 看著自己手臂上的汗毛直立，不知何時大廳竟然變得幽冷。
幾人疑惑抬頭，一眼就看到從門口走進來一個高挑瘦削的身影，再一看, 冷面薄唇、生人勿近，不是她們的總裁又是誰？
本該在頂層的總裁竟然出現在眼前, 幾個人瞬間一驚。
“總、總裁？！”
所有人打了個激靈，猛然站直了身體，沒等她們驚訝完，就又看到了跟在嚴沉身后的唐乃，眼睛更是瞪大一圈。
江、江小姐？！
今天她們是起得太早出現幻覺了嗎？不僅看到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嚴總踩點上班，還看見他那個總是被敷衍忽視的未婚妻跟在他身后，還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嚴沉旁若無人，大步走向電梯。
電梯員瞬間彎下腰，習慣性地幫嚴沉關上電梯門。
嚴沉皺了一下眉，用手攔了一下，電梯員一愣：
“總、總裁？”
嚴沉沒說話，看了一眼還在遠處慢吞吞走著的唐乃。就像是故意和他作對一樣，慢慢走過來進入電梯。
走進去后，也沒道謝，還讓嚴沉微微向后一點，給自己留出充足的位置。
電梯員的眼角一抽，正以為總裁會發火時，對方緊繃著臉頰讓自己關門。
電梯員如夢初醒，趕緊按下上升鍵。
眼睜睜地看著唐乃進入電梯，門被關上。大廳里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直到有人不可置信地問：
“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前臺小姑娘們這才瞪大了雙眼，下一秒一個人抖著手拿起了電話，低聲怒吼：
“邱、邱助理！緊急情況！！嚴總上班了，他還帶著江大小姐！”
對方一愣：“……帶了誰？！”
“哎呀還能有誰？！就是總裁的那個未婚妻！”
“……”
唐乃跟著嚴沉來到頂樓。上一次她來的時候是強行闖進來的。準確地說，是邱昂特助帶她過來的。這一次跟著嚴沉過來，感覺是同樣的環境，但是空氣變冷了一點。
她站在嚴沉的旁邊，微微仰頭才能看到對方的臉。然而嚴沉始終沉著臉，不發一言。
現在系先生不在，做任務需要靠自己，唐乃覺得她現在應該表現得不錯。
因為電梯一停嚴沉就馬上出去了。
守在門口的李秘書剛放下電話，看到嚴沉過來瞬間站起來：
“嚴、嚴總。”
又看了一眼唐乃，小聲道：“江小姐。”
嚴沉的腳步不停，隨意地一點頭，推開門進入自己的辦公室內。還未等唐乃站穩，回頭就道：“你既然選擇跟過來，就知道我對工作的態度。我在工作的時候，不允許任何人打擾，這一上午，你就留在這里。沒有我的允許，不許……”
他聲音微冷，帶著習慣性的自上而下的命令語氣，只是話音未落，就倏然停住。
唐乃一愣，疑惑瞧他。
嚴沉的唇抿得很緊，他發了很大的力氣才在唐乃的面前沒有露出異樣。
因為他剛才的胸膛突然一揪，就像是有人掐住了他的心脈，也掐住了他的嗓子。
不知為何，最近總是莫名其妙地感到不適。他只當是工作之后的勞累。他想強行忍下疼痛說完，然而一低頭看到唐乃瞪大的雙眼，對方臉上沒有憤怒沒有委屈，十分平和地看著他。
仿佛他一早上所有的不耐和冷然，都無法影響對方半分。
他頓了頓，轉而低聲道：“你就坐在這里，辦公室是我的私人辦公領域，你不能進去。”
唐乃搖頭：“我要進去。我不要自己待在這，我要一直跟著你。”
嚴沉的眉心一動，還要說什么，就聽到了敲門聲。
他轉頭，“進。”
門一響，邱昂端著茶盤過來：“嚴總、江……小姐。”
邱昂面上帶著完美的微笑，且似乎對嚴沉莫名來遲、主動將唐乃帶到頂層的事毫無興趣，對方十分自然地放下茶點：
“嚴總，今早的提案已經放在您的辦公桌上了。這是新煮的咖啡，沒有放糖。江小姐，這是龍井茶，已經放涼了。還有這份點心……不甜也不苦，您可以嘗嘗。有需要隨時叫我。”
他放下東西，彬彬有禮地離開。嚴沉看著桌上的茶點，再看了一眼唐乃，緩緩地動了一下眉梢。
他知道江希漫嬌生慣養，剛才在她的別墅里他就更清楚地領略到了這一點。想到那個所謂的“保姆”，他現在都忍不住皺了一下眉。不僅幫江希漫洗漱，還幫著穿衣，即便是最貼心的保姆也恐怕也做不到如此吧。
對方在江希漫臨走前還細細囑咐，與其是說給江希漫聽的，還不如是說給他聽的。
他今天能讓對方跟來，本就是退一步，更沒有興趣像是旁人一樣讓對方當嬌氣的大小姐。
只是他沒想到，邱昂這個他最信任的助理，什么時候也將江希漫的喜好記得這么清楚？難道就是在上一次江希漫來的時候？
此時江希漫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茶點，他一頓，聲音更加低沉，比起剛才的不耐，卻像是多了什么：
“既然你喜歡邱助理喜歡的茶點……你就留在這里吧。”
唐乃馬上回神，她狠狠搖頭，繼續無理取鬧：“我看別人在情人節都是時時刻刻在一起的，我不要自己待在外面。”
嚴沉的面色不變：“如果你等不下去，隨時可以離開。”
說著，轉身就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砰”的一聲，門關上了。
聽聲音，真的很生氣了。
唐乃等了一會，確認對方不會出來后，才緩緩坐下。
“系先生……”
她小聲地問：“你向上級確認完了嗎？我剛才的表現過關了嗎？”
【……確認完畢。我們的準備沒有任何問題。有劇情偏差……也可能是上一個世界的劇情大偏離導致數據風暴影響到了這個世界……劇情偏離一點點沒有關系，你只要牢牢以“嬌縱任性大小姐”這個人設為中心，以“搞事情”和“刷惡感”為兩個基本點執行任務，這個世界肯定也不會有問題。】
“哦。”
【你剛才的表現還不錯。繼續努力。接下來你要按照原劇情，趁機溜進對方的辦公室。剛才嚴沉說過，他對他的個人領域十分看重，只要你能十分無禮地強行侵占他的空間，今天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一半了。】
“嗯！”
唐乃點點頭。她現在還有些困倦，但是想到一會的任務，精神卻很緊繃。
她深吸一口氣，喝了一口茶。
“唔。”
她的眼睛微微瞪圓了一點，不燙不涼，真的正好。
邱昂走出來的時候，樓下的職員和李秘書全都圍攏過來，問：
“特助、特助！到底是怎么回事？嚴總今天怎么差點遲到了？”
“哎呀，現在問這個的問題的時候嗎？我們更想知道……嚴總怎么親自帶他的未婚妻過來了？還是在頂樓？他、他不是對這件婚事絕口不提嗎？對江希漫毫不留情嗎？！”
“這你還不明白，今天是情、人、節啊！”
“嘶……”
李秘書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你們的意思是說……嚴總回心轉意了，準備在情人節這一天將江小姐帶過來，公開兩個人的關系？”
看所有職員都止不住地激動，邱昂無奈地嘆氣，趕緊制止眾人：“唉唉唉，都想到哪里去了。嚴總怎么可能做出這種無聊的事……”
看眾人不信，他道：“嚴總是個公私分明的人，即便是要公開，登個報紙發個通知就好了，帶來公司有什么用。況且我剛才進去……”
他想到里面微妙的氣氛，欲言又止：“總之，嚴總的私事不是我們能置喙的。你們趕緊回去工作，小心嚴總出來生氣！”
眾人做鳥獸散，李秘書見邱昂面色微妙，于是問：“剛才你送蛋糕的時候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難道是……江小姐又不滿意？你剛才明明已經按照她的要求……”
話音未落，嚴沉辦公室的門突然打開，唐乃微微探出一點身體，看著兩個人。
李秘書馬上閉上了嘴巴，緊張地看著她。
唐乃道：“茶被我喝完了……”
李秘書一愣，邱昂馬上道：“我馬上就去給您倒新的。”
唐乃點了一下頭，又關上了門。李秘書這才敢呼吸。她想到自己剛才說過的話，有些臉紅：
“這次，我送進去吧。”
將茶晾涼，她小心地開門進去。一眼就看到坐在沙發上的唐乃，對方雙手撐著下巴，眼神虛無地看著面前的桌子。
而通向嚴總的辦公室的房門緊閉。李秘書一頓，這才知道為什么邱特助剛才的表情那么微妙。
即便是知道江希漫以前的“事跡”，這個時候也難免內心一動。嚴總真是的，要是還煩對方，就不要把江希漫帶進來啊，帶進來之后還把對方一個人扔在這里……
想到上一次對方真的在這里等了幾個小時，她微微一嘆，從旁邊的小柜里找出一條薄毯，小心地遞給對方：
“江小姐，吹空調吹得時間太長，容易著涼。”
唐乃抬頭看著李秘書，因為發困還有些回不過神。李秘書立刻想到眼前的這個千金大小姐，聽說十分難伺候。于是她頓了一下，小心地把毯子蓋在對方的腿上。
被裹在白色裙擺下的腿緩緩被覆蓋上，暖意擋住了空調的微冷，唐乃的困意更濃。不知道為什么，一來到嚴沉的辦公室就想要睡覺。
她揉了揉眼睛，知道這個時候不能道謝，而是甕聲甕氣地說：“那你給我多蓋一點。”
她微微伸直了雙腿，有些頤指氣使。
李秘書——李冬玲微微一愣，接著忍俊不禁地將她的腿仔仔細細地蓋好。起身的時候，唐乃還沒來得及靠后，兩個人交錯的一剎那，李冬玲嗅到一股清香。
她瞬間站直身體，臉頰有些發紅：“如果沒什么問題，我、我就出去了？”
唐乃點頭。
待李冬玲出去后，唐乃又喝了一口茶，但還是壓不住困意。早知道自己今天這么打不起精神，昨天就該早些睡覺才是。
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到劇情，讓她能找機會偷溜進去呢？
終于，邱昂再度走進辦公室，看見她的時候一頓，接著敲響了嚴沉的房門。
“嚴總，金耀集團的李總來了。”
里面傳來嚴沉的聲音：“好，讓他在會客室稍等。”
嚴沉走出房門，看見唐乃舒舒服服地坐在沙發上，茶點已經吃了一半，瞳孔一動。
邱昂也看見了，見唐乃還捧著杯子喝他泡的茶，微微勾了一下嘴角。
此時，一男子隨著李秘書走進來，嚴沉收回視線，和對方握手寒暄：“李總。”
趁著幾個人客套的時候，唐乃起身就鉆進了嚴沉的辦公室內。
她以為自己溜得快，但嚴沉怎么能看不見。他的眉心一動，抿著唇沒說什么。
唐乃順利地進入嚴沉的私人空間。這里的空間不如會客室大，擺設也不如外面奢華，但是墻上擺滿了各種書籍，空氣中隱隱飄著濃郁的咖啡香，有著嚴沉十分私人的風格。
在最右邊，有一面十分平整的白墻，里面藏著的應該是系先生說過的嚴沉的專屬休息區。
嚴沉的辦公桌就在她的正對面，電腦還開著，好像是剛才正在辦公。
唐乃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怎么才算是“侵占”對方的個人空間？
她現在已經在這里了，還不算完成任務嗎？
【侵入加占有，才算是侵占。你就把這里當做自己的屋子，肆意使用就行。】
系統提點。
當成自己的屋子？
唐乃沒有自己的辦公室啊。她想了想，慢慢地坐在嚴沉自己的椅子上。大老板的椅子真的很不一樣，唐乃說不上來，只是剛坐下就覺得自己也想創業了。
她不敢碰嚴沉的電腦和文件，于是就用對方的杯子喝了水。
外面的聲音還沒有斷，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結束。
唐乃還有些打瞌睡，她撐著下巴想：如果是自己家的話，她應該可以想睡就睡吧……于是她揉了揉眼睛，在電腦前面趴了下來。
送走李總之后，嚴沉看了一眼唐乃遺留在沙發上的毯子，眉宇有些沉。
他轉身就推開了自己辦公室的房門，視線一掃沒有看到對方的身影。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心一皺，大步就走向右面的白墻。在毫無裝飾的墻面上上一推，露出一個暗室。
