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古代的小舞姬(十六)
唐乃讓開門, 讓寒蟬進來。
寒蟬一進屋,先沒有如往常一般放下水盆,而是先看了一眼床鋪。
唐乃剛起床, 即便是很普通的有些褶皺的被褥, 卻似乎還能被他看出兩個人躺過的痕跡來。
他不動聲色地瞇了瞇眼。
將水盆放下, 他問:“昨夜……睡得好嗎?”
唐乃愣了一下點頭:“很好呀, 有你在旁邊就不冷了。”
話音剛落,就看到寒蟬瞇著眼看著自己, 眼底有她看不清的神色,唐乃馬上就道:“是不是我的腳涼到你了……那下次, 我就不找你了。”
寒蟬先是復雜地動了一下眉梢, 再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一下嘴角, “那最好。”
說著,先深吸一口氣:“我先伺、伺候你洗漱吧。”
他從未伺候過人, 因此這兩個字也說得十分艱難。
其實“寒蟬”就是乘風。
他今早趁著寒蟬不在,特意易容成對方的模樣接近白盈穗, 就是為了能探聽到消息。說到易容術, 普天之下他能擔第一, 無人敢擔第二。
縮骨、變臉無一不精。莫說只是易容成一個小丫鬟, 就算是易容成王爺他也使得。當初王爺為了鏟除匪患,讓他化成對方的模樣坐鎮, 面對一群人精似的官僚他也絲毫不怵。
更何況只是要面對一個小舞姬。
果然,對方沒有察覺出他的不同。
于是唐乃坐在桌子前,按照習慣乖乖仰起了頭。晨光正好,落在她的身上, 白色的里衣有了金黃的光輝,像是剛出籠, 被澆上蜂蜜的牛乳糕。
乘風本來只是打算把手帕遞給她,讓她自己洗漱,卻沒想到她的意思是讓自己親自給她擦臉。他的眉頭一擰,然而看到她閉上眼,抬著下巴等待的模樣,一瞬間眉心一松。
定是被那兩個丫鬟慣壞了,反正他也只是裝這一次……如此想著,將帕子擰干了,按在她的臉頰上。只是輕輕地一抹,她就“唔”了一聲,抬眼看他。
明明什么都沒說,卻仿佛是在指責他用力太重。乘風不由得抖了一下眉梢,只是如此之輕都碰不得?但一垂眸看到她臉頰上的紅潤,不由得“嘶”了一聲,真是牛乳做的么……
他道:“我再輕一點。”
說著,拿著帕子的手微顫,從唐乃的額頭,來到嬌俏的鼻梁,再到嘴角。昨日離得遠看不分明,今日看對方的嘴角還帶著一點紅……難道是不小心磕到的?
聽守衛說昨日她被王爺兇著推出來,應該不會是王爺……
失神之間,唐乃已經把手伸出來,讓他擦拭。他只得將帕子移到她的指尖。擦手不同于擦臉,必須要用另一只手拖住才能穩住。乘風頓了一下,握住唐乃的手心。
一瞬間,仿佛是指尖陷入了潮熱的液體里,他指尖的每一寸薄繭,都在細細地感受柔軟的覆蓋。
他微吸一口氣,小心地擦拭她的指尖,又翻過來擦她的掌心。一時之間,動作越來越熟練,唐乃被熱得有些醺醺然,不由得瞇起眼。
乘風忍不住內心一動,起了比較的心思。
“我、我每日如此幫你洗漱,有沒有弄疼過你?”
寒蟬不記得了嗎?唐乃想了想,道:“沒有。暖蝶也沒弄疼過我。”
原來暖蝶也曾伺候過他,那不就是只有自己不行了?乘風哼了一聲,自然地要抬起她的腳,唐乃一愣,腳尖一蜷。
“一早就要洗腳嘛?”
乘風比她更愣,原來那兩個丫鬟一早也沒伺候過她洗腳嗎?他頓時像找回了場子,就握住她的腳腕:
“就今日不同,我今日和往日比如何?”
唐乃想了想,“今天的手重一些……”在乘風面色微變的時候,又道:“但是很貼心。”
乘風心里舒坦了,他看著自己掌心里的腳,足弓緊張地弓起,像是躺在手心的玉如意。然而微微一用力,才發現自己握住了是柔軟的玉髓。
怪不得昨晚寒蟬的反應那么大……他咳了一聲,狀似不經意地問:
“你身上的香氣很好聞,可是有擦香了嗎?”
唐乃嗅了嗅自己的手臂:“沒有呀,是不是你身上的香氣呢。昨日你摘了花,身上香香的。”
乘風暗道所有花香都聚在一起的膩,哪有你身上的清甜。只是對方真的沒有異香?他垂下眸子,剛才已經幫她洗漱過了,如果真的擦了藥粉,身上的香氣應該會變淡,然而對方沾了熱水,香氣反而更加濃郁。
更何況,她的腳也……
難道真的是他的誤會?可是他不敢相信,流云僅僅是和她接近了幾天,就敢壞了暗衛的規矩,還違背了王爺的命令。這其中難道真的沒有隱情嗎?
唐乃道:“洗漱好了,衣服我自己穿吧。你快快出去忙吧。”
倏然,乘風眉心一動。他記得流云還有一次現出真身,就是化作守衛救白盈穗道那一次。當時他去得晚,只看見流云抱走白盈穗的背影。
于是他沒動,又問:“還不急。我想起一件事。今早我碰到了一個蒙面的守衛,他說過曾經救過一個舞姬,那個人……是你嗎?”
他緊緊盯著唐乃的表情,唐乃扣了扣衣角,點著頭道:“是我呀。我昨天和你說過的那個守衛大哥就是他……那天我不在屋里,其實是偷偷溜出去了。”
乘風一愣,沒想到白盈穗早已告訴了寒蟬,但對方當時不是在接催】情粉嗎,為何能毫無顧慮地告訴這個丫鬟,難道是自信她忠心耿耿,不會上報?
他按捺下疑惑,又問:“你昨天……和我說什么了,我當時沒有聽清。”
唐乃道:“就是說他給我穿衣服的事……”
“穿衣服?!”
乘風的聲音差點變回自己的嗓音,看唐乃瞪大眼,他瞬間咳了一聲:“你自己……不會穿么。若是習慣了別人伺候也罷,可他、他只是守衛……”
唐乃低下頭:“我掉進水里,沒力氣。只好請他幫忙……”
唐乃這么一說,本來被他塵封的記憶瞬間開始松動,他想到在那一晚上的驚鴻一瞥。流云怕自己看見,突然將她抱在懷里,兩個人身上都帶著濕意,如果是掉進水里,那衣服如此輕】薄,豈不就是、就是……
再想到唐乃在夜色下,還滴著水的雙足,瞬間臉頰緊繃。
好啊,流云你看似是個濃眉大眼的老實人,沒想到私底下這么多的心思……明明給白盈穗穿過衣服,之后竟然在他和王爺面前分毫不漏。
他哼了一聲,道:“不就是穿個衣服么,有什么好值得記住的。”
說完,從旁邊的架子上拿下唐乃的外袍,“我也給你穿。”
唐乃疑惑:“你不在管家旁邊,會不會被罰呢?”
乘風有些不耐:“你不是被伺候慣了么,這個時候又擔心一個丫鬟做什么?”
唐乃想到自己的人設,趕緊閉上嘴巴坐好。
察覺到自己的語氣有些重,乘風頓了一下,嘆口氣:“我給你換好衣服就走。”
他能扮作女子,自然就知道這衣服怎么穿,只是今日卻不知怎么的,手指像是打了結。好不容易給她套上外衫,從她的鎖骨前扯回領子的時候,指尖不由得發抖。
等到雙手環過她的腰身,要給她系上腰帶時,腰帶更是直接掉在了地上。
有點出息,乘風。
他深吸一口氣,告誡自己。手足無措地給唐乃系上腰帶,他自覺完成得不錯,然而唐乃卻低下頭:
“不一樣。”
他皺眉:“都是同樣的衣服,有何不同?”
唐乃看他,給他比劃:“花結不一樣,你會用一只手就能系成結的。”
乘風:“……”
嘖,這個丫鬟和白盈穗還真能玩花樣。
他只得又給她打了個結,才讓唐乃勉強滿意。折騰了一早上,他早已滿頭是汗,然而與事先想象的憋悶不同,看她站起來亭亭玉立的模樣,還是免不了有一些得意。
寒蟬、乘風算什么,哪有他細致呢。
如此想著,突然耳朵一動,聽到外面的腳步聲。他趕緊深吸一口氣,低聲道:“剛才我回來是瞞著所有人的,萬一被管家知道了就會被罰。你就當我沒有回來過,即便是在我面前,以后也不要提。記住了嗎?”
唐乃點頭:“記住了。”
乘風就要離開,然而腳步倏然一頓。出了這個門,他就不再是“寒蟬”,而是乘風了,以后就只能在院外看著她。他眉心一動,道:“雖然讓你以后不能提,但你也不能忘了……我給你洗漱過。”
唐乃道:“不會忘呀。今天有一點不同,我不會忘的。”
乘風嘴角一松,瞬間離開。
片刻,暖蝶進來,看到唐乃已經穿戴好,道:“寒蟬忙不過來,讓我先回來看看。白姑娘,你自己穿好了衣服?”
唐乃點頭,暖蝶靠近,不由得一笑。“看來真是自己穿的,這腰帶都打成了死結,恐怕一時半會是解不開了。”
————
乘風又回到了流云的臥室,這一次他拍開機關,卻看著流云沒說話。
光線射了進來,流云瞇了瞇眼。看清是乘風,瞬間站起。
“你昨日……去了白盈穗的院子?你都干什么了?”
乘風動了動嘴角:“自然是奉王爺的命令,監察她有沒有異樣。順便……看看她到底藏著什么秘密。”
流云瞇起眼:“你發現了什么?”
乘風再次看向流云,不說話。丹鳳眼里有著審視,還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半晌偏過頭道:“她……藏的比我想象中還要深,我在她的房頂上待了一晚,沒有看到半點異動。”
流云又坐了回去:“她身上的異香不是假的。從頭到尾也只是和我見了一面,卻也沒看到我的真面目。有問題的不是她,而是我。就算你每日寸步不離地跟著她,也不會有任何作用。”
他本以為說出這番話,會招來乘風的嘲諷。
卻見對方的目光微微一晃,突然沉默了。
流云察覺到不對勁,仔細觀察他:“乘風!”
乘風回神,道:“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我現在已經替代你跟在她身邊。每日一刻不離地看著她,她的任何異動、一言一行都在我的眼底。而你即便被王爺放出去,也不能再接近她,和我說這些屁話,毫無作用。”
流云聽著乘風一如既往的諷刺,卻似乎帶著莫名的意味。這種微妙的差別讓他覺得不安,卻找不出半點不對勁。
乘風將機關拍下:“好好在里面呆著吧,當然,沒有想明白前你也可以選擇不出來。”
一瞬間,流云面沉如水。
————
海東青在唐乃的房檐下吹了一夜的冷風,回來時有些蔫蔫的。
蕭逐晨垂眸看著自己的這只猛禽,此時喪眉耷眼地站在窗口,失笑一聲。
“我還未問你為何徹夜不歸,你倒是先裝了凄慘的樣子。”
說著,要順它的羽毛。海東青卻似乎想到什么,微微躲開了。
嘖,蕭逐晨剛要捏住它的脖子,突然嗅到一股熟悉的氣息,緊繃的眉心驟然一松:“你昨夜……去了她那里?”
這個“她”是誰,他沒有說。但是一人一鳥心知肚明,蕭逐晨搖頭:“怪不得染了一身的香回來……”
于是坐回桌前,拿起筆,卻又放下,忍不住問:
“她回去,可有哭嗎?”
海東青不理,蕭逐晨也自覺自己言之無味。她既然能先后爬了他們叔侄、兄弟三人的床,又豈會真的怕他?
不怕,卻也正好。他想到記憶里她似乎又出現在了溫泉,不由得嘖了一聲。
那他正好就等著她。
如此想著,向來淡漠的瞳孔如同注入了活水,恍然有了一絲波動。
突然,門衛敲響房門:“王爺,二公子來了。”
蕭逐晨的眉心又是一緊,想了想,讓蕭逐星進來。
蕭逐星今日的面色更加白皙了些,然而眉頭微鎖,眼底卻藏著一絲興奮,對上他的眼神,先是一頓,接著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
蕭逐晨想到昨日被這個弟弟堵在臥房中的情景,心下也是微妙。只當對方是發現了有女子的存在,但想來對方是不知他床上藏著的是白盈穗的。
蕭逐星坐在對面,道:“兄長,我剛才聽見動靜,是不是皇宮來人了?可是下了什么新的旨意?”
蕭逐晨點頭:“圣上解除了我的禁足,讓我參加七日之后的狩獵大典。”
聽聞蕭逐晨不用再被禁足,蕭逐星面上帶出一絲笑,然而笑意轉瞬即逝,像是被烏云壓著,瞬間就消散了。
蕭逐晨問:“很少見你如此頹然,可是……去見了你的那名心儀的女子?她拒絕了你?”
蕭逐星一愣,咳了一聲道:“見了。但是我卻發現她根本對我無意,不僅如此,心無所屬,沒有我,也沒有別人。”
蕭逐晨不由得一笑:“我這府中,竟然有如此清奇的丫鬟。哪日我定然要見見。”
蕭逐星不由得連連咳嗽,趕緊擺手:“我、我還未奪得她的芳心,若是直接讓她見到兄長,難免有強迫之嫌。若她答應,我定然會帶她來見兄長。”
見他認真,蕭逐晨也收起臉上的笑意:“也好,只要隨你心意便好。”
蕭逐星點了一下頭:“多謝兄長……只是兄長,你在外征戰多年,我從未求過你什么。有件事,我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何事?分府?為官?”
蕭逐星擺了擺手:“并不是。只是……我和心儀的那名女子若真的兩情相悅,還請兄長看在我的面子上,莫要阻攔,且線上祝福。弟弟感激不盡。”
蕭逐晨皺了一下眉,蕭逐星如此慎重,難道那女子傷病在身,又或者有什么隱疾?他下意識地就想讓流云查一下,但想到流云正在反省。他想了想,決定還是不插手此事。
蕭逐星難得動心,他這個做兄長的無法找到天材地寶修復他的身體,在他的愿望上就要做到盡量滿足才對。
想到這里,點了一下頭:“放心,我會尊重你的意愿。”
蕭逐星微微一笑,帶著一點微妙的激動和復雜:“多謝兄長。很快,你就能看到她了。”
第072章 古代的小舞姬(十七)
看著蕭逐星嘴角的笑, 蕭逐晨微微皺了一下眉,此時海東青叫了一聲,他收回視線, 道:
“何至于道謝, 你我兄弟之間, 不必如此。”
蕭逐星離開后之后, 許是覺得心中莫名有團霧壓在上面,許久不見的頭痛又襲了上來。他在逐漸模糊的燭光中閉了閉眼, 眉心也不由得緊擰。
意識恍惚之間,又似乎看到了凌亂的片段, 血腥、嗡鳴不斷在腦海中閃回。他猛地睜開眼, 腦海中的記憶什么都沒剩下, 只剩下心臟的抽痛感。
仿佛是自己觸手可及的寶貝被隨意放在一旁,待他再想放入懷中時, 發現早就被別人瓜分殆盡。
疑惑、不甘、憤怒不斷在心中流連……他捏了捏眉心,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會浮出如此預感。
夜色深沉, 他壓下所有杞人憂天的情緒, 卻獨獨壓不下心底的那份不安……
第三天晚上, 唐乃早早地就躺下了, 然而她卻沒有閉上眼。
系統說今晚就有劇情了。那群刺客不死心,迷倒了巡邏的守衛和丫鬟, 偽裝進入王府。趁著大亂時,白盈穗就偷跑到了溫泉里,只等待療傷的蕭逐晨“自投羅網”。
只是蕭逐晨雖重傷未愈,卻也沒有迷亂在催】情藥之下, 干脆讓守衛把她抓起來,第二日以不敬為名趕出了王府。
這一次是白盈穗孤注一擲, 打算最后一次去迷惑蕭逐晨,因此反倒不必裝作旁人,她只要捏著藥粉就行。
想到一會要做任務,唐乃在黑暗中瞪大眼睛,格外精神。
【離任務開啟的時間還早,你可以睡一會。】
即便是壓在枕頭上,唐乃也搖了一下頭,臉頰像是被壓扁的豆腐微微一晃:“我睡不著呀。如果我明天被趕走了,還會回來嗎?”
【……你還想留在這里?】
唐乃又搖了一下頭,扣了扣自己的枕頭:“就是想到如果明天一早就走了,就來不及……和別人告別了。”
“別人”是誰,她沒說。但是系統知道。
【放心,以后還有機會。】
唐乃終于點了一下頭,眼皮剛要迷迷糊糊地合上,突然聽到敲門的聲音。
她一愣,揉了揉眼睛起來。看到窗外的月色在門上映出一個黑影,影影綽綽讓人分不清是誰。
她問:“是誰啊?”
對方沒有回答,接著敲了三下門。唐乃只好下床去開門。
【咳!】
唐乃一愣,夜色帶來的霜寒讓她手臂上的絨毛都開始立起來,她湊到門縫,小心地向外看了看,卻只能看到對方的丫鬟衣裙,于是她對著門縫問:
“是寒蟬嗎?你是不是有事找我,不方便說話啊?”
