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如何炒作
GCPD審訊室內的氣氛如同一根繃緊的弦, 審訊與被審訊方的理智瀕臨極限。
原本靠在金屬椅子上的莫西干頭男人不耐煩地翹起二郎腿,雙手用力捶打桌子,眼神挑釁地看向對面的警/察:“警官, 我都已經承認罪行了,怎么還不把我放走?哥譚的犯罪率已經低到你們沒有別的罪犯要管了嗎?”
而在隔壁的審訊室,莫西干頭男人的同伙也是差不多的論調:“只聽說不承認罪行的人需要被審訊,沒聽說過找自首的人要求證據的!警官,我們已經誠心悔過了, 怎么還不讓我們在口供上簽字, 把我們關進看守所?”
這一切被監控室內的蒙托亞盡收眼底。
負責調查的警官走到她身邊,臉色很是難看。
“這些人的身份已經被核實了, 的確是法爾科內家族的小頭目!
“他們說的所謂能讓人昏迷一個月的藥呢?關押市長的郵輪呢?他們把市長從郵輪運到廢棄工廠的車子呢?”
“根本沒有線索, 大概是在胡扯!本贋殡y道, “但他們確實提供了沾有市長DNA的物品,我們不能因此拒捕!
“去xx的拒捕程序!”
市長天天在外東奔西走,她的DNA哥譚遍地都有, 比買木倉還容易!
蒙托亞把手上的報告復印件揉成一團, 粗暴地砸進垃圾桶內。
審訊室內, 那幾個一看就是冒名頂替的罪犯還在叫囂“你們GCPD不是最擅長威逼口供嗎,怎么現在送上門的都不要”。
她壓住火氣,走到隔壁的休息室內, 撥通市長的私人號碼。
接到蒙托亞的匯報, 拉文德很想學斯內普說一句“你竟然用我的魔法對付我!”。
但鑒于她正坐在索菲亞的豪車內, 被她用母獅子似笑非笑的神情盯著, 只好把這句話咽回肚子里。
“本來我連專門打黑/幫官司的律師都物色好了, 沒想到斯托克頓竟然用這種陰招。”
“畢竟現在你站在我這邊,他大概也知道那所謂的賬本已經失去原有的價值!
“但你眼下的情況還不如被曝光受賄罪!
眼下整個新澤西州都在等著拉文德的回應, 尤其是斯托克頓那邊蠢蠢欲動的記者們。
拉文德承認與蝙蝠俠有關?很好,她就是整個公共系統的叛徒,把市政廳的臉放在地上摩擦,竟然和她口中所謂“不存在”的暴力分子勾結。
拉文德說自己與襲擊事件無關?沒關系,他們也會準備好另一套說辭,指責她放任黑/幫在哥譚市橫行霸道而不做任何措施。
不管她承不承認罪犯們的指控,斯托克頓都有辦法把她抹黑得比康奈利·福吉還糟糕。
“斯托克頓能做到這步是我沒預料到的,居然能讓那么多媒體打破和哥譚市政廳的潛規則!
但也無怪財政部長花如此大的血本報復,甚至能找到紅頭罩都搜尋不到的殘黨。他這是在殺雞儆猴,警告想像拉文德一樣跑到索菲亞那邊的人。
“索菲亞!崩牡聠柕溃坝惺裁唇ㄗh嗎?”
這是她和索菲亞結盟后的第一次合作,也是彼此試探。
“這件事也沒那么難解決。如果你真的和蝙蝠俠他們有一定程度的關系的話,我建議你先發制人,秘密揭發蝙蝠俠的身份,轉移焦點把自己撇干凈”
拉文德差點下意識喊出“不行!”。
如果不是因為現在在車內,她已經驀地站起身。
“我做不到。”她心跳加速,盡力讓自己看起來像是情緒毫無起伏,“因為蝙蝠俠是不存在的!
演技不錯,但轉瞬即逝的肢體動作還是被索菲亞捕捉到了。
“好吧,你不知道?杉僭O你真知道的話,為什么不去做呢?這是對我們最有利的法子。”
索菲亞失笑:“該不會是出于什么道德吧?別告訴我你到現在還像個菜鳥似的,把良心掛在嘴邊。因為你之前站隊斯托克頓,有不少信任你眼光的人押上家產投靠斯托克頓,現在你來到我這里,可是會有不少人血本無歸呢!
“與我無關,又不是我要他們去投資的。技不如人,咎由自取!
“瞧,你這不是很會找理由原諒自己嗎?”索菲亞循循善誘,“那么你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犧牲一塊墊腳石也沒什么吧?”
說著說著,她臉上的笑意更深:“可別告訴我,你和那些假設中存在的夜間義警是志同道合的伙伴,跟那個詹姆斯·戈登一樣是愣頭青!
嘴角的笑紋絲絲分明,但她的眼睛沒有笑。
“怎么可能呢,我只是在為我們的共同利益考慮!崩牡抡Z調輕松,“你之前和我說過,新澤西州需要用蝙蝠俠的形象改善哥譚市的風評,眼下的困境不值得新澤西州放棄這項策略。
“并且如果我真的是為了保全自己而出賣只在假設中存在的義警的人,你我今后很難維持信任關系!
索菲亞沒有回答。
過了片刻,她伸手將桌上的麥芽威士忌倒入杯中,小口啜飲。
那種被當成獵物盯上的感覺消失了,母獅子停止了追捕。
拉文德這才漸漸找回正常呼吸的感覺。
將最后一口酒飲下,索菲亞把玩手中的杯子,有些遺憾:“看來只能選擇第二種會牽涉到你自身的辦法了!
“具體怎么執行?”
“這個嘛,就是將事情翻轉過來,把另一面展現在選民們的眼前,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會有效嗎?”
“會的,只要能提供足夠抓眼球的素材,總能找到愿意配合我們的媒體!
富豪之女&前副總統&媒體們喜愛的財主廣告商,索菲亞·克里斯提,對此很有信心。
*
索菲亞這邊應付過去,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亟待解決。
“有人猜到了我們之間的關系!
拉文德和蝙蝠洞內的成員們開啟視頻通話,由送信鳥迪克手持平板。
提姆贊同她的觀點:“拉文德向來宣稱不承認蝙蝠俠存在,在外人眼中我們也只是雙面人綁架那次有點交集,可那也是在我們的業務范圍內,一般人不會做出這種聯想吧?
“而且新年針對黑/幫的襲擊明明是杰森做的,哪怕拉文德真的玩了花招、誤導大家以為你也是幕后黑手,也該說你和杰森沆瀣一氣才對!
通緝犯紅頭罩可比蝙蝠俠更有節目效果。
“也就是說,有人掌握了我們和托伊來往的證據,但并不清楚實際內幕。”達米安得出結論,“是從哪里泄露出去的?你們身上被敵人安裝了竊聽器?”
“拜托,除了布魯斯,還沒有哪個罪犯成功過!不要小看布魯斯的水平啊!”
“被父親安裝竊聽器你很自豪嗎?”達米安感到無語,“那問題就是格雷森了!
“我一直都很小心的!
“現在都沒實際證據,但就和托伊接觸的次數來說,你的可能性最大。”好弟弟毫無慈悲,“為了根除最大的隱患,我覺得你應該從今天開始被禁足。”
“那些陳年往事你還要記仇多久?!”
吵吵嚷嚷地討論一番,結果最終大家也沒找到可能的情報泄露源頭。
唯一比較有可能的,是拉文德被毒藤女綁架那次大家一起出動營救,可能引起女賊們的懷疑。
但這三人都不是會采用這種迂回政治手段的人,直接寄信勒索比較符合她們的風格。
“暫時先保持觀察,等待泄露的源頭自己露出馬甲吧。子彈造成的貫穿傷比卡在身體里更容易治療,就讓子彈再飛一會兒。”
“也只有這個辦法了,州長選舉也不允許我們和你有太多接觸!彼沟俜夷輰牡轮荒茉谄桨謇锍鲧R一事十分遺憾,“對了,你打算怎么解決那些無賴的指控?”
“索菲亞幫我選了個更具話題性的新聞炒作!
“哇哦,是什么市政廳秘辛?”
“不,只是我個人的緋聞!
大家的笑容僵在臉上。
“因為我之前一直單身嘛,老樹開花的新聞大家更愛看!
大家覺得室內的溫度降低到冰點。
“說起來靈感來源還是布魯斯·韋恩呢,大家有點看膩了他的花邊新聞,正需要換換口味!
大家紛紛移開目光,不敢再看屏幕。
“話說回來,為什么我從剛才開始就聽到劈里啪啦的聲音?”
“”
那是迪克徒手把平板捏碎的聲音。。!
迪克你不用刻意保持假笑的,就算假笑也別笑得這么讓人毛骨悚然好嗎!這表情看起來比小丑還可怕。!
“不知道呢,可能是下雨了吧,哈哈哈哈!”
拉文德看向窗外:“可我這里還是晴天?”
“森林氣候比較多變,嗯,就是這樣!”
“但蝙蝠洞不是在地下嗎?”
“漏雨!一定是漏雨!”大家裝模作樣地抬頭張望,“蝙蝠洞已經年久失修了!”
剛剛走進來的布魯斯很不高興:“不要胡說,我去年才——”
卡珊德拉,斯蒂芬妮,芭芭拉,提姆,齊心協力沖上去把布魯斯撲倒在地!
蝙蝠洞的主人已被禁言!
“就是這樣,我們要去修屋頂了,再見!
達米安面無表情地在已經布滿裂痕的平板上摁下掛斷,并對迪克發出無情地嘲諷:“暗戀大師格雷森,被不知道哪里鉆出來的野小子搶先的滋味如何?”
很好,今晚的蝙蝠洞注定又是一個不眠夜。
第62章 怪異感
在GCPD的安排下, 拉文德和聲稱囚禁她長達一個月之久的犯人們進行會面。
媒體們等在GCPD門口,估算市長會不會要在里面消磨一個上午,或者帶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東西來威脅犯人。
哪成想剛過十分鐘她就出來了!
市長是一路小跑著離開的, 雙手捂住嘴巴,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近處的人甚至能聽到她的嗚咽聲。
任誰看了都知道,她正在遭受巨大的折磨,痛苦正在瘋狂地刺激她的心智。
記者們面面相覷。
不知是誰小聲咕噥:“PTSD?”
大家恍然大悟:沒錯, 這就說得通了。肯定是那些陰險的犯人用精神藥物折磨市長, 讓她一看到他們的臉就反射性地情緒爆發。
恐怕這一個月的記憶缺失也是出于大腦的自我保護機制!
嗅到大新聞的新聞獵犬們亢奮不已,幾個先反應過來的已經扛著攝像機把人群甩在后頭。
等這幾位世界冠軍教練看了都目瞪口呆的田徑選手趕到停車場, 市長的防彈林肯車剛啟動發動機。從他們面前駛過。
兩只腳的速度趕不上車輪的速度, 但光可以。
剛才在眼前一閃而過, 坐在市長旁邊,看起來同她關系匪淺的那個男人是——
——前副總統的弟弟,精神科醫生弗朗西斯·克里斯提?
快門聲此起彼伏, 閃光燈如細小的閃電在狹小的停車場內接連爆發。
顯而易見, 明天市長的新聞將登上報紙頭條。不過不是作為社會法制新聞, 而是娛樂八卦。
醫生和病人的浪漫關系,以私生活清白聞名的市長竟然有了情人,綁架事件增添的悲情和懸疑色彩, 對看膩布魯斯·韋恩荒唐事的讀者們來說肯定是很好的調味品。
記者們因為猛料而激動。
市長專車內, 拉文德也為記者們預料之中的反應感到激動。
不枉她跟蒙托亞這幾天精心計算跑步速度和汽車加速度, 才精準地把握好讓記者們看到人影的時機, 留給他們恰到好處的遐想空間。
“拉文德!弊鰬蜃鋈, 緋聞對象弗朗西斯不再用初見面時禮貌矜持的口氣,“記者們已經看不見了。你不用再哭了!
拉文德聲音顫抖, 抽抽嗒嗒:“對,對不起,我控制,控制不住自己”
剛才那劇烈的反應可不全靠演技,她要是真有本事早就去好萊塢了,何必還在哥譚混。
多虧韋恩家借給她一點方便她表演的東西——綠箭俠奧利弗·奎恩的辣椒醬,被裝在明膠膠囊里偷偷帶進會面室。
咬破膠囊后,古怪的辣味直接在她口腔里爆裂開,燃燒的痛感從胃部竄到腦門,耳邊嗡嗡作響,有一瞬間她差點失去意識。
直到現在痛感還未完全消散,辣意仍在身體里四處亂竄。
喝硫酸大概也不過如此吧。
*
GCPD外的人聲鼎沸隨著市長的離去煙消云散,歹徒和旁邊看守的警察們面面相覷。
為什么市長一副真的被他們綁架了的樣子?!而且反應還像見到小丑似地如此激烈?
雇主的劇本可不是這么寫的啊!
和拉文德串通一氣的蒙托亞清清嗓子:“從受害者的反應來看,這幾個自首的人確有嫌疑,并且很可能是手段殘忍的慣犯!乘勢追擊!”
拉文德的將計就計打他們個措手不及,現在分開審訊很容易使他們露出馬腳。
總而言之,歹徒誣告一案算是勉強過關,接下來拼的就是人脈和財力,看媒體們是否愿意配合炒作。
嗯,只有兩個人不太滿意。
第一個是達米安。
“那瓶辣醬是我好不容易存下來,留著用在托德身上的!你們知道在阿爾弗雷德眼皮子底下藏這種生化武器有多難嗎?”
他的抗議無人理會。
大家都在忙著關(chao)心(xiao)某位正在鬧別扭的心碎可憐人。
“往好處想想,迪克!彼沟俜夷菖呐乃募纾澳愫筒剪斔勾谝黄鸬臅r間最長,本來我們還擔心你會和他一個樣子呢,變成玩弄他人感情的風流浪子!”