暗室被打開，入目是巨大的落地窗，陽光撒了進來落在中間占據了空間一半的大床上。
然而床上一個人都沒有。
他不由得一怔，一轉頭就看到趴在自己辦公桌上那個小小的身影。
微微蜷縮著，在寬大的椅子里像是白色的一縷紗。藏在他的電腦后，若不是在這里回頭根本就發現不了她。
嚴沉的呼吸一頓，他緩緩走過去。清甜的香氣如同微風，在醇苦的氣息中若有似無地游走，他微微垂眸，就看到她臉頰發紅的睡顏。
這么趴著的姿勢很是不舒服，是學生時代最常用的補覺姿勢。但對方似乎是真的困了，呼吸平緩，連臉頰下壓著他的鋼筆都亳無所覺。
冷硬的鋼筆泛著冰冷的顏色，將她柔軟的臉頰硌出一個凹陷，對方的雙手也被壓在臉頰下，因為不回血指尖有些發白。
嚴沉下意識地伸出手，卻想到什么克制地微微蜷了一下手指。
靠得有些近，能看到對方睡得額頭微微出汗，唇瓣微張。清甜的香氣就溢了出來，嚴沉不由得一怔。
竟然不是香水嗎？
他看著她的唇瓣，因為喝過茶還帶著紅潤，唇縫內收，被手背擠壓著和臉頰貼在一起，軟得不像話。
如此熟悉的清甜，好像是在什么時候嘗到過……
他不自覺地低下頭。
此時，唐乃的長睫顫了顫，她倏然睜開眼。
兩個人對視，仿佛空氣都在這一刻停滯。嚴沉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唐乃也沒動，她看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后，問：
“你也要親我嗎？”
第096章 現代的未婚妻（十一）
嚴沉此時雖然面無表情, 但內心并不像他表面上那么平靜。
再加上唐乃剛睡醒，聲音含含糊糊，嚴沉也就沒聽清那個“也”字。
他現在滿心只有那兩個字：“親她”。
親她？他剛才……怎么會想親她。他只是……
咖啡的醇苦和清甜相融合, 一股涼風瞬間讓嚴沉恢復清醒。他的喉嚨一動, 緊繃著脊背直起身體。
“你想多了, 我在叫你起來。”
唐乃緩緩坐起來, 然后給他比了比剛才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示意對方叫她的時候可以不用靠那么近。
她的面上沒有一點得意和喜悅, 仿佛在陳述一件十分客觀的事，卻讓嚴沉的解釋顯得十分蒼白。
他看著唐乃, 特別是她剛睡醒微微抿著的唇瓣, 眉心緩緩一壓。
他偏過視線, 將鋼筆從唐乃的手心下緩緩抽出來。冷】硬的鋼筆已被覆上了唐乃臉頰的潮】熱，上面的冷光被消解, 仿佛蒙上一層濕潤的色澤，被握在嚴沉的手心里, 分不清是哪個更加的熱。
“我靠得那么近只是想拿回我的鋼筆。”
他接著解釋, 不等唐乃接著問, 又很快接著說：“我不是警告過你不能進我的辦公室嗎？你現在不僅進來了, 還擅自動了我的東西。”
似乎是認為自己占據了主動權，他的雙手也插進了兜里, 眸中恢復了平靜。
唐乃默默地站起來，臉頰上還帶著被鋼筆壓出的印痕，除此之外沒有半點害怕和愧疚。
“你不讓我進來，我就自己進來。”
進來做什么, 就是來他的位置上睡個午覺？嚴沉看著她被壓得發紅的臉頰，還有被冷硬的辦公桌擠壓得發白的指尖, 微微一斂眉。即便是要來這里睡覺，辦公桌哪里有他的休息室舒服，還不如……
察覺到自己的思緒不對，他瞬間回神。擰著眉看著她：
“江希漫，我答應你和你待一天，并不代表我會一再縱容你，如果你再任性下去，我就會……”
話音未落，他偏過頭不動聲色地按了一下胸口，低聲接著說：“我就不會再履行承諾。”
唐乃默默地把她用過的杯子擺正，然后道：“你可以罵我，但是我不會離開的，我還要和你一起吃中午飯呢。”
嚴沉：“……”
他捏了捏眉心，讓唐乃馬上離開這里。
唐乃走到門口，剛拉開門，想了想回頭：“如果你剛才不是在親我的話，以后不要離我那么近了。”
她十分認真地給嚴沉比了比：“在這個距離之內是不可以的。”
嚴沉一噎，他看著唐乃咬牙：“我沒有想親你，剛才沒有，以后也不會！”
唐乃點頭：“哦……那你記得一會要和我吃飯。”
嚴沉轉過頭，無言讓她出去。
唐乃出去后，他看著冷硬的桌子上映出一點潮濕的痕跡，微微一頓。
將兜里的鋼筆掏出，他輕輕放在桌子上，擰了一下眉。
唐乃回到會客室，小聲問系統她剛才都任務算不算完成，她已經被嚴沉趕出來了，任務應該算是完成得不錯吧。
【還可以……一會和他吃飯的任務要再接再厲。】
沒等唐乃高興，系統就又道：【但是……有些時候你拒絕他們的時候用詞可以稍微委婉一點、含羞一點，不用那么直接……】
話說到一半，看著唐乃認真聽取教訓的臉，仿佛系統說什么她馬上就會改的認真樣子，系統突然停了下來。
沉默了一會，聲音又變得鏗鏘有力：“你做得非常對！對他們就該十分明確、嚴厲地拒絕！任何人都不能靠近你的嘴巴十厘米之內！”
“嗯！”
唐乃牢牢記住這個距離，十分嚴肅地點頭。
她會的，既然這些人都生病了，就不能再讓他們雪上加霜了。
終于等到中午，嚴沉推門出來，看見她老老實實地坐在沙發上等著自己，眉目緩和了些許。
“走吧。”
兩人出了房門，門口的李秘書瞬間站起來，微微吵鬧的拐角瞬間鴉雀無聲。嚴沉皺了一下眉：
“休息時間，不下班在這里干什么？”
李秘書勉強擠出一個笑：“我們……不，我……還不餓，還不餓……”
嚴沉沒說什么，轉身讓唐乃跟上。
眼看著兩個人走進電梯。躲在拐角處的職員們瞬間跑出來：“李秘書！剛才你說江希漫偷溜進嚴總的辦公室了，現在情況怎么樣了？”
“嚴總可是對私人空間最看重的，江希漫這次可真的算闖禍了。我看嚴總剛才把她帶出去，不會是要親自把她趕出去吧？”
“嚴總趕人怎么會親自出馬，他肯定會找邱特助啊……以前每次不都是邱特助出馬敷衍江希漫的嗎？”
站在一旁的邱昂下意識地“嘖”了一聲，“我……”
他想起上一次江希漫來公司，自己在電話里說的話，不知為何有些嗓子發干，他嘆口氣：“我可沒有親自趕過人。況且嚴總也不會親自趕人。”
“嚴總不趕人那帶江希漫去哪里啊，總不會是情人節約……”
話音未落，有人從窗口看下去，不由得驚呼出聲。
“嚴總和江希漫下樓了！他們兩個……去了‘尋味’？！”
眾人如夢初醒：“他們兩個竟然去吃飯了！”
嚴沉總去尋味，并非是他喜歡廚師的廚藝。以他強勢的性格，不喜歡吃什么都要被別人支配。但這里有一個好處：方便。
離公司近，做得也并不難吃。如果工作繁忙，也沒心思點什么，隨這里的廚師去也算省事。他既然讓江希漫跟著，也就沒打算詢問對方的意愿。
剛踏入這里，門口的侍應生馬上就道：“嚴總。”
一轉頭，就看到他身后的唐乃，這些人對客人過目不忘，下意識地就想到唐乃上一次和顧琢聲來過這里。馬上就打聲招呼：
“江小姐。”
嚴沉微微斜過視線，意外這些人怎么認識江希漫，但想到對方手里還拿著自己的卡，也就沒多想。
侍應生引兩人進入包廂：
“嚴總。您想如往常一樣，試一試今天的菜品，還是讓我們廚師長給您新備菜？”
他道：“隨便。”
侍應生應下。她就是前幾天在餐廳門口讓簡方寧別忘了電動車的那個侍應生。她不僅記得唐乃，還對唐乃和顧琢聲一起吃飯被辣到的事記憶猶新，剛想問是不是要清淡一點，嚴沉就看了一眼唐乃，道：“菜……不要太甜的，也不要苦的。”
“……好的。”
侍應生退下，包廂里就剩下兩人。本就寬敞的空間更顯空曠。兩個人還坐在餐桌的兩邊，中間似乎隔著太平洋。
嚴沉眉頭微壓看著她，表情辨不出喜怒。
唐乃捧著杯子抿了一口溫水，眼觀鼻鼻觀心。看樣子挺乖巧，其實腦海里在和系統商量接下來要怎么作妖。
系統給她說這段劇情和任務要求。
在原文里，江希漫跟著嚴沉出來吃飯，飯桌上將自己的禮物拿了出來。并高傲地告訴對方禮物的貴重，讓嚴沉收下。但由于之前在公司里江希漫已經無理取鬧一次，嚴沉的耐心在臨界點，并沒有接受她的禮物。
江希漫惱羞成怒，用嚴沉的母親威脅他，強行讓他吃下自己吃過的食物，嚴沉干脆冷笑，與她攤牌，即便她找他父親過來，這樁婚事也不作數。
江希漫震驚嚴沉竟然不受自己的威脅，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離開。
所以唐乃接下來的任務流程是：先送禮物，再強行逼嚴沉吃自己的食物，最后再灰溜溜地回去。聽起來很簡單，比在公司里偷溜進對方的辦公室的任務簡單多了。
她摸了摸自己裝著禮物的包包，正醞釀怎么將禮物送出去的時候，嚴沉冷著臉看她：
“你今天跟了我一上午，就知道我現在根本不會在感情上付出心力。無論你做什么，我都不會改變主意。”
唐乃想了想，于是就把一個小盒子拿出來：“那我送你禮物呢？”
她問得很是認真，仿佛送出一件禮物就能讓人回心轉意。天真和理所當然得讓人發笑。
嚴沉的視線落在她的掌心下，小小的盒子被包得十分精美，但嚴沉也知道，這些精美昂貴的禮物的價值對于他們這些在所謂的“豪門”里長大的人來說，只不過是毫無溫度的數字而已。
恐怕對方連禮物的意義都不知道，只在意它的價格吧。
他很快就收回視線，道：“即便你將江家整個送到嚴氏，我也不會和你結婚。”
但是江大小姐看起來還不想死心。她捧著盒子：“這件很貴的。花了很多很多錢都差點買不到。”
她越是強調禮物的價值，嚴沉的眉心就越緊。
唐乃看起來要去放棄了，于是將盒子放回去，在即將關閉的盒子里，他隱約看到一點金光。他下意識地一瞇眼，房門被敲響。
他以為是侍應生，于是道：“進來。”
門一打開，就聽到刻意夸張的聲音：
“嚴大總裁，這么巧啊。”
嚴沉一愣，回頭一看。
一男子滿臉笑意地倚在門口，發絲微亂，一顆耳釘若有似無地露在發絲間。
是顧琢聲。
嚴沉皺眉：“你怎么過來了？”
顧琢聲先是一頓，不動聲色掃視了一眼包廂。看到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挑了一下眉梢。他下意識地想往唐乃的旁邊坐去，但鼻端一動，想到什么摸了摸鼻尖。
他一屁股坐在唐乃和嚴沉的中間，道：“我以前經常來，怎么就你能來這里，我就不能來？我今天準備試試新菜，沒想到就碰到你在這里吃飯……還和江小姐。不介意我拼個桌吧。”
說是詢問兩個人的意見，其實主要是看向嚴沉。
嚴沉收回視線，看了一眼唐乃。
唐乃也沒想到顧琢聲會來，她問系統這算是劇情出現紕漏嗎？如果劇情出現變化，真的不用像上世界一樣改變任務對象嗎？
系統咬牙說：【他想來就來，你接著完成你的任務。】
“哦。”
唐乃沒說話，嚴沉的嘴角一壓，最后還是沒說什么。
正巧侍應生將菜端上，顧琢聲看了唐乃一眼，十分客氣且疏離地一笑。就像是和唐乃不熟一樣，道：
“不好意思江小姐，嚴大總裁點的菜不合我的口味，我再加兩個菜——可以算我帳上。”
熟識的侍應生看了看唐乃，又看了看顧琢聲，下意識地問：“顧先生，還要像上次你們兩個……”
顧琢聲立刻咳了一聲，“不用。我最近、咳、咳，有些感冒，不吃辣。”
侍應生馬上就道：“好的。”
嚴沉有些奇怪，上次和顧琢聲一起來這里吃飯的時候，當日的菜品并沒有辣的菜。他只當是顧琢聲記錯，收回了視線。
顧琢聲趕緊把手機拿出來，道：“你讓他們做這幾道菜……”
侍應生看了一眼圖片，有些為難，還是記下了。
唐乃卻聽著有些耳熟，好像是簡方寧給她做過的菜，顧琢聲也愛吃嗎？
嚴沉皺一下眉：“最近怎么又改了口味，這些菜我都沒有聽過。”
“你沒聽過的多了去了。”顧琢聲的嘴角一勾，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唐乃：“眼睛長在天上的嚴大總裁，怎么知道我等屁民喜歡吃什么啊。你看不上這些菜，卻不知道它們最合別人的口味。只要別人喜歡不就行了。”
嚴沉不置可否。
他無所謂別人吃什么，也無所謂自己吃什么。只是不知道這些菜被端上了桌子，會不會讓江希漫變了臉色。以江希漫的性子，恐怕會立刻嫌惡地讓顧琢聲出去吃。