對方的聲音很低,含糊地讓人聽不清是誰:“出來吧,主子讓你跟我走。”
主子?是蕭逐晨嗎?是蕭逐晨要找她嗎?怪不得系先生會提醒她很危險呢。
她正要打開門,卻突然聽到寒蟬的聲音:“你是哪個院里的,是不是走錯了?有事可以找我,莫要打擾白姑娘休息。”
那黑影在門前定了定,突然就消失不見。唐乃打開門,被夜風吹得瑟縮了一下,寒蟬拎著一盞燈站在門前,昏黃的燈光下眸光黑如曜石,半點暖意都不見。
對方盯著院門的方向,一回頭看見她,長睫一顫眼中就像是盈住了暖黃的微光:
“沒事,許是走錯了。今晚夜涼,回去休息吧。”
唐乃感覺有些不對勁,但是寒蟬說沒事那就肯定沒有事的,她想了想,道:“好,你也早點休息呀。”
藏在房頂的乘風眼看著兩人回到房間,不由得瞇了瞇眼。
剛才他看得清清楚楚,那個臉生的丫鬟來到白盈穗的門前,說什么“主子”,難道是白盈穗背后之人想與她聯絡?只是為何他在這個丫鬟身上感覺到了寒意?
對方雖然聲音輕柔,但袖口里露出的寒光不似有假,難道是白盈穗的主子要將她滅口嗎?
他正要出手,卻見寒蟬推門出來,三兩句就嚇退了那個偽裝的丫鬟,他“嘖”了一聲,看著自己指尖上尚未發出的石子,有些莫名的煩躁。
這個時候,他該跟著那個偽裝的丫鬟,逼問其真正的目的才對。然而不知是否因為風雨欲來,他察覺到今晚不會那么簡單,暫時先不能打草驚蛇。最重要的是……
白盈穗就算是在房間里也差點被人拿刀抵住脖子,如果他真不在了,她豈不就是任人魚肉?
正如此想著,就聽到東院傳來驚呼聲:“你不是王府的守衛,你是誰?!有刺客——”
霎時間,所有守衛全都涌向東院,他正要原地不動,卻見白盈穗的門又被打開了。
乘風緩緩挑起眉梢。
他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然后直接向院外跑去。他一愣,瞬間跟上。
此時王府亂成一團,對方躲在樹叢中,小小地縮成一團。乘風又好氣又好笑,趁亂出來,難道是又要做什么壞事?如此鬼祟的模樣,是生怕別人看不見嗎?
正如此想著,就看那個臉生的“丫鬟”又走到白盈穗的身后,正要勒住她的脖子,乘風一驚,瞬間用石子點了對方的穴道,然后將其拉回樹后。
那女子吃驚地看著他,正要咬舌自盡卻被他瞬間打昏。
他檢查了一下對方的袖口,果然發現了一枚匕首,上面還帶著有毒的寒光,不由得瞇了瞇眼:“到底是誰派她來的……竟然如此陰毒。”
他下意識地想到白盈穗,然而回頭再看的時候,卻發現對方早已不在了。
唐乃察覺到自己的身后有冷風,她一回頭,卻發現身后什么都沒有,不由得一愣。
【沒事。不用怕,繼續走。】
唐乃點頭,她小心地向后院走去。還未等靠近,就感覺到了讓人醺醺然的熱氣,想到上次差點化在水里的情況,她有些心有余悸。
是不是把藥粉灑在水里,被別人看到之后就能離開呢?
她握住了剩下的半包藥粉,走到溫泉前的樹后,微微一探頭,突然一愣。
怎么沒人呀,一個人都沒有,她要怎么完成任務呢?
如此想著,卻沒看到水面一蕩。
今晚的偷襲出其不意,讓王府的守衛分不清敵我,頓時手足無措,但是蕭逐晨的親兵不知何時早已埋伏好,瞬間抓住所有的刺客。這群人似早已預料到有刺客來襲,讓本來方寸大亂的管家一愣,接著似乎是猜到了原由,瞬間松了一口氣。
“定然是王爺神機妙算,算到有人今晚來襲。如若不然被這些人得逞,咱們王府該受多大的重創啊!”
守衛們也為自己剛才的混亂感到慚愧,也不由得疑惑王爺到底是如何知道出今晚會有刺客來襲,難道真的是神機妙算?
“王爺去了哪里?”
反應過來后,管家趕緊問。
一親衛道:“王爺只讓我們守在這里,并沒有提及他的去處。但是王爺又交代了一句……誰都不能靠近溫泉。”
打算回來找蕭逐晨稟報的乘風不由得一愣。
此時,蕭逐星得了消息,蕭逐晨似乎已經去了溫泉療傷,他不由得一愣。如果兄長去了,那豈不是白盈穗會找到機會,主動、主動接近對方?顧不得許多,瞬間向溫泉走去。
唐乃看著平靜的湖面,有些無奈地蹲下來。
“系先生,怎么會沒有人呢?”
怪不得系先生說這個世界的任務難度很高呢,她怎么總是找不到人呀。
【……早晚會有人的。你先完成前置劇情,將‘藥粉’撒進去。】
唐乃點點頭,將藥粉的紙打開。純白的藥粉帶著些許香味,唐乃忍住想要嗅嗅的沖動,剛將藥粉倒進去,突然聽到一聲鷹叫,她猛地抬頭,就看到海東青站在樹上,低著頭看著她。
被發現了……
唐乃的臉頰瞬間變紅,她下意識地退后一步,卻是腳腕一緊猛地被拉了下去。
溫熱的水瞬間淹到了她的胸口,被濕透的衣裙如同長蛇一般緊緊地箍】在她的身上,唐乃倒吸一口涼氣,眼角被熱意蒸出了淚意。
一聲驚呼還未沖出口,就被熱氣反堵回去,變成了破碎的呼吸,她反射性地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卻感覺腰】上一】緊,瞬間被桎梏到更加灼】熱的存在里去。
水面蕩漾,水紋分開,蕭逐晨抹去臉上的水珠,靠在岸邊的大理石上,勾著嘴角看著腿】上的唐乃。
“你果真還是來了……”
唐乃眨著眼,瞪大眼睛看著他。
原來他藏在水里嗎……
感受到懷里輕飄飄的,如果不是被自己環住就能飄走的重量,蕭逐晨的眸色漸深。終于有一次,眼前的現實和記憶里的碎片相重合,滿足和酸脹讓他的心臟鼓動,不由得喟嘆一口氣。
為了這一刻,他提早布下埋伏,然后早早地等在這里。
他能知道今晚有偷襲,是因為在記憶里他看到白盈穗會出現在溫泉里,而他出現在溫泉里只有一種可能——又擅自動了內力。
想必那個所謂的背后之人又在試探。對,并非是為了能殺死他,而是為了試探。
試探他到底真的放下權力,還是韜光養晦,試探他身上的傷到底是真是假。
只是為了這所謂的“試探”,搭進去不知多少的人命。
蕭逐晨本來心中充滿諷刺與冷然,然而待看到她小小的身影出現在溫泉邊,又墜在他的懷里時,一瞬間像是被暖流涌過了胸口,飽脹熨帖起來。
即便對方是來“算計”他的,但他就等著她的“算計”不是嗎?
想到這里,看她面色泛紅,長睫掛著水珠又羞愧又狼狽的模樣,好整以暇地瞇起眼:
“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能隨意走動,也不能隨意爬別人的床嗎?”
唐乃的下半】身泡在熱水里,只覺得半邊身體都快化了,她剛才不小心含了一口水,此時舌頭也似乎變得麻木,像是癱軟在嘴里的小魚,她勉強活動“魚尾”:
“我、我不能不爬床的……”
蕭逐晨瞇了瞇眼:“看來你還是不聽我的話……”
唐乃有些坐不住了,她想要逃離這片水域,于是甕聲甕氣地點頭:“那你把我趕走吧,我、我不爬了。”
蕭逐晨的面色一變,微微抬起長腿,讓她緩緩滑下靠近自己:“犯了錯就想一走了之嗎?你忘了,在王府里犯錯,可是要受懲罰的。”
綿軟的觸感如同一杯牛乳澆在他的腿上,對方不得不用雙手支撐住身體,然而在溫熱的泉水中毫無作用。
說到最后,蕭逐晨的氣息已不成規律,眼底帶著紅盯著唐乃。
唐乃的眼角被熱】意逼出了水珠,她感覺自己就快要撐不住雙臂了,只好含糊又微急地問:
“怎么懲罰,像上次一樣嗎?”
蕭逐晨的喉嚨瞬間一動,他盯著她的唇瓣,幾天的休息,唇角的紅】痕已經消失不見,似乎他從未在上面留下的痕跡,想到這里,之前被忽略的不安瞬間涌了出來,他壓抑著呼吸,一字一頓:
“如果,你主動受罰,我可以馬上放你出去。”
唐乃勉強拾起理智,主動受懲罰,是怎么主動呢?
她想了想,支撐住自己身體的手指蜷了蜷,微微向前湊了湊。
被熱氣熏得發紅的唇瓣像是被吸】吮般,泛著光】澤。溫熱的水滴從她的發梢落在他的胸膛上,只是微微一靠近,就如同傾瀉的牛乳,懸在他的唇邊,只等他一張口就能全部吞】咽入腹。
沒有人能忍住這種誘】惑。
然而蕭逐晨的眼底已經紅得不能再紅,卻還是覺得不滿。他不僅要喝下眼前的甘甜,更要將所有的藏在深處的軟】嫩全部咀嚼吞下。
想到這里,按下她小巧的下巴,聲音像是含著砂礫:“我可不會只咬破你的嘴巴,舌頭……讓我看看。”
舌頭也要被咬嗎?
唐乃只好垂著眸子,伸出一點舌】尖。
一瞬間,蕭逐晨再也無法佯裝鎮定,就像是比他得到的那只野狼還要兇猛千百倍的野獸,吞了下去。
蕭逐晨以為自己會慢慢品嘗、緩慢吸吮。然而在貼上的一瞬間,他的理智瞬間崩裂,只覺得胸膛中無盡的不滿化作更加瘋狂的欲】望,他是野獸,卻是饑餓了好久連野狼都不如的野獸。
什么緩慢,什么理智,全都被他拋到了九霄云外。
他只知道很軟,在草原上吃過的最入口即化的奶糕,也不過如此。
很嫩,像是在勾】纏一條化在甜水里的魚,滑得幾次在他的唇齒間溜走,只能讓他不斷地深入、深入。
吸】吮、咀嚼、吞】咽,他反復地在這幾個動作中享受自己的饕餮盛宴,然而新的甜液被他吞下,來不及勾纏出更多時,巨大的不滿在他的心臟里鼓動,讓他的胸膛幾乎要爆炸。
他按著她的發絲,不知是想讓自己化在她的口里,還是要讓她融入自己的懷里。
似乎是察覺到了幾乎把自己吞掉的恐懼,唐乃不由得弓起脊背,然而卻被蕭逐晨的手指緩緩舒展開,她終于堅持不住,雙手垂了下去。
于是吃得正酣的野獸心滿意足地將獵物團進自己的懷中,他彎著身體將其牢牢地貼合自己的胸膛,一口接著一口地咀嚼,水波也一】蕩、一】蕩地撞】在兩人的身上。
不知過了多久,海東青有些不滿地叫了一聲,他這才緩緩放開她。
唐乃的胸膛劇烈起】伏,想說什么喉嚨卻哽了一下,蕭逐晨的眼底紅色變淺,卻始終沒有消褪,他讓她躺在自己的頸側,調整呼吸后,啞聲問:
“想說什么,想讓我放了你?”
唐乃勉強搖頭,一滴水珠落了下來:“好】熱……快化了。”
蕭逐晨一愣,想到手下曾經說過她曾經很怕熱的話,不由得“嘖”了一聲,一個轉身將她放在池邊的大理石上,手掌寒氣一出,低聲道:“如此呢?”
他中過寒毒,身上的任意一個位置都能用內力逼出寒意,本來他十分不耐自己的這種傷痛,沒想到有一天竟然能用來給她“取寒”。
身上的熱意褪去,唐乃漸漸有了力氣。
她眨了眨眼,點頭道:“好多了。”
然而臉上的熱意褪去,剛才被熱水熏出的迷】亂也隨之消失,好像從始至終都只是蕭逐晨一人的意亂情迷,他的喉嚨一哽,咬牙切齒地看著唐乃恢復清醒,轉著頭要尋找離開路線的樣子。
他冷笑道:“你好多了,但我還沒忘了‘懲罰’。”
說完,瞬間沉進了湖里。
唐乃一愣,她有些猶豫地看向水面。緊接著身上傳來的冷熱交替讓她瞬間一驚,不由得“啊”了一聲,沒了蕭逐晨的桎梏瞬間從水面跌了下去,卻不知蕭逐晨躲在哪里,讓她堪堪上】半】身浮在水面上。
沉不下去,也逃不出來。
巨大的不安讓她下意識地想要爬出水面,卻不知腳心蹬在了哪里,似乎是對方的脊】背。
她勉強抓住岸邊的雜草,冷熱交替讓她不由得哽出聲,低低地飄散在水面上。
這時,海東青突然叫了一聲,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唐乃在朦朧的視線中,看到蕭逐星的身影。對方蒼白著臉跑來,看見她的一瞬間瞳孔一縮,緊接著沒有在水面看到別人,又松了一口氣。
“原來只是你自己在……”
隔著雜草,與池水,蕭逐星看不清唐乃的具體情況,他只當對方臉上的暈紅是被自己發現后的羞赧。
又后知后覺她濕透的衣衫,不由得面上發紅,又轉為蒼白,偏過視線小聲道:
“已經等在這里了,難道就那么想找兄長么。”
又想到兄長不在,此時正是說開的好時候,于是深吸一口氣,盯著遠處的樹,磕磕絆絆地道:
“白姑娘,你在此等我……兄長,但他沒有來,這就說明是天意。是天意讓你沒辦法靠近他。”
又鼓足勇氣,小心地握住了她在岸邊濕漉漉的手:
“其實、其實我上次并沒有和你生氣,我是看到你身上的痕跡,有些吃醋罷了。我原本想告訴你,我和我哥說的什么心上人、意中人,都、都只是你。”
然而此時的唐乃理智渙散,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么。
她只是無措地搖了搖頭。蕭逐星以為她不同意,心中早已有預感,雖然難過卻并不氣餒,而是轉變了思路:
“我知、我知你一心換個身份,想在王府立足。我更知無論在哪方面我都比不過兄長,但我在護你、愛你之心上,比兄長強千百倍。你若是不嫌,可以先、先找我。我定然會給你名分的!”
說完,他瞬間轉過頭堅定地看向她。
然而唐乃攥緊了雜草,根本無暇顧及其它。她只能掙扎著向上,剛一抬頭,倏然就貼上了一張蒼白的唇瓣。
蕭逐星一驚,在帶著潮】熱的甜香溜進口中的一瞬間,所有的溫柔克制全都被歡喜沖動壓了下去。
原來,原來她的回答是這個么……
他顫抖著呼吸,用力地垂下了頭。
第073章 古代的小舞姬(十八)
在唇瓣貼合的一瞬間, 蕭逐星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
很甜,好像是被熱】透的甘露,帶著濕潤的甜意就猝不及防地飄進他的唇縫間。又很軟, 像是揉碎在手心的花瓣, 只微微一用唇瓣抿著, 就能逼出撲簌簌的顫】動來。
剎那之間, 他所有的克制此時都化為烏有,只覺得破碎的胸腔仿佛被灌滿了溫熱的泉水, 激蕩、酸脹,欣喜和緊張發出了陣陣回響。
然而對方似乎微微有了怯意, 在被迫仰起頭的一瞬間長睫一顫, 身體就軟了下去。蕭逐星的喉嚨發出不滿的低】吟, 下意識地握住她的手臂,讓她不能退卻半點。
不知是不是他的桎梏太過用力, 對方不由得驚】喘一聲。唇瓣開啟的一瞬間,他就觸碰到一點軟】嫩。
清香的氣息混著潮熱的甜液, 因為唇瓣的無力而溢出讓渡過來。那一點軟嫩像是藏在甜湖里翕動的小魚, 顫顫地冒出了頭。
意識到那是什么, 蕭逐星的胸膛更加劇烈地震動, 臉頰漲】紅,差點因為亂了呼吸而憋出悶痛。
現在就已經如此、如此孟浪, 又怎么能再、再過分……
他的喉嚨顫動,然而看著她掛著水珠,像是撲簌簌落雪的長睫,一瞬間又覺得巨大的干涸從胸腔裂到喉口, 便是已經如此了,再過分又如何呢……
接著, 他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硬生生地忍下胸腔的窒悶,在游魚縮回的一瞬間,瞬間用唇齒含】住。
小魚乖乖地躺在他口里的一瞬間,他的胸膛驟然一起】伏。仿佛從小到大喝下所有中藥殘留下來的苦意都在這一瞬間被沖淡。他的氣息卻比對方還要急】促,在最初的無措之后,眸光漸深,手臂不自覺地緊緊地箍住其后背,讓她緩慢離開水面,直到貼上自己的身體。
仿佛想讓這條美人魚再也逃不掉。
然而唐乃想跑也跑不了。
她的唇瓣酥】麻,被蕭逐晨咀嚼、吞】咽過的舌】尖再次被吸】吮,雖然比之前溫柔了很多,但還殘留痛意的地方就像是再次被熱】漿淌過,每一點細膩貼】合都是溫柔的折】磨。
她想要離開,但后背發緊,想借著泉水的濕】滑溜走,然而微微一墜,在水下的腰身卻也傳來更加緊繃的桎】梏。涼意混著溫熱的泉水一陣陣襲來,攪得她覺得自己像是在兩個季節里反復凍結、融化。
上不去,也下不得。
如果說這是王府的“懲罰”的話,那她真的很沒出息,她想要求饒了。
她不自覺地胸膛抽】搐,終于被逼出一聲哽咽。
在腳尖繃】緊的一瞬間,水下的人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瞬間從水里躍了出來。
水流汩汩,溫熱的液體從蕭逐晨的身上滾下,他的視線從唐乃的身上緩緩上移,視線一軟,接著卻發現在她面前一個人低著頭,動】情地勾纏。在花草掩映之間,他們兩人貼】在一起,濕】透的衣衫粘連,隱隱可見被他咀嚼過的柔】嫩被那個人反復地吸】吮,直到他已經站在兩人身后,都沒有反應過來。
一瞬間,他的面色劇變,臉頰緊繃似鐵!
“蕭、逐、星!!”