迪克冷笑:“沒想到我成了被玩弄的那一個,是吧?”
“呃,至少拉文德主觀情感上并沒有在玩弄你!
“但就事實來看確實如此!
“我想到中/國的一句俗語!笨ㄉ旱吕了嫉,“父債子償。”
阿爾弗雷德深以為然:“或許冥冥之中確實注定了因果循環?上КF在梵蒂岡沒有贖罪券賣了!
“沒錯,都怪布魯斯,等他回來我們一定要和他說道說道。”提姆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去哄家里最理智最包容的大哥,“所以你就別生氣了,迪克,好嗎?”
平常好脾氣的人生起氣來比一天到晚冷臉的人(蝙蝠俠:)還要可怕啊!
迪克拍掉提姆想攬住自己肩膀的手:“我沒生氣。拉文德的職業注定她有這一天,不過是政治交易的一環罷了,我的接受度非常良好!
那請問你在拿終端查什么?請問弗朗西斯·克里斯提的個人信息是通過垃圾廣告彈窗出現在屏幕上的嗎?
“既然總有這一天,那你還在這邊擺什么臉色!
這種時候就別拱火了啊達米安!大家用眼神無聲傳達怨念。
“我是對她挑選的對象不滿意。既然不找我做交易對象的話,那么她挑的人至少不能比我差!
不是,搞半天你在氣這個。浚
迪克無藥可救的程度再次刷新大家的認知。
提姆嘴角抽搐:“具體來說是哪些方面不能差?”
“至少得比我有錢!
“克里斯提家,不相上下吧。”
“至少得比我好看!
“這個見仁見智!
弗朗西斯屬于歐洲文藝電影里的精致美男子類型,渾身散發著冷峻嚴肅的氣質,和迪克這種美國式的陽光俊俏是兩種不同的風格,但都可以籠統地稱上一句“帥氣”。
“那不能長得比我矮。”
“好吧,確實矮兩公分!
“武力不能比我低!
“喂,不要用義警的標準去要求全職醫生啊!”
“行啊,那學歷不能比我低!
“都是博士學位,但數量上你贏了!
“最重要的是,那個人一定得比我忠誠!
“那確實比不過。”
不如說能比得上你的全國都找不出幾個,你這大型犬!
斯蒂芬妮深深嘆氣:“迪克,你這么篩選下來,符合要求的不就只有你自己嗎”
“我只是在說最基本的要求!
其余人對視一眼。
病入膏肓到這個程度,已經不是他們力所能及的了。
解鈴還須系鈴人啊。
*
拉文德一步跨過兩三級臺階,在廢棄大樓內一層又一層螺旋向上爬樓梯,多虧有假發片幫她維持體力和平衡感,否則她早就繞暈在半路上了。
這棟廢棄大樓是哥譚市郊的爛尾樓,沒有電梯,只有逃生通道,除了能一抓鉤飛到樓頂上的義警們,根本不會有人來這里。
拉文德到達最頂層,將假發摘下,推開生銹的鐵門。
藍黑色的男人坐在屋檐上,把卡里棍當作球向空中拋起,接住,拋棄,接住,試圖用這種小動作宣泄心中的煩悶。
迪克沒有回頭,但拉文德確信他聽到自己的腳步聲。
她走到他身邊。
迪克沒有反應,她得寸進尺地在他身邊坐下。
拉文德伸長脖子向下瞥了一眼,幾十米的高度讓她放棄像迪克一樣把腿伸出去的坐姿,改成盤腿坐在內側。
迪克還是一言不發,但拉文德能感覺到他之前那種生人勿近的負面能量場消散許多。
“提姆和我說了!闭f了些什么不言而喻,“我配合索菲亞的提議選弗朗西斯,只是因為他足夠有話題性,外加不把你卷進麻煩事。你的兩份工作都需要你在白天保持低調!
迪克終于出聲,聲音在空蕩蕩的天臺中格外清晰。
“我知道。不是你的問題,也不是我的問題!彼麩┰甑刈チ俗ト犴樀暮诎l,“我只是在考慮一些關于職業規劃和未來的事!
在和拉文德相處這么久后,他隱隱約約覺得自己被警/察的工作束縛住了。束手束腳,許多事情無法完成,甚至抬頭就能看到近在咫尺的天花板。
屬于羅賓和夜翼的冒險精神在催促他做出改變,他應該去廣闊的天地,在更大的舞臺上發揮才能——但這樣一來他的生活將天翻地覆,重要程度不亞于他當年辭去蝙蝠俠助手。
拉文德好奇:“哪一份工作?”
“就因果關系來說,都有!
“考慮出結果了嗎?”
“沒。”他轉頭看向拉文德,兩人對視,“你有什么建議嗎?你覺得我適合別的什么職業?”
問她這個只做過政治家的人,還不如去問那些畢業留校當老師的大學生“就業指導老師”呢。
“我沒考慮過跳槽或者辭職,沒法給你什么好建議。”她努力在腦中搜尋能幫得上忙的話,“但我覺得,最重要的是保持你現在的優點。你有責任感,有領導力,堅持自己的理想,還有如今這個世道很少見的同理心;還有你的樂觀精神,能讓周圍人也振作精神,這很了不起。有了這些的話,不止是工作,你——”
拉文德驚覺自己無法發聲。她的嗓子深處一陣干澀,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一同被察覺的還有她和迪克的距離,是不是太近了?
只要有風一吹,她的發梢就會飄動到他的臉頰上;而只要迪克再靠近那么一厘米,他的呼吸就會落在她的頭頂。
拉文德下意識像往后退,但迪克周身散發的磁場一類的東西讓她沒法動作。
她靠近迪克的右半邊身子感覺很奇怪,好像血液正在逆流,和左半邊身子的血液交會在心臟,沖突打架,讓她的心臟被電擊似地發緊。
這個時候挪動位置,拉文德沒來由地感覺做賊心虛?欲蓋彌彰?
矛盾感在血管里亂竄,渾身焦躁不安,胸腔甚至有一種奇妙的燃燒錯覺,不安的顫動感在輕輕拍打她的五臟六腑。
就像那句諺語說的,有蝴蝶在她的胃里飛舞。
“難道是因為今天早上吃的辣椒醬導致胃潰瘍了?”
拉文德下定決心,盡快在日程表上騰出去醫院檢查的時間,越快越好。
盡管她隱約覺得這種未知的情感并非因為胃潰瘍。
第63章 醒悟
胃潰瘍的問題持續困擾著拉文德, 從她含糊地將沒說完的話應付過去、被夜翼送回市長宅邸,到她和弗朗西斯一起去參加韋恩基金會的慈善拍賣晚會,胃里的蝴蝶一直沒有停止扇動翅膀。
她只好忽視胸腔中奇怪的感覺, 切換進入政客營業模式,假裝驚喜地接過小朋友送上的花束,朝兩邊的記者和攝像機揮手致意。
她一手拿花一手打招呼,未曾注意到弗朗西斯尷尬地收回已經伸出些許的手肘。
這位聽話的緋聞任務對象沒有將情緒表露在臉上,但內心有些奇怪:之前主辦方發的流程表中并沒有獻花這一項?
疑慮的心理狀態讓他高度敏感, 在一瞬間捕捉到了來自背后的奇怪視線。
他下意識往后看去, 沒有任何異常,圍在入口處的還是剛才的媒體和工作人員, 無人神色有異。
總不可能是那個背景板一樣的安全顧問格雷森吧。
弗朗西斯搖搖頭, 將細枝末節拋擲腦后, 盡心盡力地繼續完成任務對象兼護花使者的責任。
他們兩人能登上明天新聞的娛樂板塊,將輿論炒作得更火爆,本次拍賣會的目的便圓滿達成。
這是他們短暫合作關系的最后一件任務。
拉文德和弗朗西斯話不投機, 坐在車里寒暄時能說的話不超過十句。想到不必再膽戰心驚地害怕自己的演技會被看出端倪, 不由長舒一口氣。
當然, 來都來了,就要把戲做全套。堂堂市長參加慈善拍賣會,總不好摳門得什么都不買, 拉文德在中間階段的拍賣品中挑中一套維多利亞塞夫勒鍍金瓷器茶具, 花價八萬美元, 早早交了差事。
這筆錢動用的是她團隊運營的贊助資金, 八萬的價格不會逾矩, 又不至于顯得寒酸。拉文德打算在今年感恩節的時候找機會送到韋恩莊園去,希望這種中規中矩的器具在阿爾弗雷德的標準里不會被歸入“便宜貨”。
走完過場, 她放空大腦,開始欣賞壓軸環節那些大概這輩子與她無緣的稀世藝術品——古董折扇,皇室珠寶,甚至還有一幅葛飾北齋的浮世繪。
她對其中蘊含的藝術價值和背后故事一類不感興趣。
她喜歡的是拍賣成功后這些拍品能產生多少消費稅,這些可是會變成綠油油的鈔票,成為進賬項目的數字!
“兩百五十萬!”
她這個市長的贖金預算也才兩百來萬呢,原來和一幅畫差不多。
兩百五十萬的成交價,扣除對慈善活動的優惠減稅,增值稅大概能有30萬。秋天付給環衛工人們的落葉清掃加班費,吸塵器設備升級換代的采購費,兩筆支出有了著落。
“三百萬!”
有錢人真多啊,稅收一下子又多了十萬。秋天的黑夜變長,公共場所的照明電費預算足夠了。
“四百萬!”
話說這又不是葛飾北齋的代表作《神奈川沖浪》,已經超過原本的價值了吧?
感謝哥譚市的富豪們,今年萬圣節的公益活動可以更加豪華!
“五百萬!”
八十萬的增值稅?太出乎預料了。這下子不只是初秋,還可以在冬天結冰前把幾條道路的裂縫修——
“五百萬第一次,五百萬第二次,五百萬第三次!”拍賣錘被高高舉起,拍賣官短暫停頓,確認沒有其他出價,果斷將手中的小錘敲擊底座,“成交!恭喜弗朗西斯·克里斯提先生獲得拍品!”
拉文德從算術題中猛地驚醒,詫異地轉頭看向旁邊的男人。
弗朗西斯一邊接受眾人如雷的掌聲,一邊低聲道:“看你好像對這幅畫特別在意,送給你的!
拉文德內心:對不起,看到日本畫就多瞟了兩眼,沒想到讓你產生這種誤會。
弗朗西斯的誤會實在太過荒誕,并且這份禮物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不合適。
拉文德朝旁邊挪動一點,身上淡淡的佛手柑香水味鉆入弗朗西斯的肺部,他甚至能感覺到說話的氣流在他耳邊騷動。
“弗朗西斯,我和索菲亞的結盟很穩固,不需要這種禮物來維持關系!睘榱瞬蛔屧挶宦犚姡龑⒁袅繅旱阶畹停叭绻銈人想支持我的工作,請聯系我的競選團隊,他們會告訴你更安全的政治獻金途徑。你這樣會被大家誤會是在賄賂我的。”
拉文德無意識地用了最曖昧的方式,將最無情的話說出口,極力撇清與弗朗西斯的關系。
初次領教拉文德粗神經功力的弗朗西斯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他想起自家姐姐對他說過的話了。
“拉文德不是一個好的浪漫對象,但絕對是一個好的政治家!
弗朗西斯眼下正深切體會這一點。
如今之計,只有plan B。
“拉文德,待會兒請允許我占用你的私人時間。我有事情告訴你!
拉文德以為是索菲亞有什么要事轉達,并未多想,在拍賣會結束后坐上弗朗西斯的車。
弗朗西斯和她說的確實是要事——但不是她以為的工作上的事。
“你愿不愿意讓這段關系不只是任務?”弗朗西斯的耳根有點紅,“我們可以讓緋聞成真!
拉文德瞠目結舌:“不好意思,我可能聽錯了?”
“您沒有聽錯,我的想法也不是一時興起。我們在一起的話會有種種好處!备ダ饰魉怪饤l分析,“這對你和索菲亞的仕途都有好處,我們會成為新澤西州最牢固的利益共同體,哪怕這次索菲亞不幸落選,你也會擁有克里斯提家做后盾。當然,最重要的是我個人對您很有好感,我很欣賞您理性科學的思考方式。我們都很欣賞您!
“我們”,說明索菲亞大概看出弗朗西斯的心思,并且默許了他這類似求婚的舉動。
拉文德,政治家兼生意人,將這個可能性放到天平上衡量。
弗朗西斯的邀請千載難逢,她出身不高,沒有好家世做她的支撐?死锼固峒夷茉诙喾矫娣龀,至少在資金贊助上她不會再有煩惱,不必對著那些贊助商陪笑聊天。
她靈魂中屬于米花人的那一部分也在鼓勵她答應:與其讓復雜的荷爾蒙和內啡肽摻和到婚姻里,還是這種利益交換更讓她踏實。手中的權利是實打實的,比愛情可靠得多。
到她這個位置,談感情就太幼稚了。
只要對弗朗西斯說出“我愿意”,她毫無疑問會成為本次州長選舉中的最大贏家,光輝的升遷路明明白白地在她眼前鋪陳延伸。
“但是一眼望到頭不會太索然無味嗎?”
靈魂中的另一部分冒出頭來。
“一直到你去世,你都要過現在這種撕裂的生活?酥聘星,政治表演,制衡權術,越爬越高,最后化成履歷上的幾個單詞,被刻在墓碑上!
米花市長的靈魂喝止:“走到今天不就是為了這個!成功唾手可得,還有什么不滿的?”
不知來歷的靈魂反駁:“可要是和克里斯提家綁在一起,就必須和夜翼他們斷絕關系了!克里斯提家不可能容忍這種往來!