罷了，顧琢聲本來就對江希漫沒有好的印象，江希漫也不會再見顧琢聲，也無所謂他們兩個沖突。
顧琢聲狀似無意地看向唐乃，看到她手心下的盒子，微微一怔。
直起身體問：“你這懷表……是要送給誰的？”
唐乃回神，看了一眼嚴沉。
顧琢聲的面色微變。
今天下午他有一場連麥直播。今天早上本該養精蓄銳，卻莫名其妙有些焦躁。無論是舒適的沙發，還是頂級配置的電腦，一如往常的環境，卻像是長了釘子燒了機箱一樣，讓人坐立不安。
他只能當做自己是在家里悶得太久，想出來逛逛。
于是騎上機車，等了五個紅燈，堵了二十分鐘的時間，花了四十分鐘“不知不覺”地就來到了這里。
他“這才”想起來今天嚴沉要和江希漫約會，以嚴沉的性格很可能就在這里隨意敷衍。于是他也很“隨意”地進了餐廳，找到了兩人所在的包廂。
在進來之前，他就知道情人節無非就是吃吃飯、送送禮。江希漫要送什么禮還是他當初隨口敷衍的建議。然而現在看著她手中那個精致的懷表，眼角還是不由得一抽。
身為顧家“不務正業”的公子哥，他還真就對這些玩意有些研究。
“這懷表……看著很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見過。好像在一次拍賣會上，一個劉姓的古董商收了。但他收后的古董卻輕易不二賣，還經常以兩倍的價格嚇退買家……你真的買了？”
唐乃點頭：“是呀，很貴……”
嚴沉收回視線，面上帶著漠然。
顧琢聲“嘖”了一聲，唇齒間像是藏著一顆酸杏：“花了那么多錢就只買了一個懷表……”
唐乃沒出聲。她也覺得確實貴了，但那個懷表有點不一樣……
此時正是中午十二點，突然盒子里的懷表發出聲響。
唐乃趕緊將懷表拿出來，嚴沉這才看到，那并非是普通的懷表，精致，卻不華美。表盤上左右站著一男一女兩個小人，此時表盤上的男女竟然同時一動，手中的錘子敲響了中間的鈴鐺，手表瞬間發出清脆的鈴聲。
不像是他想象中的冰冷華麗的死物，反而像小孩子一樣最簡單不過的分享。
唐乃熟練地關閉，然后趕緊解釋：“是懷表在整點的時候發出的聲響……”
說起這個手表，唐乃確實選了很久。在幾個懷表里面她最喜歡這個。不僅是因為它精美的做工，精密的機械，還因為它表盤上有能動的小人兒。系先生那個時候還笑她幼稚，賣家介紹那么多這塊表的來歷和價值，她就只記得這個。
她小心地將懷表重新放了回去。
顧琢聲也是一怔，并非是驚奇這個動偶懷表，而是看出唐乃是真的喜歡。
他沒想到當初只不過敷衍她幾句，沒想到她還真買了，不僅花了大價錢，還這么上心。想到這里，臉色就有些古怪。
嚴沉的眸光閃動，唇瓣抿得很緊。
“確實有意思。”顧琢聲干巴巴地說：“這么精致，嚴大總裁肯定很喜歡。”
嚴沉沒說話。
顧琢聲察覺到了什么，眉梢一點點地抬起來。
唐乃將懷表放起來，道：“我會買新的禮物送他的。”
顧琢聲笑了笑：“原來嚴沉不喜歡啊，那還真是可惜了。”
嚴沉皺了一下眉，唇瓣剛要一動，顧琢聲就道：“要不然你賣給我吧。”
唐乃：“啊？”
顧琢聲咳了一聲：“看你說的還挺有意思，既然嚴沉不要，那個古董商也不會收回去，那你就賣給我唄。你不會虧欠，我也能得到一個古董，一舉兩得。”
嚴沉的眉心一壓：“你什么時候對懷表感興趣了，留著它有什么用？”
“收藏啊。”
顧琢聲露出理所當然的表情：“你不喜歡，還不允許別人喜歡嗎？有價無市的東西，放在手里又不會虧。”
嚴沉的臉頰繃了繃，低聲道：“以你的眼光，我想不到不虧的可能。”
顧琢聲“嘖”了一聲，剛想反駁，此時包廂的門被敲響，點的菜一應上來。這個問題也就含糊了過去。
本以為三個人吃飯的氣氛會比兩個人好很多。但是莫名的，現在的氣氛更加古怪了。
嚴沉這個人十分龜毛，從不與人同吃一盤菜，因此三個人分餐。
本來是各吃各的，但顧琢聲將自己新點的菜全都推向唐乃，勾著嘴角：“這里的菜像是金盤玉碟上面放著一根青菜，看著精致，其實都是唬人的。不過主廚做別的菜也可以，你嘗嘗。”
嚴沉皺了一下眉，剛要抬手阻止，卻看唐乃很是自然地夾菜，沒有半點抵觸。然后點頭道：“好吃。”
“是吧。”顧琢聲有些得意，“雖然比不上家里做的，但是能有六七分相似就已經很不錯了。”
兩個人微微低聲，同吃一盤菜。有時候筷子撞到了一起，江希漫卻絲毫沒有察覺。
嚴沉看了看自己單獨的盤子，放下刀叉，莫名吃不下了。
顧琢聲回頭，這才發現他的異樣一般問他：“嚴大總裁，怎么不吃啊？你不是最喜歡吃這家餐廳的菜么。不吃飽的話一會怎么工作？”
嚴沉擦了擦手，道：“你在這里說這么多，難道一會就沒有工作嗎？”
顧琢聲道：“我一個自由職業者……”
話音未落，他的手機響起來。
顧琢聲接電話，面色一變。
嚴沉的臉色好了些，他慢條斯理地拿起刀叉：“應該很忙吧，你可以先走。我付賬。”
是他的剪輯助理來電話，快到下午的直播時間了。顧琢聲磨了磨牙，看了一眼唐乃，又看了看微勾著嘴角的嚴沉，想了想站起身：“那就多謝嚴大總裁款待了。對了江小姐，你要是想把這懷表賣給我，以后可以聯系我。”
嚴沉的面色微變。
顧琢聲說著，微微屏息向唐乃。
唐乃一點頭，顧琢聲一笑，氣息一泄就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他摸了摸鼻尖，笑著離開包廂。
一瞬間，包廂里就又剩下兩個人。
唐乃吃得有些半飽，看嚴沉緊繃著臉頰不說話，于是問：“你不吃嗎？是覺得不好吃嗎？”
這句話讓嚴沉的臉色更不好看。
唐乃想著也許對方已經吃飽了，那自己就要完成接下來的任務了。
她端著自己的盤子，慢慢靠近他。嚴沉皺了一下眉，緩緩抬眼。
唐乃夾起一根青菜：“那你吃我的吧。”
嚴沉的眸光一動，沒說話。唐乃就開始說自己的臺詞：“你就這么不喜歡我嗎？那我告訴伯母……”
話音未落，嚴沉的唇瓣一張，就將青菜咬了進去。
唐乃頓時一愣，手停在那里不動了。
嚴沉將青菜緩緩地放在唇齒間咀嚼，面上沒有任何表情。但這和系統說的他嫌惡地躲開的劇情完全不一樣。
還不等唐乃無措地叫出系統，嚴沉突然面色一變。
他要生氣了！
唐乃下意識地用手擋住臉，卻在下一秒看到嚴沉的脖頸上浮出大片紅色的疹子。
第097章 現代的未婚妻（十二）
晦暗的唐乃看著嚴沉脖子上的紅疹子, 瞪大眼回不過神。
怎么突然就起了紅疹子了呀，是中毒了嗎？可是青菜上也沒有毒啊……
唐乃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筷子。
看她變了臉色，嚴沉皺了一下眉, 摸了摸自己的脖頸。他頓了一下, 熟悉的麻癢在指尖下鮮明地彰顯存在感。他瞬間就想到上一次自己的手背起疹子的時候。
上一次他起反應的時候, 邱昂說有可能是他糖分過敏, 但是這一次呢？他并沒有喝水……
他的眉心一動，抿了一下唇瓣, 果然有一股熟悉的香甜充斥在唇齒之間，但是他確認菜里沒有放糖, 所以他的嘴里怎么會有甜味？
不止是甜味, 是帶著一股醇香融合后的甜, 和上次嘗到的甜味一模一樣。他的眉心越來越緊，這種巧合十分詭異。
他想起來上一次邱昂將水遞給他, 他第一次嘗到這種甜味。但當時情況混亂，他這才想起來對方用的杯子不是他桌上的杯子, 而是客人用的杯子。
當時的會客室只待過一個人……江希漫！
他兩次過敏, 江希漫都在他的旁邊。
想到這里, 嚴沉的內心一動, 視線迅速從筷子落在唐乃的唇瓣上。那雙飽滿的唇瓣因為驚訝而微張，看不清里面的模樣, 但香甜的氣息溢了出來。
他倏然起身。唐乃嚇了一跳想要往后退，然而嚴沉馬上伸出手按了一下她的唇瓣，鮮紅的舌尖頓時露了出來，顫巍巍地抵住他的指腹。
“你剛才吃糖了？”
他皺眉問。
唐乃搖頭。
“上一次你來我的公司, 也吃糖了嗎？”
唐乃瞪大眼接著搖頭，在他的指腹下, 鮮紅的舌尖若有似無地頂】著他皮膚上的紋理，更加明顯的甜香溢了出來。
嚴沉這才想起來對方根本不喜歡吃甜的。所以說那甜味是……
他的呼吸沉了下去，將唐乃的筷子抽走扔下，握住她的手腕轉身就走。
長廊里的侍應生看他行色匆匆、面色陰沉，不由得一愣。
嚴沉帶著唐乃上車，后視鏡里映出他發紅的皮膚，已經從脖頸到胸膛連綿一片。他給周知謹發了一條信息，車子如同離弦之箭般射了出去。
此時，剛從手術臺下來的周知謹快步走向辦公室，小護士對他喊了一句：“周主任，您的手機響了。”
周知謹點頭，隨意地拿起手機，一點開不由得一怔。
嚴沉帶著唐乃大步地走到周知謹辦公室門前，此時他皮膚上的紅色已經快蔓延到下顎，像是描畫上去的妖異的紋路。
他只敲了一下門就推門進去。
周知謹的視線沒從病歷本上抽離，頭也不抬地道：“嚴總裁，你說你剛才過敏了，那你應該去找皮膚科。”
嚴沉道：“不是一般的過敏，我把江希漫也帶來了。”
聽到“江希漫”這三個字，周知謹的指尖一頓，終于抬起頭，視線落在站在嚴沉旁邊的纖細身影上。
和上次的明艷不同，今天她穿了一件精美的白色連衣裙，也沒了上次趾高氣昂，走得有些紅潤的臉頰藏不住疑惑與緊張。
周知謹瞇了瞇眼，將眼鏡摘下。
“她也過敏了？”
嚴沉的眉心緊鎖，薄唇帶著微妙的情緒一壓，“她……算了，你先幫我查一下過敏源。我懷疑是因為飲食。”
周知謹點頭，“好，我先幫你辦手續。你去抽血。”
嚴沉頓了一下，視線若有似無地掃過唐乃：“不用，我猜測是糖分過敏……有沒有更直接的方法？”
周知謹道：“嚴總裁既然知道原因，還來我這里做什么？”
即便如此說，還是讓護士準備皮內針刺的針筒。這算是針對過敏源比較有效的檢測方式，大約二十分鐘就會出結果。
兩人準備的時候，唐乃坐在一邊，臉頰第一次繃得很緊很緊。她微低著頭，有些緊張地攥緊裙子。
從嚴沉說糖分過敏”的時候，她就大腦一片空白。
糖分過敏……是和她有關嗎？嚴沉是因為吃了她吃過的食物所以過敏了嗎？
她知道自己的奶糖身份給身邊的人帶去了很多麻煩，不僅是經常讓人感到煩擾的氣息，還有冷不行熱不得讓人感到麻煩的體質。但是她是第一次讓人對自己過敏，還紅了那么一大片。
這已經不能算是“困擾”了，應該算作很大很大的麻煩。
她有些手足無措，下意識地想問系統該怎么補救。
然而她問完了系統卻沒有出聲，唐乃以為對方又在和上級交流，突然聽到腦海里傳來細碎的聲音。
【按照劇情他應該轉身就走的啊，怎么突然抽風就吃了……我就知道這些男人……】
仔細一聽，原來系統在低聲念叨，唐乃聽不清關鍵字，她仔細去聽，對方突然又突然道：
【放心，只是一點皮膚問題死不了。他過敏是他自己的問題，和你沒關系。我不是一開始就說過么，有些小說里的男人要是不生病就不會彰顯他們的特別。糖分過敏嘛，只是他的病之一，不對你過敏也會對別的糖分過敏，你不用放在心上。】
唐乃聽系統說嚴沉沒大事，松了一口氣。
“那我以后離他遠一點……”
她想到一個問題：
“可是劇情怎么辦呢？嚴沉吃下了我喂的食物，我也沒有和他‘不歡而散’，也沒有回家，是不是算是我失敗了呀。”
不能完成劇情，就算刷惡感失敗，這還怎么完成任務呢？
系統的聲音十分淡定，仿佛劇情的偏離不算什么事：
【沒什么大不了的。鑒于顧琢聲來得突然，劇情早就有細微的變化，我早已做好準備，已經提前通知上級，擴寬你這次做任務的評判區間。只要你堅持人設，就能完成任務。】
說完，又意味深長地補充：
【即便發生變化又怎么樣，做劇情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們通過情節對你產生惡感。我們防止再出意外，在一開始就做好了充足的準備。現在嚴沉雖然偏離了劇情，但他已經知道了糖分過敏的厲害……】
系統第一次說話有些含糊，唐乃聽不太清，但唐乃聽出來了對方的語氣很輕松，并不擔心劇情偏離。她松口氣，只要任務不算失敗就好。