這三個字,他幾乎要在唇齒間擠出冰凌。
蕭逐星感覺到唐乃的呼吸在顫】抖,正要垂眸看她,突然聽到蕭逐晨的聲音,他面色一變,瞬間抬起了頭。
“兄長?!”
溫泉霧氣彌漫,然而在朦朧的白煙之中,他清楚地看到蕭逐晨就站在唐乃身后,其眼底猩紅,臉頰鐵青,看向自己的神情是不可思議中夾雜著怒火。
他下意識問:“你為何在這里?”
蕭逐晨的胸膛劇烈起【伏,寒氣讓四周溫熱的水都開始結了冰,聲音沉得水面開始不安地顫動。“我在這里療傷,不在這里還能在哪里?倒是你,你為何會出現在溫泉?!”
他在水下,本以為唐乃的顫抖是因為自己,沒想到一浮出水面卻看到如此情景。現在能正常說話,完全是看在蕭逐星是自己親弟弟的面子上。否則的話……他握緊了顫抖的拳頭。
蕭逐星視線一閃,羞愧剛襲上心頭,看到蕭逐晨衣衫濕透,唇瓣發紅。他意識到一個問題,蕭逐晨不是剛到這里,而是一直藏在水底。
他下意識地看向唐乃,難道、難道在他沒有來之前,兄長就已經在這里了?怪不得她的臉頰如此嫣紅,怪不得她、她的身體抖得不像話。那他們在他來之前之前在溫泉里……后來他又和她……
一瞬間,蕭逐星的面頰漲紅,又驚又氣之下不住地悶咳出聲。
他本以為自己和對方表明衷腸,是兩情相悅,沒想到是自己來晚一步,自作多情!
他心中發冷,然而轉瞬之間又鎮定下來。最壞的也不過如此,一切只不過在他預料之中罷了。
他啞聲開口:“我在這里閑逛,兄長能來,我為何不能來?”
蕭逐晨看著蕭逐星有些執拗的眼神,心臟瞬間一緊。
一個可怕的猜測襲上心頭,然而他一如第一次知道唐乃爬上蕭逐星床上時的自我安慰,想到莫不是對方偶然到來,看到白盈穗才意亂情迷。
只是意亂情迷而已。
如此想來,壓下不安緩緩走向唐乃。
此時的唐乃癱】軟在蕭逐星的懷里,臉頰嫣紅,神智渙散地喘】息著。他咬著牙,想到剛才兩人糾纏在一起的模樣,只覺得寒意反噬,差點真氣混亂。
他壓冷意,當務之急是要把她帶回來。
于是竭力壓下情緒:“你可以過來。但你身為王府的二公子,該知道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剛才的事我就當沒看見。把她還給我,你馬上回去!”
然而蕭逐星卻沒松手。
蕭逐晨的眉頭一緊,蕭逐星緩緩抬起頭。
“兄長,事已至此。我也對你說一件事。當初在臥房里,我對你說過我有一個心儀的女子……”
蕭逐晨的瞳孔一縮,巨大的不安開始襲上心頭,此時此刻,他希望蕭逐星不要說出接下來的話。
然而蕭逐星悶咳了兩聲,還是深吸一口氣繼續道:“我說的那個女子,就是白盈穗。”
一瞬間,蕭逐晨的臉頰緊繃鐵青,過往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第一次蕭逐晨為白盈穗掩飾的樣子,在臥房里說起“心上人”的模樣,當時他只笑對方墜入愛河,如此幼稚,卻不曾想蕭逐星一直念的那個女子,就是白盈穗!!
一股怒火襲上心頭,他下意識地握住唐乃的手腕,像是勾住岌岌可危的聯系:“你莫不是在說笑,你可知白盈穗到底是何人?”
“兄長,你難道忘了你曾經的承諾了嗎?”蕭逐星擰著眉看向他,一臉疑惑:“我不在乎她到底是誰。況且你說過,如果我將心儀的女子帶給你看,你不能反對,還會衷心祝福我們。為何現在又反悔了?”
蕭逐晨地瞳孔一縮,前幾日隨口的說笑此時瞬間化作勾拳頭回擊在他的胸口,他差點嘔出一口血。
誰能想到那人是白盈穗?!
他幾乎是咬牙道:
“那是因為我不知道那個人就是白盈穗!我不同意你接近她,此事我就當沒聽到!”
蕭逐星瞬間抱緊了唐乃,“兄長,你為何說話不算話?難道你在戰場上指揮用兵也如此作風不成?!”
蕭逐晨惱羞成怒,下意識地想要運功,然而一看到蕭逐晨那張和自己相似的臉,眉梢一抖,只能臉頰緊繃地放棄。
若是旁人,他一掌打發了事,然而蕭逐星是他父母臨走前托付的唯一的親人,還從小體弱,他根本無法動手。
他被氣到氣血翻涌,唇齒間都有了血腥氣,只覺得被桎梏住四肢被人壓著打也不過如此,還是壓著嗓子道:
“戰場上情況瞬息萬變,軍令可隨時變幻。況且我是王府的主人,我的話都算數!現在,你必須放開她!”
蕭逐星倏然冷笑:“兄長,你如此著急。可是不想放手?你既然將她看做是普通的舞姬,幾次意亂情迷后不愿與她定下名分,那就是對她無意。我確實真心實意,你又為何阻攔我們兩個?!”
蕭逐晨只覺得一口血就浮在自己的喉口,他看著唐乃發紅的臉頰就貼在蕭逐星的臉側,此時顧不得許多,直接伸出手:
“莫要胡言,把她交給我!”
蕭逐星久病多年,此時哪里是蕭逐晨的對手,然而眼睜睜地看著蕭逐晨把唐乃從他懷里挖走,他的面色一變,突然咳出一點血。
蕭逐晨一驚,下意識地停住手。
卻看蕭逐星面無表情地抹去嘴角的猩紅,對準唐乃的唇瓣又印了下去。
蕭逐晨眼睜睜地看著唐乃的唇瓣被染上了一點鮮紅,一口血擠出了喉口,他抖著手指著自己的這個弟弟:
“好、好,你、你,蕭逐星,你真是好樣的!”
蕭逐星抬起頭,將氣息不穩的唐乃又抱在懷里,輕輕一嘆:“兄長,我病痛多年,無法像你一般鮮衣怒馬。她來到府里才覺得這方寸之間有些趣味,就連這一點情分,兄長也要剝奪嗎?”
蕭逐晨扶住樹干,臉頰抽搐,他被堵得說不出半句話。
幾日前昏睡中的不安、遺憾此時化作千百倍的懊悔襲上心頭。他當時為何沒有早點看出來蕭逐星的心思,若是他早想到蕭逐星也會對白盈穗動心,此時又怎會讓對方鉆了空子?!
不,應該是白盈穗第一次要爬上他的床的時候,他若沒有阻攔,又豈會給了蕭逐星機會!
懊悔像是蠱毒吞噬他的心臟,他咬著牙,瞬間上前點了蕭逐星的穴道,又將唐乃從他的懷里抱了出來。
蕭逐星的唇瓣顫抖,不可思議地看著他:“蕭逐晨,你勝之不武!”
蕭逐晨不理他,用外袍裹在唐乃的身上,看她的胸膛還在顫】抖,身體還殘存顫】栗,忍著要將她塞到懷里的沖動,將她倚靠在樹上。
然后沉聲叫來守衛。
當著所有人的面,他道:“舞姬白盈穗,因不敬沖撞了本王。明日一早……趕出王府。”
蕭逐星的瞳孔一縮,兄長的意思是,以后他再也看不到她了?對方要硬生生將他和白盈穗分開!
“至于二公子,將他帶回去。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出門。”
即便蕭逐星再不甘,也眼睜睜地看著唐乃離自己越來越遠。
蕭逐晨的胸膛一起伏,看著唐乃勉強睜開眼看他,于是運功幫她恢復精神,咬牙道:
“明早我就把你送出去,我看你如何再與他相見!”
見誰呀……
唐乃有了點精神,她想說話,卻止不住喉嚨里遺留的哽咽,于是小聲問:
“懲罰、懲罰結束了嗎?”
如果說剛才蕭逐星的出現對他來說的話,是重擊,現在就是砒霜之毒了,他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你認為……這是懲罰?”
唐乃甕聲甕氣:“很熱、很涼,很還酸……能不能直接把我趕走呢?”
蕭逐晨怒極反笑,磨】搓過她被兄弟二人吸】吮得發腫的唇瓣:“你以為你出了府就能逃得掉?你的‘懲罰’還在后面呢!”
唐乃有些困倦,她只好無奈地垂下眼。
蕭逐晨地心臟一時酸澀一時冷脹,他低聲道:“讓北院的丫鬟接她回去。明早……就送她走。”
————
蕭逐星被禁足后,蕭逐晨來到書房。
盯著搖曳的燭光,他捏了捏眉心。
他沒想到只是想要一切如同記憶里那般地重演,但卻出現了蕭逐星。每次的記憶重現,都有旁人介入,他的記憶到底是真是假?溫泉之后為何記憶碎片都斷掉了……
他深吸一口氣,此時兩個黑影落了下來,原地待命。
一是剛結束禁足的流云。
二是找唐乃不成,卻聽到風聲對一切有了猜想的乘風。
兩人單膝跪地,對視一眼,皆復雜地轉移了視線。
蕭逐晨面上瞬間回復了漠然,只是聲音殘存著沙啞,顯示他剛才心境的起】伏十分之大:
“那幾個刺客如何了?”
流云見蕭逐晨的面色嚴肅,但莫名覺得定然不是因為刺客之事,他心中有些不安,道:“屬下剛出暗室。尚未詳細了解,只是從侍衛口中得知……他們有幾個已經咬舌自盡了。”
蕭逐晨眉眼沉沉:“這些人有備而來,守衛無法應對。那這件事就由你辦,能問出多少就問出多少。莫要讓他們死了。”
流云下意識地道:“是。”
只是剛起身,他想到府中的大亂,還有幾個守衛面色微妙的模樣,欲言又止。
“還有事?”
蕭逐晨問,流云瞬間低頭。
“無事。”
他剛要走,蕭逐晨就道:“流云,莫要忘了我對你的命令。”
——以后不能再靠近白盈穗。
流云的喉嚨一動,咬牙低頭:“是。”
流云走后,乘風眸光閃爍。
蕭逐晨這才揉了一下眉心。
“乘風,明日一早,你就跟在白盈穗的身后。若有人接應她,便可報告給我。若無人接應……你就將她引到城外的莊子。那是我本打算分府后,日后的住處。再找幾個人伺候她。莫要讓府中人發現,特別是……二公子和流云。”
乘風一頓,王爺是打算將白盈穗安頓在日后的“家”嗎?
若真是一個普通的舞姬,為何如此重視?
想到剛才幾個守衛模棱兩可說什么“二少爺”、“發怒”、“溫泉”,他內心一動。
“王爺,恕屬下無禮。是否是因為白盈穗沖撞了二少爺和您,所以就把她送走?”
聽到“二少爺”這三個字,蕭逐晨的額角下意識地一抽,他沉著臉道:
“莫要多問。我讓你送她去山莊,是為了引出幕后之人。乘風,對此事本王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不要再讓本王失望了。”
乘風一驚,瞬間低頭:
“謹遵王爺命令。”
————
夜半,唐乃被擦了手腳,被塞進了暖烘烘的被褥里。
身體被一冷一熱地一激,瞬間就沒了力氣。她縮在被褥里,察覺到是寒蟬在身邊,想到明日就會離開了,于是甕聲甕氣地說:
“寒蟬,我明日就要走啦。”
寒蟬碰了碰她的額頭:“我聽到了,他們說你對王爺不敬。”
唐乃有些羞愧:“我做錯事,不能再待在這里了。”
寒蟬的聲音變得飄忽:“在泥潭之中,選擇沉淪還是孤潔,都沒有不同。”
唐乃勉強掀開眼皮:“你說什么,我聽不懂啊。”
“以后我們也許還會再見。睡吧。”
唐乃閉上了眼。
只是半夢半醒間,覺得自己的被褥很沉,她緩緩睜開眼,看到一個黑影坐在床頭。
冷寒的月光射進來,落在對方挺直的鼻尖上。她沒有感覺到害怕,勉強睜開眼認人。
“你是誰啊?”
對方頓了一下,發出熟悉的聲音:“剛在溫泉見過,就忘了?”
唐乃一愣,是蕭逐晨的聲音。
他怎么來這里了呢,是還在生氣嗎?他說懲罰還沒有結束,所以要趁著她離開之前把她犯過的錯都罰過一遍嗎?
唐乃搖了搖頭,頰肉在枕頭上微微一動:“沒忘。你是蕭逐晨。”
蕭逐晨的呼吸微微變淺,像是野獸在吞下獵物前的隱匿,他低聲問:
“但是我忘了……我和你說那么多的話,因為太過生氣,已經快忘得差不多了。”
他的話好多……唐乃想把臉埋進被褥里,但是卻被對方用指尖挖了出來。有些陌生的氣息落在她的臉頰上:
“現在告訴我,我和你在溫泉里都說什么了?”
唐乃困得眼簾沉重,思緒像是斷斷續續發亮的燈泡。她緩緩地回:“你說以后不讓我再爬床了。”
“還有呢?”
“還有……以后還會懲罰我。”
她垂下眸子,有些發腫的唇瓣露在被褥外,微微動了動:“即便出了府也會懲罰我。”
“怎么懲罰?”對方的呼吸一窒:“刑罰?還是禁足?”
唐乃有些困倦地搖頭:“都不是、都不是……你要懲罰我嗎?可是我好困。我先睡你自己動可以嗎?”
她一動,臉頰的肉就落在了他的手心,“蕭逐晨”的呼吸瞬間變了。
他當然不是蕭逐晨,他只是覺察到不對,所以來次試探的乘風罷了。
那些守衛三緘其口,只是說白盈穗對蕭逐晨不敬,所以被趕出王府。然而是怎樣的不敬,又為何會有二少爺出現在溫泉里誰都不知。
白盈穗隱匿行蹤去溫泉,到底做了何事?
如果王爺真的生氣,又怎會、怎會讓他秘密保護?
他似乎猜到了真相的一角,然而為了能聽白盈穗親口驗證,他只得偽裝成蕭逐晨的模樣來此試探。
然而他卻沒想到,只是隨口的試探會讓事情的情況轉變至此,白盈穗越是含糊,他心口的火燒得就更旺。她的唇瓣越在月光下顯得紅腫,他的氣息就越是不穩。
到底發生了什么,到底懲罰……是什么?
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盈穗,告訴我,‘我’到底是如何做的?你演示給我看。”
唐乃哽了一聲,乘風只好道:“只演示一次,我就離開。”
唐乃不得不睜開眼,勉強支撐起身體,在黑暗中尋找對方的唇瓣:
“那我咬你的嘴巴了……但是我不會讓自己的身體變涼,也不會讓你熱到……”
話音未落,她的唇瓣突然就被堵住了。
第074章 古代的小舞姬(十九)
乘風身為暗衛, 常年在夜中隱匿,因此視力超絕。
此時此刻,他在黑暗里將唐乃的臉看得清清楚楚。
他竭力穩住混亂的呼吸, 眼睜睜地看著唐乃揉了揉眼睛, 有些迷茫地湊了過來, 明明視線已經掃過他的唇瓣, 卻還是微微歪著頭,胡亂地抬著下巴去夠。
聽到對方說出“咬嘴巴”的一瞬間, 他什么“克制”、“職責”全都忘了。
他瞬間將她剩下的話全都堵了回去。什么“懲罰”,那只不過是蕭逐晨用來親近她的借口罷了, 她總想爬床難道不知道這一點嗎, 如此順從又習慣地貼了上來, 是不是和蕭逐晨已經通了心意呢?
想到這里,仿佛從胸膛里泛出毒汁, 特別是在貼上她唇瓣的一瞬間,就能感覺到唇】肉的紅腫, 他只是微微一抿, 就能逼出細碎的顫【栗, 毒液幾乎占據了他的神智。
怎么能被】咬得這么腫……好像再用力就會如熟透的果子破一層皮來。乘風又氣又酸, 然而還是收斂了力度,小心地吸】吮著她的唇】肉。
唐乃的眼皮蔫噠噠地垂著, 她想要繼續睡,然而唇上傳來斷斷續續細小的刺痛,讓她睡也睡不著,反而被逼出了一頭的汗。剛才在溫泉里殘留的顫】栗此時又卷土重來, 隨著混】亂的呼吸席卷全身。
她勉強支撐身體的雙臂不由得發】軟,就在要墜下去的時候, 對方猛地扶住她的肩膀。
唇齒也似乎為了挽留,失了分寸瞬間叼住了她的軟肉。唐乃不由得哼了一聲,眼角掛上了水珠。乘風一頓,指尖微微發顫,微微啟唇,小心地安撫她的唇瓣。
然而在唇瓣被濡】濕觸及的一瞬間,熱度讓嘴唇的紅腫更加難挨,唐乃的身體細】顫著,有些堅持不住地垂下了頭。
然而乘風卻是食髓知味,就在要扣開她的唇瓣啜】取更多清甜的一瞬間,他的耳朵一動,有些不甘地放開唐乃。
唐乃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地說:“結束了嗎?”
乘風咬著牙,還想貼上去,然而機警讓他不得不控制自己的雙手,最后他狠狠地閉了一下眼,在她的唇上用力地吸】吮了一下,接著用被子將她一罩,翻身就躲入了床下。
唐乃的眼前一片漆黑,勉強用剩下的一點神智思考。原來結束了呀,那她終于可以睡覺了。進入熟悉的被褥里,困倦又席卷上來。她剛閉上眼,卻感覺到一絲冷意,不由得把臉頰向被褥里埋了埋。
藏在床底的乘風看得清清楚楚,一個黑影打開窗戶,翻身進入了屋里。
即便是夜色深沉,對方戴著一層面具,他也能認出對方。不由得咬牙無聲地念出對方的名字:
“流、云。”
此時此刻,蕭逐晨在書房里,海東青撲扇著翅膀,有些焦急地飛過來。
如果有人暗算,海東青絕對不是如此焦急,而是眸光凌厲,他只當對方又要去找白盈穗,于是道:“你不能再找她了。如果不想被我關起來,就莫要亂飛。”
海東青焦躁地走來走去。
蕭逐晨捏了捏眉心,那股熟悉的不安和焦躁再次涌上心頭。如果白盈穗明天離開王府,被送到莊子里還算是好的,如果被人帶回她的主人身旁呢?