拉文德心中一動。
不知來歷的靈魂趁機鼓動道:“你真的甘心就此被俗世的漩渦吞沒嗎?好好想想,要是你真選擇走這條捷徑,你覺得你呆在克里斯提他們身邊時,還能有和迪克在一起時那種真真切切活著的感覺嗎?”
米花市長的靈魂“呃”了一聲,再無話可說。
不知來歷的靈魂得意地走上前,叉腰看向拉文德。
拉文德終于看清她的真面目。是她來到哥譚后新長出的那部分靈魂。
她用右手扼住左手的手腕,脈搏在有力地跳動,她的生命體征一切正常。
但她知道,“活著”一詞,對她而言已不再是生理學意義上的單詞,不僅僅是米花人字典中的“沒有被殺”,更是帶著理想主義、肆意自由的活法。
真是奇妙,她在一個犯罪都市學會了殺死情感,又在另一個犯罪都市找回了這一部分。
迪克·格雷森知曉她的身世,會把她的事情當做自己的來考慮,所做的一切出發點都是希望她能過得幸福,將她作為一個有血有肉、會哭會笑的人愛護,甚至連她自己都做不到這么愛護自己。
拉文德想象不到和他以外的人呆在一起時,還能有這種真實活著的感覺。
獨一無二,無法替代,不可分離。
通常人們把這叫做
愛情?
一聲雷霆炸響在她腦海深處,這些天縈繞在她腦海中的迷霧剎那間全部釋放,仿佛大海上迷路的船只看見燈塔,所有的方向、所有的疑問,皆在那一刻變得清晰透徹。
拉文德抬起頭,盡量不讓自己看起來過分激動,不然弗朗西斯就太可憐了。
“弗朗西斯,你提供的條件很慷慨,也很謝謝你的好意!彼裱跃芙^,讓兩個人都能保持體面,“只是為了我自身的考量,以及出于私人理由,我不能答應你。非常抱歉,你之后會遇見比我更聰明、更適合的女性的。”
胃里的蝴蝶撲動翅膀,輕快地從她嘴里飛出去。
拉文德略帶歉意地和弗朗西斯道別,急急忙忙地下了車。
有更重要的事等她完成。
第64章 兩情相悅
“所以, 叫我到小樹林里有何貴干?”
夜晚,迪克如約來到安全屋區域,語氣上揚地調侃道。
他很高興能接到拉文德的消息, 自從那晚在樓頂稍微鬧了點別扭之后,拉文德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偶爾目光相接時甚至下意識回避,害得他一直胡思亂想。
現在正是和好的最佳時機。
他走進了些,突然察覺到不尋常的氣息。
拉文德喝酒了。
這很少見, 除了在社交場上出于禮節飲酒, 迪克從未見過拉文德在私生活中飲酒。
拉文德說過自己不喜歡酒精麻痹大腦的感覺,出于職業和生存需要, 她的思維必須時刻保持清醒, 在接到緊急電話時能迅速作出反應。哪怕是之前看電影的時候, 她連無限接近軟飲料的果啤都不肯喝。
但現在拉文德身上帶著淡淡的酒精氣息,并且不是宴會上的那種香檳氣味。
迪克能想到的解釋只有一個:她遇上了前所未有的問題,需要借酒澆愁。
結合她在拍賣會結束后的去向, 答案呼之欲出。
“弗朗西斯·克里斯提對你說了什么?”
要是拉文德現在頭腦清醒的話, 肯定能察覺到迪克聲音中蘊藏的怒意和憤懣。
但很可惜, 她剛才才從別人送她的威士忌佳釀中挑出一瓶,猛灌了兩杯給自己壯膽,正是頭腦發熱的階段, 頭腦根本沒法正常運轉。
“我”我有話想對你說。
“你”你聽到了什么不好的話嗎?
拉文德和迪克同時開口, 又同時沉默。
“考慮到人稱代詞, 你先說!钡峡俗隽藗“請”的手勢。
拉文德酒壯人膽, 加上迪克的眼睛——和這雙湛藍的眼睛對視時, 她感覺自己的內心被看穿了,什么話都藏不住, 之前在心底打好的草稿像水泵似地一口氣全都說出來。
“我要和你說一件重要的事。我過去在米花市有過三段戀情,兩個男朋友被殺,另外一個因為殺人入獄!
當時的情況是別人主動告白,拉文德想著沒什么理由拒絕,順其自然就答應下來。沒什么特別刻骨銘心的情感,但人命的事總是會讓人心情沉重。
她悄悄看了迪克一眼,慶幸沒有從他的臉上找出任何厭惡或者嫌棄的影子。
雖然此人現在內心已是狂風呼嘯,無聲吶喊“為什么現在要告訴我悲慘的感情史!”“不會是前男友從墓地里爬出來復活了吧!”“難道她是要我幫她三選一嗎!”
拉文德接著道:“也就是說,和我有戀情交集的男人死亡率是百分之百,不管是否真的有神秘力量作祟,這個概率都應當引起重視。”
她的指甲扎進手掌:“而現在我對你產生了愛慕之情,鑒于我身上米花人的體質,我想提醒你注意身邊的事故。出于安全考慮,必要時你可以辭職回布魯德海文!
迪克·格雷森突然覺得頭暈腦漲,好像喝了酒的不是拉文德,是他把一整瓶威士忌灌下去后產生了幻聽。
但他做過稻草人恐懼毒氣的特訓,大腦皮層的感覺中樞非常友善及時地提醒他這不是幻覺,是真真切切的現實。
“是你哪怕想過拉文德前男友復活,都不敢去想會從拉文德口中聽到表白的現實哦~”
拉文德忐忑不安地說完,發現迪克的反應非常奇怪。
這個人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目光空洞長長嘆息,一會又低下頭沉默不語。
當她再次看到他抬起頭時,迪克的臉上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拉文德想說些什么,但他已經走到她面前,伸手捧住她的雙頰。
——然后,用力往兩邊一拉,用揉面包的手法把拉文德的臉揉得亂七八糟。
當然沒用多大力,只是讓拉文德沒法說出話來。
迪克氣笑了:“哈,哪個正常人用前男友死亡率和人表白的??你們日本人不是都用月色真美嗎,你就不會學學好的!”
他把夏目漱石三島由紀夫紫式部統統熟讀了一遍,試圖理解日本人含蓄迂回的說話方式,結果拉文德一句話就把他的知識庫存炸得灰飛煙滅,甚至還在上面踩了兩腳,在廢墟上豎起一塊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前男友死亡率表白法”標牌。
米花市的文學教育是讓外星人來教的嗎?他都能聽見東方文學家們的哀嚎了!
不,甚至tiktok的土味情話都比這個好!
被揉成面團的拉文德還想口齒不清地為自己辯解些什么:“#¥@#@!”
她想要掙脫出去,卻被迪克拉得更近,將他的臉看得更清楚。
眼前的人嘴上咬牙切齒,眼睛里卻沒有怒意,反而看起來哭笑不得?
等迪克差不多消氣——好吧,其實也沒多生氣,現在是幸福的粉色泡泡在他的腦子里占上風——他終于放開可憐的面團,手指擦過微紅的臉頰,垂至腰間,輕輕將她抱住。
順著這個姿勢再理所當然般將自己的腦袋放在拉文德的肩膀上。拉文德剛想說些什么,便聽見他帶有埋怨味道的小聲嘀咕:“算了,按照你的性子,要是哪天開始甜言蜜語,我會懷疑我是吃了毒藤女的奇怪蘑菇。但…如果早知道是兩情相悅,也就不會這么麻煩了!
“兩情相悅?”拉文德腦子有點暈乎乎的,但還是捕捉到關鍵詞,“你是什么時候?”
“去年年底!
“那么久之前嗎?!”
迪克對她的情商發出冷笑,胳膊報復性地用力收緊:“不然你以為我當時為什么把你帶回韋恩莊園照顧,還陪你橫跨美國?”
“因為你人好?”義警不都是品格高尚嗎。
迪克磨牙的聲音宣判她再次犯下不會說話罪。
在迪克再次舉起手的空擋,拉文德捂住臉后退兩步:“不可以捏!這是我吃飯的家伙!”
迪克活動手指骨:“好的,我不捏!
“那你把手放下!”
“親愛的榆木腦袋女士,這是為了把你這張不會說話的嘴堵上!钡峡俗哉J識以來第一次對拉文德這么刻薄,“你不知道一般人在互通心意后是要接吻的嗎?”
*
拉文德有一點點被嚇到了。
她在面對阿卡姆的瘋子時都能站得筆直,現在竟然雙腿發軟,全靠迪克用手臂托住她的腰才不至于癱倒在地。
她并不是沒有經驗的小孩,一般男女該做什么她都嘗試過,但那些只能算經驗,絕對稱不上有趣。
迪克的吻帶著某種原始沖動,像是在沙漠中缺水多日的迷路者見到綠洲的急切。
她的感官被強迫集中在臉部——面/頰潮/紅,呼/吸急/促,牙齒被靈活地頂開,嘴里殘留的酒味被不斷覆蓋,黏黏糊糊的感覺在她大腦里橫沖直撞,直到蔓延至全身。
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有沒有睜開眼睛,除了接吻,她現在什么都感覺不到。
太恐怖了,這種像是二人的身體無縫貼合在一起的親吻。
吃完開胃菜的迪克短暫放開拉文德,讓她靠在他緊繃的胳膊上,有調整呼吸節奏的休息時間。
他低下頭,有些惡劣地湊近拉文德的耳邊,在這個脆弱的時刻將他的愛語刻進她的記憶中,確保她這輩子都忘不掉。
“我愛你,拉文德·托伊!彼穆曇艟徛,配合著她的心跳聲一字一句,“我之前從沒想到能有當著你的面說出這句話的這一天。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了!
這話讓拉文德在眩暈的空白中找到支點,飄忽的意識終于有一部分回到現實世界。
彼此胸前的起伏也傳達了這一訊息:這是現實,而迪克現在正和自己呼吸同一片空氣。
她這才發現,迪克的一只手在摩挲她的頸部,另一只手扼住她的手腕,就像是在確認她的心跳。似乎在怕她下一秒就消失。
這種恐懼大概已經烙在他的潛意識中了,就算已經有了改善,恐怕也無法徹底磨滅。
想到這里,她的心臟忽然抽痛了一下,無意識地將身體貼近他,想做點什么安慰他。
第二次的接吻始于她踮起的腳尖。
不知道持續了多久——也沒人在意。迪克都把之前的份全部討了回來,還加了利息。
市長女士要出席公眾場合,迪克沒法在她脖子的皮膚上留下痕跡,只能略微不滿地將掠奪止步在口腔,用牙齒輕咬她的嘴唇,磨蹭幾下后依依不舍地放開。
經過一番克制,兩人之間奇怪的熱量終于冷卻下來。
在余韻和回憶重新涌上前,拉文德及時把沉睡的理性和冷靜喚醒,讓更強大的力量替她完成必要的事。
“因為我們倆的職業緣故,戀愛關系大概會困難重重!钡峡说膬煞莨ぷ鞫际侨绱,她有些沮喪,“大概就比羅密歐和朱麗葉好一點點吧!
迪克倒是心胸開闊:“地下戀情我沒問題,只要不是情人或者第三者就行。”
“你對我的要求是不是太低了點?”
“鐵樹都能開花了,我總不好要求更多!
拉文德想反駁自己不是鐵樹,但考慮到身邊人暗戀自己半年都沒察覺到這一不爭的事實,她把話咽了回去,移開目光,不讓自己看到迪克嘴角狡黠的笑意。
“總之,緊張刺激的地下戀情從,”她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今天開始了,祝我們好運!
“我會很小心,不讓狗仔隊抓拍到的。布魯斯教會我很多!
“謝謝那位花花公子!
兩人對視,相顧無言。
片刻后,迪克產生一個不妙的猜想:“這就沒了?”
恪盡職守的市長看著他呆愣的表情,有些不解:“對啊,幾小時后我們還要上班!
這話說出來之后對方的神色更奇怪了,就在他眉毛繼續往下湊的時候,市長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你是要告別吻吧!”
于是她自信滿滿地在迪克臉頰上蜻蜓點水般留下一個吻:“基本的常識我還是懂的。”
知道她此刻已經進入準備上班模式的迪克拼盡全力維持表情不崩壞,敷衍地點頭附和稱贊兩句。
拉文德的市長宅邸附近有安保隊巡邏,因此迪克只能送她到半路,在一條街外的路口告別。
以為接吻就是結束的日本人:“明天市政廳見,迪克!
以為接吻才是開始的美國人:“晚安,拉文德。”
第65章 約會
一晚沒睡好的迪克被工作信息提示音吵醒了。
消息來自市長秘書, 內容言簡意賅:“市長今天休息,今天不用工作。”
幾個小時前他才見過拉文德,告別的時候還說了市政廳見?
盡管心中有諸多疑問, 迪克還是靠著肌肉記憶迅速回復“收到”。
隨后他切換界面,點開和拉文德的聊天頁面,恰好在這時當事人的電話打過來。
她的聲音有點疲憊,像是剛完成一項工作:“索菲亞剛才和我打電話,說是那些假綁匪背后的魚咬鉤了, 要我這幾天先別露面, 她還在調查!
這也正合她心意,昨天剛拒絕她弟弟類似求婚一樣的請求, 現在見面怪尷尬的。
安全顧問在腦中快速過了一遍她今天的行程表:“那你今天上午去她酒店開會也取消咯?”
“是的, 還有下午的醫院檢查, 也不需要了!崩牡聸]好意思說自己把胃潰瘍和戀愛的焦躁感搞混了,“也就是說我今天又一整天的空閑時間。”
迪克瞬間睡意全無,從床上彈起, 呼吸急促:“你的意思是——”
“我今天要把我攢到兩個月的年假用掉一點。要去約會嗎?”
拉文德有點緊張, 但更多的是得意:她這么主動出擊了, 迪克不可以再說她不解風情!