此時，嚴沉舉起手腕。注射過過敏源的針眼附近出現一點紅，卻只像是浮了一層飛到空中的胭脂，若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周知謹道：“你確實是糖分過敏。但只是輕微，我從來都沒見你過敏過……現在這么嚴重，或許是劑量問題。中午的時候將糖漿當水喝了？”
嚴沉的眉心一動，視線若琥珀流動，輕輕地落在唐乃的身上。
唐乃瞬間垂下了頭，不敢看他。
嚴沉是因為吃了她吃過的食物才過敏的，現在這么看她，是不是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了呀。
唐乃抿了抿嘴巴，她知道有些時候在有些時代是不允許動物成精的。但是她不是動物，被發現的是時候是不是不會被抓呢？
她想要向系統求助，但系先生剛才已經幫過她一次了，這種關系到原型的問題系先生又怎么能幫上忙呢？
嚴沉只是輕輕地一抬眼，周知謹的視線就再次落在了唐乃身上。看她微微低著頭，耳尖通紅，那紅潤從耳后綿延到后脖頸，倏然內心一動，問：
“我剛才問你過敏，你說把她也帶過來了，是不是她也過敏了？”
說著，把針筒拿出來。
唐乃一看見那針就眼暈，趕緊搖頭。嚴沉收回視線，道：“她沒事，也……沒有吃甜食。”
那臉怎么紅成這樣……周知謹道：“檢查一下才放心。”
嚴沉皺了一下眉，還沒等說什么，就看到周知謹戴上眼鏡，走到唐乃的面前。
唐乃怕暴露身份，很少去看病。上一次和周知謹見面是為了完成任務，對方休息的時候也沒有穿白大褂，因此她沒怎么怕。
但現在他一身白緩緩向她走過來，她這才知道醫生的威力。
周知謹看著她通紅的耳垂，下意識地伸出手，然而似乎想到什么，指尖一蜷，只用醫用手電照了照她的耳垂，輕聲說：
“過敏分好多種，還是抽血檢查最為穩妥……這樣用肉眼分辨很可能……”
話音未落，見唐乃不愿抬起頭，于是皺了一下眉。于是拿出一副手套戴上，指尖在其下巴上一抬。
明明沒有直接接觸，但綿】軟和麻痹感卻下意識地傳入腦海。他知道這是自己的錯覺。但還是下意識地想要收回去。然而對方慌張地抬起頭，指尖就一路滑】落到了在她的頸側。
他的呼吸不由得一頓。
頸側的皮膚更加輕薄，輕易地就能感受到她的脈搏在緊張地鼓】動，隔著一層薄薄的手套，一聲一聲地擊打著他指腹。
此時周知謹該迅速收回手，然而似乎因為對方頸側的薄汗帶著吸附，讓他一時抽】離不得。
他皺了一下眉，剛想說什么，手腕就是一緊。
嚴沉握住他的手腕，眼底晦暗：“既然這么檢查不穩妥，我這就帶她去抽血檢查。”
周知謹緩緩收回手，道：“那最好，有些過敏是隱藏的。”
唐乃聽說要抽血，趕緊搖頭：“我沒過敏，我不要打針不要抽血。”
說著，她為了證明似的，偏過頭讓兩人看自己的脖子，“我沒有長小疹子，也沒有發癢。”
看她嚇成這個樣子，嚴沉的眉心一動，將周知謹的手電拿出來微微一照，指尖就在她的脖頸上輕輕擦】過，低聲道：
“沒事，沒有起疹子。只是被熱到了所以發紅，現在就開始消褪了。”
周知謹看著嚴沉的掌心毫無隔膜地貼在唐乃的脖頸上，指尖幾乎將她小巧的下巴攏住。從脖頸到臉側，拇指還不自覺地擦過她的嘴角，眉心倏然一壓。
被手套包裹著的指尖似乎還殘留著麻痹無力。但他剛才根本沒有碰到過對方，這只是幻覺
即便是幻覺，也帶著可笑的自以為是。
他緩緩將手套脫下，將指尖藏在手心里。道：
“那只能這樣了。回去后也要多注意觀察。”
嚴沉回神，也馬上收回手。他將手插回兜里，點頭道：“多謝，今天麻煩你了。”
周知謹想到什么，推了一下眼鏡，面無表情地道：“顧琢聲曾經說過，我這種醫生‘男二’生來就是要為你這個總裁解決麻煩的，嚴總裁何必客氣。”
以前嚴沉聽到顧琢聲胡言亂語，肯定會面無表情地裝作聽不見，然而這次他卻像是想到什么，看了一眼唐乃。嘴角克制地一壓，道：“都是兄弟，沒有什么誰為誰。”
說著，又問周知謹該吃什么藥。周知謹說了兩個，又道過敏可大可小，但看嚴沉的過敏程度輕微，只要不攝入今天這樣的“致死量”就沒什么問題。
平時也不必刻意避免糖分，有時候反復接觸過敏源，也能達到脫敏的程度。
聽到“過敏源”三個字，嚴沉的視線下意識地一抬，落在早就等在門口的唐乃身上。
他沒說什么，與周知謹分別。
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周知謹捏了捏眉心，靠在辦公桌上，卻不想碰倒了沙漏。他看著這個曾被扔到自己身上的沙漏，伸手將其蓋住。
————
嚴沉和唐乃沒等出了醫院的大門，就發現外面下了雨。本來明媚的晴空變得陰云密布，天地之間昏暗陰郁。
上車之前，免不了淋了一些雨。
唐乃被冰涼的雨滴冰得打了一個激靈，到了車上就覺得手腳有些發木。
嚴沉坐到駕駛位，面色陰沉。從周知謹的辦公室出來后就他的眉心就一直沒有松開過，此時臉色比車外的天氣好不了多少。
他剛想啟動車子，卻發現唐乃沒有系安全帶，眉心一皺就想開口。
哪知道一回頭，就看到她微微瑟縮，臉色發白的樣子。他頓了一下，從后座拿出一個毯子遞給她，又幫她把安全帶系上，打開空調。
車內的溫度開始變高，車輛沖破雨幕，平穩地向前行進。
雨刮器有序地推開水珠，隨著車內溫度的升高，香甜的氣息開始變得濃郁。
嚴沉下意識地想到他嘗到的香甜，眉心一皺。他竟然對糖分過敏，不，應該說是對江希漫過敏。
此時此刻，他不知道該失笑自己得出這個結論，還是該詫異江希漫的嘴里竟然是甜的……
——所以他們兩個天生相克。
想到這里，心臟下意識地一揪——那種熟悉的疼痛又開始翻涌，似乎每次碰到江希漫的事情，他的身體都會不適，這不是相克的證明又是什么？
后視鏡里映出他緊鎖的眉頭和晦暗的雙眼，眼里的情緒看不真切。
唐乃將毯子掀了下來。車里的溫度變高，她的身體也由涼轉熱，感覺到自己放在大腿上的指尖越來越無力，就連擦汗都有些困難，她的唇瓣動了動，轉動視線看嚴沉的臉色很不好，于是又抿緊了嘴巴。
雨天路滑，路面上的車輛越來越少。就快到公司的時候，他下意識地放慢車速。下這么大的雨，也許今天要工作到深夜，如果江希漫還要等他，休息地點是個問題……
唐乃突然含含糊糊地道：
“我想先回家……”
嚴沉的眉頭一皺，下意識地看了她一眼。唐乃倚靠在車窗上，慢慢地說：“你可以停在公司，我自己回去。”
回去？
她不是說要跟自己一天嗎？今天才剛過去一半，她就要回去了？
唐乃想到自己的任務，今天下午要和他“不歡而散”，所以肯定不能再去公司了。
嚴沉的臉頰有些緊繃，公司的大樓在車窗上一晃而過。他道：“好，我送你回去。”
只是剛說完，突然聽到“咚”地一聲，他下意識地回頭，就看到唐乃沒骨頭似的靠在車窗上，身體還在不斷下滑，偏偏有安全帶擋著，脖頸被摸得通紅。
“江希漫！”
他叫了她一聲，她含含糊糊地應著，偏著臉讓人看不清神色，只是能臉頰微紅，胸膛起】伏的頻率也不對。
他的面色微變，找到一處僻靜的地方將車停下。
將安全帶解開，瞬間就側身過去：“怎么回事，你發燒了？”
此時此刻，他竟然下意識地懷疑對方也過敏了。
唐乃勉強睜開眼睛，慢慢搖頭：“不是啊，我有點熱了。”
熱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微微有些發熱，看來真是感冒了。他不敢將溫度降低，而是解開她的安全帶，讓她暫時好好地坐起來。
然而沒了安全帶的束縛，唐乃頓時向下滑了下去。
嚴沉一驚，下意識地桎梏住了她的腰，沒骨頭般的腰】腹瞬間像是海綿一樣吸】附住他的指尖，又像是貪婪的軟泥不斷吞】噬著他的指】腹。嚴沉有力的手臂竟然一顫。
他只按住一邊，唐乃就又軟塌塌地向另一邊靠，嚴沉咬著牙伸出另一只手臂攬住了她，唐乃順力就倒在了他的肩頸上。
只一瞬間，甜香無比貼近。
嚴沉抿著唇，眸光晦暗：“江希漫，你是沒骨頭嗎？”
唐乃在他的懷里勉強搖了搖頭：“不是呀，太熱了，我有點要化掉了……”
看來是病得有些糊涂了，嚴沉正要將她放回去然后回醫院，唐乃就搖頭：“我真的沒有生病，我只是怕熱。”
又怕熱，又帶著甜，這人是糖水做成的嗎？
嚴沉箍著她，感覺每一寸軟】肉都顫】巍巍地貼在他的肌肉上，即便是隔著兩層衣料，也能感受到綿軟和無力。
對方微微偏著身體，腰榻著，有些不適。含含糊糊地說：“冷一點就好了，我真的沒事。”
嚴沉只好去調節車內溫度，然而他怕一動一條手臂，對方就滑了下去。但將她放回去自己又不放心。
他垂下眸子，看著唐乃小心地捏著自己的衣角，他內心一動，沉默了一會。
然后他垂下眉眼，如同將最單純的兔子誘惑出溫暖的窩，來到自己的牢籠般，一點一點地將她從那邊的座位抱了過來。
唐乃全程無力地任他抱著，白色的紗裙緩緩滑過作為，摩】擦過嚴沉的袖口，蹭】過他的手臂，最后落在最板正的西裝褲上。
兩個人牢牢地貼】合在一起，唐乃無力地癱在他的懷里，每一處軟】肉仿佛都找到了倚靠的存在，嚴絲合縫。在嚴沉的每一次刻意延長的呼吸起】伏中，都帶著她小小的脊背微微晃動。
呼吸、皮膚仿佛將這個牢籠也變成潮熱的巢穴，被藏起來的熟透的果子仿佛微微一碰，就能擠出甜漿來。
嚴沉沒有動，他的手臂仿佛是陷入沼澤的石頭，無力又僵硬，他抬眼，看到后視鏡里自己的雙眸有些紅。
閉了閉眼，他勉強抬起一只手臂按向空調按鈕。
空氣一變冷，唐乃的呼吸就舒緩了一點。她找回了一點四肢的存在感，找不到支點的腳尖微微繃緊，幾次想要撐起卻踩了個空。
嚴沉綿長的呼吸變了，他微微向后靠，她也隨之倒了下去。
他調整了一下呼吸，低聲道：“精神沒有變好之前……先不要亂動。”
唐乃搖頭：“我快沒事了……”
說著，她緩慢地坐起來。分散到上半身的力量重新向下匯聚，駕駛位發出摩擦的聲音，混著窗外的雨聲，在幽靜和雜亂之間，匯成一首連綿不絕的樂章。
嚴沉放在兩側的指尖顫了顫，手臂上肌肉幾次緊繃。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這么怕熱，嘴巴是甜的，還能讓人過敏……江希漫，你是糖做的嗎？”
這話帶著一點揶揄。
但唐乃瞳孔一縮，她沒想到對方竟然拆穿了她。恐慌讓她頭皮發麻，下意識地想要逃離。緊繃的腳尖亂踩一通，然而一動嚴沉的面色就是一變，壓住了她。
“我說過……你暫時不能亂動。”
唐乃覺得對方可能是要把她先困住，再讓她現原型。她小心地控制呼吸，決定先認錯再說。
“我錯了，剛才我……我讓你過敏了。”
她是第一次認錯，微低著頭，鼻尖有些紅，嚴沉瞇了瞇眼：“你難得直接承認了……嘴巴那么甜，你的血液沒問題嗎？”
唐乃一個激靈，趕緊搖頭：“沒問題的！我很健康，我和別人是一樣的……”
嚴沉道：“算了，我只是過敏而已。”
說著，看她面色好了很多，眉心就松了些許。他不說話，唐乃就松了一口氣，怕惹對方再生氣，于是就不敢再動了。
此時，車內安靜下來，外面的雨聲就更加明顯。
嚴沉看她揉了揉眼睛，就想到她在自己的辦公室里困倦的時候。此時時間顯示已經是下午，再回去上班已經來不及了。
他難得沒有因為事情不在計劃之內而憤怒，許是因為雨聲，許是因為空氣中浮動的香氣，讓他常年緊繃的神經舒緩了些許。
此時，車廂被路過車輛帶起的氣流震動，唐乃迷迷糊糊地向前一晃。他頓時一愣，只一瞬間桎梏對方指尖倏然一松。
唐乃的腰塌了下來，于是她靠得更近。
在甜香即將貼上來之際，車窗倏然被敲響。
第098章 現代的未婚妻（十三）
嚴沉一驚, 下意識地偏過頭，將唐乃按在自己的頸側，警惕地望向窗外。
看清外面人的臉的一瞬間, 不由得一怔。
是江希漫家里的那個小保姆。
對方打著傘, 站在淅淅瀝瀝的雨中, 眸光比陰雨還要冰冷, 隔著車窗問道：“嚴先生，你怎么在這里, 江小姐在車里嗎？”
車外的人是看不清里面的。
此時，唐乃的呼吸輕輕地落在他的頸側, 帶著無力和來不及回神的柔軟。在倏然沉寂下去的安靜中, 車外的聲音和雨聲像是銳利的刺, 瞬間戳破車里的潮熱和粘【膩。