聽乘風稟報,她的主子有殺人滅口之嫌,如果出了什么意外……
他的胸膛一起伏,想到前幾次的不安被他忽略后的“后果”,臉色有些陰沉。也罷,他只是想再看她一眼,不是說要“懲罰”她么,被蕭逐星打斷算什么“懲罰”?
想到這里,微微起身。海東青歡快地飛出,著急地給他引路。
只是路過蕭逐星的書房時,突然聽到一聲咳嗽。
“兄長,這么晚了,怎么還不睡?你……要去哪里?”
他一頓,微微回頭。就見蕭逐星站在門口,面色蒼白。雖面上一如往常地恭敬,然而微微抬眼時,還是藏不住眼底的審視。
看其蒼白的臉色,與其說是偶然出來,不如說是早就等在這里。
他的眉梢瞬間一抽。
流云小心進入房內,看著床鋪上那個小小的鼓起的包,不由得眸光一動。
他被王爺勒令不許靠近白盈穗。然而在審問那幾個刺客時,難免會聽到守衛們說出別的事。比如剛才白盈穗對王爺“不敬”,被命令明日就離開王府。
他心下一驚,再也顧不得許多來到這里。
如果她被送走,那日后或許就再也不能相見,即便是一晚的出格……有又什么過分的呢?
他只想看她一眼就走。
站在她的床前,聽到她微軟和緩的呼吸,他的心中一片安寧。然而看她的臉都藏在被褥里,還是有些失望。
被關在暗室里的這幾日,他每每閉上眼都是她的臉,然而卻總是不及親眼看見她而感到滿足。好不容易撐過了這三天,如今最后一晚,難道也要看不見么?
想到這里,深吸一口氣,他緩緩地走到床邊,小心地掀開被褥。
床底下的乘風眼睜睜地看著流云靠近,不由得瞇了瞇眼。這小子半夜三更不去完成王爺的吩咐,鬼鬼祟祟來這里做什么?若是藏不住自己的私心,想要看白盈穗一眼,便只站在那里便好,為何又靠得這么近?!
此時若不是怕暴露,他恨不得將對方一腳踹出去。此時,他突然感覺到此時這一幕有些熟悉,他想起來了,是和前幾日十分相似。只不過上一次是那個叫寒蟬的丫鬟進來,他不得不躲起來。
為何每一次,都是他在床底?!
他橫眉立目,不得不握緊了拳頭等待。
被褥在流云的掌心下被緩緩揭開,唐乃的臉在月色下發著光。像是在剝開厚重的殘葉,露出被包裹在其中的蓮白。
流云心中一片酸軟,思念被慰籍,神色也輕松了很多。直到他看到她的唇瓣,即便是在夜色下,也能看出有些腫。
他剛皺了皺眉,唐乃就感覺到一點涼意,眉頭動了動就半睜開眼,迷迷糊糊中看到黑影還站在床頭,于是道:
“你怎么還沒走呀……”
流云一驚,下意識地轉過身去。聽到唐乃的聲音,他瞬間呼吸一變,不由得想到萬一被對方看到該怎么辦。
然而下一瞬,他意識到一個問題。白盈穗在和誰說話?難道他來之前這屋里也有過別人?
如此想著,眉心不由得一壓。
床底下的乘風也忍不住皺了一下眉,正想著如何脫身的時候。
唐乃抿了抿有些發麻的嘴巴,含含糊糊地說:“你不走……是還要罰我嗎?可是我的嘴巴有點痛。”
總是爬別人的床,還被抓到被懲罰是理所當然的,但是她現在渾身又酸又軟,被咬住嘴巴的時候還會起了熱意,仿佛又讓她回到在溫泉里時的無力,她有些怕了。
她本該堅持下去,但是她很沒出息地求饒了。
聽到唐乃提到“嘴巴”這個字,流云的呼吸瞬間一窒,他猛地回頭,果然看到她唇瓣上的紅腫,不是食物所致,而像是被人密密匝匝地吸吮、啃噬而造成的……
一瞬間,流云的喉嚨發緊,寒意和怒火襲上胸膛,是誰?到底是誰和她親近過了?
唐乃勉強眨著眼,低低地說:“算上溫泉的那次,已經兩次了。如果你還要罰我,可不可以暫時不咬我的嘴巴?”
溫泉?
流云一愣,然而想到她剛才從溫泉回來,在溫泉里見到別人是理所當然的。然而還那個人似乎還剛剛進入她的臥房,能在王府里自由出入的,除了他和乘風之外,就只有一個人了。
是王爺。
是蕭逐晨。
一瞬間,他的心口憋悶,差點亂了真氣。
他此時此刻,已經完全丟了暗衛的自制力,回過頭時氣息凌亂得像是撲打窗戶的落葉,唐乃以為他在生氣,覺得自己的要求有點過分。
哪有犯人要求懲罰的方式呢?
她垂下眸子,甕聲甕氣:“你不答應也可以。只是、只是還有幾次呢,要罰我到天亮嗎?”
聽著她的乞求,流云幾乎可以想象得到在溫泉里,在這張床上,她和蕭逐晨都發生了什么。那張唇那么紅,那么腫,是反反復復吸】吮的結果。
懲罰?
如此親昵的行為怎么會是懲罰?如此強烈的占有欲怎么會是懲罰?那只不過是蕭逐晨掩飾私心的借口罷了。
他的心口酸澀,仿佛夜色的霜寒和凌厲都割在了胸膛上,他就要起身離開這個充斥著他人氣息的臥房,卻聽唐乃低聲道:
“你要走了嗎?那以后再見面,你還會罰我嗎?”
以后?他們哪里有以后……想到這里,胸腔內的冰冷終于變成了不甘的怒火。他沒有出聲,只是搖了搖頭,接著回身就蓋住了唐乃的眼睛。
對方一愣,長睫在他的掌心下輕掃,沒有出聲。似乎在等他的回答。
流云控制著呼吸,從他認識她的那時起,就從未露過真容,也從未表明名字。此時此刻,和她如此親近,竟然也是假借蕭逐晨的身份。
何其可笑。
他深吸一口氣,一只手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張俊毅的臉,在月色下,臉頰上一條紅色的傷痕在眼下明顯地蟄伏著,如同柳葉一般破壞了整張臉的美感,但也帶著殘缺的妖異。
這是當初被仇家追殺時留下的疤痕,經年愈合只剩下一條紅痕。他戴面具不是為了遮擋,而是為了隱藏。然而這也是第一次,他主動將自己的真容現于人前。
他握住唐乃的手,讓她的指尖落在自己地臉上,然后屏住呼吸等待著她的反應。
唐乃的指尖蜷了蜷,她碰到了一點不平整,但是她看不見,混沌的思緒也讓她無法思考,她呢喃著:
“這是什么……是你臉上沾到的落葉嗎?”
流云似哭似笑,然后道:
“我不走,我會接著……懲罰你。”
說完,牙齒就是一合。唐乃感覺掌心的軟】肉被人叼起,不由得瑟縮了一下。她沒有害怕,反而松了一口氣,原來對方答應了她的請求,開始要咬她的手了。
流云緩緩松開牙齒,順著手臂一路向上,脊背也隨之彎了下去。隨著身體的貼合,床板發出“吱呀”一聲。
此時在床下的乘風突然面色一變。
他本得意慶幸流云被白盈穗氣走,沒想到對方突然著了魔一樣回來,卻不說什么,在一陣寂靜之后突然傳來了身體壓著床板的聲音。
乘風的頭皮一炸,對方是在爬白盈穗的床嗎?他的臉頰緊繃,不由得低罵了一聲,握著劍的手不斷顫抖。
他本以為自己本就過分,沒想到來了一個更無恥的!
他敢假借蕭逐晨的身份,對方竟然也學會了這一招?!
他咬牙切齒,急得差點控制不住呼吸,只能暗自著急白盈穗怎么還沒察覺到對方不是蕭逐晨?!
然而一想到讓白盈穗以為蕭逐晨的罪魁禍首是自己,他又差點嘔出一口血。乘風啊乘風,你易容成誰還不好,偏偏易容成了蕭逐晨,若是扮作寒蟬豈會讓流云鉆了空子?!
他的牙根幾乎要咬斷。
這個時候怎么能忍?想了想,他看向自己手中的劍。
流云擁住唐乃,看著在月色下她格外紅】腫的唇瓣,愛惜地微微一貼,在她感到顫【栗以前瞬間分開。并非是他不想深入,而是他怕以他現在的自制力,真的會咬】破她的皮膚。
然而更大的不滿和不甘像是火焰灼】燒他的喉嚨,他只能密密匝匝地將唇向下移動,落在她肩頸處最馥郁芳香的頸窩里。
壓低聲音道:“我只懲罰你到這里……”
說完,他像是要在這片光滑的奶白里榨】出甜液,瞬間低下頭,用盡自己的唇舌、牙齒吸】吮、啃】噬,留下一片艷麗的紅】痕。
然而,他只“懲罰”她這一處,卻沒說到底懲罰到何時。
也許如她所說,直到天亮……
沒想到嘴巴不痛,熱】意還是同樣地襲來,唐乃不由得縮起身體。流云沒有多余的手去舒展,只能放下蓋住她眼睛的手將她緊緊地抱在懷里,讓她躺在自己的頸側,看不見其他。
在緊密相擁的一瞬間,他終于放棄自己的全部自制力,只想把她團進懷里,藏到沒有人能找得到的地方去。
灼】熱的啃】噬綿延,不知不覺白色的里衣和黑色的夜行衣糾】纏到一起,碾過旁邊的被褥,直到纏得不分彼此同時隱在床里。
床板不由得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混著唐乃急】促的呼吸,還有流云滿足的吸】吮聲,像是窗外敲打窗戶的樹影,撲簌簌留下混亂的痕跡。
乘風的牙齒幾乎要咬斷,就在他要暴起給流云一劍時,突然面色一變。
流云也瞬間一愣,他看著失神的唐乃,有些悵然而失落地松開她,最后還是不甘地在她的耳邊道:“我不會眼睜睜看你走的。”
說完,他一躍到了房梁。
此時,敲門聲也響起。
外面傳來寒蟬十分冷然的聲音:“白姑娘,要下雨了。門窗要關好,小心進了蛇蟲鼠蟻。”
第075章 古代的小舞姬(二十)
聽見寒蟬的聲音, 唐乃勉強提起精神。她揉了揉眼睛,掙扎地看向外面。
“我好像忘了關窗了……”
“不用下床,我幫你關了。”
寒蟬在窗上映出一個高挑影子, 聲音微微和緩了些:“如果下雨就蓋好被子, 不要讓蟲子爬到床上……有任何異響都可以叫我。”
“哦。”
聽著寒蟬和緩的話, 唐乃的困意再度襲來, 她甕聲甕氣地說:“謝謝你,寒蟬。”
待寒蟬走后, 房梁上的流云擰了一下眉,不敢再妄動。而床底下的乘風沒有聽見流云離開的聲音, 他也沒有動。
一時之間, 屋內只能聽到唐乃越來越舒緩的呼吸聲。
此時的書房內, 蕭逐晨和蕭逐星相對而坐,兄弟兩個的面前有一盤棋。夜色漸深, 然而棋局未定,兩人面色都隱在跳躍的燭光下, 看不清任何神色。
然而往日兄弟二人對弈時, 氣氛輕松、語中帶笑, 此時卻無人出聲, 只有窗前的海東青不安地縮成一團。
蕭逐星悶咳了一聲,似乎捏著棋子的手都在顫。
蕭逐晨放下棋子, 微微擰了一下眉:“你的身體堅持不住,放棄吧。”
蕭逐星喘了口氣,低低地道:“我好不容易抓住兄長與我對弈的機會,又怎么會輕易放棄。難道要我在房中安眠的時候, 放任兄長自己在府中游蕩……夜不歸寢?”
蕭逐晨的眉心一抖,嘴角一點一點地壓了下去。他按捺地說:“你還記不記得, 當初父親臨走時,讓你莫要憂思,多多聽我的話。你此時如此任性執拗,可不會讓父母的在天之靈得到安息。”
蕭逐星面不改色地回:“兄長竟然還記得父母臨終前的話。他們也讓你莫要陷入偏執,對我這個弟弟多加忍讓。怎么今晚讓你陪我下一局棋,你就推三阻四呢?”
兩個人你來我往,似乎是在說棋局,又似乎不是在說棋局。
蕭逐晨瞇了瞇眼,臉頰緊繃:“我是你的兄長,自然知道什么對你好。就算是有父母的囑托在先,也斷然不會縱你任性妄為。”
蕭逐星又咳了一聲,卻是嘴角帶笑,眼神堅定:“今時不同往日。我早已長大,知曉什么是任性,什么是隨心。況且兄長若不能以身作則,藏有私心。又有何立場來指責我?”
蕭逐晨按在棋盤上的手一緊,很快就是一松。冷然道:“你在府中多年,自然不知外面險惡。也不知有些事并非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簡單。我做事自然有我的道理。”
蕭逐星的手也按在棋盤上:“如果說兄長的‘道理’是將人肆意欺負,卻因為旁人與她親昵就發了怒。將她視為‘險惡’不讓旁人靠近一步,自己卻在夜半潛行,那這樣的‘道理’,我確實不懂。”
棋盤瞬間四分五裂,海東青叫了一聲,被嚇得瞬間飛出窗外。
蕭逐晨的面色猛然變得陰沉。
此時,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以往兄友弟恭的兩人此時互不相讓,寒意讓窗邊的燭火不安地跳躍著。
半晌,蕭逐晨閉了閉眼,沉聲道:“蕭逐星,你確實不懂,也不必懂。不過明日我就將她送走,日后你將永遠都無法看見她。即便你有再多的理由,也無濟于事。”
蕭逐星終于忍不住變了臉色,他連連咳嗽,啞聲道:
“兄長,我體弱多病,比不上你武功高強、大權在握。但我是不會放棄的。”
蕭逐晨也道:“好,等你找到她再說吧。”
這一晚,北院的暖蝶還不知第二天一早唐乃就要被送走,因此睡得和唐乃一樣香甜。房梁和床底的兩人屏住呼吸,都不想離開,書房內的兄弟無聲對峙,徹夜未眠。
整個王府風雨欲來。
第二日一早,聽管家的通知,暖蝶如遭雷擊:“什么?!白姑娘要被趕走?憑什么?她不是在院子里待得好好的嗎?”
管家無奈一嘆,含糊地回:“王爺說……昨晚白姑娘對他不敬,所以要被趕出王府。”
暖蝶一愣,卻看以往對唐乃最為關心的寒蟬毫無反應,甚至已經很自覺地幫唐乃收拾東西。
她一愣,拉住寒蟬:“寒、寒蟬你不跟著生氣也就罷了,怎么急著把白姑娘往外送啊?”
寒蟬沒有表情,她收拾好東西交給唐乃,問:“昨晚睡得好嗎?”
唐乃點頭:“你走后我就睡著了。”
寒蟬勾了一下嘴角,卻沒說什么。管家道:“時間不早了,我這就派人送白小姐出去。”
暖蝶剛想說什么,卻被寒蟬扯住了手臂,暖蝶面色一變,猛地甩開她的手:“你這人,真是說變就變,難不成是厭倦伺候白姑娘了不成?!”
說完,紅著眼眶沖回了臥房。
看著唐乃一步三回頭的背影,寒蟬瞇了瞇眼,按在花壇上的指尖一蜷。
唐乃被趕出了王府,算是完成了一項任務。
她背著寒蟬給她準備的包袱,看著王府的大門轟然關上,站在古代的街頭,一時之間有些茫然。
第一次到古代的時候,她只在王府的院子里活動,然而王府里就只那么幾個人,她看習慣了也不覺得陌生。但猛然離開王府,看到人來人往的古代人,頓時就有些無措起來。
【不要怕,我陪著你。】
系統說。
唐乃點頭:“系先生,我現在要去哪里呢?接下來的任務是什么呢?”
【按照原文,白盈穗被蕭逐晨扔出去后,她不甘心,于是就想找蕭隨風求他想辦法。但蕭隨風為了不暴露自己,就讓那個戶部官員將她接了回去。你只要在街上逛一逛,等人接你就好了。】
唐乃松了口氣。如果有地方住的話,她就不用住在外面了。
有系統的陪伴,身處陌生時空的不安很快就被安撫,她看著往來的古人,還有街邊的小攤,不知不覺被轉移了注意力。
眼看著唐乃離開王府后,沉郁了一會就左右扭著頭四處觀看,像是初出籠左右銜草的兔子,蕭逐晨不由得嘖了一聲。
“看來王府是拘著她了……”
他皺了一下眉,視線一動:“你在她身后跟著她。看是否有人接應。莫要打草驚蛇,也莫要讓她發現你……如果有任何異動,不要讓她受傷。”
說完,又補了一句,“否則的話很難引出她幕后之人。”
乘風聽出蕭逐晨的語氣里有對方都沒有察覺出來的軟意,視線閃了閃。
他低聲道:“我會的,王爺。”
蕭逐晨點了一下頭,突然嗅到乘風靠近時的一股若有似無的甜香,不由得瞇起眼:“你身上……”
乘風面色微變,很快道:“白盈穗走后,屬下為了查出她是否有遺漏的東西,于是擅自去了她的臥房,許是那時沾染了一些氣息。”
她不在的時候,他才靠近臥房,這應該不算打破規矩。
蕭逐晨緩緩垂眸,看了他一眼,聲音淡漠:“那你可有查到什么?”
乘風一頓,道:“暫時沒有。屬下只是草草查過,有寒蟬在,于是很快就出來了。”
蕭逐晨皺了一下眉:“流云為何沒有出現?他是否和你一起去了北院?”