至于電話另一頭,迪克已經用夜晚緊急出動任務的速度換好衣服,邊琢磨著去哪兒能買到禮物、給拉文德送花還是什么, 邊笑著說道:“好啊, 你想去哪里?”
“一般來說是一起去餐廳吃飯但好像工作日一起吃午餐的次數也不少了!
“這倒也是。那開車兜風?”
“我們一起坐市長專車的時間有夠長了吧!
這么一想, 尋常男女在約會時必做的兩項活動, 他們已經在工作時間充分體驗過了。
看來能每天近距離接觸的工作也并非全是好處, 真是有得必有失。
拉文德有些傷腦筋:“電影院或者歌劇院也不行,這些公共場所人流太密集!
市長被目擊到在工作日和一男子在休閑游樂, 想想都是地獄。
迪克心想,或許該邀請她來個城市空中漫步?但大白天的容易被發現,地點要——
“我想到了!”拉文德靈光乍現,搶先一步開口,“干脆我去你家吧!”
迪克每次都會幫她檢查市長宅邸的安全維護,但自己還沒去過他家——不是韋恩莊園,是他自己平時住的公寓——總得禮尚往來下嘛。
她再次為自己天才般的情商所折服。
迪克差點沒拿穩手機,一個趔趄摔倒在地板上。
迪克的腦子:“不是,請問你真知道去公寓是什么意思嗎?鑒于你昨晚親完就跑的行為,我十分懷疑你是否知道這在美國文化中代表的含義。我們是兩個健全的成年人,到對方家里總不可能像學生那樣一起學習吧!”
迪克的嘴:“好啊,待會兒我去老地方接你!
迪克的腦子很不高興,嚴厲痛斥了嘴巴這種不聽指揮、沖動行事的行為。
然后更不高興地發現四肢也已經行動起來,開始愉快地收拾起屋子。
身體反應先于大腦行動,這種行動應該運用在戰斗中,而不是談戀愛啊喂!
*
迪克的公寓位于市區邊緣,建筑風格偏舊,墻體已經有些斑駁,但勝在結構穩固,設備齊全,住在這里的居民也沒有重大犯罪記錄,在不會引起稽查人員懷疑、符合警員工資水平的可選擇范圍內,算得上是最好的一間。
最重要的是這里監控不多,晚上做義警翻窗進出不會被目擊到。
沒想到這個優點竟然在奇怪的地方發揮作用。
迪克斜睨旁邊戴口罩的拉文德,突然有一種是在偷//情的錯覺。
等電梯運行到頂層,他打開房門時,這種做賊心虛的感覺更明顯了。
“請進!彼蜷_最里面的那扇門,假裝自然輕松地走進去,實際上是在檢查今早的收拾有沒有遺漏之處。
拉文德脫下鞋子,環視一圈。
這間一居室的公寓裝潢偏向工業風格,角落有一些重新粉刷和維修的痕跡,應該是迪克自己動手改造的。
客廳中央擺放著一張簡約的灰色布藝沙發,幾張攝影作品掛在背后的墻上。角落有一張木制的茶幾,上面散落著幾張游戲光碟。
這也是迪克花的心思之一。他希望房間看上去整齊干凈,給戀人留下好印象,但又不能太過刻意。
“每個房間都可以隨便看,不用克制好奇心!闭f完后迪克消失在廚房里。
得到允許的拉文德有點激動,但面上還是盡量保持矜持,不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個迫不及待窺探隱私的變//態。
她轉動臥室的門把手,里面更有迪克的個人品味:床鋪上是深藍色的床單和黑色的枕頭,床頭柜上還有他和各種各樣超級英雄的合照——蝙蝠家族,泰坦,正義聯盟等等。
工作區位于房間另一側,各式工具和零件鋪滿了金屬制的工作臺,旁邊書桌上的電腦看起來像是蝙蝠洞設備的縮小版。
房間里充滿了生活痕跡,讓拉文德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入侵者,拘謹地掃視兩眼后退了出來。
一直在聆聽她腳步聲的迪克有點遺憾。但沒關系,給之后的到訪留點新鮮感也好。
“有什么感想嗎?”他帶著茶具走出來,將其中一杯遞給拉文德。
“像是有活人在住的房子,有一種不會鬧鬼的安心感。”和她那間空蕩蕩的市長宅邸完全不同。
已經習慣拉文德腦回路的迪克知道她這是在夸贊:“你贊美的方式真獨特。不過你對男朋友的公寓真不感興趣?你可以翻抽屜的!
很有邊界感的前·日本人:“有點不禮貌,而且我怕翻出奇怪的東西,比如煙霧彈什么的。”
迪克啞然失笑:“放心吧,我還不至于把戰斗裝備和領帶放一起!
他放下茶杯起身,走到墻壁前,在不同的地方有節奏地敲擊幾下。
被他敲擊過的磚塊抖動起來,向兩邊移動,中間的地方出現幾條泛著藍光的縫隙,不多時就構成了柜子的輪廓,柜門自動打開,夜翼常用的卡里棍,帶有藍色V字的戰斗服,以及其他一些零零碎碎的戰斗道具被整齊地擺放在內。
東亞人的邊界感在科技震撼面前不堪一擊。
拉文德盯了一會兒,轉頭看向迪克。
衣柜的主人攤開手,挑起眉毛。
得到允許的她立刻跳起來,像只發現木屑堆的小倉鼠似地在里面鉆來鉆去,摸摸拍拍叩叩,把手伸到袖子里感受衣服內側的觸感。
拉文德這種偶爾流露出的孩子氣的一面讓迪克覺得十分可愛。
他在想,既然已經是戀人了,或許可以用親吻表達一下自己的憐愛之情?
不不不,對面可是含蓄的亞洲人,拉文德又是不喜歡和人有肢體接觸的性格,這樣做搞不好會嚇到她,忍耐,忍耐!
有些沮喪的迪克開始在心中默背警/察守則,以免讓沖動毀掉這來之不易的約會。
“這個就是你們喬裝用的面具?”完全沉浸在探索中的拉文德將多米諾面具靠近眼睛,好奇夜翼透過這兩個黑鏡片看到的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迪克想阻止,然而為時已晚。
不多時,他接到了來自蝙蝠洞的聯絡。
他和拉文德說了聲抱歉,走到一邊查看消息。
【提姆:迪克,虹膜掃描顯示你的面具被人動了!】
【達米安:白癡,你看看掃描結果】
【提姆:確實這個瞳色是挺少見的紫】
【提姆: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
【斯蒂芬妮:看定位是在你公寓?加油XD】
【*&(*:哇哦你們兩個拿著納稅人的錢不上班偷摸干這種事,太邪惡了,應該被繩之以法】
【迪克:我們在行使帶薪假期的正當權利】
【迪克:你們要是有誰今天敢來的話,我會保證這里將變成比黑門監獄還恐怖的地方:)】
“發生什么事了嗎?”
迪克帶著一臉和善的笑容,關掉手機屏幕:“無關緊要的事。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去做。”
“原來你會做?提姆和我說你只靠麥片就能活。”
“很好,我會轉告他今后別想來我這兒打游戲了!钡峡嗽谛睦镉钟浬弦还P,“蟹肉奶油蘑菇怎么樣?我最擅長這個!
拉文德微微張嘴,想要答應,但很快眼神暗了幾分:“公關經理提醒我最近注意攝入的熱量,我昨晚又喝了酒隨便吃點蔬菜葉子吧。”
又來了,這種工作機器一般的思維模式。迪克在心里長嘆一口氣。
拉文德的責任心使她把自己包裹進“完美市長”的殼子里,約束自己的行為,同時抵消來自外界的窺探與傷害。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束縛她太久的硬殼已經逐漸融入進身體,成為血肉的一部分,以至于她無法脫離硬殼生活,甚至開始記不清脫去外殼后自己究竟是怎樣的人。
這樣分不清工作和生活會很糟糕,就像義警分不清戴上面具和摘下面具的自己一樣糟糕。
市長外殼下的拉文德好不容易探出一點點頭來,他不想看到這來之不易的一點進步又縮回去。
“如果女朋友在我家里都不能放松,精神還和上班時一樣緊繃著,我這個男朋友會很有挫敗感的!钡峡藦娪驳匕醋”溟T,把蔬菜封印在里面。
他按住拉文德的肩膀,帶她到沙發上坐下,把靠墊塞進她懷里:“作為房主,我正式告知您今天沒有蔬菜沙拉供應。你需要垃圾食品和糖分帶來的多巴胺,不是佛/教/徒修行。”
拉文德有點慌亂:“不行,這太放縱了,選舉期間我要注意形象!”
“還有更放縱的呢!钡峡寺冻鰤膶W生引誘好學生一起逃課時的不懷好意的笑容,“我們今天中午不吃正餐,只吃高熱量點心和配菜。還有零食。”
迪克滿意地看到拉文德的表情顯示她正在被自制和墮落拉扯。
“順帶一提!彼o出致命一擊,“我這里的游戲主機和流媒體都開了會員,我們可以邊吃邊玩。用的是你生日送的那張卡。”
被自己射出的子彈從背后擊中的市長女士,徹底繳械投降。
最開始她還在計算卡路里數字來讓自己不變成食欲的奴隸,但在喝下第一口冰可樂后不幸被垃圾食品腐化,完全放空了腦袋。
由于吃飽喝足后大腦供血不足,這些天疲于奔波的市長女士被慵懶感悄悄侵蝕了意志。她的眼皮仿佛承載了千斤重量,幾次努力睜開卻徒勞無功,最終倒在迪克身上,不省人事。
等她好不容易睜開眼睛,發現天花板的燈管已然亮起,透過窗戶灑落的太陽光也已消失。
拉文德稍微活動了下關節。幸好她睡姿不錯,沒有把手壓到發麻,或者脖子落枕
等等。
她很確定自己在睡著前只是想在迪克肩頭靠一會兒,但為什么現在變成了躺在大腿上?!最重要的是比她床上的那個蝶翼頸椎枕還要舒服!
罪惡之源啊,你的名字是膝枕!
拉文德突然有點理解sns上說想被夜翼大腿絞殺的貼文了。
這對股四頭肌是不是有什么讓人陷入沉睡(各種意義上)的魔咒?
在拉文德陷入呆滯時,迪克已經不動聲色地把手指上纏繞的發絲解開,假裝自己在她睡覺期間沒有動任何歪心思——沒有偷偷拍睡顏,沒有做小動作讓她躺到大腿上,更沒有將兩人的手指交纏在一起。
“晚上好,拉文德!鼻宄靼负圹E的某人指指茶幾,“要喝水嗎?”
拉文德側身起來,伸手拿過瓶裝水:“我睡了多久?”
“八小時。”
從午餐時間一覺睡到八點鐘,真是嬰兒般的好睡眠。
“”拉文德無力地用手扶住額頭,“對不起!
她計劃的是要通過這次約會更了解迪克一點,觀察他的生活習慣,找出她不知道的東西,結果竟然在沙發上吃吃喝喝,心滿意足后跟個小孩子似地打瞌睡。
就算不是男女朋友,作為客人來說這種行為也過分失禮。
“放松點,你現在是在休假!
他其實是有點高興的。作為哥譚市長的拉文德隨時隨地保持完美,他貼身護衛她如此長的時間,甚至沒見過她在別人面前哈欠。
睡覺是生物最脆弱的時候,拉文德能卸下防備,在自己身邊安心睡上八個小時,這也算是他特別地位的體現?
“要再睡會兒嗎?你可以留在這里過夜!币庾R到這話充滿暗示意味,他趕緊解釋,“你可以睡沙發或者床,我都行的!
如果是清醒狀態下的拉文德,這個時候應該說明天要上班,今天積壓的工作需要處理,得回市長宅邸的書房,能工作一點是一點。
但墮落的力量還在影響著她,她不想讓這短短一天的假期這么快結束。
她隱隱覺得,要是不趁著現在這股讓她頭腦不清醒的力量做出決定,以后很難再有這種機會了。
明天她又要回到那個不給她喘息空間的戰場去,她又要殺死一切非理性的情感,成為能處理一切事物的理想市長——那么在這之前,她多感受一點迪克給她的活著的感覺,也不是什么過分的事吧?
她有點艱難地翕動嘴唇,小聲說道:“現在還不想睡的話,也可以繼續留在這里嗎?”
她將手放到迪克的胳膊上,對于一個不擅長肢體接觸的人來說,這是極限了。
幸運的是,對方接受到了她的暗示,溫柔、甚至是有點曖昧的回握住她的手。
和變小時候的那幾次牽手完全不同,他將指尖放進她的手心,拉住她的手,放在他左邊的胸膛上。
皮膚接觸到他襯衣的一瞬間,即便隔著胸骨和血液,拉文德也能感受到他清晰有力的心跳,那節奏強勁而穩定,連同肌肉一起一下一下地撞擊她的手心。
“在這種狀態下,我不可能和你面對面坐下來聊天!钡峡说难劬ψ兂砂邓{色,按住她手掌的力道又加強幾分,“就算這樣也可以嗎?”
拉文德突然覺得手心有點發燙,但這一點點陌生的感覺很快被拋在腦后,她輕輕點了點頭。
*
廉租公寓也是有好處的,因為沙發離臥室走幾步就能到。
盡管兩人已經擁抱過好幾次,拉文德從未如此對兩人的體型差距感到震驚。
她需要兩只胳膊才能繞住迪克后背,而對方一只手就可以完全把她環在懷里,還能騰出另一只手關上臥室門。
她不是沒有經驗,但她是第一次感到手足無措。
自己有點跟不上節奏,是因為太久沒有做這種事,還是因為這段關系和以往的都不同?
觸摸?親吻?愛語?她之前是怎么做來著?不對,她真的會做這些嗎?