仿佛剛才兩人的唇瓣交錯而過，也只是一場幻覺。
嚴沉皺了一下眉。
唐乃此時又被絲絲縷縷的涼風激得身體發顫, 她聽到熟悉的聲音，微微轉過頭。看到簡方寧瞬間瞪大眼。
簡方寧怎么會在這里呢？
她看對方的衣角都濕了, 瞬間就要坐起來。感覺到腿上的綿軟如同含了雨的云緩緩地沉了下來, 嚴沉瞬間回神, 他額角的青筋一跳, 他微吸一口氣，聲音抵住嗓子, 盡力壓低：
“先不要亂動。”
唐乃搖頭：“簡方寧在等我，我要回去……”
回去？回她自己的位置，還是……隨對方回家去？
嚴沉的胸膛一起伏，看對方還在堅持, 于是閉了一下眼。桎梏住對方的身體，將她緩緩地從自己身上提了起來。
白色的紗裙緩緩離開黑色的西裝褲, 像是白霧緩緩吐出黑色的曜石。在身體分開的一瞬間，微涼的空氣偷溜進來，激起一片顫】栗。嚴沉皺了皺眉，仿佛感覺到一捧糖漿緩緩脫離自己的身體，然而無形的糖絲還粘在他的身上，以至于他的速度越來越慢，手臂的肌肉緊繃得像是墜了千斤的石頭。
終于，將唐乃放回副駕駛的位置上，他捏了一下眉心，這才緩緩降下車窗。
簡方寧沒有動，像是雨中筆直的一桿竹，她只是微微低頭。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在副駕駛位上還有些迷糊的唐乃，頓時縮了一下瞳孔。
她松了一口氣，然而又看到唐乃潮熱的面頰，微微擰了一下眉。
“江小姐。”
唐乃起身，含糊著舌頭叫了一聲：“簡方寧！”
然后就想打開車門，嚴沉按住她：“外面下著雨，你出去干什么？”
唐乃搖頭：“簡方寧在這里，我跟她走。”
嚴沉的眉心一壓，看著她聲音微沉：“你跟她去哪里，走在大街上淋雨嗎？”
簡方寧突然道：“我在這附近幫朋友忙。馬上就可以回去，我會送她回家。”
嚴沉瞇了瞇眼，和簡方寧倏然對視。
一高一低，一冷一靜，像是寸步不讓的狂風冷雨，沉默地撞出刺人的寒來。
還是唐乃打開車門，然后就被冷風激得“唔”了一聲。嚴沉瞬間回神，見她鐵了心要走，臉頰更加緊繃。他收回視線，后視鏡里映出逐漸變得冷凝的雙眼。
“江希漫，你通過我母親讓我陪你一天。現在一天剛過去了一半，你既然要走……今天也就到此為止了。”
唐乃知道這就是“不歡而散”了，于是她下車下得更快。
嚴沉的臉頰更加緊繃。
車門被關上，嚴沉下意識地回頭，看到唐乃留在副駕駛上的毯子，他剛想拿起來，就看到簡方寧擁著唐乃已經躲進了旁邊的建筑里。他的指尖一蜷，放回了方向盤上。
后視鏡里映出他壓低的嘴角。
事已至此，他還留在這里做什么？
油門一踩，車輛瞬間沖破了雨幕消失在了雨里。
唐乃的手腳還有點發軟，要不是被簡方寧扶著恐怕就會一屁股坐在地上。兩人進去的是一個小公司，簡方寧帶她坐在一樓的大廳內，給她擦了擦臉上的雨水，碰到她潮紅的臉頰，微微皺了一下眉。
熱度不對。
“頭暈嗎？”
唐乃點了一下頭，“只是一點點暈，是嚴沉的車里太熱，我的身上才會變熱的。”
簡方寧卻擰了一下眉：“他這一路上都沒有發現，你是在發燒嗎？”
唐乃還要解釋，系統突然出聲：
【你確實有點發熱。】
唐乃一愣。
【經過數據檢測，你的體溫達到了發燒的標準。經檢查，是你在嚴沉的辦公室里睡覺時，因為溫度太低所以著涼。】
唐乃恍然，原來那個時候就已經生病了嗎，可是她沒什么感覺啊。
【要不然你以為你在車里怎么會“化”得那么快。】
原來系先生一直都在，唐乃下意識地想問對方剛才的任務她完成得怎么樣，簡方寧卻倏然半蹲下來，將外套披在她的身上，道：“怎么不說話，是不是哪里難受？”
唐乃搖頭，馬上問：“你怎么在這里呀，還知道我就在車里。”
簡方寧勾了一下嘴角：“我的好朋友就在這里實習。因為電腦壞了，所以臨時叫我過來幫忙。”
她的“好朋友”正是袁晶。在畢業前被學校安排到這里實習，但對電腦不熟悉，導致電腦藍屏。對方雖然能賠得起，但到底怕影響畢業，于是趕趕緊把她這個“救兵”搬過來。
她剛幫完忙，就看到樓下嚴沉的車。
至于能知道唐乃在這里……“我之所以能知道你也在這里，因為早上他帶你離開的時候，我就記住了他的車牌號。”
簡方寧真的好細心。
唐乃抹去裙擺上的小水珠，看到這個公司的職員有意無意地看著自己，她趕緊道：“我不需要吃藥，我們先回家吧。”
她把“回家”說得十分順暢，簡方寧不自覺地彎了一下眼角，剛想讓她乖乖在這里待著，就聽到身后傳來高跟鞋快速敲擊地面的聲響。
“簡方寧！你不是說看見熟人了么，說跑下來就跑下來也不管我……我倒要看看你說的熟……”
話音未落，對方倏然一停。
梳著高馬尾單眼皮的女生突然止住了話，她站在在簡方寧的身邊，看著被簡方寧外套包裹得像是草莓塔蛋糕一樣的唐乃，慢慢地挑起眉梢。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眼前的這個人就是那個天天奴役簡方寧，穿衣洗漱都要別人伺候的江大小姐，江希漫吧……
怎么簡方寧找的人是她？剛才那么急就把她扔在樓上，一言不發就跑下來。她還以為是看到什么，沒想到竟然是去看江希漫？！
現在又不是在江希漫的家，簡方寧在外面都這么小心翼翼，一看就是被欺負慣了。
想到這里，女生忍不住皺了一下眉。
簡方寧看唐乃微微側頭看向旁邊，于是介紹：“這是我的好朋友，袁晶。這是……我的雇主，江希漫。”
唐乃的手被外套包裹，伸不出來，好在她的人設也不需要和別人問好，于是就低下頭故意不看對方。
袁晶的眼角一抽，也偏過了頭：“久仰大名，幸會。”
簡方寧一笑：“正好，袁晶，你幫我照顧她五分鐘，我出去買藥，馬上就回來。”
袁晶瞬間瞪大眼，什、什么？簡方寧這個愛受虐的打工人，不僅為了這個大小姐拋下自己不說，還要把她也搭進去？
天理何在啊！？
然而無論她怎么抵觸，簡方寧都扔下她轉身出了門，公司的大廳里只剩下她和江希漫大眼瞪小眼。她咳了一聲，即便再看江希漫不順眼，也不想讓好朋友失去這份工作，于是不情不愿地問：“你現在需要什么？”
唐乃沒什么想要的，但她此時覺得有些熱了，簡方寧的衣服把她包得不能動，偏偏她的手還有點沒力氣，于是她道：
“你能幫我把衣服脫掉嗎？”
艸……
袁晶的臉無聲地扭曲，早知道就江希漫恃寵生嬌、大小姐脾氣。穿衣服都要簡方寧幫忙，但她沒想到對方脫衣服都要人幫忙！別說豪門的大小姐了，古代的公主都沒這么嬌貴吧。她無奈一嘆，只好幫對方把外套脫下。
只是剛掀開衣領的一瞬間，就感覺像是剝開了層層疊疊的粽子皮，醇香的甜味兒就溢了出來，袁晶一頓，像是要甩開什么一樣，抽袖子的時候就用了點力。
一瞬間，唐乃被一帶，“唔”了一聲就倒在了她身上，袁晶也慌了一下，下意識地用手一接。
唐乃臉頰就軟軟地貼在了她的手心。
簡方寧拿藥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唐乃抱著她的外套，老實地坐在原地，而她的閨蜜袁晶卻是臉色漲紅，僵硬得像是門口的石柱子。她不由得失笑，“這是怎么了？臉這么紅，你也感冒了？”
袁晶不由得回避她的視線：“我這是冷……不是，熱的。你不用管我了，趕緊給她吃藥，然后回去吧。”
簡方寧挑了一下眉梢，沒說什么讓唐乃吃了藥。
“回去吧……咱們回家。”
簡方寧說。
————
嚴沉回到公司的時候，又遭到員工們的圍觀。只因為他遲到了。
眾所周知，嚴大總裁向來時間觀念很強，爭取將自己生命中的每一分都獻給事業。因此不要說是遲到，就連不留在公司里休息的時間都很少。
然而今天，他不僅卡著點上班，還在下午的時候遲到了。
嚴大總裁一身的冷寒的雨珠，面無表情地上了電梯。
剛才還繃著臉當做不存在的眾人瞬間吐出一口氣，像是螞蟻般聚了起來。
“怎么回事？嚴總竟然遲到？！我就說今天的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他剛才不是和江希漫出去吃飯了嗎？這頓飯怎么能吃那么長時間？”
“不僅是吃飯！我還看到兩個人中途急匆匆地離開了，他們肯定躲著人去約會了！”
“怪不得遲到了……原來是嚴總約會忘了時間啊。”
所有人瞇起眼，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
邱昂和李秘書眼看著嚴沉陰沉著臉進了辦公室，邱昂剛想說什么，嚴沉就停下腳步：“我現在不需要什么，沒有要緊的事不要打擾我。”
兩人一愣，面面相覷：“是。”
嚴沉先進入了會客室，一瞬間空氣中殘留的香氣涌入鼻端，他一頓，接著走到自己的辦公室。辦公室一如往常，昏暗幽靜。
只有休息室的門留有一條空隙，是他上午的時候忘記了關上。
此時，從這空隙里能看到寬大的床，還有落地窗前淅淅瀝瀝的雨滴。
寂靜得只剩下他的呼吸聲。
如果某個人堅持的話，也許今晚這里不會這么空曠……察覺到自己的偏離的思緒，嚴沉擰了擰眉。輕吐一口氣。他怎么會這么想，既然他對江希漫過敏，這就證明他和她注定相克。他也就有了拒絕這場婚事的理由，更何況江希漫中途回去，就代表現在沒有人能打擾他工作，他現在該將心思從無意義的事上收回來才對。
想到這里，強行讓自己的視線收回落在辦公桌上，但一坐在椅子上，辦公桌前殘留的香甜就更加直接地涌上他的鼻端，
而本來消失在唇齒間的甜意，此時仿佛被這香氣勾起，再度在唇】舌間游走肆虐起來。
他的眉心緊了緊，下意識地拿起杯子，泡了一杯咖啡。醇苦的咖啡被他一口抿下。然而其中的甜意卻鮮明地彰顯存在感，他一頓放下杯子。只一瞬間，手背就起了紅疹。
他一怔，下意識地看向杯子。這才想到這個杯子也可能被江希漫用過。
他放下杯子，熄滅的屏幕映出他晦暗的瞳孔。
雖然進入了自己的空間，然而每個他刻意忽視的細節都在不斷反撲，讓他想起。
手背上持續不斷地傳來麻癢，然而卻比中午的時候要好很多。他看著手背的紅色，那點紅在緩緩消褪，原來咖啡和糖混在一起，就能讓他的過敏癥狀減輕很多。
他倏然想到周知謹說過的治療方法——“脫敏”。（注）
要想脫敏就要不斷地接觸，所以他其實只要……
電腦一亮，他瞬間回神。
察覺到自己“可笑”的想法，他的眉心驟然一緊。
唐乃和簡方寧回到家后，已經到了傍晚。天色依舊陰沉，雨勢卻沒有變小。
唐乃被簡方寧圍在被子下面，因為吃了藥，她的狀態好了很多。再加上系統說她剛才的任務算完成了，因此難得很精神。
簡方寧給她擦著頭發，她看著對方道：“晚上了，你可以回家了。”
簡方寧看了看外面的大雨。沒說話。
其實今天是她在這里最后一天，母親的病已經好了，明天就可以上班。她本來想著好好與江希漫道別，但她今天還沒有來得及說，對方就要和那個未婚夫出去。
如果現在回去……
此時雷聲陣陣，驟然一個閃電撕裂空氣，外面發出噼啪的聲響，停電了。
唐乃一愣，是電路出了問題嗎？簡方寧皺了一下眉，拿出手機按了按：“我和母親說了，今晚不回去了。”
唐乃問：“我自己可以……”
簡方寧直接道：
“你想吃什么，我給你做。”
“停電了，還能做飯嗎？”
簡方寧一笑：“炒兩個小菜還是可以的。”
沒電了，屋內昏暗。唐乃就披著被子用手機照明，跟在簡方寧身后。看簡方寧打開冰箱，她想說什么，卻還是晚了。
簡方寧打開冰箱，頓時一愣。
里面是一個蛋糕。
唐乃的臉頰有些發紅，這蛋糕是她親手做的（一半）。桌上的烘焙書其實是她買的，本來想到簡方寧快走了，自己總讓對方做飯，還沒有讓對方嘗過自己做的飯，她有些羞愧。
但是做飯的話，她免不了就要碰火，于是想到簡方寧好像有些喜歡吃甜食，因為來別墅的時候對方總是帶著兩塊糖，然后還說不夠甜。
唐乃就選擇做一份蛋糕……好吧，為了不被烤箱化掉，她買了蛋糕胚，然后自己做了奶油，根據記憶做出了一份蛋糕。
好在她的手藝不錯，蛋糕雖然粗糙了一點，但上面的花紋還是能看出樣子的。