乘風也有些疑惑:“流云……似乎還在審問那幾個刺客。只是那幾人心存死志,流云無法用重刑,很難撬開他們的嘴。”
蕭逐晨這才收回視線,眼看著唐乃已經走遠,于是道:“既然如此,你先跟上吧。”
“是。”
待乘風消失,蕭逐晨捏了捏眉心。
蕭逐星被禁足,誰也不知道白盈穗將被送到他的新府。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為何還會有種不安呢?
乘風跟在唐乃身后,看著她在街上走走停停,一會看看籠子里的兔子,一會蹲在賣糖人的大爺面前盯著看。日光下,皮膚白得驚人,還扯著微腫的唇瓣笑。
他不由得失笑,對一切都如此新奇,以前難道就沒看過嗎?
他知道她發現不了自己,但許是經過了昨夜,又看到她的唇瓣還腫著,莫名不敢接近。
只是他藏得很深,卻看到在唐乃身后一個戴著斗笠的人不遠不近地跟著,她去哪里那個人就去哪里,即便看不見他的臉,也能感受到其灼】熱的視線從未在她的身上離開過。
乘風面色一變,瞬間融入人群拍在了對方的肩膀上。
對方肩膀一抖,猛然回頭繞開了他的手臂,乘風揪住對方的領子,咬牙道:“流、云!”
對方一頓,兩個人輾轉推搡到了旁邊的小巷里。乘風深吸一口氣:“你不在王府里審問刺客,為何要在這里?”
流云摘下兜里,聲音冰冷:“你不守在王爺的身邊,為何會在這里?”
乘風深吸一口氣:“我只是……完成王爺的任務。如果有人接應白盈穗,那就說明那人是幕后之人,我自然咬跟在她身后。”
流云卻瞇起眼:“如果白盈穗的主人真的會接她,又豈會輕易暴露身份?王爺和這些腌臜之人周旋多年,豈會想不通這一層道理。你身為暗衛,難道也不知道嗎?”
乘風一頓,卻不能告訴對方蕭逐晨準備將白盈穗接到另一個府邸,只能冷笑:“我只是在完成王爺給的任務罷了。王爺如何想的,與我何干?倒是你,王爺已經讓你離她遠一點,你卻不顧職責,擅自離府跟在她身后,你難道連暗衛的原則都忘了嗎?!”
流云露在外面的一雙眼微微一怔,接著眸光閃爍,看著蹲在路邊曬著陽光的唐乃,聲音沙啞:
“我沒忘。只是我還是不放心……王爺心思深沉,反復無常。明明昨晚還……卻還是將她輕易趕出王府,我卻不能不知道她的下落。況且她昨日落過水,又……適逢下雨,難免會著涼,萬一身體不適又獨自離開……”
看他一副正室模樣事事為唐乃著想的樣子,乘風面色陰沉。不由得冷笑:
“放心,只要沒有不要臉的蟲子爬上她的床,她就沒事。我跟在她身后,更會無事。”
流云皺了一下眉,莫名覺得這句話有些奇怪,正巧微風襲來,他嗅到對方身上的一點甜香,不由得心下一頓。道:
“你卻不懂,她纖細體弱,最是經不起風寒。也不知昨夜寒蟬有沒有將窗戶關上。”
乘風有些不耐:“寒蟬早就關好,你算什么……”
話音未落,他突然住口。
流云渾身的氣勢變了,他緩緩瞇起眼睛,“你怎么知道寒蟬在夜半出現過?”
乘風眼底虛偽的笑意緩緩消散,他高高地挑起了眉梢:“你說呢?”
“昨天晚上,你去過她的臥房?!”
乘風先是發出一聲嗤笑,接著笑意從喉嚨擴展到胸腔,蔑視地看向流云:“你如此裝模作樣,好似你也沒有進入過一般。昨夜,不知是誰狼狽地掛在房梁上,整夜盯著她的睡顏不敢下來過!”
流云的氣息瞬間一變,他瞬間握住劍柄:“昨天晚上你也在?不、不……如果那人是王爺的話,定然不會走窗,丫鬟也不會沒有半點反應……是你!所謂的‘王爺’是你!”
乘風不動聲色地將手伸向腰間,“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遲鈍。在你來之前,我就已經進入了她的臥房。然后……一如你所見。”
一想到唐乃唇上的滾】燙與紅腫,流云的瞳孔瞬間一縮,他拔出長劍猛然向其刺去,乘風抽出匕首一擋,一瞬間白光乍現,如同寒夜的銀霜。
流云的胸膛劇】烈起伏:“當初,你不是口口聲聲是我遭受蒙蔽,不信她是真的身負清香,又為何、為何改了心思擅自接近她?!”
乘風想起以前說過的傻話,也是眼角一抽。然而現在唇齒間似乎還殘留著嫩軟的觸感,他又有了底氣:“人都是會變的。如果不是你愚蠢,在王爺面前暴露了心思,被迫禁足,我又怎么會有機會接近她?一切都要怪你自己愚鈍!”
流云的氣息再次一變,乘風的話無異于殺人誅心。
怎么是他先意識到自己的心意,反而給了別人機會?
他幾欲嘔血,長劍一彎瞬間劃破乘風的胸膛:“既然如此,你可以光明正大地接近她,又為何裝作王爺的模樣對她、對她……”
乘風悶哼一聲,抹去胸口滲出的血,冷笑:“你也不必五十步笑百步。昨日我裝作王爺模樣,你不也是如此嗎?在她面前兩三句話就變了模樣,不僅裝作別人靠近她,甚至還爬上了她的床!毫無廉恥!”
說完,匕首在掌心靈活一轉,差點削掉流云的手指。流云咬著牙,更加兇狠地刺了過去。
“你如此得意,也只不過是她身邊沒有名字的影子罷了!”
想到流云曾經用真面目見過唐乃,乘風的招式也變得兇狠起來。
兩個只在切磋時才抽出兵器的好友在狹窄的巷子里你來我往,打得難分上下。
此時,巷外的戲班游行,噴火表演、雜耍者在街頭掀起一陣喧鬧。打得頭破血流的兩人突然覺察到不對,一轉眼看原地哪里有唐乃的身影。
只有一個包袱孤零零地掉在地上,里面的東西翻掉了一地,被旁邊的小乞丐一搶而空。
其中,一捧被手帕包裹著的蘭花瓣沒人想要,風一吹,就可憐地消失在原地。
————
唐乃看到一隊戲班的人走過來,火焰沖天,鼓樂齊鳴。
所有百姓都擁了上去,她也不免被擠得走了兩步,只是包袱一動,瞬間被擠松,一個帕子掉了出去。唐乃低頭一看,隱約看到一點白,好像是蘭花的花瓣。
她內心一動,想到看到過寒蟬修剪過蘭花,馬上低頭要去撿。
【唐乃……】
唐乃一愣,系先生第一次如此著急又猶豫地叫她。
是現在很危險嗎?還是沒那么危險呢?
失神的一瞬間,手腕就是一緊,她回頭看到幾個戴著夸張面具的人圍了過來,緊接著眼前便是一黑。
第076章 古代的小舞姬(二十一)
發現唐乃不見后, 流云和乘風猛然一驚。
那包袱里沒有什么東西,只是一些衣物,如果說她離開王府另尋出路隨意丟棄也算可以解釋, 但是兩人都莫名有種預感, 她若是自己離開, 定然不會如此匆忙。
想到剛才她乖巧地坐在糖人攤子旁曬太陽的樣子, 流云的內心就是一緊。
乘風臉色鐵青,瞬間質問流云:“她什么時候不見的?你剛才怎么不看著她?!”
流云的胸膛也在劇烈起】伏, 巨大的不安讓他也變得焦躁:“如果不是你突然攔住我,我怎么會讓她離開我的視線?!”
眼看在混亂的人群里看不到半個白色的身影, 乘風的眼睛瞬間發紅:“如果不是你玩忽職守, 耽誤我的任務, 我又怎會攔住你?!”
兩個人向對方發泄著找不到人的焦躁。好在身為暗衛多年,分得清輕重緩急, 很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乘風又快又急地道:“剛才那個戲班肯定有問題,如今想來他們腳步輕快, 一定有功夫傍身!如果是他們趁亂擄走盈穗, 那就說得通了。我去追他們, 你守在這里。”
流云道:“你猜得不錯, 但他們在這么多人的情況下,能這么快地藏人, 定然是從巷子撤退。我們兵分兩路,尋找暗門。”
兩個人很快就分開,果然如二人預料,在一處巷子的一家人家后院找到了唐乃的一塊衣角, 應該是慌亂之中不小心刮到的。
果然是被擄走了……
雖追查到了線索,但是對方有備而來。出了后院就是更加復雜的巷口, 兩人對對方的去向一無所知。
流云和乘風咬緊牙關,面沉如水。
千萬不要讓他們找到那個人。
————
唐乃醒來的時候,覺得腦袋有些暈。
她只記得自己剛站起來的時候,就被人捂住了嘴巴,套在了麻袋里。難道“接人”就是這么接嗎?古代的人真的好直接啊……
她緩緩坐起來,左看右看,這里還是一個古色古香的房間,窗外的日光射進屋內,照得旁邊的古董流光溢彩,輕紗拂動,和王府的臥房有點像、又有一點不像。
這就是接下來自己要住的地方嗎?是那個戶部大人的家嗎?
她聽了聽外面的聲音,沒有聽到聲響這才下了床。
不知道是否是因為睡得太久,她的腳步有些晃,剛打開門,就被嚇得一愣。
門口不知什么時候站著一個小丫鬟,端著洗漱的水,沒什么表情:“白姑娘,您醒了?我家大人讓您洗漱過后隨奴婢來,有人要見你。”
丫鬟放下了水盆,然后把她的門關上了。
唐乃一愣,她推了推門,發現門推不開。
“你就在里面洗漱吧,奴婢在外面等候。”
丫鬟在外面說。
【不用怕,現在是在走劇情。雖然中途出了一些差錯……但也算是圓回原劇情了。】系統的聲音帶著淡淡的惆悵:【本來該是你主動去找蕭隨風,但是沒想到是他先……算了,你先洗漱。】
唐乃看著水盆的水,下意識道:“好哦,寒蟬。”
剛想坐在一邊乖乖抬起頭,突然想到自己已經不在王府,寒蟬也不在自己身邊了,于是抿了一下嘴巴,老老實實地自己洗臉。
【……被伺候慣了吧。】
唐乃抬起水淋淋的臉蛋,很快認錯:“是我染上了不好的習慣,我會改的。”
【……我沒有在指責你。反正你下個世界是個被人伺候的千金大小姐,提前適應也沒關系。只是這個世界里,下一個任務地點可是在獵場,沒那么好的條件。你要有所準備。】
聽到馬上就有任務了,唐乃精神了許多。她洗漱好后,道:
“我會努力做任務的,還會改掉壞習慣。”
【行了行了,把耳垂上的水珠擦干,去見那個丫鬟真正的主人吧。】
唐乃打開門,隨著丫鬟向前走。這里很是安靜,和靜謐祥和的王府不同,每個丫鬟小廝都低著頭行色匆匆,沒有一點表情。
隨著丫鬟七拐八拐,來到一處臥房。丫鬟恭敬退下:“主子,人已經帶到了。”
片刻,里面傳來溫潤的聲音:“進來吧。”
唐乃推開門,看到一個穿著綠色長衫的男子坐在窗前的矮榻上,旁邊桌上擺著一壺茶,茶香裊裊,對方隨意地轉過頭,平淡地看向她。
是蕭隨風。
“本王以為你還要睡到晚上才醒。”
唐乃關上門,走到中間,“你要找我嗎?”
蕭隨風突然失笑,轉了轉手腕上碧綠的珠串:“你以為呢,本王費了那么多的力氣,把你從王府的監視下找回來,是為了讓你在這個別府里頤養天年嗎?”
唐乃一愣,“是你用麻袋把我套回來的嗎?”
蕭隨風一頓,他瞇著眼看向唐乃,緩緩地道:“本王要找一個舞姬,不至于親自出去抓人。你在蕭逐晨的王府里不僅一個任務都沒有完成,還差點把他們的探子帶了回來。若不是本王看你還有用,早就看你自生自滅,被他們殺之后快了。”
說到這里,指尖在桌上一點:“說起你的任務。若不是當初看你行事大膽,又極有主意,本王怎會選你進入蕭逐晨的王府。你當時在本王的面前立下誓言,定然會迷惑住蕭逐晨,為本王找來他藏匿的名單機密。但上次本王見你,你又欲違背諾言,差點壞了本王的大事!”
唐乃知道他是真的會殺人的反派,所以不敢說話。
蕭隨風又冷笑一聲,背后明明是影影綽綽清潤的竹林,卻帶著竹葉般凌厲的肅殺,他微微抬了抬下巴:“如何不敢抬頭?怕本王殺了你?既然敢做,就要敢當。過來,本王對你的罪行還未數完,好生聽著。”
于是唐乃邁了兩步。
蕭隨風哼了一聲,修長的指尖端起茶杯:“后我又念他確實難以對付,所以愿為你遮掩。本以為你上次犯錯,沒有被他扔出來,是因為你得了手,于是本王派人試探他時,欲抓你威脅他試探他對你的態度,可惜……他府中的暗衛實在太過機警,丟了機會。”
【幸好那個假丫鬟被抓起來了……】
唐乃一愣,在腦海里回:“系先生,你們都在說什么啊?”
【不用管他說什么,大反派說話總是會陰陽怪氣、彎彎繞繞,你若是能聽懂怎么顯得他厲害?他說什么你聽著就行。”
“哦。”
見她失神,以為她對此事抵觸,不由得冷笑:“不過現在想來,也是我多此一舉。他既然把你扔出來,又派人跟蹤你,恐怕從未對你放下戒備過。你的任務,算是完完全全失敗了。”
唐乃低著頭不說話。
見她始終不出聲,但身上絲毫沒有緊張恐懼之意,蕭隨風瞇了一下桃花眼,如此有恃無恐,難道是看他將她特意帶回來,且沒有懲罰她,所以以為自己還能將她留下來?
白日做夢,他冷笑一聲。上一次在蕭逐晨的王府里他一時失神,只不過是受了她身上催】情粉的影響而已,如今已經到了他的府邸,她什么倚仗都沒有,以為還能迷惑他嗎?
想到這里,眸色更冷,在竹林的映襯下,恍惚反射出碧綠的螢光:“抬起頭來,本王倒要看看,你還有什么話好說?”
唐乃只好抬頭,晨光下,剛睡醒的臉頰還帶著微紅,帶著一點清新的水汽,如同剛從瓷碗里撈出的筍尖兒,一掐能摸到滿手的細膩。
然而更引人注意的,是她的嘴巴。
鮮紅、微腫,仿佛熟透的果子,被人反復地放在唇齒里舔】舐過,在破皮露出果肉的邊緣之間,勉強維持著形狀。但即便過了一天一夜,也無法恢復原來的樣子。
蕭隨風的眉心倏然一皺,茶杯發出呲啦一響,他放下茶杯,瞇起眼:“你……再過來一點。”
唐乃有些疑惑,她站在這里能聽到他的話呀,再過去的話……他會不會打人呢?
她想了想,還是微微上前一步,但蕭隨風早就伸出手,不知哪里來的風將她吸了過去,對方瞬間握住她的手臂,抬起她的下巴。
兩個人再度靠近,他身上的茶香混著竹林的清新之氣,卻仿佛帶著被竹葉削過的風,凌厲得很。
蕭隨風仔仔細細地看著她的唇瓣,指腹在唇】肉上滾】過,看著微腫的唇】肉在指尖下陷進一個小坑,再緩緩恢復形狀,眼底的冷意變成了憤怒的火光。
他倏然問她:“你的嘴,是怎么回事?”
嘴巴?還有一點麻呢,于是她動了動唇瓣:“被咬的。”
“被咬的?被誰咬的?”
唐乃想了想,“蕭逐晨,和……”
蕭逐星的名字還未說出來,蕭隨風就變了臉色:“蕭逐晨親了你?!”
唐乃一愣,蕭逐晨說這是懲罰,他咬得很重,好像是要將她吞下去,算是親嗎?
系先生說,親吻可以是美好的,也可以是帶著私心的。
就像是電視劇里相互喜歡的男女主擁抱在一起美好的畫面,也可以是她帶著私心,沒有通知對方就突然親別人。
可是蕭逐晨已經通知她了,在她的同意下才咬了她的嘴巴的。這種算是什么呢?
她皺了一下眉,決定老實回答:“他說這是我爬床的懲罰。”
“懲罰……”蕭隨風一字一頓,像是從牙縫里擠出這兩個字,語氣凌厲,然而嘴角帶笑,讓人不寒而栗:
“他‘懲罰’你的行為就是……親了你?”
蕭隨風有些不相信,他這個皇侄,整個國】家的戰神,在戰場上無往而不利,在朝堂上目中無人,怎么會用這么低劣的借口去親近一個女子?
他心中存疑,然而指尖一動,就看到唐乃藏在唇齒后面微紅的舌尖,他倏然內心一動,在胸膛里蹦躍的懷疑、諷刺之后,是化為另一種朦朧的怒火。
不知不覺,他的聲音變得沙啞:“好,你把舌頭伸出來,讓我看看是真是假。”
唐乃只好伸出舌頭,果然,舌尖上還帶著紅痕,還能看到被人反復勾】纏、吸】吮的痕跡。紅痕綿延得很深,蕭隨風似乎能想象到那個人亳不滿足地深入、癲狂的模樣。
他的喉嚨不由得一動,瞬間別過視線:“你既然爬過我的床,又知曉這其中的……隱秘,怎么會不知道這都是他的借口?!這根本不是什么懲罰!”
唐乃搖了一下頭:“在我惹他生氣之后,他才懲罰我的,還咬了我其他地方。”
“還有哪里?”