拉文德一邊笨拙地配合,一邊在腦子里暈暈乎乎地想道。
迪克看見一向干脆利落的她竟然做出小貓踩/奶似的動作,又好笑又憐愛。
“請睜開眼睛!彼p輕將她額前的長發攏到耳后,語氣是與之相反的強硬,“不要逃避,這也是為了幫你盡快熟悉接觸。”
騙她的,其實是希望她的每一個感官都能記住這一刻。
已經完全被迪克帶著走的拉文德不疑有他,乖乖照做。
眼前的景象太有沖擊力,幾乎將她壓倒。
肩部的寬厚,緊繃的肌肉輪廓,每一寸肌膚都蓄滿了力量,她甚至能聽到血液在其中涌動的聲音。
她隔著布料接觸過迪克的身體,義警們的緊身制服也能勾勒出曲線,但完全無法與親眼看到的相提并論。
衣物是文明的產物,在褪去這層包裝后,這種力量變得有些嚇人,尤其對象是與自己朝夕相處、已經習慣他謙和禮貌樣子的那個人。
拉文德突然被一陣恐慌感吞沒。她感覺自己正站在沙灘上,海水正在漲潮,并且會將她卷進深海。
那片深海讓從未放縱過人性一面的她感到恐懼。
她推了推迪克的胳膊:“那個,今天可不可以讓我來?”
迪克也感受到身下人的瑟縮,知道自己的急切可能嚇到對方,撿起被放在一邊的部分理智,順從地和拉文德交換位置,任由她用有點生硬的動作、按照自己的節奏將情/事進行下去。
至于結果如何?
這么說吧,曾經有社會學家做過調查,在丈夫感到滿意的體驗中,有七成的妻子表示其實自己完全沒被滿足,只是裝作很高興的樣子。
迪克·格雷森,超越了性別,深深和那些妻子們共情了。
第66章 電話
清晨微弱的光線在房間投下柔和的陰影, 空氣中還帶有夜晚的涼意,寂靜在其中流動。
拉文德看向墻上的掛鐘。
現在是四點五十分,離上班還有三小時, 但她必須快點行動起來。
她想在不驚擾身邊人的前提下起身,但迪克的胳膊將她整個圈住,不可能不吵醒他。
并且現在的任何肢體接觸都會引發限制級的回憶。
哦不。
好像已經在回想了。
昨晚的眼神,還有肌膚的觸感,拉文德越是強迫自己不去在意, 大腦越是強硬地在她眼前強制播放。
為什么腦子在這種時候不聽使喚!這下別說起床了, 今天在工作中和迪克見面的時候也會不好意思的吧!
拉文德深切體會到了美/色/害/人一詞的深意。
“我要變成在野黨老法官那種沉溺于欲望的白癡政/客了嗎?”想到這個可能性,拉文德毛骨悚然, “絕對不要!拿出當年在山泥寺修行的氣勢來, 不能丟掉理性!”
她努力回想起當年在瀑布下被冷水沖擊的體驗, 總算消除了一點心中的邪念。
等臉上的熱度褪去,她也終于鼓足起身的干勁,有點無情地從迪克的懷抱中抽身, 赤腳站在地毯上, 撿起散落一地的衣服。
這讓早就醒來卻悄悄裝睡, 期待能和戀人溫存的迪克失望不已。
慵懶沙啞的聲音在拉文德背后響起:“現在走會不會太早了?”
拉文德僵住了。
可惡啊啊啊啊啊。『貌蝗菀宗s走的限制級畫面又回來了!
她轉過身,回避和迪克的狗狗眼視線相交,盡量不去看他精心調整過角度的V形領口, 以及下面露出的延伸至腹部、像是在邀請她繼續昨晚的健碩肉/體。
她拼了命地維持無情的冷淡表情:“不早了。我需要回市長宅邸換衣服, 把今天會議要用的資料再看一遍。最重要的是, 我們不能在相近的時間點出現, 否則會惹人懷疑的。”
“雖然是地下戀情, 但這種對話怎么那么像私會情人!钡峡艘娚/誘不管用,在心里嘖了一聲, 于是起身靠在床頭板上,“需不需要我的外套?”
拉文德的襯衣經過昨晚的折騰已經布滿褶皺。夜不歸宿,衣衫凌亂,路上碰見任何一個人都是社會性死亡。
眼下也只有按迪克說的做。
她嘆了口氣,將皺巴巴的白襯衫套在身上,在迪克進衣柜翻找的間隙系好扣子,心中默念清心咒梵文,把眼前只穿了一件內衣的某人當作是沒有生命的無機物。
身高一米八、體重175磅的高大男性翻來翻去,最終只略帶嫌棄地找到一件衛衣:“將就穿吧,還是那次我在路上臨時買的!
他拿出來的是“我愛哥譚美術館”均碼紀念衛衣,還是那次體育場生化炸/彈事件中的紀念品,當時誰都沒想到會有穿到拉文德身上的一天。
她套上后有點不滿地拉拉衣服的下擺。
這令人嫉妒的身材比例。明明她只比迪克矮十公分,這件衣服在他穿著是快要撐得爆開,到了自己身上卻是松松垮垮,垂到大腿中部。
迪克眼神閃爍,聲音里的睡意消失無蹤。
“沒有什么想和我說的?”
親愛的戀人為了工作早上五點起床,把他扔在冰冷的床鋪上,就沒點表示?
穿了男友衛衣,總不能白白浪費對吧?
拉文德的回答不出意外地讓他期待落空了。
“下次我買幾件衣服放在你這里!
好吧,至少沒把話堵死,但不是迪克想聽的。
他從身后將拉文德攔腰摟住,將頭靠在她肩上,低頭看向衣服空隙處露出的那一點春光。
他一眼就看出昨天留下的紅痕,還是他克制后的結果,按照拉文德說的,不能在被人看到的地方留有痕跡,所以他在不會被人看到的地方盡可能多地做上標記。
他輕聲道:“還有呢?”
這下哪怕是單細胞生物都能聽出他聲音中隱秘的期待。
拉文德將手與他交疊,沉默一會兒,還是狠下心腸:“還有,今天上班的時候我們最好保持距離。戀人之間有一種微妙的磁場,不經意的眼神或者笑容,都有可能會被旁人察覺到。我沒有自信能時刻保持演技!
她是個好市長,但卻無法成為理查德·格雷森警員的好戀人。
迪克知道自己的計劃必須快點推進了,再這樣過幾個月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得了。
心中若有所思的迪克有些不舍地停止撒嬌,只故意在她耳邊曖昧地長長嘆息一聲,報復性地為拉文德顫抖的反應感到愉悅:“好吧,聽你的,市長女士!
等到他做完那件事后,現在這種隱秘的關系說不定還會成為日后的樂子,回憶里的情趣。
但迪克沒想到拉文德不僅說到做到,還做的那么徹底。
等上班時間她坐進車內,她禮貌疏離的動作,還有毫無起伏的聲調,差點讓迪克懷疑現在才是他們今天第一次見面。
要不是看她換了身衣服,身上還散發著剛洗澡的味道,他都要以為昨晚發生的都是他的幻覺。
不是,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
迪克心中的郁結之氣直到他去GCPD要員保護部門開月度例會都沒有消散。
表面上嗯嗯啊啊點頭稱是,其實在內心勸說自己要硬氣起來,不能在這段關系里如此無條件讓步。
他要變得比拉文德更冷漠,更無情!
哪怕要花上一個月,他也得讓某個遲鈍的工作腦知道,這種被冷落的滋味不好受。
會議結束,他跟在嘈雜的人流末尾,邊走邊打開手機。
最新的消息推送是拉文德的未接來電。
剛下定決心的迪克發揮蝙蝠家的體能特長,迅速閃身到無人的角落回撥過去。
手指的動作幾乎是條件反射,又是一次不過腦子的行動。
身處后悔和矛盾之間,接通的那一刻他酸溜溜地來了句:“不是說要保持距離嗎,直接發消息不就好了,連說話的功夫都省了!
拉文德并未聽出戀人話中的怨念,一板一眼地解答:“因為實時通話更有效率,并且一旦手機丟失,留存的文字記錄會十分危險!
可能是無力感瀕臨爆發,也可能是昨晚變親密的關系讓他恃寵而驕,迪克直線攻擊道:“你就不能說一句想聽我的聲音,真不懂風情!
他知道以拉文德那種心如止水的自制力,是不可能像情竇初開的高中生那樣無時無刻都想粘著他,但哪怕是說些戀人間的客套話騙騙他也好啊。
閃避能力堪比閃電俠的拉文德完美躲過他的直線攻擊:“我沒有不懂風情,想聽你聲音的時候我會找錄音出來聽的!
“你在錄音?”
“不,是GCPD官網上的要員保護部門內部會議的宣傳視頻,2分30秒開始有你出場!崩牡掠行┑靡猓拔铱墒呛荜P注你的,不可以說我不懂風情!”
比剛才更令人疲憊的無力感讓迪克不知道說什么好。
這已經是有點可憐的程度了。
想說的話在舌頭上打了幾個轉,還是被咽回肚子里:“算了,我們還是聊工作吧。尊敬的市長找我這個安全顧問有什么事,緊急到需要立刻聯絡?”
“唔,其實我昨天就和你說過了,關于那幾個綁匪背后的大魚!彼靡饬现械恼Z氣說道,“那些人直接去找索菲亞了。”
根據索菲亞的轉述,企鵝人昨天派信使去見索菲亞,提出一筆極富誘惑力的交易。
他可以提供這些年和哥譚的達官顯貴們做的全部交易記錄,只要有他的證詞在手,那些害怕魚死網破的議員們會乖乖奉上選票,幾乎是穩贏的局面。
條件只有一個,放棄拉文德·托伊。
拉文德和索菲亞猜測,大概是企鵝人聽說拉文德和索菲亞弟弟的緋聞,忌憚兩人成為一家人后拉文德的勢力更加壯大,才急著先一步出手。
如此慌不擇路,大概企鵝人是真的沒剩多少資源可用了。
甚至連他派來的信使都是個沉不住氣的小混混,看見索菲亞沒有第一時間答應,竟然對著在白宮廝殺過的前副總統放狠話,讓她在哥譚這段時間小心點。
要是他們真的想在這次交易中掌握話語權,就該拿出點實質性的東西,而不是兩手空空全憑一張嘴。
是智商不夠?還是企鵝人可支配的東西不多了?
索菲亞相信是后者。她看出來這位舊日教父已是強弩之末,三言兩語把小混混打發走,轉頭一五一十地告知拉文德,讓她好好想想和企鵝人有什么仇怨,
“在哥譚小心點,這個地點狀語真有意思。”迪克和拉文德得出相同的結論,“看來企鵝人和他殘黨的影響力也就只有哥譚了,他們的安全活動范圍也就只有這個城市!
“知道了操盤手和大概位置,終于不是一明一暗的被動局面。下一步就是把企鵝人找出來。”
“杰森這幾個月來一直沒有放棄搜尋下落,參考你安全屋的地址,連墓地都找過了。”迪克有些煩躁地看向窗外連綿不斷的城市天際線,“我今晚和其他人一起想想線索!
拉文德有些猶豫:“那個,其實我有一個猜想”
她在剛競選上市長的時候就對某個地方產生過一些想法(雖然被幕僚們竭力阻止),時隔許久還能立刻回想起來。
“你說,企鵝人會不會藏在阿卡姆?那里防止越獄的措施是比較到位,但阻止外人進入的手段相對較弱,更不會想到有瘋子在那里藏人,對吧?”
第67章 是兄弟就下阿卡姆!
風在黑暗中嘶吼, 像是某種被關押了太久的野獸在囚籠中掙扎。月光昏暗,冷冷地灑在阿卡姆瘋人院的高墻上,給這座骯臟罪惡的堡壘披上了一層死氣沉沉的外衣。
阿卡姆瘋人院坐落在城郊的荒野之中, 四周無垠的沉寂讓人感覺仿佛被世界遺棄了一般。
拉文德站在樓頂,深吸了一口氣,空氣里充滿了霉變的氣味,以及潮濕的地下室長久不見陽光的那種腐臭。哪怕這棟建筑已經在韋恩集團的贊助下翻修過多次,這種腐臭的氣味依然無法消散, 像是詛咒一樣牢牢籠罩在這片土地上。
這是她第一次以非正式的方式訪問這座哥譚人人聞之色變的建筑。
搜索企鵝人的行動只能她親自上場, 市長和蝙蝠家的聯系已經有被人猜到的跡象,在這個節骨眼上要是再出現什么“蝙蝠俠夜闖阿卡姆逮捕想要謀害市長的犯人”, 等于是坐實謠言。
在安全屋訓練了一段日子, 拉文德已經學會控制力道, 并且這次又韋恩家青少年們提供后援,確保她的首次夜間義警行動沒有任何致命危險的因素。
至于蝙蝠俠本人,則是在她“只是搜索想要謀害她的企鵝人, 絕不多事”的保證下, 勉強同意她越俎代庖。
“根據阿卡姆近幾次的施工設計圖, 一共有兩處可疑的地點!币挂硗ㄟ^耳邊的通訊器和她對話,“二層的普通治療區,以及地下一層的強化治療區。煙霧彈和閃光彈都準備好了吧?”
羅賓受不了某人的過度操心:“你出發前不是已經親自檢查過一遍了, 還要在這里啰里啰唆?而且我覺得需要擔心安全的是那些囚犯, 不是托伊!
“我盡力不制造事端。”
“最好這樣!绷_賓的語氣里充滿不信任, “總之, 祝你首次任務順利, 小心別一巴掌把他們拍死!