在給嚴沉挑禮物的那兩天，她也在忙這個，因此才睡眠不足，她覺得簡方寧應該會喜歡這個禮物。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她被允許送出去。
顯而易見，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是不會為雇員做蛋糕的，這么崩人設的事系統根本不允許。她只好將蛋糕藏在冰箱里。
沒想到今天就被簡方寧發現了。
簡方寧回過頭，挑著眉梢看著她。
她捏著手機，想了一個借口：“是我買回來準備吃的。”
系統沒有出來阻止她，唐乃松口氣。她找到了一點小“訣竅”：只要把送給別人的東西說成是買給自己的，就不算不符合人設了。
簡方寧看著上面歪歪扭扭的小花，還有“祝你工作順利”的字，點了一下頭：“哪里買的，這么好看？”
唐乃瞬間抬頭，忍不住翹了一點點嘴角，道：“我忘了……我吃不了，你和我一起吃吧。”
因為蛋糕店給了唐乃一包蠟燭，唐乃覺得不能浪費，就點燃了。
兩人借著微弱的燈光吃了兩塊蛋糕。香甜的氣息彌漫。唐乃雖然不愛吃甜食，但看著簡方寧慢慢品嘗的樣子，也吃了一小塊。
吃完這塊蛋糕，明天簡方寧就會走了。
她想到系統說過的原劇情，知道簡方寧離開別墅后，就會受到嚴沉的賞識，進入公司上班。
然后自己會用簡方寧母親在自己這里工作的事，屢次上嚴沉公司羞辱簡方寧。但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最重要的是簡方寧有了固定的工作，就能掙很多錢了。
她小聲道：“以后工作順利……我說我自己。”
然而她哪有什么工作……唐乃說得有些心虛。好在簡方寧沒有發現什么。
簡方寧的臉在燭光下有些柔和，低聲道：“你也覺得有一個工作很好？”
唐乃點頭：“當然，有工作就能掙很多錢。”
簡方寧若有所思，她笑了一下，“對，要更加努力才對。”
第二天一早，唐乃被鬧鈴吵醒，她一睜眼就嗅到空氣中熟悉的香氣，還以為簡方寧在樓下。洗漱過后迷迷糊糊地下樓，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樓下忙碌。
她一愣，慢慢地說：“方阿姨……”
方阿姨轉過頭，對她一笑：“江小姐，醒來了？快來吃飯。”
“簡方寧……”
“你找方寧啊，她今早說要給你做最后一次飯，然后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應該是去找工作去了，唐乃點頭。剩下的蛋糕還放在冰箱里，方阿姨并沒有扔，唐乃用叉子戳了戳，卻吃不下了。
【打起精神，你今天還有任務。】
唐乃深吸一口氣，“還要我去約嚴沉嗎？”
【不用。你只要去他的公司找他就可以，之前已經鋪墊好，現在一切都進入了正軌。接下來你只要繼續糾纏嚴沉，等他不耐煩地公開表示退婚，你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這個世界的任務雖然也不簡單，但是花費的時間不是很長。
唐乃點頭，她打起精神吃飯，然后匆忙地就去了嚴沉的公司。
和上一次相比，這一次前臺的小姑娘態度十分和善，聽唐乃說要找嚴沉，互相給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給邱昂打了個電話就道：“江小姐，電梯在那邊。”
唐乃一愣，她們不應該攔著她嗎，她如果上去了還要怎么完成任務啊。
不等她猶豫完，幾個小姑娘又接到了一個電話，她們先是笑著，接著一愣，有些猶豫地看了她一眼。
放下電話，又是為難又是心虛地道：“江、江小姐。我們嚴……不，是邱助理說嚴總他不在。”
唐乃露出生氣的表情，然后道：“那我就在這里等著他。”
她已經做出了胡攪蠻纏的樣子，只是前臺那幾個小姑娘很是善良，不計較她上次帶來的麻煩給她帶了一些點心。
前臺的幾個姑娘用眼神表示疑惑，昨天嚴總還好好的，怎么今天一早就變了臉色？
唐乃從早上等到中午，等到昏昏欲睡的時候，前臺沒忍住給邱昂打了一個電話。
邱昂端著茶，走到嚴沉的辦公室前，還沒敲門，就微微嘆口氣。其實他也不知道嚴總為什么這么快變了臉色，明明昨天還帶著江希漫出去吃飯，還因為約會而遲到，怎么今早就變了態度？
他接到前臺電話的時候，輕松地告訴對方江希漫來了，沒想到對方頭也不抬地說：“告訴她我不在。”
邱昂皺了皺眉，本來聽慣的推辭今天聽起來卻讓他有些錯愕。但對方是老板，他只得聽從指令，讓前臺傳達。
但他沒想到的是，江希漫竟然等了這么長時間，以至于前臺的小姑娘都求著他幫忙傳達。
邱昂想到上一次江希漫等了一個中午的樣子，眉心緊了緊。
他敲響了嚴沉的辦公室門。
此時的嚴沉頭也沒抬：“不是告訴過你，沒有要事不用進來么？”
邱昂深吸一口氣，道：“江小姐在樓下等您一個上午了。”
嚴沉一頓，握著鋼筆的手像是被水泥澆筑，停在了那里。
片刻，他移動了一下視線：“讓她回去。”
“可是……”
嚴沉放下鋼筆，像是堅持著什么，緩緩抬眼：“告訴她，昨天的承諾我已經履行了，以后我不會給她第二次機會。”
邱昂欲言又止，最后只好一嘆。“好的。”
邱昂走后，嚴沉捏了捏眉心。桌上的杯子已經被放在了柜子里，就這樣吧，昨天的迷惑和混亂都到此為止。
他只不過是讓一切回到正軌而已。
邱昂走下樓，看到唐乃撐著下巴在等，看到他的一瞬間就直起了身體。
這讓他準備好的話瞬間說不出，他定了定神，道：“嚴總出差了，可能下午才會回來。您……還沒吃午餐了呢吧，我帶您去對面，還是送您回去？”
唐乃搖了一下頭，昨天嚴沉那么生氣，當然不會見她。她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只是她很奇怪，為什么她等了這么久，簡方寧沒有在這里出現呢，對方不應該來這里上班嗎？
還是因為找工作還沒有到這家公司呢？
唐乃猶豫地看著手機，突然屏幕一亮，有人給她發了信息。她一點開不由得一愣。
是顧琢聲。
“你現在在哪里？”
片刻，對方又補充：“我沒什么事，就是想問問……昨天我和你說的事，你考慮好了嗎？如果不方便的話，我去你那里取也是可以的。”
第099章 現代的未婚妻（十四）
顧琢聲剛結束了一場直播, 剛才彈幕上有觀眾問他今天早上不應該休息嗎，怎么突然心血來潮地直播？
“今天這么勤快？是不是晚上要偷懶啊？”
“這兩天笙哥勤快得不像話，昨天情人節他在微博上說出去吃個飯, 回來后竟然從大中午直播到晚上, 像是打了雞血一樣。”
“你以為笙哥這個名字白起的么, 別人和對象出去過情人節, 他卻要留在家里直播，能不窩火么。”
“‘祝顧笙’的命！你看他一早上就這么敬業, 沒準昨天看見誰出去約會，就被刺激到了。”
顧琢聲“嘖”了一聲, 反正也是計劃之外的直播, 他干脆提前結束, 癱在沙發里抓了抓頭發。
什么叫“注孤生”？
他是將心思都放在事業上好不好？
再說了情人節有什么好過的，不就是吃吃飯、逛逛街嗎？況且昨天的嚴沉和江希漫吃飯, 也不過就是坐在飯桌兩邊，恨不得離得八丈遠, 哪有過情人節的樣子。而且逛街……
顧琢聲的眉心動了動, 逛街……以他們兩個那個僵硬得氣氛, 他們兩個怎么可能出去閑逛, 肯定是吃了飯就分道揚鑣啊。
他如此想著，眉頭就松了些許。
只是剛放松下來, 手機就是一震，他收到了周知謹的一條短信。
“以后如果再聚會，不要點帶糖食物。”
顧琢聲隨意地回：“你管我吃什么。周醫生怕我血糖高嗎？”
“嚴沉對糖分過敏。如果他倒在餐廳，會給別人帶來麻煩。”
顧琢聲又是驚訝又是失笑, 糖分過敏？他怎么不知道嚴沉什么時候多了這么個毛病？不過一想到自己最近一聞到江希漫身上的香水味就打噴嚏的毛病，也就理解了。
有時候毛病就來得這么莫名其妙。
“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中午他到醫院檢查。”
不等顧琢聲回話, 又加了一句：“和江希漫。”
看到前一句顧琢聲不以為意，看到后來補充的這一句，他瞬間就坐直了身體，差點把手機也扔了出去：
“江希漫？！她怎么會在醫院？”
“江希漫讓嚴沉陪她一天，兩個人在一起理所當然，你忘了嗎？”
可是他們兩個不應該吃完飯就分開了嗎，怎么又到了醫院？顧琢聲抓了一把頭發，纖細的發絲落在指尖，他繃緊臉頰問：“那你昨天怎么不告訴我？！！”
“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這么激動，是因為什么？”
顧琢聲的指尖一僵，他死死盯著最后幾個字，似乎能看到周知謹眼睛后沉著而又銳利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氣回：“只不過是想看嚴沉的笑話罷了，你讓我缺了這個機會，我當然會生氣。”
“是么。”
周大醫生不咸不淡地回。
顧琢聲陷進柔軟的沙發里，此時也顧不得許多，問了嚴沉到達、離開的時間，算了算。這兩個人除了用餐之外，還有很長的獨處時間。
這么說這兩個人在他走后并沒有分開？
算了算時間，肯定超過“兩個小時”了，
顧琢聲不知不覺越來越焦躁，指尖也不自覺地滑到江希漫的頭像上，然后渾噩地開始打字：
“你在哪里？”
打完，這才意識到自己話語里的直接和冒昧，他趕緊咳了一聲，找了個借口解釋：
“……如果考慮好了，我可以親自去取。”
他覺得自己這個借……開場白十分自然，且提議也十分紳士，比嚴沉和周知謹還要貼心，江希漫沒有理由拒絕。
對方回：“在嚴沉的公司。”
顧琢聲的眼角頓時一抽。
唐乃看著手機，回復顧琢聲的第一句。
看他提起自己的懷表，唐乃愣了一下。她覺得這個懷表如果賣給對方就算是占便宜了，系先生沒有說什么，那她應該可以留下來。
于是她回：“我不想賣了。”
對方幾乎是瞬間就回復：“……怎么突然就不賣了？你是不是把它給嚴沉了？”
唐乃剛想回沒有，系統就道：【不用理他。你今天的任務完成了，可以回去了。按照原劇情，江希漫幾次在嚴沉那邊受挫，因此被傳出與嚴沉情感有變、婚姻不合。于是她收買媒體，發出自己與嚴沉的同框照，向所有人澄清，也向嚴沉施壓。卻沒想到會引起嚴沉更加強烈的厭惡。嚴沉徹底將江希曼的所有聯系方式拉黑，再不許她靠近公司一步——所以明天你只要在家里聯系媒體就可以了。】
許是今天的任務完成得十分順利，系統的聲音也很輕松。
唐乃點頭，她左看右看，還沒看到簡方寧過來。是不是找不到這里啊，唐乃向外走了走。
邱昂看她擰著眉慢慢走出去，欲言又止。最后只好一嘆。
唐乃拿出手機，指尖在簡方寧的頭像上猶豫了一下。但是她現在是壓榨打工人的壞女人，是不能關心對方的。
“系先生，簡方寧為什么沒有來呢？”
【按理來說女主那邊不會出問題。也許……她早就上去了？】
可是她來得也很早啊。
唐乃只好在路邊等了一會，只是太陽像是拖著火球的烏龜，慢吞吞地向南，唐乃抬起手，手臂有些發軟了。
她嘆口氣，決定先回公司看看，就聽到一陣轟鳴聲。
這聲音并不十分地響，卻仿佛能聽出焦急。她一轉頭，就看到一輛黑色的機車由遠及近，像是在路上飛射的黑刃，劃破蒸騰的熱氣而來，然后又像是突然插】入不存在的墻面，猛然急停在她的面前。
她一愣，不由得后退幾步。
對方支起長腿，摘下頭盔，微長的發絲散亂下來。那人皺著眉看著她：
“你剛從嚴沉的公司里出來？”
是顧琢聲。
唐乃下意識地看向身后的公司，道：“是。你來找他的嗎？”
“誰沒事找他？我來找你！”顧琢聲“嘖”了一聲，他干脆拔了鑰匙下車。許是因為外面的風不小，江希漫身上隱隱的香氣還沒飄到他這邊來。顧琢聲眸光一閃，微微傾身更加靠近她一點。
那一點氣息若有似無地散在空氣中，在刺激和消失的臨界點，讓他在她的腳尖前堪堪停了下來。