蕭隨風立刻就警醒起來,不用唐乃說,他就看到她的脖頸,紅】痕從頸側連綿到肩頭,像是掉進牛乳里的紅梅,扎眼得很。
他瞬間就變了氣息。在選她進入蕭逐晨的王府前,明明知道她會做什么,也明明知道她手中有催】情藥,然而看到如此直白的“證據”,他卻瞬間失了心緒。
這是氣憤,是對她恨鐵不成鋼的氣憤,是對蕭逐晨那人的冷漠無情的嗤之以鼻!
他如此下結論,咬著牙看向她:“所以,你被他親過了,也、也被如此對待過了,不僅沒有掌控住他,反而還被他扔出了王府?”
他不知該氣,還是該急。
唐乃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只能想了想,只能更詳細地說:“我、我在他的溫泉里下了藥,他生氣了懲罰了我,說我不敬,然后我就出了王府。”
蕭隨風勉強鎮定下來,很快找到了理由。
思來想去,也許是蕭逐晨受了催】情藥的影響,一時意亂情迷。清醒過后戒心更盛,所以就找借口不承認自己的失態,又將白盈穗送了出來。
這么想著,本該感到失望這個計劃失敗,卻不知為何反而心中的怒火消了些。
他只能得出結論:蕭逐晨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難以對付。
他松開唐乃,捏了捏眉心。
“也罷,本王早就該猜到你對付不了他。本王這次讓你回來,就是為了此事。你若是心有不甘,本王給你最后一個機會。”
【是下一個任務,接下它。】
唐乃趕緊點頭,看她如此之快地點頭,蕭隨風本該滿意她的聽話,但心中莫名有些焦躁,冷笑一聲:
“別急著答應。這一次不是為了讓你爬他的床,而是讓你……去殺他。”
————
前一晚。
看著地上跪著的兩個暗衛,這兩個自己最為信任的屬下。
蕭逐晨的面色陰沉,臉頰緊繃,一時之間不知該震驚這兩個人打得如同血葫蘆一般狼狽,還是該憤怒這兩個人竟然在眼皮子底下就把白盈穗給跟丟了!
“王爺。”乘風瞬間低下頭:“是屬下失職,屬下……和流云因為口角爭斗起來,竟然忘了看管白盈穗,導致她……被人擄走。”
“屬下也愿受懲罰。”流云身上的氣息沉郁,眼底難掩自責之色:“是屬下玩忽職守、技不如人。導致她被人帶走卻沒有絲毫察覺。”
“砰”的一聲,茶杯瞬間被掃在地,內力的震蕩讓兩人面色不由得一白,蕭逐晨一字一頓:
“你們兩個,還知道自己有錯?”
乘風悶咳了一聲,身上的傷口不斷地溢出血,然而他沒有動一下。
流云眸光一閃,也不吭聲。
蕭逐晨看向流云:“你本該審問犯人,又為何會出現在街上?!不僅擾亂乘風任務,還毫無暗衛能力,沒有絲毫警醒!”
又垂眸看向乘風:“你既知自己沖動,又為何與他爭斗,不顧旁邊獨自的白盈穗?!”
二人面色煞白,牙關緊咬,卻沒有半點反駁。
因為他們都知道蕭逐晨罵得對。
流云忍住疼痛彎下腰:“王爺,是屬下……私心作祟,違背了您的命令,也違背了暗衛準則,屬下愿承擔一切罪責。只是白盈穗消失得蹊蹺,求王爺給屬下一些人手,三日之內屬下必定找到她,屆時……屬下會自愿領罰。”
乘風也馬上道:“屬下找到一片衣角,這上面帶著盈……白盈穗身上的氣息之外,還沾染了一些血腥氣……”
見蕭逐晨變了臉色,馬上補充:“并非是白盈穗的血,而是常年殺戮之人身上的血腥,且似乎還帶著一種特殊的氣味,欲讓人作嘔。行蹤如此詭秘,又氣息詭異,屬下猜……擄走她的人很可能是異族人。只要給屬下時間,我定然會將京城掘地三尺,將她找出來。”
看著這兩個屬下爭著搶著要找人,仿佛只要找到白盈穗,即便被廢了武功也甘之如飴的樣子,蕭逐晨的額角一抽,他的視線凌厲地劃過這兩人的眼睛,沉聲道:
“他們既然能擺脫你們的追查,又豈會將人藏在城里?”
兩人啞口無言。
蕭逐晨捏著眉心,燭火跳躍中視線更加深沉。
對于白盈穗的去處他心中已有猜測,然而突然出現的那個假丫鬟卻讓他無法真正安心。如果是幕后之人將其帶走,那就證明還想繼續利用她,她暫時沒有性命之憂。
但是上次又有想要殺她滅口的嫌疑,這次如此粗魯地將人擄走,真的不會對她做什么嗎?
他緊鎖眉心,第一次有些后悔不該將她趕出王府。若是顧忌蕭逐星,將她放在自己的眼下也就罷了,何至于現在失去她的消息……
而且他這幾日竟然沒有夢到之后的事,對她的動向一無所知。
胸口的窒悶再次襲來,在兩個暗衛面前他強行吞下咳嗽,桌上還放著她臨走前遺留下來的包袱,他這才發現她并未帶走什么。
蕭逐晨的臉色更加難看,他握住她的衣裙,突然眉心一痛。
熟悉的頭疼又卷土重來,這一次是一些記憶片段,仿佛是在獵場,他倏然松了一下眉頭。
“你們的刑罰日后再說。現在你們兵分兩路尋找,主要尋找郊外的別莊,我懷疑她早就不在城內。若找不到……也不必亂了分寸。三日之后,便是上面傳過的旨意:圍獵之日。眾宗親都要參加,正是混亂的時候。你們隨我準備好一切,那才是重中之重。”
流云和乘風兩人一愣,接著不動聲色地對視一眼。
王爺……果然冷情。
即便對白盈穗心存特殊,也難以抵擋他的大計在他心中的份量。二人跟在蕭逐晨的身邊多年,知道他心中藏著抱負和整個蕭國,也正是二人追隨他的主要原因。
一個小小的女子自然比不上一個國家。
但即便如此,他們難以忽略那個纖細的身影,畢竟他們心中無法裝得下那么大的份量。
如果王爺對盈穗無意的話,那就不能怪他們不顧忌其它,自由行事了。
第077章 古代的小舞姬(二十二)
在蕭隨風別府中的第一天, 唐乃有點睡不著。
這里的床比蕭逐晨的王府軟一點,唐乃板板正正地躺好,半晌長睫還是在亂顫。
【睡不著?】系統問, 【是不是認床了?】
唐乃搖頭:“沒有呀。”
她只是有點……嗯, 不習慣。唐乃抖了抖睫毛, 忍不住問:
“系先生, 我下一個任務,真的要殺人嗎?”
【原來你是在擔心這個……放心。在原文里蕭隨風將白盈穗帶到了獵場, 在給男主下毒的時候被男主識破,男主將計就計并沒有喝下她敬的酒。所以這個任務失敗了。等劇情走完, 你就可以完成任務, 到下一個世界了。】
“好的, 我會努力完成劇情的。”
唐乃翻過身,臉上的神色輕松很多, 困意襲來的時候,她又想到什么, 迷迷糊糊地問:
“我記得昨天我被接走之前, 掉了一個手帕。手帕里包著一點花瓣, 是不是寒蟬幫我收拾行李的時候, 不小心掉進去的呢?”
【你還想回去找么,現在已經被人踩爛了。】
唐乃扣了扣枕頭:“哦……我還沒看到里面是什么樣呢。”
【早些休息, 你要是想和寒蟬道別,還有機會。】
唐乃點了一下頭,慢慢閉上眼。
只是后半夜,窗外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沒有關嚴的窗戶泄進來一陣雨絲, 縷縷飄在地上。床幔被揚起,唐乃在夢中皺了皺眉, 被這一點潮涼激得縮起身體,臉頰埋進了被褥里。
只是被褥里的溫度也不見得多暖,反而在潮濕里無處躲藏。
不過片刻,變涼腳像是被牽制著,緩緩放到一塊溫暖的地方。她的的眉心松了松,陷入更加深沉的夢鄉里。
第二天一早,她揉著眼睛看向窗外,發現窗戶關得嚴嚴實實。
“昨天的風好大。”唐乃對系統說,“都把窗吹得關上了。”
【……你倒是會推理。我看把窗戶吹走你都不會發現。】
唐乃沒聽出來系統的言外之意,她點了一下頭:“我昨天睡得很好,真的沒有認床。”
說著,她推開窗戶。發現窗下躺著一支白蘭花。
唐乃一愣,她左看右看,除了低頭不語的丫鬟外,沒有看到任何人。
應該是被風吹到這里的吧……她忍不住想,然后小心地把花插進了花瓶里。
————
自從唐乃離開后,北院,不,是整個王府都有些消沉。
一早,暖蝶轉醒,下意識地想要出去準備洗漱的水,突然想到唐乃已經不在了,不由得嘴角一撇。正不知今日該干什么時,突然一轉頭就看到站在窗前的寒蟬,瞬間被嚇了一跳。
對方何時醒來的?
這么早就已經打扮整齊了?一想到對方在唐乃離開后什么反應都沒有,不由得哼了一聲。
“喂,寒蟬。既然白姑娘已經不在了,你還起那么早做什么。難不成你以為還有人等著讓你伺候嗎?”
寒蟬打開窗戶,撿起被吹到窗前的花瓣,突然道:“昨夜下了雨,雨夜濕冷。在外面的花瓣都變涼了。”
暖蝶一愣,以為她這個時候還在擔心那些花草,有些生氣地嘟囔著:“我和你說人你說花……那你就自己放懷里暖著吧!”
寒蟬勾了一下嘴角。
而此時的蕭逐晨還在受疼痛折磨。唐乃不在后,疼痛卷土重來,然而記憶碎片卻是少之又少。和他心中越來越強烈的不安形成巨大的反差。
他捏了捏眉心,為何他只能知道白盈穗會出現在獵場?在那之后呢?圍獵之日情況勢必十分復雜,她之后到底如何了?
恍惚間,熟悉的血腥氣和嗡鳴聲浮現在鼻端和耳邊,一道焦急的聲音突然在他的腦海中響起:
“不要走!”
蕭逐晨驟然睜開眼,他深深吸一口氣,旁邊的海東青炸著毛,警惕地看向他。門外,一守衛小心地敲了敲門:
“王爺,您又做噩夢了?要不要……請太醫來?”
“不用。”
蕭逐晨的眸光一閃,待守衛退下后,他捂了一下胸口。突然聽到一點聲響,收斂了情緒。
此時乘風落了下來,許是這兩日尋找唐乃未果,即便露出的一雙丹鳳眼也能看出沉郁。
“何事?”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乘風道:“屬下查到了一點線索。那些異族人似乎將白盈穗帶到了城東。但城東背靠群山,別莊多掩映在山體之間,又大多是皇室宗族私下府邸。追查難度十分困難。”
然而此事更為嚴重的是,異族人為何能輕易進入皇室宗親的府邸?若皇室與異族有瓜葛……此事的利害根本不在他能解決的范圍之內。
然而蕭逐晨眉宇沉沉,似乎并不意外。
那些宗族,無論是蕭氏的宗親,還是外姓王,在朝廷上對他看不慣的、趨炎附勢的、作壁上觀的形成各種勢力。如今為了將他架空,聯合外族勢力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所以這一次的圍獵,皇帝出巡,若沒有半點情況發生他根本不信。
“還有呢?”
乘風嘆氣:“屬下想到既然無法追查外面,府中卻有一線索。其中有一刺客似乎想要抓走白盈穗,流云猜測對方定然和白盈穗有利害關系,或許會知道她的下落,哪知道那女子趁著流云解穴的時候,咬破嘴里的毒囊,自盡了。”
蕭逐晨的眉心倏然一皺。
“屬下猜測,他們的主人本就不打算留他們活口。對方心腸極其歹毒,就連為自己賣命的屬下都不想放過。”
蕭逐晨突然悶咳了一聲,乘風抬頭:“王爺?”
他垂眸制止他的視線,沉聲道:“事已至此,不必再追查了。她既然能被如此大費周折地帶走,定然還會留有用處。你們兩個先準備好明日的圍獵,調動一切人手準備應對突發。”
乘風一急:“王爺!”
蕭逐晨眉心一壓:“你還有什么話要說?”
乘風咬牙,慢慢地低下了頭:“是,屬下明白。”
待乘風離開后,海東青似乎聽明白了什么,不滿地沖他叫了兩聲,飛出了窗外。蕭逐晨面無表情,叫來守衛:
“你讓管家找來大夫……不用太醫。無論是哪一族的,只要醫術高明即可。就說本王頭痛欲裂,不能有片刻耽擱。”
守衛立刻就道:“是。”
第078章 古代的小舞姬(二十三)
海東青飛到了蕭逐星的書房。
燭火躍動, 他修長瘦削的身影映在墻上。隨著一聲悶咳,化作晃動的影子,藏進了朦朧的燭光里。
海東青撲扇著翅膀落在他的書桌上, 他捂住胸口, 問這個兄長最為寵愛的鷹:“怎么來我這里了?兄長讓你看著我是否離開院子嗎?”
海東青張開嘴巴, 一塊衣角掉了出來。
蕭逐星一愣, 拿起布料。他見這衣料有些眼熟,然而鼻尖一動瞬間嗅出上面的氣味, 頓時一驚:“這是……白姑娘的衣服?你怎么把它叼過來了?”
海東青不會說話,但它會學蕭逐晨雄赳赳氣昂昂穿著鎧甲走路的樣子, 蕭逐星瞬間就明白過來了。
“你是說……白姑娘并沒有被趕走, 而是和兄長還有聯系?”
雖然和它聽到的不一樣, 但是大體差不多。海東青跺了跺腳。蕭逐星悶咳了一聲,眼底總是像是春水一般的柔波也終于變得冷冽下去。
“我早就知道, 兄長大義凜然,其實不過是私心作祟、兩幅面孔罷了。”
————
一早, 唐乃就被丫鬟叫起來, 梳妝打扮。
她被換上了鮮紅艷麗的衣裙, 腦袋上還被插了很多華麗的珠翠, 一動起來叮當作響,唐乃小心地站起來, 感覺自己像是一根插在地上的糖葫蘆。
她被扶著出去的時候,蕭隨風就坐在院中的石桌前,隨意一回頭卻是一愣。
低聲道:“怎么又打扮成以前的模樣……算了,莫要耽誤時間, 隨本王走吧。”
蕭隨風要去的地方是射日圍場。每年的今日都是皇帝與宗親行圍狩獵之時,以表皇威浩蕩、祈求風調雨順。
唐乃坐進一個小轎, 上轎之前蕭隨風突然攔下了她,低聲道:“你與戶部的李紳一同出發,記住本王對你說過的話。你之所以突然失蹤,是氣不過被蕭逐晨逐出王府,欲跳河自盡,還是被李紳手下的人發現并帶了回去。所以你從未來到本王的府邸,也從未見過本王,這幾日一直躲在李紳的別莊內,不欲見人,記住了嗎?”
他說了很長,唐乃聽懂了。她要記住自己沒見過他。
于是點頭。
蕭隨風見她乖巧,于是準備在喉間的話滾了一下,沉聲道:“此行去獵場,李紳會帶你向蕭逐晨請罪,饒你‘不敬’之罪。屆時……你便要完成本王交給你的任務,將毒酒敬與他。如果他不喝的話……”
頓了頓,將藥粉遞給她:“你就便如以前那般……”
唐乃伸出手要接過來,抬起頭:“像上次那樣涂在嘴巴上,然后親他嗎?”
蕭隨風的指尖一緊,莫名沒有松手,他明明知道她以前是如何要做的,自己只不過是按照以往的計劃讓她如此做,然而當心中的計劃被她如此直白地說出來,他卻反而覺得刺耳了。
于是甩開袖子,冷然開口:“不論是藏在指甲里還是涂在唇上,只要讓他吞下即可。只要事成,榮華富貴本王隨你取用。”
唐乃將藥粉收好,然后點頭:“哦。”
她板正地坐好,準備隨時出發,眼看車簾被放下,蕭隨風莫名生硬地開口:“那只是一些讓人失去內力的藥粉,對毫無內力的人……無害。”
聲音不大,很快就散在了空氣里。
然而卻從簾子后探出一張白生生的臉:“我知道啦。”
蕭隨風一頓,倏然動了一下眉心。
————
乘風與流云隨著蕭逐晨來到射日圍場。每年的今日都是鐵蹄馬嘶獸鳴、黃旗連綿。此次的圍獵持續三日,捕獸、歌舞、祈福,人員眾多且靠山臨谷,危險重重自是不必多提。
兩人一明一暗,蟄伏在圍場里,不提要多加警醒,還要擔心現在還行蹤不明的唐乃,一時之間眉心都擠出一道痕跡。
蕭隨風和蕭逐晨隨著皇帝射殺了幾只野豬,相攜回來。看到蕭逐晨門口的幾個守衛,蕭隨風瞇了瞇眼:
“逐晨,獵場地處偏僻,即便有士兵圍守,也難免會有‘漏網之魚’,你就找這兩個守衛,萬一放進去毒舌鼠蟻怎么辦?”
蕭逐晨隨意一笑:“皇叔,我在草原上連野狼也殺得,怎么會害怕一條毒蛇。”
“此言差矣。”蕭隨風笑著轉了轉手腕上的碧珠,“俗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有些時候失敗就是在你不經意間發生的……”
話音未落,遠遠就看到戶部的李紳帶著一個女子,倉促地跑來。
蕭隨風的視線馬上移向蕭逐晨,蕭逐晨的眉心一壓,眸光如同冰層炸裂瞬間震顫,但對方很快就收斂了神色,瞇著眼看著他們過來。
李紳帶著唐乃跪下:“二位王爺……”
蕭逐晨的視線在唐乃身上掃了一圈,雙手負于身后在寬大的袖口里捏緊:“什么事?”