瘋人院的暗門在她眼前緩緩開啟,金屬轉動的摩擦聲如同野獸的低吼, 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刺耳。
拉文德壓下內心的不安,俯身一躍而下,悄無聲息地落在門廊的死角。
監控已經被神諭駭入,需要注意的只有幾名例行巡邏的守衛,光束偶爾與拉文德的藏身處擦肩而過。幾輪下來,拉文德大概推算出他們的節奏和定點,在目光轉移的空擋,果斷抓住走廊一側的鋼管,輕盈地順著墻壁滑了下去。
感謝夜翼的訓練,感謝米花市戰斗之神假發片的加持。
她掠過典獄長辦公室和治療室的樓層,在二層的窗口穩當停下,單手撐住身子,翻身躍進走廊。
普通治療區關押的大多是一些不入流的小反派,調味王或者風箏人之流,還有一些危險系數較高的下屬打手,享受的待遇和一般牢房無異,都是裝有金屬門欄的多人間。
不速之客的到來引起了這些居民的注意。
被鎖在囚室里的犯人們起先以為又是哪個不知死活的家伙惹到了蝙蝠俠,不成想是個戴著口罩、頭上頂著帽子——還是犄角的女人?她甚至連戰衣都沒有,穿了件西裝襯衣就敢夜襲阿卡姆,不要命了?
拉文德不算強壯的體格,還有躡手躡腳的動作,讓囚犯們產生了錯誤的認知,以為來的是個不自量力來劫獄的小毛賊,或者是給哪家大佬來送信的監獄員工。
“是誰喊的應/召女郎?”
許久未見的女性刺激讓這些囚犯們來了精神,朝她發出噓聲,伴隨著口哨聲和下流的玩笑。遠處值班室的看守聽見了,懶得去管,只要他們不打架斗毆,逞點口舌之快也沒什么。
拉文德沒有理會他們的污言穢語,躲過欄桿后伸出的手——盡管她可以輕易將他們折斷甚至撕下,但她和蝙蝠俠約定好了不生事端——按照夜翼的指示,來到靠近走廊的最后一間囚室前。
這里是上次雙面人越獄時的受災區之一,重新裝修后的管道圖表明后面存在一定體積的空間,用來越獄或是藏人都再合適不過。
“熱成像儀的結果顯示,沒有人藏在墻壁或者天花板里,但不排除是使用了反偵查材料的可能。”紅羅賓通過拉文德領口的探測儀,實時匯報結果。
拉文德在通訊器上敲擊摩斯密碼,示意自己知道了。
她轉身走到囚室的欄桿前,蹲下身子,湊近了和地上的犯人說話。
“你好,請問你在這里見過企鵝人嗎?”
正在挖地道的囚犯們嚇了一跳,手里的工具掉落在地,發出金屬落在水泥地上的撞擊聲。
他們還以為是和獄警交易換來牢房的罪行被上頭發現了,看清來人是一介女流后,放心之余忍不住破口大罵:“你他嗎知道我們在干什么嗎!”
拉文德點點頭:“你們在像肖申克的救贖里那樣挖地道!钡裢淼娜蝿罩挥兴褜て簌Z人,抓越獄犯的事情等之后交給蝙蝠俠處理。
波瀾不驚的聲調在犯人聽來就是不屑一顧,他們脆弱的自尊心受到侮辱,猛地將手中的武器揮向拉文德的頭顱。
拉文德直視他們猙獰的雙目,絲毫沒有要躲開的意思。這些武器比起夜翼的卡里棍差遠了。
她只是抬起一只手,穩穩地抓住刀刃和撬棍,像鉗子一樣牢牢固定,接著稍微用力,那些堅硬粗重的金屬在她手中迅速變形卷曲,仿佛只是柔軟的衛生紙。
等她攤開手心時,那些金屬已經完全變成一團廢鐵,被她扔進不遠處的垃圾車內。
她語氣平靜,仿佛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力量給附近一片的囚犯們帶來多大的恐慌。
“請不要把我變成罪犯。我再問一次,你們有誰見過企鵝人奧斯華爾德·科波特嗎?”她的嗓音在變聲口罩的作用下沙啞陰暗,喚醒了囚犯們內心深處對某個相似的聲音的恐懼。
這次不再有人敢瞧不起她了。
離她最近的越獄犯臉色蒼白:“真的沒見過!這里的施工工人是我叔叔,我確信這里只有水管!”
他在心中瘋狂地祈禱,但凡是叫得出名字的神祗,甚至是撒/旦,都被他求了個遍,希望這位疑似來自氪星的神秘人能相信他說的是實話,別拿他殺雞儆猴再問第三遍。
拉文德瞥了他一眼,慢慢站起身。
“就先當作這里沒有吧!比f一地下一層的特殊治療區同樣沒有,她再回來也不遲,“晚安,先生們,你們明天還要早起去勞動改造呢!
這話比幼兒園老師的號令還管用,囚犯們逃也似地飛奔回床上,蓋好小被子,閉眼瘋狂數羊。
*
拉文德拋下被制得服服帖帖的混混們,從安全通道向地下走去。
瘋人院外的同伴們已經準備好安保門的密鑰,鎮壓系統在她進入的那一刻被暫時關閉,伴隨著幾聲輕響,員工通道的幾扇安保門緩緩滑開,穿過光滑冰冷的灰色墻壁后,特殊治療區的警示標志出現在她面前。
“重刑犯特殊治療區,注意危險!”
她跨過門檻,門后的長廊如同一道深無底的深淵,關押著暫居于此的惡魔們。
每一間單人牢房上都掛著耳熟能詳的名字,每個囚犯手上都有至少一位哥譚市長的性命。謎語人,稻草人,雙面人,貝恩,螢火蟲,急凍人
全是刑期幾百年起步的老熟人。
拉文德的目光掃過一間間牢房。墻壁和天花板由厚重的強化玻璃和合金構成,像是一個封閉的棺材,冷酷壓抑得令人窒息。
看得出來布魯斯·韋恩是花了大力氣將這里打造成密不透風的牢籠的,奈何這些犯人們就像細菌一樣,總能找到縫隙和空子鉆出去。
在拉文德審視瘋子們的時候,瘋子們也在審視她。
會是蝙蝠俠的又一個同伴?還是他們中哪一人的同伴前來營救?
瘋帽匠最先開口:“我還以為是缺了一只耳朵的蝙蝠俠,怎么是只獨角獸?”
“蝙蝠俠不存……”拉文德猛得打住,這話已經被她說出條件反射來了,真是危險,“蝙蝠俠和我沒關系。按照管理條例,不是應該有防止你們和外界交流的屏障嗎?”
“關了!悲偯苯嘲l出刺耳的笑聲,“和守衛們稍微談了一下,他們同意讓我們保留一部分的社交自由。”
“行吧,反正我也不是稽查組的。”拉文德聳聳肩。
她的用詞使瘋帽匠若有所思:“但你也不是我們這一邊的。那就得來點見面禮了!
拉文德身后關押雙面人的牢房門底端,用來傳遞餐盤的小門被打開,從里面伸出一只銀色的槍管。
數生悶響,接連不斷的子彈破空而來,顯然是想置她于死地。
在即將觸碰到她后背的瞬間,拉文德迅捷地抬手,精準捕捉到飛來的子彈,動作輕松熟稔,仿佛抓住的不過是幾只飛蟲。
金屬子彈在她手心里咔咔作響,她突然想到什么似地,轉過身面向哈維·丹特。
“檢察官先生。”她誠懇問道,“你說這些彈殼是算可回收垃圾還是不可回收垃圾。俊
她不清楚在美國子彈殼被歸類到哪一種,只是按照在米花市的習慣放進可回收垃圾車,萬一丟錯了,真是大大的不講公德!
哈維呼吸一滯,這種無力感他怎么覺得好像在哪里感受過?
“你把它吃了吧!”憋屈的犯人只能想出一句強飄飄的回擊。
看來是得不到回答了。拉文德只好把子彈——叫破銅爛鐵更合適——裝進口袋里,繼續向前走去。
等她走了有一半時,突然有一個聲音叫住她。
“氪星人,嘗嘗這個!”一個散發著綠色熒光的石頭被丟到她腳邊,在她周圍轉了幾圈。
拉文德眨巴眨巴眼睛。
走廊安靜了有一分鐘。
無事發生,囚犯們預想中的痛苦倒地并沒有出現在她身上。
“這是氪石?”她將地上的石頭撿起,“這種東西是怎么帶進來的是誰的?”
自然無人應答。
拜托,一個不怕氪石的戰斗力接近超人的女武神,誰想不開要找她麻煩!
拉文德只好把氪石裝進另一邊的口袋,繼續朝深處走去。
通訊器另一頭,紅頭罩已經笑得停不下來了。
“還得是你啊哈哈哈哈哈!你要不要考慮到阿卡姆當清潔工,老蝙蝠肯定給你開十倍工資!”
“等我市長退休了會考慮的!
她停在一扇鐵門前。這扇門比之前見過的更加厚重,門口的告示牌寫著“僅限高級職員進入,危險等級:最高!”
第二個可能的藏匿地點就在門后。
她將手放到指紋識別器上,“滴”一聲后,最后一道門也被打開。
中間突兀地矗立著一件單人牢房,依然是厚重的合金墻壁,但這里的氣氛與之前的完全不同,狂亂,血腥。
拉文德看到里面關押著的那個男人,他的臉上涂滿了白色的油彩,嘴角血紅色的顏料夸張地抹向兩邊。
說真的,他是怎么在瘋人院搞到這些顏料的?不,雙面人都能帶木倉進來了,一點化妝品好像也不難?
哇哦!”小丑的聲音像是破舊留聲機中的刺耳笑聲,充滿了扭曲的愉悅!翱纯催@是誰來了?一個新玩具,哦不,應該是——女英雄!偉大的瓦爾基里!你是來救我的嗎?”
他扭曲著身子,假裝天真地問道,聲音里盈滿病態的興奮,“讓我猜猜,外面的人終于受不啦?還是說,他們需要我?哈!可惜我找不到托管寵物的地方,沒法一個人獨自出去玩呢!”
“企鵝人在這里嗎?”
“你找我的寵物什么事?”
拉文德心下了然:“帶他回去接受審判!
小丑的嘴角耷拉下去:“我給他提供了庇護所,給他活下去的機會,他同意效忠我,你不能入室打劫!”
“那你就是不同意咯?”拉文德懶得廢話,“沒關系,我可以自己找。”
小丑的特殊牢房能隔絕各種信號,她無法與同伴們聯絡,干脆使用最簡單粗暴的原始方法。
地毯式搜索。
幸好她把這里的設計圖背下來了。
“企鵝人先生,你在嗎?”
她用力跺了一腳,地板上足以抵擋爆破的合板崩裂開來,仿佛被撕開的塑料薄膜,下面的電線和管道全部暴露在空氣中。
“科波特先生,配合我的工作好嗎?”
她將拳頭揮向墻壁,一塊塊鋼筋混凝土轟然倒塌,飛濺的碎塊如雨點般墜落。小丑大笑著為她鼓掌,像是一種詭異的伴奏。
“奧斯華爾德·科波特先生,我這也是為了不弄傷你!”
她拿起一塊混凝土,在手里掂量兩下,琢磨著怎么樣不會破壞建筑的結構。
在她找準瞄點前,一陣細小的摩擦聲傳來,天花板放下一張梯子,一個身影連滾帶爬地從上面摔了下來,一個沒站穩直接撲倒在地板上。
拉文德瞇起眼睛,注視著眼前昔日呼風喚雨的哥譚霸主。阿卡姆瘋人院的藏匿生活顯然對他造成了巨大的打擊,他那張圓胖的臉頰已經凹陷下去,皮膚松弛而蒼白,衣服也已不再合身,袖口和褲腿因為瘦下來而顯得過于寬大,像是從別人的衣柜里隨便抓來的。
企鵝人狼狽不堪地撐起身子:“聽著,沒必要這么粗暴地對我吧?好好看看你的力量,不如我們合作如何?你把我們都放出來,我們能提供的——”
“是我拖著你走,還是你自己走?”拉文德打斷他的話。
“我自己走!逼簌Z人整整衣服,盡量維持住最后一點體面,像是個輸得起的賭徒,將屈辱咽下,昂首闊步地走在前面。
二人原路返回,路過關押重刑犯的牢房,囚室里的犯人們一個個緊貼著玻璃,或是發出嘲笑,或是拍打玻璃讓拉文德也帶他們出去。
“噠——噠——噠——”一陣有節奏的敲擊玻璃聲在這片噪音中格格不入。
拉文德目光轉動,里面坐著一個熟悉的綠西裝男人。
他目光中閃爍著戲謔:“親愛的女士,真高興這個城市里能與我們游戲的朋友又多了一位。禮尚往來,何不告訴我們你是誰?”
拉文德停下腳步,周圍嘈雜的聲響漸漸減弱。
“我是誰?”她喃喃自語。
這似乎是個不錯的機會。像蝙蝠俠那樣留下名字,讓這些惡棍們聽到她的名號就會喚醒這一晚的記憶。
恢復通訊的攪局者大聲道:“快說你是獨角獸騎士!”
羅賓反對:“還不如叫小馬寶莉的紫O公主!
紅頭罩跟著道:“對,不如叫24601!”
“冉阿讓嗎?!”
“干脆叫紫色戰士?市長女俠?”
“喂這等于是在說真名吧?”
通訊器里吵作一團,拉文德微微蹙眉。
不,說到底,她真的需要一個名字來讓人產生恐懼嗎?
蝙蝠家不是已經有很多這樣的戰士了嗎?
她想到以前學過的神道教知識,忽地靈光一現。
沒有名字的存在是無法被控制、理解或定義的。無名之物往往更難以捉摸,正因為沒有名字,人們才無法掌握其本質,未命名的事物沒有被束縛在語言的框架內,有著更加原始且強大的力量。
拉文德知道自己該怎么回答了。
她微微一笑,嘶啞的聲音充滿力量,穿透這條深淵似的長廊。
“我只是哥譚市隨處可見的人。我是你們最熟悉、也最容易忽視的人,一個你們自以為能掌控我生死的人。也許哪天在你們犯罪時我恰好就在場,而你們最好祈禱不要碰見我!