“我想問，你把要給我的禮物，給他了？”
唐乃瞪大眼，看對方微微低著頭，怒氣沖沖的樣子，才想到對方是在說那個古董懷表。可是她沒打算賣給他啊。她搖了一下頭：“我沒給他，我打算自己留著。”
顧琢聲立著的眉毛倏然松了下來，他偏過頭不動聲色地勾了一下嘴角，咳了一聲嘀咕道：“留著也行，反正不給嚴沉就行。”
回過頭，看她額上帶汗，不由得問：“你又是打車過來的？”
唐乃點頭。
“那嚴沉就沒讓助理送送你？”
唐乃道：“我可以自己回去。”
顧琢聲“嘖”了一聲，他看著自己的把手上掛著的包，咳了咳：“沒想到江小姐對出行工具這么不挑……正好，我也想回去了，你要是不怕的話，敢不敢坐我的車？”
說著，把包遞給她，低聲道：“我帶了多余的頭盔，我可提前說明啊……這可不是新買的，是我從倉庫里找到的。”
唐乃的手臂被頭盔的重量墜得一低，上面一點灰塵都沒有。她又小心地還了回去：“我暫時還不想回去。我在等人。”
顧琢聲面色一變：“等人？等誰？等嚴沉！？”
唐乃搖頭，道：“簡方寧。”
顧琢聲頓時沉默，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如果對方說要等嚴沉，他可能會嘲諷，畢竟嚴沉那家伙有什么可等的。但是對方說要等簡方寧……
想起上次在餐廳里碰到的那個十分維護江希漫的女侍應生，他的眼角就忍不住一抽，頓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唐乃看了一眼手機，發現簡方寧發了一條新的朋友圈，圖片上是一個電腦，配文只有兩個字：“開始”。
原來是已經開始工作了。唐乃松了一口氣。
她道：“不用等了，她現在很忙。”
哪有雇主等待雇員的，就一會兒都離不了么？顧琢聲焦躁地拋了拋包袱，看唐乃放下手機，趕緊將頭盔拿出來：
“正好，我直接帶你回去。”
說完，不等唐乃說話，就將頭盔給她戴上。
唐乃“唔”了一聲，還沒等說什么，就被顧琢聲拉到了機車上。黑色的機車像是夜色下起伏的山巒，白色的長裙覆了上去，像是覆蓋上一層輕柔的云。
顧琢聲低頭一看，嘴角不易察覺地一勾，油門一踩，機車瞬間在熱浪中沖出一道黑影，消失在公司前。
此時，公司內的嚴沉正面無表情地讓李冬玲出去。
李冬玲之前接到了邱昂的電話，說已經將江希漫勸走了。想到江希漫等了一個上午蔫噠噠地回去，和昨天神采奕奕地跟在嚴沉身后的模樣形成鮮明的對比，她就有些不舒服。
好吧，也不是沒見過江希漫被嚴總趕跑過，甚至有時候邱昂不在，她會親自下去應付。但是、但是最近不一樣，江小姐那么執著，如果嚴總真的不在意的話，昨天又為什么還答應對方呢，又怎么會因為約會遲到呢？
明明昨天還好好的，怎么今天就變了樣子？
她猜不透這兩個人，只能向“好”的方向猜，也許……這兩個人是吵架了呢？
于是她趁著報告的時候，問：“嚴總，是不是……該派個司機送一下江小姐啊。”
嚴沉道：“她自己能回去。”
李冬玲小聲道：“讓她等了那么長時間，就讓她自己回去……”
嚴沉道：“和公司無關的事不需要在我的辦公室說。”
李冬玲欲言又止，嚴沉皺眉看了她一眼。
李冬玲只好嘆口氣，自行出去。
辦公室的門一關，嚴沉卻沒有繼續工作，他將視線從電腦前抽離，瞬間一靠捏了捏眉心。
現在的時間顯示，已經是中午。想到有個人真的等了自己一上午，他就皺了一下眉。本來習慣麻木的胃，此時卻像是有火燒了上來，他抿了一大口咖啡，剛吞進喉嚨，就微微一頓。
本來適應的醇苦，今天卻總覺得……太苦了一些，好像差了一點甜意中和。
他擰了一下眉，剛這么想，就似乎嗅到辦公桌前殘留的甜香。然而他確認桌子已經被李冬玲仔仔細細地清潔過了。他壓了一下眉宇，選擇來到落地窗前。
日光透過玻璃，落在他的眉宇。在近乎刺目的光斑上，反而透出霜寒的白來。
他雙手插兜，擰了一下眉。
這個時候，江希漫應該已經走了吧……任誰等了一上午，都不可能會沒有怨懟。也許在他的強硬態度下，她自然就會放棄，到時候一切就都會回到正軌。
如此想著，嘴角卻微微向下壓。
倏然，眼角瞄到公司前一輛黑色機車飛馳而過，車后的白裙飄起，像是深夜海面上動蕩的浪花。
他的眸光一動，再想仔細看去，機車已經行遠。
他皺了一下眉，心口再度一痛。莫名的不安讓他握緊拳頭，仿佛有什么隨著指尖的陽光在一點一點地溜走……
顧琢聲帶著唐乃飛馳，潮熱的風撞在頭盔上，激起陣陣動蕩。他緊緊握著把手，第一次將車速降了下來。
他可不是顧忌著什么，他只是第一次載人，不適應而已。
顧琢聲這么想著，然而本來是征服速度的路此時仿佛失去了追逐意義，在蒸騰的熱氣中，被抽長成一條沒有盡頭的道路。
他已經顧不得這條路到底通向哪里，只感覺自己背著一團云，又像是一陣風，每一次拐彎、加速與減速，都讓對方輕輕地貼靠了上來。即便隔著兩層衣料，他也感覺后背一軟，仿佛墜在云端里，微微一動就能陷了進去。
怎么會有人這么軟……沒骨頭的嗎？
失神的時候，對方倏然靠近，似乎是說了什么。但是顧琢聲沒有聽清楚，對方就靠得更近，他握著把手的手不自覺地出了汗。
倏然，對方小心地戳了一下他的肩膀，只一瞬間，他就像是被通了電，瞬間打了一個激靈。猛地回神，這才發現自己走錯了路，車身一晃，身后的江希漫瞬間就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顧琢聲的瞳孔一縮，差點在路上劃出個彎。他咬著牙干脆找個空曠的地方停了下來。機車嗡鳴一聲，停在了半山腰。
他喘著粗氣，回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竟然開到了經常參加競速比賽的地方。這里在郊區，一低頭就能看到整個城市，山風拂過路邊的叢林，發出海浪般的聲響。
他的耳后有些燥熱，干脆摘下頭盔，山風掀開他的劉海，耳飾在發絲間忽明忽滅。
唐乃也要下來，卻被他桎梏住腰，留在了機車上。
顧琢聲的臉頰發紅：“我走錯路了，你剛才怎么沒提醒我？”
唐乃的聲音悶在頭盔里，甕聲甕氣：“我說了，你沒聽見。”
顧琢聲想起，對方確實說了，還戳了他一下，但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這上面……
他焦躁而又羞愧地抓了一下頭發，選擇轉移話題。看唐乃還沒有摘下頭盔，就問：“你不熱嗎？說話都要戴著頭盔。”
唐乃道：“很熱，我有點沒力氣了。”
他想到她似乎對溫度很敏感，暗道真是被伺候慣了的大小姐，于是幫她把頭盔摘下來。對方乖乖地低著頭，厚重頭盔緩緩地離開她的身體，長發一點點地泄了出來。
唐乃小小地喘了口氣，抬頭看他。
山風襲來，此時掀起她的裙擺，揚起她的發絲，如同熱浪一般悉數撞在他的腿上、掃過他的腰腹。明明是輕飄飄的重量，卻撞得顧琢聲的胸膛翻涌，差點后退幾步。
他倏然亂了呼吸，這才發現，她的臉頰也是暈紅的，發絲粘在額頭上，鼻尖還掛著汗。
眼睛濕漉漉的，嘴巴也帶著水潤，像是剛從蒸籠里被人捧出冒著香氣的糕點。
他不由得屏住呼吸，視線落在她的唇瓣上。因為怕熱，微微開著一條縫隙，像是隨時能溢出甜蜜的糖心。
他的喉嚨一動，不自覺地靠近。
山風迷了他的眼睛，于是他選擇將雙手緩緩落在她的兩側，將她困在機車和自己的方寸之間。
唐乃看著他問：“你還是要親我嗎？”
顧琢聲一頓，看著她澄澈的眼睛，對方的長睫一顫，就有水珠落了下來，隨風就飄走了。
他的眸光一暗，啞聲說：“是，我就是要親你。”
說完，微微低下頭去。
第100章 現代的未婚妻（十五）
顧琢聲靠近唐乃。
他屏著呼吸, 欺壓著對方的空間，不給對方反應的時間，瞬間就壓了下去。
然而他的唇峰剛碰到她的唇瓣, 只聽身后傳來一聲鳴笛, 如同驚雷落地, 他的脊椎瞬間一麻, 慌亂之下臉頰一偏，唇瓣就落在了對方的唇角上。
他一愣, 氣息瞬間一泄。清甜的香氣就涌入口中，他猛地就站直了身體, 不住地打起了噴嚏。
此時身后的車子這才慢吞吞地駛過, 他好不容易止住了噴嚏, 再一回頭就看到唐乃后知后覺地捂住了嘴巴。
對方瞪大了眼，驚訝地看著他。
他的臉頰瞬間漲紅。
反應過來后頓時不敢看對方的眼睛, 他剛才確實是沖動，但也沒到完全失去理智的地步, 只是此時此刻他根本理不清自己的思緒。只好煩躁地抓著發絲。
“我……你……我確實是親你了。你想說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 我、我不躲著。”
唐乃放下手, 道：“沒事, 你沒有親到。”
顧琢聲的眼角一抽，他都這么沖動了, 還沒有親到，簡直對不起自己剛才的那點沖動！從自己貼過去再到起來，有沒有三秒？他怎么就和這個數字杠上了呢？
如果不是后面突然來了個車，如果不是他對她的氣息過敏……
顧琢聲深吸一口氣, 道：“確、確實沒有親到。所以……你不生我的氣吧？”
唐乃搖頭，他都生病了她還要生什么氣呢？但是她要著重強調：“那你以后不能再親我了。”
顧琢聲一頓, 一只手勾著頭盔，無意識地在自己腿上撞了撞：“如果我親了……會怎么樣？”
唐乃想了想，她確實不知道該怎么樣，難道要打人嗎？她唯一會做的，就是使喚人吧。
于是她用力地皺起眉，道：“那你就要什么都聽我的話，我讓你干什么你就要干什么。像是……簡方寧一樣，衣食住行你都要幫我，直到我不生氣為止。”
顧琢聲的喉結一滾，衣食住行都要幫嗎？這他娘的到底是懲罰還是……簡方寧就是過這樣的日子？怪不得那天那么囂張……
他咳了一聲：“這么嚴重的懲罰。”
唐乃點頭，給他比了比距離：“如果不想被我欺負的話，以后你不能靠得這么近了。”
他看著她的一只手按在唇瓣上，挺翹的唇瓣陷下去一個小小的坑，倏然想起在倉促之間唇峰碰到的綿軟，眸色不由得又暗了下去。
欺負？哪有這么欺負的。
山風倏然又起，他瞬間回神，偏過頭胡亂地點著頭。
兩個人一路沉默。
唐乃到了家后，方阿姨正好做完了飯，看見她回來松了一口氣：“江小姐，我還以為您不回來了呢。餓了吧，趕緊吃飯。”
吃完飯后，方阿姨又看著她吃了藥。
對她笑著道：“方寧讓我監督您吃藥，吃了藥就好好休息。”
唐乃知道簡方寧現在在公司里上班，只要掙了大錢方阿姨就不用在這里工作了。也許和方阿姨相處的時間也不剩下多少了，她輕輕地“嗯”了一聲。
本來吃過了藥唐乃有些昏昏欲睡，但是她躺在被褥里，還很精神。
剛才她不僅順利完成了任務，還沒有讓顧琢聲親到自己，她覺得自己十分地厲害。只是這一次系統卻十分反常地沒有上線夸她。
唐乃小聲地問：“系先生，是不是劇情又出現了什么變化啊，你剛才怎么一直沒有出聲呢？”
【……沒有。】
系統回答她兩個字，然而這兩個字像是數據短路一個一個地從程序里蹦出來的一樣。對方接著又道：
【你今天做得很好。以后也要這么拒絕別人。不要讓他們靠近你的嘴巴！】
唐乃點頭，道：“我會保持距離的。”
她又問：“今天顧琢聲突然出現，會影響劇情嗎？我以后用不用躲著他呢。”
【不會影響。】
系統沉默了一下回答，然后平淡地道：【就算他每次突然出現，但也構成不了什么威脅。我們能通過修改個人體質來糾正劇情，男主都在我們的掌控之中，更何況一個男配。他這次不就是因為氣息過敏而失敗了么？】
唐乃問：“他也過敏嗎？”
系統趕緊道：【一些小毛病而已。總之，在我們的控制下……肯定不會出現問題的。】
說到最后一句，聲音開始變得微微波動，像是強調又像是安慰自己。
唐乃松了一口氣。
“那我就等著明天做任務了。”
提到任務，系統似乎來了精神。
【對，你好好休息。只要明天聯系媒體，就能讓嚴沉對你的惡感增長一大截，咱們的任務就快完成了。】
唐乃點頭。
與此同時，顧琢聲的機車停在門口。
他摘下頭盔，剛想離開，轉身就看到掛在把手上的另一個頭盔。和他的頭盔相差無幾的樣式，此時卻像是有了別樣的意味。