李紳猶豫了一下,為難地看向蕭隨風,蕭隨風一笑:“這不是逐晨你府中的舞姬么……沒想到追到這里來了。也罷,我還要去看看新抓的那個狼崽,你就好好解決自己的事吧。”
說完,長袍一掀,轉身就離開。
而躲在暗處的流云和乘風兩人卻是瞳孔一縮,不可思議地盯著那個纖細的背影。
白、白盈穗……她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蕭逐晨垂眸,看著一直低著頭的唐乃一眼。
戴了滿頭的珠翠,許是覺得被壓住了脖子,偷偷地抬頭動了動腦袋,一抬眼就和他對視上了。
幾天不見,好像沒有變。還好,沒有瘦。
他收斂神色,道:“進去說。”
三人進入帳篷內,李紳顫顫巍巍,小心翼翼地說:“王爺,是下官失職,沒能察覺到這女子沖撞了您。還是在橋邊有人找到了她,帶回了我的別府。下官以為您厭棄了他,所以無臉上門打擾,直到昨日在下官的逼問下才得知是她沖撞了您,對您不敬才被趕出王府。下官實在是惶恐,本以為找來一個舞姬能讓您心悅,沒想到竟然讓王爺震怒,于是今日一早特意帶她前來賠罪。”
李紳說完,就要拉著唐乃再度跪下。
蕭逐晨不耐地皺起眉,指尖在桌上一點:“你的意思是說……這幾日她一直在你的別府?”
李紳點頭:“正是,王爺。”
蕭逐晨看向唐乃,她站在旁邊,低著頭看著地毯上的花紋。聽到李紳的話,似是附和般地點了一下頭。
蕭逐晨哼了一聲,唇瓣微啟:“既然如此……白盈穗,你這幾日在他府上吃的什么?”
李紳:“?”
此時不應該追問真假嗎,怎么還問上吃食了?
唐乃沒有在李紳家住過啊,怎么能知道他家吃的什么呢?李紳就要開口,蕭逐晨沉聲:“我在問她。”
唐乃想了想,決定還是說在蕭隨風的家里吃了什么吧:“我吃了一點魚和……肉,豆腐和蓮藕。”
“……這就是菜?”
唐乃低頭:“吃飯的時候他們也沒有告訴我這些菜叫什么。”
蕭逐晨瞇了瞇眼,哼笑了一聲,算她聰明。
“看來李大人果真如百姓所說,為官清廉。她待了幾日,竟然不見面頰一點豐盈。”
李紳不知該松口氣還是該憋屈,只能擦了擦頭上的汗:“王爺謬贊。這是下官應該做的。”
說完,拍了拍手。自有丫鬟端上來一壺酒:“王爺,此事確實是下官魯莽。但白盈穗并無不敬之意,只是對王爺傾慕有加,這才做出了莽撞之事。下官這就讓她以酒賠罪。”
說完,將酒杯遞給唐乃。
唐乃看著看著很是清冽的酒,又看了看蕭逐晨。
“還愣著干什么,給王爺敬酒啊!”李紳推了推她。
唐乃緩緩走上前,邁過地毯,又踏上獸皮,走到了坐在高位的蕭逐晨面前,她把酒杯遞過去,卻不知道該怎么說,蕭逐晨倚靠在寬大的座椅里,視線緩緩落在她的臉上。
唐乃想了想道:“我錯了,你能……喝酒嗎?”
與此同時,她盯著他的嘴巴看。系先生說他會假裝原諒她,沒有真的喝下酒。那要怎么假裝呢。是擋住她的視線偷偷將酒倒掉嗎?
想到這里,她終于意識到對方為何不動了,是怕被自己發現嗎?于是她微微退后了一步,只一動,手腕就被對方握住了。
蕭逐晨瞇著眼看她:“這酒……你真的想讓我喝嗎?”
唐乃的唇瓣動了動,還沒等說話,李紳就小聲道:“王爺……您是否顧忌這酒……口感低劣入不得口?這第一杯酒確實浮了些,白盈穗,你先替王爺喝了,再給王爺滿上便是。”
【李紳想讓你向蕭逐晨證明,這酒沒有毒。】
唐乃記得蕭隨風讓自己一切聽李大人的,雖然她不會喝酒,但是一杯……應該沒事吧?
她剛想把酒杯端起來,蕭逐晨就接著她的手將酒一飲而盡。
唐乃瞪大眼。
他把酒喝了,那是有毒的呀。
李紳在身后大松了一口氣:“王爺,您寬容大度,下官更是慚愧。既然如此,下官就不打擾您休息了,白盈穗,你……”
蕭逐晨沒有松手,視線還落在唐乃的臉上:“你走吧,她留下。”
李紳一愣,蕭逐晨看了他一眼,李紳瞬間堆起笑容:“既然您還當她是您府中的舞姬,她自然可以留下。下官告退。”
李紳走后,蕭逐晨的指尖一動,酒杯瞬間落了地。
他將她拉近,站在雙腿之間。
“你好大的膽子……莫名其妙就失蹤,還站在了橋頭,是不滿本王將你趕出王府嗎?”
唐乃無意識地搖頭,她還盯著他的嘴巴看。剛才是真的咽下去了嗎?他為什么沒有偷偷倒掉呢?還是一會兒就會像是電視劇里的大俠那樣,在自己的喉嚨里一點,就把酒吐出來呢?
她不說話但是視線一直落在了自己的唇上,蕭逐晨的眸光驟然一暗。
還想著爬床?
把毒酒都喂給他了還想著爬床?蕭逐晨又好氣又好笑,恨不得真如之前所說咬】遍她的全身,好好懲罰她。
他的喉嚨一動,聲音沙啞:“怎么不說話,既然對本王不滿,又為何隨李紳回來?就不怕我再把你趕出去?”
唐乃道:“是李大人讓我向你道歉的。”想了想,怕自己現在在這里他沒辦法把酒吐出來,于是接著道:“那你現在趕我走吧,我要回去了。”
下了毒,就想走?
蕭逐晨眸光一暗,桎梏住她的腰一個用力就將她轉到了寬大的座椅上。唐乃被嚇了一跳,猛地瞪大眼,滿頭的珠翠噼里啪啦地掉了下去。
沒了繁復的頭飾,烏黑的青絲散了下來,幾乎鋪滿座椅。在鮮紅的絨布映襯下,她像是被包裹在禮盒里最瑩潤的珍珠。
蕭逐晨眸中的怒火變得晦暗,如同摻雜著黑灰的巖漿,他緩緩傾身,低聲道:“還記不記得,我之前對你說過的話?”
唐乃看著他:“你說了好多,不讓我爬床、不能在王府里待著。”
說了那么多,只記得這兩個……蕭逐晨失笑,胸膛一震:
“我說過……你的懲罰還在后面呢……”
話音剛落,就想對著她的唇瓣印下去,但是在即將吞下她的氣息之前倏然一停。
酒液還在他的唇齒間,雖對他造成不了什么嚴重的后果,但是……看著她澄澈的眼睛,他還是緩緩側過了頭。
不知這種藥對普通人會有什么影響。
唐乃眨著眼,道:“你還要接著懲罰我嗎?如果不懲罰我的話,我可以馬上走的。”
蕭逐晨的瞬間氣息一變,
“走什么?去哪里,是去李紳那里,還是回……”
他沒有說完,咬著牙突然看到旁邊的酒壺,瞬間拎起:
“既然向我賠罪一杯酒那能夠。我還沒有喝夠呢……只是酒杯被我摔碎了,只能暫時由你代勞了……”
唐乃有些奇怪,怎么代勞呢?
腦海中剛起了一點疑惑,就感覺到頸窩一涼,她猛然瞪大眼,驚】喘了一聲,下意識地縮起了脖子。
然而蕭逐晨根本不給她機會,微微一偏頭就如同在沙漠中干渴已久的野獸,瞬間埋進了小巧的甜湖里。
微涼夾雜著穿梭其中的灼】熱,仿佛冰鑒中升起炭火,又如同將她瞬間拉回了那個溫泉里,唐乃的手腳蜷起,不由得被激出了眼淚。
她小小地哼了一聲,一回頭卻被酒氣熏得臉頰一紅,再不敢亂動了。
此時埋在她脖頸處的蕭逐晨已經紅了眼,他本以為帳篷中的酒已經是瓊漿,然而再加上了她的清甜,仿佛瞬間變成了天上的仙露,每一口都感覺有醇香、清甜融進口中,讓他頭皮發麻,幾乎軟了脊梁。
然而這一點甘甜根本不夠,他想要壓】榨出更多的甜液,卻怕自己的舌尖卷紅了這一點小小的湖。
不知道廢了多大的力氣才讓自己抬起頭,他看著唐乃迷】亂的眼睛,當初在水下未等到的得意與滿足終于延遲地撞回了胸膛,他將她撈起,感受身體的震】顫,啞聲道:
“我早就想如此做了……我唯一的遺憾就是當初在溫泉里,沒能準備一壺酒。”
唐乃勉強聚集起視線看向他:“好熱、好涼……能不能像以前那樣咬我呢?”
唐乃很怕溫度的過高和過低,這已經是她最明顯的求饒了。
又怕熱,又怕涼……蕭逐晨的聲音啞了下去,他拎起酒壺:“在喝完這壺酒之前,你還不能選擇懲罰的方式。”
然而他用內力溫熱了一壺酒,抬起她的手臂,在更小的肘窩里,清潤的酒液像是盛放在蓮瓣里的一捧甘露,蕭逐晨瞇了瞇眼捧起她的手臂。
漸漸地,唐乃裸】露出來的皮膚幾乎都被染上了酒氣,她的神智也愈發昏昏沉沉。直到微涼的空氣輕】撫她的手臂,她不由得輕顫了一下。
蕭逐晨干脆將她抱進了帳篷深處的床榻上,一路發絲垂落,珠釵和散亂的衣衫遺落了一地。
兩人墜在了軟臥里,唐乃的臉頰愈發暈紅,蕭逐晨彎下腰,和她呼吸相聞。聽著她愈發混】亂的呼吸,看著她微張的唇瓣,喉嚨就愈發緊】縮。
那里,本該是盛放酒液、釀出甜酒最佳的地方……
直到眼底因為隱忍變得發紅,他咬牙道:“這次,我就放過你的唇舌。但我會在更加甜香的地方找回來。”
說完,將寬大的毯子覆住她,微微低下頭去。
唐乃本來昏沉,如同沉浮在酒液里。困倦與熱】意反復拉扯著她的神經,她正要閉上眼,突然感覺到腹部一】熱。像是有一條蛇從巖漿里游出,帶著饑】渴和兇意要鉆】入她的身體里去。
唐乃瞬間弓起身體,卻因為身體的彎折反而更加方便了對方,讓他更加容易陷入這一片最軟最深的湖。
她不自覺地輕】顫,終于忍不住哭出聲,感覺自己真的要被野獸咬穿腰腹,掏走所有的內臟。
他真的要吃掉她嗎?
唐乃在混沌之中想,還是因為知道了她的真身,所以要逼她現出原形呢?熱】意和恐懼積攢,她不得不蜷起腳尖,五指陷入毛絨絨的毯子里,卻不知自己何時抓住了他的頭發,惹得野獸悶】哼一聲,得到更加兇】猛的報復。甚至是怕她逃跑,利爪按住她的后背,將她的腰腹更加向尖銳的獠牙里送去。
要害被猛獸叼住、啃噬,唐乃根本不敢劇】烈呼吸,只能像是被嚇得麻木的小獸,僵硬著身體,偶爾才現出一點震】顫。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唐乃以為自己要被啃食殆盡時,外面突然傳來守衛的聲音:
“王、王爺!圣上突然得了一只白狐幼崽,請您去看呢。”
半晌,蕭逐晨緩緩抬起頭,他的臉上、唇上全是酒液,大半壺酒都被他喝光,然而眉宇里還全是不耐與不滿。
他抱著唐乃,聲音沙啞:“告訴圣上,本王這就去。”
守衛的聲音不見了,蕭逐晨看向唐乃,見她哽咽地看著自己,心中又是酸脹又是憤怒。給他喝毒酒的時候不怕,被他啃了兩口就怕成這樣。
他還真能吃了她不成?
胡亂地抹去她臉上的淚,將她抱在懷里安撫躁】動的血液,他咬牙道:
“在這里等著我。不許出門,不許回到……李紳那里去。否則的話,我就真吃了你。”
唐乃趕緊點頭,一動不動表示自己不會走。
蕭逐晨這才放心,將她的里衣拉好,又用毯子牢牢將她裹住,這才冷了氣息大步走出帳篷。
來到門口,看兩個守衛瞬間站直身體,他皺眉道:“看好她,不能讓她出來,也不能讓任何人進去,即便是……肅親王。”
“是!”
唐乃被包成了春卷,她勉強止住哽咽,問系統:
“系先生,他是不是發現了我的真實身份呢?為什么要吃我呢?”
【哪里是這種“吃”……他在邊境打仗打習慣了,又喜歡狩獵,許是經歷過茹毛飲血的日子,所以偶爾想吃人。你不用怕,唐僧被妖怪吃掉時候還要上蒸籠呢,他不敢直接吃你,也許只是先……嘗嘗味。】
唐乃更不知道該不該害怕了。
【你現在的主要任務完成了,等劇情的時候要離他遠一點,這里很危險,最好躲起來。】
唐乃勉強坐起來,她雖然沒有喝酒,但被酒氣熏得暈暈乎乎,勉強找到理智,想著要躲起來,但必須要先走出這個帳篷。
可是要先出帳篷,得躲過守衛呀。
如此想著,卻聽到一聲鷹叫,海東青突然飛了進來,還未等她瞪大眼。
門簾被掀起,門口新來了一個換崗的守衛,對方指了指海東青,轉身就沖了進來。
還未走兩步,就看到落了一地的衣衫和珠釵,腳步越來越沉重,直到走到里面,看見她先是一愣,接著摘下了面罩。
露出一張蒼白卻帶著怒氣的臉:“白姑娘……你果然在兄長這里……”
第079章 古代的小舞姬(二十四)
唐乃勉強瞪大眼睛看著對方。
是蕭逐星, 他怎么還穿著守衛的衣服呢?
海東青在帳篷內轉了一圈,看到唐乃后突然尖利地叫了一聲,帶著怒氣就沖了過來。然而翅膀剛掀起來, 就被蕭逐星擋在身后。
他捂著胸口大口喘氣, 隨時要倒下的模樣, 然而腳步卻十分堅定地大步向她走去。
越靠近, 就越能看清她潮】紅的臉頰,還有混亂的被褥。他的臉蒼白到幾乎透明了。
來到她的床前時, 他剛想說什么先止不住地悶咳兩聲,最后咬著牙問道:“你們剛才……他剛才都做了什么了?!”
唐乃還有些暈乎乎, 她努力掀起沉重的長睫, 有些反應不過來:“誰呀……”
“我兄……蕭逐晨!”
唐乃想了想:“在、在喝酒呀。”
“喝酒?”
蕭逐星瞬間苦笑, 不知道該氣這個太過敷衍點答案,還是該笑這根本不可能的事實:“喝酒……他恨不得把你都化了把你喝下去。哪里會有心情喝酒呢……”
一想到這里, 心中又冷又氣。自從她被兄長趕走之后,自己就夜不能寐。每日想找機會找到她。終于讓他等到時機, 知道兄長要參加圍獵, 于是想方設法混入了守衛里。
他利用海東青, 說要將它抓緊來才有沖進帳篷的機會。
他知道自己一意孤行又會引起兄弟之間的矛盾, 然而他此時根本顧不得許多,只要能見她, 反目又如何?
他做好了直接將她帶走的打算,然而一進帳篷就看到滿地的衣衫,又看到她軟得坐不起來的樣子,瞬間就覺得胸口一痛。
原來……是他來晚了。不, 是他來得不是時候……
霎那間,之前的焦急瞬間全都化作了另外的怒火和委屈, 他的眼圈都紅了。
唐乃甕聲甕氣地說:“是酒啊,他把酒都喝完了。”
蕭逐星回頭看到掉落在衣裙上的酒杯,落在地上的的酒壺,怎么可能只是喝酒,這酒就是這么喝的嗎?
他深吸一口氣,語氣破碎得不成樣子:“這個時候還為他說話么……酒杯都掉在外面,他是如何喝的!?”
唐乃勉強聽清蕭逐星的話,一垂眸還賴在長睫上的水珠就顫顫地落下。她搖了搖頭,像是被蒸透的春卷,外面包裹著的毯子松散,里面的餡兒也快化掉了。
“我沒有騙人……他說要懲罰我,沒有酒杯也能喝……”
此時,包裹著她的毯子微微滑落,露出頸窩處鮮紅的印】記。一看就像是被反復舔】舐過的痕跡。本應是紅梅的顏色,卻像是紅墨一樣灑進蕭逐星的眼底,他的唇瓣抖了抖,瞬間變了臉色: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么喝的、他竟然就這么、這么厚顏無恥!”
這兩個人,已經親密至此了么。她還在維護兄長,難道就、就一點也不記得自己曾經對她的承諾嗎?
他的聲音沙啞,胸膛起伏之下竟然沒有咳出聲,只是紅著眼眶問她:“盈穗,當初……當初在溫泉前,你還記得我說過什么嗎?”
唐乃強打起精神,她記著系統說的話,這里太危險了,她不能再和蕭逐星敘舊了,于是道:“不記得了。我要走了,你要在這里接著等蕭逐晨嗎?”
聽她如此無情的話,蕭逐星幾乎要嘔血,她到底是真不記得還是假不記得。如果真不記得,豈不是還惦記著要接近兄長?如果假不記得,更說明她對自己無意。
蕭逐星的呼吸都在顫抖,他皺著眉看著她,難以支撐的模樣:
“我怎么會讓你走……我想知道,你是選定了兄長嗎?為什么就選定他了呢?”
因為劇情,就只能給他下毒啊……
即便是在混亂之中,也想到不能說出任務的規則,她只好說:“只能選他啊……”
蕭逐星的眼底徹底溢出了水液,他勉強呼吸著,啞著嗓子問:“為何?當初你明明第一個選的是我……第二個也是我。你對我們兩個都無意,也說過誰都可以……為何只短短幾天,你就改了主意只選他了呢?是我哪里做得不夠好,還是我哪里做得比他少呢?”