她微微鞠躬,背影在牢房燈光的投射下沉穩有力:“晚安,朋友們。早睡早起有助于精神病的治療!
惡徒們的笑聲和叫罵消失在她身后,帶著不甘和好奇。
*
“當人間之神的感覺如何?”
把企鵝人押送到蝙蝠車上后,夜翼開玩笑似地問拉文德。
其他人也很好奇她的答案,說不定這次的實戰能讓她轉變心態,開始加入他們的事業呢?
拉文德思考一會兒:“這個嘛,我大概有點理解那些惡棍們為什么喜歡制造混亂了。用絕對力量將他人的生死玩弄于股掌間,確實很愉悅,也確實很危險!
就像甜美的毒,一旦過了量,或是心智不堅定,容易一發不可收拾。
她話鋒一轉:“但是當我回頭看到那片廢墟的時候,比起陶醉在力量之中,我第一個想到的是‘哦天吶修這間屋子要花多少預算,這些錢本來可以用在更有意義的地方上’。
“企鵝人摔在地上的時候,雖然有一種惡有惡報的快感,但我更在意他療傷要花多少錢——精神病人在瘋人院里受傷,醫院要負全責的,全都是公共財政撥款。”
拉文德嘆了口氣:“果然我不適合做夜間義警!
“沒關系的,你很適合當義警!币挂硪贿吶绦σ贿呎f道,“說真的,我沒見過比你還適合當市長的人了!
第68章 終章
數周后, 新澤西州州長競選的首次電視辯論如期舉辦,本次的焦點議題是備受民眾關注的公共安全問題。斯托克頓主張應當通過軍事手段干預新澤西州的治安,克里斯提認為應當先推動立法, 徐徐圖之。
上半場,執政黨的斯托克頓顯得有些不在狀態,面對無黨派人士索菲亞·克里斯提的咄咄逼問,他幾次試圖通過模糊表態和轉移話題來緩解局面,但都沒有成功。
克里斯提緊抓不放, 一次次將問題推回原處, 逼得斯托克頓陷入被動的防守狀態,大有退縮之勢。
中場休息時, 斯托克頓推開工作人員遞給他的水, 徑直走向后臺休息室, 房門一關上他便迅速掏出手機,打開社交媒體。
選民們對他的表現頗為不滿,不用細看也能看到鋪天蓋地的“難以招架”“令人失望”“局面不利”用詞無不尖刻嚴厲。
斯托克頓盯著手機上的白底黑字, 臉上卻沒有露出任何惱怒或焦躁的神色。
相反, 他的嘴角輕輕揚起, 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風評下滑只是暫時性的,只要時機一到,他的殺手锏將徹底逆轉局勢。
就在他思索下半場的布局時, 一陣細小的敲門聲打斷他的思考。
助手上前開門, 站在門口的竟然是他的競爭對手。
索菲亞無視了屋內斯托克頓團隊成員們臉上不滿的神色, 面帶微笑, 仿佛根本不是剛剛在演播廳激烈交鋒的對手, 而是相識多年的老朋友。
她靠近了些,站在沙發的不遠處。
“部長先生的心理素質真是令人羨慕。”她瞥了一眼助手筆記本電腦上的頁面, “如果是我的話,根本沒有上社交媒體看惡評的勇氣呢!
斯托克頓回以假笑:“瞧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已經完蛋了似的!
索菲亞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難道您還在心存期待,以為會有奇跡降臨在您身上?”
她抱起雙臂,微微抬頭,做冥思狀:“比如,我們的老朋友拉文德·托伊會在前往電視臺的路上遭到黑/幫襲擊,不幸身亡?而她今天恰好沒有出現在聽眾席里,這一事實又助長了你的妄想?”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打破了斯托克頓的自信。
他眼中的得意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躁動不安。
索菲亞有點想笑,但她很快壓制住:“如果你真的抱有這種幻想的話,那么很遺憾,拉文德今天沒法前來的原因并不如你所想——事實上,她正在GCPD探視企鵝人呢!
“剛才她還和我分享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呢!彼鞣苼喣抗馍铄,“企鵝人這個瘋子竟然說他和您有一些‘業務往來’,謊稱綁架她的綁匪,還有今晚試圖襲擊她的罪犯,都是您一手策劃!
團隊的成員們一齊低下頭裝聾,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總比聽見老板丑聞的現場直播要好。
斯托克頓雙手顫抖。
他此前人生的每一步都是精心規劃的,從沒有嘗過失敗的滋味,總是自信地掌握局面,可今晚這份傲氣似乎正在土崩瓦解。
他在同一個女人手上栽了三次跟頭:他搞垮在野黨對手的成果被竊取,他提拔的哥譚市長被挖墻腳,他的黑/幫盟友被逮捕。
斯托克頓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失敗的寒意。
屋內的沉悶空氣讓索菲亞神清氣爽:“當然咯,我作為您忠誠的朋友,當然是堅決維護您的聲譽。號稱要用軍/事手段鏟除罪惡的部長先生怎么可能和企鵝人之輩同流合污呢?一個瘋子說的話,沒人會信的,您說是不是?我和拉文德才不會讓這種瘋言瘋語傳進記者們的耳朵里呢!
說罷,她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將手放在胸口,低頭致禮:“您就把這當成是中場休息的笑話來聽吧,下半場的辯論我們彼此都加油。希望這消息不會影響發揮,也請放心,我和拉文德才不會讓這種瘋言瘋語傳進記者們的耳朵里呢!
她們只會把這個把柄打造成達摩克里斯之劍,讓斯托克頓至少在這幾年里都寢食難安。
州長選舉還有兩場電視辯論,距離正式投票還有三個月的時間,但這間屋子里的人們心知肚明,勝負在此刻早已分出結果。
*
同一時間,在GCPD的審訊室內,拉文德和企鵝人面對面坐下。
理論上來講,奧斯華爾德·科波特此時應該在轉移至阿卡姆的路上,因此這間屋子里發生的事不會被任何官方文件記錄在冊,是一次不存在的對話。
根據企鵝人的描述,他買通了阿卡姆瘋人院的設計師和裝修工人,并且在藏身夾層的那段時間里聽到了很多有趣的對話。
比如哈莉·奎因在越獄時和毒藤女抱怨,他們綁架市長那次夜翼等人怎么會那么快就及時趕到,市長又為什么會和蝙蝠家那么熟稔地對話,明明她都不承認蝙蝠俠的存在。
這是拉文德僅有的一次失誤,而就是這個小小的失誤,為她招來了如此多的麻煩。
哥譚市長真是份高危職業,一刻都松懈不得。
企鵝人自知大勢已去,不再用那種裝腔作勢的語氣說話,粗聲粗氣道:“這下你可滿意了?現在的你有權有勢,還有黑蝙蝠跟那個長角的神秘人做你后盾,下一步你想做什么,加冕為王嗎?”
拉文德對這個曾想謀害她性命的人并無多少怨恨。
她也很奇怪為何自己能如此平靜。
因為她已經有了非人的力量?因為這種人太多了,她恨不過來?
又或者
她的眼里只有自己接下來的目標,容不下這些渣滓?
“我想實現我的政/治理想!
企鵝人覺得滑稽,發出吸了小丑笑氣的那種大笑聲:“你?認真的?那我還說我要當海洋學家呢!”
“沒錯,我是認真的!
她把企鵝人僅僅當作是一名哥譚市民,認真回答他的問題。
“我希望在新澤西州恢復死刑。索菲亞競選州長為我開路,等我市長任期結束之后,我打算去競選參議員,讓一度被廢止的死刑制度重新建立起來!
拉文德的語調讓企鵝人意識到她是真的打算這么干。
美國現在只有三個州還在沿用死刑——出于“不人道的野蠻刑法”這樣道貌岸然的理由。
讓曾經被廢棄的法律再次啟用,更是難上加難。
企鵝人的笑聲里多了幾分諷刺:“女士,你還不如說你想當韋恩集團的總裁呢,起碼這個更有可行性!”
她會遇到更多的世家,更多的老頑固,更多和犯罪分子有瓜葛的利益集團。
這些人奉行只要不做就不會出錯的理念,她幾乎已經聽見狂風呼嘯般的反對聲,大概還會有人通過抨擊她來給自己博一個人道主義者的好名聲。
但她還是想去做。
“這個嘛,在我們哥譚市,傳說有一位穿著黑衣的義警,選擇以凡人之軀對抗整個城市的黑暗。他有著強大的力量,但從不僭越,將審判和司法的部分留給我們這些凡人,避免成為獨裁者。
“盡管我們這些腐朽的官員一次次讓他失望,但他還是選擇相信我們這些凡夫俗子,等待我們能完成他工作的后續部分,用代表民意和公理的程序將惡棍們繩之以法。
“這么多年過去了,總該有人回應他的期待吧?”
她停頓一會兒,繼續說道:“在他戰斗的初期,他想消滅哥譚市罪惡的想法也被當做異想天開,但到了今天,都市傳說里他的追隨者們已經一雙手都數不過來了。我相信我們的事業也會如此發展。
“哪怕在我有生之年無法達成這個目標,我也希望能開一個好頭,讓更多的人意識到我們作為普通人的責任。
“不能什么都靠超級英雄,真正實現正義,還得靠我們自己!
企鵝人不再笑了。
“至于為什么我們選擇的是死刑倒也很簡單。殺人償命,不把他們送上刑場,難道等他們出獄越獄之后再奪走別人的生命嗎?
“原諒我在道德方面的研究不夠深入,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斬斷罪惡的方法,只有這一種了。”
其實她還有更多想說的。
比如她想用這種方式清掃自己血脈中犯罪分子的基因,比如她想用這種方式彌補自己在米花市未能降低犯罪率的遺憾。
比如其實是索菲亞先提出這個構想。
索菲亞·克里斯提,盡管相關的線索都已經被銷毀,但其實她的曾祖父是哥譚市在禁酒令時期的市長——昵稱是“吉姆胡安”的那位喬凡尼·約翰遜·巴特市長,不知道為什么之前一段時間好像很受年輕人歡迎。
這位臭名昭著的市長在禁酒令時期和黑/幫合作,縱容走/私生意,公開買賣官職,犯罪都市哥譚如今的種種亂象由他而起。
隨著禁酒令解除,和他合作的黑/幫日益衰落,這位市長在退休后終于被送上絞刑架,他的家人們紛紛遠走高飛,盡力和他撇清關系。
索菲亞就是他的后代之一。
她看中拉文德,也是因為兩人一樣,身負父輩留給她們的罪惡。
想要擺脫詛咒,最好的辦法是親手斬斷這片土地上的罪惡——用她們最擅長的政治家的方式。
討厭的理想主義者,企鵝人感到一陣生理性的厭惡。
在談話時間臨近結束時,他惡狠狠地打擊拉文德,試圖擊垮她可笑的自信心:“你以為有了死刑就萬事大吉了嗎?!告訴你,阿卡姆有的是手段用精神病逃脫死刑,小丑那家伙還是伊/朗的外交大使呢,你真覺得你能改變什么?那些有死刑的州就很和平嗎?”
拉文德并未如他所想,她的神色沒有絲毫動搖:“您說的對,現有的制度還不夠完備,我們需要新的評判標準。謝謝你,科波特先生,我會把你說的這些手段納入考慮范圍的。”
企鵝人噎住了。
他在也想不到其他能反擊的手段,只好低下頭,罵罵咧咧地離開審訊室。
他的憤怒不止來源于這次的失敗,更多的是出于恐懼。
那種和面對蝙蝠俠時有點相似、但又不盡相同的恐懼。
*
“真可惜剛才那段演講只有我們幾個聽見!碑斖碓谑虚L宅邸,迪克有些遺憾地說道。
“你的意思是蝙韋恩先生也聽到了?也對,你們家的傳統特色。”
“怕企鵝人對你不利而已,沒想到能聽到那么棒的東西!
根據提姆的描述,布魯斯有一瞬間把頭轉了過去,不讓任何人看到他的表情。
最不能承認蝙蝠俠存在的人,卻是他最好的意志繼承者之一,換誰都會眼眶濕潤的。
盡管某個嘴硬的人大概到死都不會承認。
迪克為自己的戀人感到驕傲,同時也愈發慶幸,自己在去年的冬季作出了留在哥譚市的決定。
他選擇加入布魯德海文警局,是想用不同于夜間義警的方式接觸這個城市的真實面,在白天也能幫助這個城市變得更好,而拉文德幫他看到了另一條路。
這些日子一直縈繞在他腦海中的想法,他決定將之變為現實。
“我打算辭職了!
“你要回布魯德海文了?我會在評語上”拉文德慢了幾拍才反應過來,“等等,你說你要?”
“辭職,遞交辭職信,不再當警察了!
迪克有些竊喜,終于能在拉文德臉上看到如此震驚的表情,終于不是他一個人被她的奇妙發言耍得團團轉。
他眼角含笑:“我打算把信托基金里的錢拿出來,辦一個公益基金會。像你一樣,用程序和制度幫助自己的城市!
“這可真是,很不錯的選擇!
迪克微微彎腰,寶石藍的雙眸目不轉睛地與她對視,將她的眼睛也牢牢吸住,不給任何蒙混躲閃的機會。
“你會想我嗎?”
拉文德不好意思直接說出口,只能拐個彎:“呃,這個,相比較現在每天都有十個小時呆在一起的情況來說,肯定是會有孤獨感的。”
“原來如此,得每天至少有十個小時呆在一起才能滿足你。”
“?!你是怎么得出這個結論的??”