他“嘖”了一聲，干脆將這個頭盔也帶了回去。
下午的一點，是他固定的直播時間。
只是今天他晚了半個小時。打開直播軟件，彈幕上的粉絲都瘋狂刷屏在讓他道歉，還有的調侃他這兩天要么勤快得不像話，要么就是全程遲到失神，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情況。
顧琢聲頓了一下道：“沒有，就是騎車出去轉了一圈。看到……山上的云挺漂亮，忘了時間而已。”
粉絲們遷就他，明明聽出他語氣的遲疑，也就讓他這么糊弄了回去。
顧琢聲微微吸了一口氣，拿起桌邊的水就想壓下喉口的熱意。然而冰涼的液體進入口中，仿佛有縷甜香也鉆入了唇齒間。他先是皺眉看了一眼杯子，接著突然想到了什么臉頰一紅。
總不會是……沾上了味道吧。
會有人的嘴巴是甜的嗎？
想到對方唇瓣上的水潤，他不自覺地抿了一下唇上的水珠。察覺到自己剛才的失神，他焦躁地抓了一下頭發，干脆選擇打開游戲轉移注意力。
“今天下午到半夜，我完整地直播，大家想看什么在彈幕上都可以說。”
粉絲們歡呼，紛紛夸獎他勤奮屬性大爆發，也有人關心他這么一直直播，會不會身體受不住。
顧琢聲無所謂，他現在根本不想閑下來。因為他一閑下來就怕自己思考……他有種感覺，一旦他想明白了自己白天為什么沖動，他就完了。
看他今天這么配合，粉絲們使壞，讓他玩一款文字角色扮演游戲，粉絲們都簡稱其為“綠光游戲”。
他隨意地打開游戲，看著游戲界面上的霸總男主、醫生男二，內心一動，突然問：
“你們說，這個游戲里，總裁是男主，醫生是男二，那么如果有第三個男性朋友呢，算什么？”
彈幕為他的腦洞大開感到好笑，紛紛回：
“男三唄。”
“算配角，主角的背景板、劇情的墊腳石。”
“算他路人甲啊。”
顧琢聲“嘖”了一聲，他一個大up主，網上不露臉的男神，現實生活中肆意自由的小開，竟然算是路人甲？！
他又趕緊問：“那如果，我是說如果……這個男三和女主角單獨出去約會，又親……差點親上了，又算什么？”
“……算男小三。”
小、小三？！
顧琢聲差點把鼠標捏碎。他雖然個性散漫、叛逆了點，但也算是長在紅旗下的大好青年，怎么會成了一個別人感情生活的破壞者？
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瞎說什么？
“不是，我……男三怎么就成了男小三了？他都快和女主親上了，男一號和女一號一點感情基礎都沒有，憑什么就算他是感情破壞者啊？我看那個男主才是多余的！”
他說得義憤填膺，彈幕都在笑他為了腦補出的劇情還認真上了。
顧琢聲十分認真：“這關系到原則問題，你們不能擅自給人下定義！萬一有哪個受困感情問題的男青年認真了，走、走上了歧路該怎么辦？”
然而他越是認真，粉絲們就笑得越大聲。除了越來越多的調侃之外，還真有人認真回答他：“那就看誰更厲害誰就當男主唄，反正不被喜歡的才是感情的多余者。”
顧琢聲一愣，對啊，他這么厲害怎么可能是男三，他肯定是男一號！所以江希漫她……
內心在浮現這個名字的一瞬，他就不由得眸光一閃。他……剛剛是在想什么？他想把嚴沉從江希漫身邊擠出去？他、他和江希漫又沒有什么關系，為什么要想和嚴沉比一比？
顧琢聲的眸光閃爍，指尖在鍵盤上蜷了蜷。落在屏幕上的目光有些發直。
他和江希漫……只不過是互相看不順眼，朋友與朋友未婚妻的關系。
只不過是吃過一次飯，差點親了兩次嘴的關系。
所以，看不順眼，會想要吻對方的唇嗎？
形同陌路，會因為對方的靠近幾天都回不過神嗎？
所以他到底想和她達成什么關系？
顧琢聲的呼吸開始變了，他一個自詡看遍各種情感故事的情感大師，難道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是想不明白還是不敢想？
承認吧，顧琢聲，你完了。
想通這一點，顧琢聲只覺得有電流順著指尖爬上大腦，在他的腦海里轟然炸成了煙花。他向后一靠，像是投降了般，指尖無力地從鍵盤上落下來。
此彈幕上看他的手脫離了鏡頭，都在發問號。
顧琢聲深吸一口氣，啞聲道：“觀眾朋友們，今天的直播到此為止。主播臨時有事……無法直播了。改日直播道歉。”
說完，他也顧不得許多，關閉了直播軟件。
熱鬧的房間霎時間只能聽得到他的呼吸聲，他用手蓋住眼睛，不住地呢喃。
“我完了，我完了……”
唐乃睡到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聽到手機的聲響。
她揉了揉眼睛，接了電話。
“喂？”
對方沒有說話，只有一時重一時輕的呼吸聲，然后突然問：
“你就非選嚴沉不可嗎？”
唐乃一愣，是顧琢聲。
他這么晚了打電話過來，是因為知道了白天她找嚴沉，給嚴沉帶來麻煩的事，所以幫嚴沉打抱不平的嗎？
可是她現在是知錯犯錯，不能后悔的。
她低聲道：“是呀，所以你說什么我都不會放棄的。”
那邊“嘖”了一聲，似乎又傳來抓頭發的聲音，然后道：“其實吧……嚴沉也沒多么好，你就是被他的表象一時迷惑。比他還好的男人多得是……比如說……反正就是有很多，你考慮考慮……別人不行嗎？”
這是在委婉勸她嗎？
唐乃忍住困意，小聲說：“可是我只能選他啊。”
那頭一頓，壓抑的聲音像是在咬牙，“那怎么樣你才能不選他？”
除非……唐乃想了想，像是上個世界一樣，劇情全變了。但是她是不能和顧琢聲說的，只好道：
“很難的……”
對方倏然掛斷了電話。
唐乃看了看手機，剛想睡下，微信又發來了消息。
顧琢聲發來了一張照片。照片里是一個別墅前站著三個小男孩。一個不茍言笑，一個挑著眉梢壞笑，一個瞇著眼微笑。
三個男孩都是唇紅齒白，一時間分不清誰是誰。
“你再仔細看看，嚴沉從小就很一般啊。”
接著，對方又發來幾張新聞圖，都是他們三個人參加酒會的合照。無一例外顧琢聲都站在中間。
“長大了也是這樣，站在我……別人身邊，要是鏡頭不給他特寫，放在人堆里根本就找不出來。當初你眼光不好，現在你再看看呢？”
唐乃揉著眼睛，快要沒有思維打字了。只能慢慢地回：“我看完了，我好困，我要睡覺了。”
“別啊！”
顧琢聲著急地發來語音，“江希漫你看完了就一點感想沒有嗎？你就沒有覺得……還有人比嚴沉更帥嗎？”
在唐乃眼里，這張照片的三個人都是一樣的。
“都一樣啊……”
“怎么能一樣？你總得、總得有個傾向吧……”
唐乃已經睜不開眼了，顧琢聲聽出她嗓子里的含糊，于是壓低聲音問：
“你要是分不出來，一個一個地看。先看我，你覺得……我帥嗎？”
唐乃閉著眼，甕聲甕氣地說：“你很帥……”
話音未落，對方就撂了電話。
不是要一個一個地看嗎？怎么突然就掛斷了？唐乃愣了一下，實在抵擋不住困意，很快就墜入黑甜的夢里。
此時在城市的另一邊。
顧琢聲看著手機，得意地勾著嘴角。
三個人里，江希漫就“只”認為他帥，這說明什么？說明她眼光超好，他們兩個是天生一對！
他倏然想到第一次和對方吃飯時自己察覺到對她的香水過敏，還想著自己和她天生相克的話，此時此刻恨不得穿回去給自己一個嘴巴子。
“呸呸呸。”
他決定收回這句話，他和江希漫實在是不能再相配了。
夜半，周知謹發現有陌生又熟悉的頭像在自己的好友列表，仔細一看原來是顧琢聲。
對方本來的頭像本來是一個穿著皮衣的耍酷形象，然而今天卻換成了挑眉壞笑的童年照。
這人很少換頭像，還發了一條朋友圈，雖然發的也只是一個笑臉。
一刷新，又發了十來條評論，全都是笑臉。
不知道這家伙發什么瘋，周知謹搖了搖頭，剛想退出，卻不知怎的，看著對方發的這些笑臉，莫名覺得刺眼。
帶著一點得意與挑釁，好想讓人沖進屏幕里把對方揪出來打一頓。
他“嘖”了一聲，問嚴沉：“顧琢聲突然發瘋，他看起來精神有問題。”
嚴沉放下咖啡，看著落地窗外的夜色，只看了一眼就移開視線。
不值一提的小事，他沒有心情關心。
第二天一早，唐乃找到了媒體，將照片發給了對方。今天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即便這是“加急件”，消息傳到了嚴沉的耳里也兩三天。一早嚴沉來到公司的時候，所有人面色古怪，李秘書和邱昂敲門了好幾次，給他倒茶，說天熱讓他壓壓火。
他只當這些手下做錯了什么事，提前給他打預防針。
直到他父親打來電話。
他皺眉接起，對方道：“我都看了報紙了，既然你已經接受她了，這婚事就提前辦了吧。”
嚴沉一愣，他不動聲色地道：“我暫時有事，這事一會再說。”
放下手機，他讓李秘書把報紙送上來，李秘書欲言又止：“嚴總，我再給您倒杯茶吧。”
嚴沉看了她一眼，她趕緊把報紙送上來。
他展開一看，幾乎占據整個版面，都是他和江希漫單獨相處的照片，以及江希漫屢次進出公司的個人照。上面到標題十分夸張：“嚴沉與江家大小姐感情甚篤、約會數次，豪門好事將近？”
他眉頭一皺，看著報紙不說話。
李秘書小聲地問：“總裁？”
此時，嚴父的電話再次打了過來，對方蒼老的聲音帶著都在掌握之中的篤定：“我給了你十分鐘到時間，想好什么理由了嗎？無論你說什么，你的行為已經暴露了你的心思——你之前和江希漫出去吃飯，還因為她遲到的事員工已經告訴我了。既然你也愿意，你還有什么理由抗拒這段婚姻？”
愿意？
嚴沉猛然握緊了鋼筆。冷硬的材質硌著他的掌心，他垂眸看著報紙。
兩人出入餐廳，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眉頭竟然你是松著的。在十分刁鉆的監控視角，還能看到他垂眸盯著她的頭頂，雖然看不清神色，但放松的肩頸、自在的手臂都告訴別人，他并不像自己說過的那般抵觸。
他不自覺摩擦著鋼筆，指腹下逐漸升高的溫度讓他想起她柔軟的臉頰貼在這上面的模樣。
嚴沉的心口不自然的一跳，他瞬間回神，意識到若是再深想會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事情發生。
在他的字典里，不能有“不受控制”的字眼存在。
于是放下鋼筆，沉聲道：“我想要做什么，不需要理由。即便是面對您。”
嚴父驟然失語。
唐乃在網上也搜到了自己發過的那些照片。嚴沉這個時候一定看到了。
系統的聲音半是松了一口氣，半是得意：【這兩天顧琢聲也沒有再出現，任務也完成得十分順利。我就說一切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你現在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一半了，等嚴沉發現再拉黑你，這個任務就徹底完成了。】
這個任務很簡單，唐乃只需要在家里等著就好。她點了一下頭，休息了幾天更有精神了：
“那我接下來還要做什么任務呢？”
【接下來……更簡單了。在原劇情里，江希漫被拉黑后惱羞成怒，于是不管不顧大鬧公司。在公司里看到工作的簡方寧，對方雖然沒有學歷，但精通多種工作本領，深受公司眾人的信任。于是江希漫嫉妒心作祟，屢次欺負簡方寧。最后被人曝光在網上，徹底被嚴沉退婚，逃回b市。】
唐乃算了算時間，離徹底離開的時間不遠了。
想到最近都沒有看到簡方寧，很快就能光明正大地看到對方了，她有點開心。但又想到還要欺負對方，不由得擰起了眉頭。
要怎么欺負呢？
讓對方再給她做頓飯好不好？
這么想著，手機突然一震，她拿起來一看不由得一愣。
是嚴沉。
對方不該把她拉黑了嗎，怎么又打電話過來了呢？
她接起，問：“你找我什么事？”
“江希漫。”
對方的聲音有些沙啞，像是在壓抑著什么疼痛，一字一頓：
“我向江家退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