唐乃被他的一大串話說得云里霧里,下毒的時候不能隨便選人的。然而她已經不能再思考了。現在沒有辦法離開,困倦和醉意就襲上了她的腦海,她勉強才不能睡過去。
她搖著頭,然而腦袋一晃暈眩就襲了上來,她恍惚地就要倒下,但想到系統的話,還是勉強開口:
“我不知道,我沒辦法,我要走……”
話音未落,唇瓣就是一麻,帶著混亂的氣息就堵了上來。
“唔……”
蕭逐星的眉心也倏然一動。
這個吻間隔了幾天,他卻覺得已經分別了好多年。比他夢中的還要柔軟,不知是否是她太過香甜,他在她的唇齒間沒有嘗到絲毫的酒氣,一瞬間這股熟悉的甜香撫平了他內心的焦躁,蕭逐星的心臟鼓動,喉結忍不住一】滾。
紅著眼問她:“他剛才是不是就是這樣……”
唐乃搖頭,但他已經看不得她的偏袒了,于是一路順著紅痕低下頭去。
“我也如此地做,是不是就能讓你多偏袒我一點?”
混亂的呼吸混合著破碎的輕啄,一路綿延。唐乃本就沒有平復下去的身體又浮出了顫】栗,她徹底軟了下去,被迫挺起胸膛掛在他的臂彎。
真的走不了了……為什么又懲罰她一次,是不是他也要吃了他呢,還是想用嘴巴的溫度將她化掉,像是喝酒一樣將她喝光……
蕭逐星順著紅色,然而卻發現這抹紅一路綿延到毯子之下,越是向下,他的心臟就越是縮緊,酒香、清香混合在一起,像是他們之前織過的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快絞碎他的胸膛。
他帶著憤怒和冷意想抹除掉蕭逐晨留下的痕跡,然后再一次問:“這樣可不可以?這樣你還是要走嗎?”
唐乃泣不成聲,她勉強哽出兩個字:“要走、要走……”
蕭逐星的瞳孔一縮,他還有哪里做得不對,還有哪里做得不夠?
倏然,他想到也許問題不是出現在這里,而是上次。在溫泉里,那一次她就改了主意。
上一次,蕭逐晨在溫泉里的水底……
他的唇瓣一抖,立刻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是我做得還不夠好。”
他紅著眼看著她,突然傾下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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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逐晨看到了皇帝得到的那只小白狐。沒受到一點傷害,聽說是被士兵在洞口邊抓住的。白狐在蕭國屬于祥瑞之兆,第一天打獵就遇到此事,皇帝龍顏大悅。
李紳趕緊跪下,三呼萬歲。恭喜圣上喜得祥瑞,但若有幼崽,那母狐定然在附近,若是能捉得母狐,更顯得這是風調雨順之年。
皇帝瞇了瞇眼,讓所有人全力選找母狐。
蕭隨風轉動碧珠,笑了一聲。
設宴慶祝之時,見蕭逐晨捏著酒杯,以往不茍言笑的臉今日卻不知為何有了一點笑意,他不由得來了興趣:
“逐晨,可是遇見了什么喜事,說出來讓朕聽聽,讓所有人同喜。”
蕭逐晨搖頭,只道是難得出來,久不捕獵,想放肆一回。
他喝下一口烈酒,先是一頓,接著想到什么一樣勾了一下嘴角,仿佛喝的不是辣口的液體,而是天上的瓊漿。
蕭隨風瞇了瞇眼,莫名地繃緊了臉頰。
宴會過后,兩人一前一后回去。
蕭隨風突然問:“逐晨,今日找你的那個舞姬……可還在你的帳篷里?”
蕭逐晨的眸光若琥珀流溢:“李紳沒對皇叔說?她犯了一點錯,已被我懲罰過了。”
蕭隨風嗅到他身上的酒香,還有一點若有似無的清甜香氣,轉著碧珠的指尖一緊:
“你的私事,李紳怎么可能對本王說。只是你如此問,本王倒是好奇了,她一個舞姬,你是如何懲罰她的,難不成讓她以后不再跳舞?”
蕭逐晨道:“只不過,讓她敬酒罷了。”
“敬酒?”
蕭隨風瞇起眼:“能讓李紳帶著謝罪,想必是犯了大錯。以你的性子,如此輕拿輕放,本王倒是奇怪。莫不是……”
蕭逐晨道:“來日方長。既然人在我這里,還怕她跑了不成。”
他胸有成竹,十分篤定的模樣,讓蕭隨風彎起的眼角如同瞬間冰封的漣漪,他意味深長地哼了一聲:
“看來皇侄喝的這杯酒,比圣上賜下的瓊漿還要甘甜……既然如此,便要一直將她留在獵場了?”
蕭逐晨的眉心瞬間一皺,又松了下來。
當然是要把她留在身邊。雖然蕭逐星還在王府,但是……她太能招惹別人了。想到那兩個暗衛,他的眸中冷光一閃。既然放在哪里都不安全,他就只能將她帶在身邊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
不過即便她再招人覬覦,他也自信以自己的威勢和計劃,不會讓任何人靠近得了她。
于是道:“她既然是我的舞姬,當然要留在我的身邊。”
話音剛落,走到帳篷門口時,海東青突然飛射而出。
蕭逐晨的耳朵一動,臉色徹底變了。
第080章 古代的小舞姬(二十五)
蕭逐晨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沖了進去, 在看到帳中情形的一瞬間,瞳孔一縮,瞬間踉蹌了一下。
他咬著牙猛然掀開毯子, 將那人拽了出來。
那士兵“砰”的一聲, 就栽倒在地。隨著一聲悶哼, 蕭逐晨猛然一驚:“蕭、逐、星?!”
蕭逐晨這一拽用上了內力, 蕭逐星瞬間咳出了血絲,襯得本就發紅的唇瓣更加猩紅。他捂著胸口悶咳了一聲, 看見蕭逐晨回來并沒有很意外,而是先冷笑一聲:
“兄長……怎么, 把你的親弟弟關起來后, 就不認識我了么?”
蕭逐晨的臉色鐵青, 額頭青筋直跳,他看了一眼喘氣都喘不過來的唐乃, 再看他氣息不穩的模樣,感覺自己全身的氣血都開始逆行:
“你不是在府中嗎, 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蕭逐星踉蹌地站起來:“你能一邊說將她趕出去, 又一邊偷偷地見她。我為何不能一邊說自己在府里, 一邊出來找她?”
蕭逐晨指著他, 被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所以你剛才……”
“所以剛才兄長做了什么,我就做了什么。”
蕭逐星捂著胸口, 本來眼底的委屈的猩紅變成了執拗:“我還做得更好。”
蕭逐晨下意識地看向唐乃。她大半張臉都埋在毯子里,然而還是能看到額頭的潮熱,長睫掛著水珠,即便是隔著厚厚的毯子, 也能看出她身體的顫】栗。
“咳……”
這一次,快要吐血的人換成了蕭逐晨。他沒想到只是出去了一會, 就給了蕭逐星的機會,更沒想到這小子,這小子竟然改了性子,如此狡猾!
他踉蹌地靠近唐乃,將她從毯子抱出來,感受她身體的輕】顫,鮮血都要擠到喉口。
“白盈穗……你剛才果真、果真……”他咬著牙,勉強壓下翻涌的氣血,又換了語氣:“你不是答應過我不再靠近他的嗎?!”
唐乃迷迷糊糊的,感覺腦袋快被酒氣和灼】熱攪成了漿糊,她搖了搖頭,將臉藏在他的胸膛里,還記得一件事:“走……”
她還要離開這里。
蕭逐晨卻以為她要趕自己走,一瞬間眼睛都紅了。然而此時此刻,他拿她毫無辦法,只能泄憤地將她抱在懷里,猩紅著眼看著蕭逐星:
“蕭逐星,你如此任性妄為,哪里還有王府二少的模樣,若再違背我的命令,小心我不顧兄弟情義!”
蕭逐星抹去嘴角的血絲:“早在兄長口口聲聲說為我好,卻暗中將她藏起來開始,我們的‘兄弟情義’就成了笑話了。我如此做,只是效仿兄長而已。”
他一口一個兄長,然而全身沾染清甜的氣息,還一臉漠然的樣子形成了莫大的諷刺。
蕭逐晨臉頰緊繃,不怒反笑:“真不愧是我蕭逐晨的弟弟,真不愧是蕭家人。”
他勉強咽下喉嚨中的血腥,移開視線道:“我做什么不必事事向你說明。從現在開始,我可以當做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你馬上離開獵場!”
說著,強行壓制被氣得發顫的指尖,就要幫唐乃穿上衣服。然而蕭逐星卻搖了一下頭:“我好不容易找到她,怎么可能會輕易離開。”
說著,看蕭逐晨戒備的模樣,諷刺地笑了一聲,轉身就走。
蕭逐晨一驚:“你去何處?!”
蕭逐星道:“自然兄長自詡是一家之主,能左右我這個弟弟的想法。那我只好再找能壓制住兄長的人。我這就去找圣上,求他做主!”
蕭逐晨面色一變:“蕭逐星,你敢?!”
“我有何不敢?”蕭逐星回頭,面色蒼白,目光灼灼:“我向來知道兄長多疑,總是懷疑盈穗出身。既然如此,我與她搬出王府便是。你既然不承認對她的心思,那便是對她無意了。但我對她的心思一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要我向皇上稟明,圣上自然會明白各中原由。即便不允許我與她在一起,也定然不會讓你束縛她!”
蕭逐晨瞬間悶咳一聲,正要出手點住他的穴,突然門簾一響,日光射了進來。
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這是怎么了?在外面就聽到里面的吵鬧聲……逐星,你穿成這個樣子,難道是要給圣上表演騎射么?”
蕭逐星頓了一下:“皇叔……”
然而氣息凌亂,也沒說什么。
蕭逐晨的面色瞬間陰沉,他看著懷里昏昏欲睡的唐乃,一時氣一時急,他們幾個勾心斗角,都快要打起來了,她還沒心沒肺地睡著。
想到這里,在她的唇上咬】了一口,將她嚴嚴實實地包裹在毯子里,然后拉上床簾。
“無事……”
他走了出來,強行壓制住胸口的悶痛,面色如常地看向蕭隨風。
“這是看他擅自裝成守衛進入圍場,怕他出事所以責罵了幾句。”
蕭隨風瞇了瞇眼,看到兄弟二人面色都十分蒼白,再隱約看到一點床腳,衣服和鞋襪散落了一地,這里發生了什么不言而喻。他的臉頰緊繃了一瞬,低頭轉了一下手腕上的碧珠,這才笑道:“逐晨說得對。逐星,獵場危險,不是你該來之地,還是回去吧。”
蕭逐星悶咳了兩聲:“皇叔,你不懂。如此重要的時刻,我若是錯過了,豈不是會后悔半生……”
蕭逐晨道:“這里殺氣重,本就不符合你的休養條件。即便是錯過了又如何,你的戰場在琴棋書畫,不在馬背上。我這就讓人送你回去。”
蕭逐星道:“我還未向圣上請安,如何直接回去?”
蕭逐晨身上的氣勢一變,眼看兄弟二人又要針鋒相對。
蕭隨風道:“圣上打獵打了一天,想必如今早已歇息下了。逐星,有什么事你明日再去也好。你兄長不過說你幾句,何必如此動怒?這樣吧,我先叫太醫來給你號脈,你在我那里好好修養一晚如何?”
蕭逐星悶咳了兩聲:“多謝皇叔關懷。只是我無事,只是氣急了而已,左右死不了。”
“嘖。”蕭隨風拍了拍他的肩:“何必說如此喪氣的話。也罷,咱們叔侄兩個好久沒有見面了,這次本王就遷就你一次,你隨我走,咱們以茶代酒敘敘舊,如何?”
蕭逐晨瞇著眼道:“那時最好。皇叔也可好好勸他,太過執拗任性,傷人傷己。”
蕭逐星頓了一下,突然道:“好。不過把兄長一起帶上吧,漫漫長夜也不能留他一個人在這里。”
蕭逐晨瞇了瞇眼,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身后,冷笑。
“好啊。”
既然蕭逐星不想讓他靠近白盈穗,那他也正有此意。這一次,礙眼的人都離開,誰都無法進入帳篷里,他就不相信誰還能從他的身邊把她帶走。
剛走出帳篷,見那兩人走遠,他低聲對兩個守衛道:“下次,若再有誰沒有我的吩咐進來,你們兩個就去領罰吧。”
兩個守衛一驚,瞬間跪下謝罪。
三人走后,唐乃被系統叫醒,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沒有看到一個人。
【他們都走了,你趕緊離開這里。】
唐乃點了點頭,然而微微一動,就感覺雙腿酸軟。她勉強站起來,穿好衣服,微微一偏頭,就看到門口的兩個守衛一臉嚴肅地站在那里。
“可是系先生,我怎么出去呢?”
【……你說自己要方便一下。如果他們要跟著,你就找機會逃走。】
唐乃就知道對方會有辦法。她雖然心中忐忑,但有了系統的話頓時有了底氣。與那兩個守衛說時,那兩人面色一紅,然后有些為難地看向唐乃:
“白姑娘,并非是我們兩個不通情理。而是王爺命令我們務必看好你,也不能讓任何人進去。所以、所以我們必須派一個人跟著你……”
唐乃點頭:“好吧。”
她晃晃悠悠地走到前面,也不知道走到哪里。身后的守衛不遠不近地跟著,直到走到一處樹林,突然遠處傳來聲響,守衛面色一變,瞬間就跟了上去。
唐乃聽到了腳步聲,她一回頭,就看到了一抹綠色的身影。
蕭隨風從林中走來,習慣掛在臉上的笑容此時卻消失得干干凈凈。
他看唐乃勉強穿好的衣服,還有臉頰上未消褪的微紅,眼底的柔波也瞬間變得如同冰層。
“你不該待在蕭逐晨的帳篷里么,怎么跑出來了?”
唐乃低下頭,說:“我、我想出來透氣。”
蕭隨風轉了一下碧珠,聲音突然變冷:“是出來透氣,還是出來找蕭逐星?”
唐乃:“?”
見她不明所以地抬頭,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唇瓣的紅腫還有頸側的紅痕,蕭隨風心中莫名起了怒火,他冷笑一聲:“他都從你帳篷中出來,本王還有何猜不到的?怪不得你當初千方百計地要回來,怪不得你靠近蕭逐晨失敗,原來是你把心思都放在了蕭逐星身上!”
他的聲音不大,大卻讓人不寒而栗。唐乃看著手臂上的絨毛,以為對方知道了一切,只好低著頭老老實實地認錯:“是我沒有完成任務。因為我……爬床的時候,爬錯了。先爬到了蕭逐星的床上。”
聽她如此解釋,蕭隨風瞬間冷哼一聲。
爬錯了?如此破綻百出的借口她也能說得出口。王府的地形自己已經交給她了,她早已爛熟于心,怎么可能爬錯?
他緩緩勾起嘴角:“爬錯了,就能讓他寧愿裝作守衛,冒著風險也要來到你身邊嗎?”
唐乃的身上還帶著無力,殘存的顫栗讓她還有點后怕。
好像是有人將她擰干,將所有的水分都吸走一樣。她不知道該怎么說,只好道:“他是來替他哥哥報仇的……”
然而無論唐乃如何說,蕭隨風都認定她和蕭逐星之間有了私情。怪不得、怪不得她屢次失敗,原來是根本無意完成任務,而是看中了那個病秧子蕭逐星!
他找借口醒酒,冒著被蕭逐晨那兩個暗衛發現的風險出來,沒想到卻得到這個答案。一瞬間,他恍然覺得自己所有的謀劃,都成了笑話。
他咬著牙,剛想再上前一步。突然聽到聲音,他面色一變,瞬間隱去了身形。
“白……姑娘!”
唐乃一愣,她轉過頭,發現那人穿著守衛的衣服,卻蒙著一張臉。看了她一眼后,瞬間低下了頭:
“白姑娘,我是王爺的守衛。再向前去就是獵場,若走錯一步,隨時就能命喪虎口。還請隨屬下離開。”
但是唐乃不想回去,她躊躇著。那個守衛頓了一下,突然啞聲道:
“如果、如果白姑娘要找二公子的話,屬下……也可以替您尋找。”
最后幾個字幾乎要碎在風中。流云從未想過自己以守衛的身份站在她的面前時,會如此艱難地說話。
難的不是適應新的身份,難的是……在焦急地找了她幾日之后,卻發現她不僅出現在蕭逐晨的帳篷里,還和二少爺有了糾纏。
想到剛才蕭逐星臉頰暈紅和王爺爭吵的樣子,不由得捏緊了拳頭。
只有正大光明地站在她面前,濃情蜜意地親近過才能和王爺據理力爭吧。
唐乃搖了一下頭,她走得有些累了,于是想找個地方坐下來。流云下意識地要脫下外套,唐乃歪了一下頭:
“你好眼熟……是上次救過我的那個守衛大哥嗎?”
流云一怔,驚喜地看向她。
與此同時,躲在樹上幸災樂禍的乘風面色一變,咬牙切齒地看向兩人。
躲在暗處的蕭隨風也握緊了拳頭,瞇了瞇眼。
“流云”……他查到過蕭逐晨最為信任的暗衛之一,每一次都給自己的計劃帶來巨大的麻煩。
幾個派出去的探子都折于他手。
若是不說,誰能想到眼前這個手足無措的“守衛”就是那個讓人聞風喪膽的流云?!
她本以為白盈穗去蕭逐晨的王府,任務滿盤皆輸,沒想到她讓那個古板守舊、一心只讀圣賢書的蕭逐星都變了樣子,為了討要她寧愿與蕭逐晨起沖突。
更沒想到這個流云也對她有意思。
也就是說,除了蕭逐晨,她在那個王府里,一次就勾出了至少兩個人!
白盈穗,你真是好大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