“唉,其實你可以早點和我說的。等你搬出市長宅邸之后,我們可以有一間自己的房子,至少晚上能呆在一起——我盡力和你呆滿十個小時,不夠的分量可以在休息日補回來。”
迪克后退一步,放過了臉色漲紅的戀人:“當然咯,要是你需要我提前和你住到一起,當好參議員的賢內助基金會主席的話,把計劃提前我也是很樂意的。”
基金會主席,最適合政/治家伴侶的職業之一。
迪克話中的深意讓拉文德瞪大眼睛,信息太多,她一下子沒法處理過來,表情甚至有點呆愣。
今晚大獲全勝的迪克·格雷森,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快。
“沒人比我更適合這個位置了吧?”
“對,沒錯,但是”拉文德磕磕絆絆地說道,“這樣真的沒問題嗎?就算我能一次當選參議員,也得是三年之后,何況我還未必能——”
“去夏威夷那次,你和我說過,要是哪一天良心承受不住,可以找你談談。”他牽起她的手,在掌心落下一吻,“那么,我也希望能成為你的安全網。你只需要向上爬,朝你的目標前進就好。不管發生什么,我都會在下面接住你的!
他眷戀地把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
明明是普通的溫度,拉文德卻覺得莫名的滾燙。
“那就,萬事拜托你了。我會努力在32歲之前競選成功的。”她用另一只手掩住臉,不然她的腦子要爆炸了,“謝謝你了,迪克。在各種方面都很謝謝你!
迪克·格雷森和拉文德·托伊,在塵埃落定的夜晚,于市長宅邸內做出了約定,幾乎等同于訂婚的一半進程。
順帶一提,當他滿面春風地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家人們時,大家都是一副意料之中的反應。
女生們:“真棒,你要做好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啊,迪克。”
男生們:“真是可喜可賀,祝你們能在退休前把訂婚儀式辦了!
老父親:“你們是成年人了,相信你們會做出理智的判斷!
阿爾弗雷德:“老爺,您應該更直白地說出您的祝福。沒記錯的話,今天我在您面具的生命指征上看到了您的淚腺——”
老父親:“恭喜。”
阿爾弗雷德:“我也是一樣的心情。相信二位會用你們獨特的方式獲得幸福的!
第69章 if線
0.
作為一名成功的商人, 萊克斯·盧瑟喜好在工作之余巡視自己的領地,檢查這些年來取得的成就和榮譽。
這種心態大概類似于老葛朗臺或者史高治叔叔打開保險柜一遍又一遍地數金幣,只不過沒那么粗俗。盧瑟的金幣是被文明包裝過的, 大學的名譽教授,標有他名字的圖書館,刊登他照片的學術雜志,如是種種。
比如今天,他一時興起, 決定接受普林斯頓的邀請參加一場交流會, 享受一下他在幾千英里之外的新澤西州的影響力。
交流會本身乏善可陳,無非是學者之間的互相吹捧, 以及對像他這樣的贊助者們的巴結討好。
只不過, 在那些千篇一律的諂媚笑容中, 盧瑟發現了一點兒有價值的東西。
負責主持會議的那個女學生,姓什么來著?托克?托伊?他一時有點想不起來,但能清晰回憶起這位法學院代表機智幽默的演講。
就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學生而言, 她稱得上是佼佼者。
更不用說她出身低微, 身上背著助學貸款, 急需進入上流圈層的門票,是權貴們最喜歡贊助的那種寒門學子。
在回大都會的飛機上,盧瑟吩咐了秘書一件事。
“打電話給那個學生, 給她發一份法務部門的實習offer!
他相信這位年輕的女士會和阿曼達·沃勒相處愉快的。
1.
布魯德海文警局的迪克·格雷森警官最近有點糟心。
事實上, 整個蝙蝠家族最近都有點糟心。
正義聯盟的老朋友, 阿曼達·沃勒, 或許還有盧瑟在背后指使, 大概是看他們打擊罪犯的事業還不夠坎坷,決定給他們添點堵。
國土安全部的長官女士不知道從哪里翻出來的文件, 聯合聯邦法院一起,要求將布魯德海文的超級罪犯、巨漢戴斯蒙德,以及阿卡姆精神病院的幾個瘋子,引渡到路易斯安那州的貝爾里夫監獄去。
表面上的理由是這些惡棍們和幾件國際刑事案件有關,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這是為了給天眼會的X特遣隊補充戰力。
給犯人們合法犯罪的權利,用以暴制暴換取減刑,這種事情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蝙蝠俠給天眼會寄出了警告信,但對面決定無視他的抗議,甚至派出沃勒的心腹作為回敬。
迪克站在安保隊的末尾,利用身高優勢透過縫隙觀察從飛機上下來的官員們。
國土安全部的法務專家,貝爾里夫監獄的執法人員,FBI的心理醫生,行業有名的精神病專家
以及走在他們最前沿,掛著標準的職業假笑的女性。
沃勒的助理,拉文德·托伊。
2.
貪生怕死,這是蝙蝠家的成員們對拉文德的統一評價。
她對暗殺的警惕已經到了病態的程度,甚至連法院門口的草地小路都不肯走,理由是“怕有兇器或者炸/彈埋在下面”。
連美國總統的防范意識都沒這么高吧?雖然哥譚市是很不太平,但有必要警惕到這個程度嗎?你不也是土生土長的哥譚人嗎?
為了防止意外事故,沃勒的助理甚至帶了四個助理的助理,專門幫她排除這些潛在的危險因素,聽到雇主開口,竟然真搞來了探測器,比GCPD的警犬們還盡忠職守。
感到荒誕之余,迪克也察覺到了另一件事。
是誰在幫這位年薪只有平均水平的公務員承擔這些額外的花費,雇傭的助理還是如此高水平的專業人士,答案昭然若揭。
3.
“既然如此,就由你來負責監視拉文德·托伊好了!彬饌b對夜翼下達指令,“找到盧瑟行賄的證據,抓住他們的空隙,萬一法院和阿卡姆那邊談判落了下風,我們還有后手。”
找到犯罪的證據,用以審訊,就像他們一直以來做的那樣。
4
個鬼!
夜翼站在拉文德下榻酒店對面的大樓樓頂,崩潰地在心里吶喊。
每天除了上班加班就是回酒店吃飯睡覺,你沒有私生活嗎!你沒有興趣愛好嗎!你都不跟同事喝酒聚餐的嗎!
就連模擬人生NPC的生活都比這豐富吧?!
凌晨五點,苦悶的夜翼結束了第四天的蹲守任務。
今天依然是一無所獲,他只能在報告中寫上“目標人物正常入睡,無事發生”,發回給蝙蝠洞,垂頭喪氣地回去準備接受羅賓的嘲諷。
5.
看不下去的紅頭罩決定幫自家兄弟一把。
“托伊那邊沒動靜,你就不會主動出擊?”
“你的意思是?”
“去色/誘!”紅頭罩拍拍迪克的后背,“用你的身材和臉蛋迷倒她吧,漂亮男孩!”
6.
信了自家兄弟鬼話的迪克決定回去和紅頭罩打一架。
第二天夜晚的酒店餐廳,他想辦法更改了安保隊的排班,還穿了新襯衫凸顯充滿力量感的肌肉線條,甚至特意挽起袖口,露出下面筋骨分明的手臂。
迪克換上自認為最有情調的微笑,調整過角度,確保自己的眼睛會在燈光下熠熠生輝,才走到拉文德身邊,寒暄幾句后暗示道:“不知我有沒有這個榮幸,和您談一些更加深入的話題?希望您不要覺得我冒昧。”要是能要到她的私人聯系方式就好了。
他看到拉文德的臉上露出些微的不屑。
無情如機器人的女性盡力克制住翻白眼的想法:“警官先生,我這話可能有些不講情理,但你這樣的人我見太多了!彼龂@了口氣,“但你都這么努力了,我也不好讓你白費功夫。我也是從小角色過來的,知道這種機會有多么難得那我們趕緊開始吧,不要浪費時間!
迪克震驚:“就,就在這里嗎?!”
拉文德點頭:“就在這里!
耳機里,紅羅賓夸張地“哇哦”了一聲,意思是讓他自求多福。
決心再也不用色/誘術的迪克結結巴巴:“我想我可能有點、沒準備好——”
“拿出自信來,你可以的。”
拉文德目光如炬,她接下來的話斷絕了迪克拔腿就跑的想法。
“在聯邦引渡法中,若滿足程序要求,庇護州需在多少天內將嫌疑人轉交給請求州?”
迪克懵了。
紅頭罩爆笑如雷。
紅羅賓甚至打翻了手里的咖啡。
“搞半天她以為你是來面試晉升機會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7.
懵歸懵,迪克還是憑借法學博士的實力對答如流,接連幾個問題都應對自如,讓拉文德很是滿意。
“想來國土安全部工作的話,理論知識這一關算過了。至于你的實際工作水平,我會在考察后聯系布魯德海文的。”她伸出手,用力和迪克握了握,“希望之后能在華盛頓見到你,警官先生。”
迪克低頭看向兩人交疊的手掌,心中翻涌著說不上來的情緒。
是因為自己的思想太骯臟,感到羞愧?
因為自己引以為豪的外表被無視,感到羞恥?
還是因為,拉文德·托伊其實和他們想象的不同,其實并不是個唯盧瑟馬首是瞻的壞人?
8.
“托伊小姐,我能問您一個私人的問題嗎?”
“如果我能回答的話!
“能和我說說沃勒小姐是什么樣的人嗎?”
“嗯,如果你要來我們部門的話,確實要和沃勒女士打聲招呼!
拉文德思考了片刻工夫。
“我認為沃勒女士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事實上,在沃勒女士上臺前,國土安全部掌權的都是一些無所作為的中年白人男性,比起履行職責,他們更害怕自己會從現在的位置上掉下來,害怕會犯錯降職。
“而不犯錯的最好辦法就是什么都不去做。只要不做就不會錯,華盛頓的大部分官員都是這么干的,整個體系成了一灘死水。
“而沃勒女士?她比那些老僵尸們加在一起還要了不起。大家懼怕改變,而她有著前所未見的改變現狀的魄力。
“她的出發點是想保護這片土地上的絕大多數人,為此她甚至不惜和那些腦子不正常的不好意思,是精神存在缺陷的犯人們打交道。這份勇氣也很了不起,在我也成為一名官員后,這份感觸愈發深刻。
“她不能露出弱點,否則會被那些野獸反咬一口。”拉文德微微蹙眉,“但因為一直和他們打交道,沃勒女士她——”
說到這里,拉文德猛地回過神來,止住了話題:“這些完全是我發自內心的評價。格雷森先生,希望我的回答能讓您滿意?”
“是的,我受益匪淺!
9.
當晚在蝙蝠洞,提姆看出了迪克的心神不寧。
“心生同情很正常,但可別忘了我們的立場。”他提醒道。
“不要質疑我的專業能力!”迪克像是在反駁,又像是在告誡自己似地,重復了一遍,“我當然記得我們的立場是不同的!
但在內心深處,他仍是有些忐忑。
在韋恩集團的指揮下,國土安全部和兩座城市的談判已經僵持不下數天有余。
萬一真到了那個時候,他要以夜翼的身份和拉文德·托伊敵對的話?
10.
萬幸的是,迪克擔憂的敵對局面并沒有發生。
不幸的是,那是因為阿卡姆的犯人們又又又越獄了。
瘋帽匠冒名頂替了拉文德的一位助理,趁周圍人不備時將拉文德的脖子掐住,用手持腦波控制器抵住她的腦袋:“我可不想給美/國/政/府打白工,但我對貝爾里夫里面的犯人很感興趣,尤其是毒藤女被關在了什么地方——是你自己說,還是我幫你說?”
奇怪的是,拉文德并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嚇得神志不清。
她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犯人,無所謂似地聳聳肩:“我不太建議你用精神控制。”
拉文德的語氣輕描淡寫。
“你都知道我們有毒藤女了,想必你也清楚,我們給X特遣隊的成員們注射了炸彈!
“是啊,納米炸彈,真是人道主義的做法!
“那玩意兒我脖子里也有!崩牡孪袷窃谡f今晚吃了什么似的,語氣毫無起伏,“我和沃勒女士都有。為了防止泄密,一旦神經電流產生變化,炸彈就會立刻引爆。你手上的那玩意兒也在我們的防備范圍內!
被認為是貪生怕死的政/府走狗面露苦惱。
“我建議你最好不要對我用——飛濺的骨頭扎到眼睛里就不好了,對吧?”
這番話被趕來的蝙蝠家成員們一字不落地收入耳中。
11.
當然,因為蝙蝠俠的及時趕到,這種B級片一樣的場景并沒有發生。
瘋帽匠被順利逮捕,但因為他制造的混亂,原本要被引渡的幾名犯人趁亂逃走,談判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結束了。市法院松了口氣,國土安全部顏面掃地。
“托伊去哪兒了?”羅賓問道。
夜翼注意到他沒再用“疑心病晚期”的稱呼。
旁邊GCPD的警員十分配合:“她說要和上司匯報工作,往靠近電梯的樓梯那邊走去了!
喂,那不是天臺嗎。。。。
12.
“所以,這就是你用抓鉤把我拉下來的理由?你以為我要自//sha?”
拉文德無語地看向夜翼,心虛的犯人正在一言不發地給她的腳腕上藥。
她只是在欄桿旁邊吹風而已,結果突然來了一鉤子,把她嚇個半死,還把腳扭傷了。
瘋帽匠沒把她怎么樣,倒是這位夜間義警讓她受了今晚最嚴重的傷。
“雖然我大概會受處分,但還沒到那么嚴重的程度!崩牡路鲱~,“沃勒女士又不是小丑,不會把雇員當成一次性消耗品用的!
“呃,我們還不至于有那種程度的誤解雖然在理念和立場上有很大的不同,但我想我們在最終的目標上是一致的。”
“我可以理解成這是在套近乎嗎?”
夜翼笑了:“多一個朋友沒壞處吧?”
不等拉文德開口,他把她的西裝褲管放下,將沒用完的特制傷藥遞給她:“要是你需要找人傾訴心事,可以隨時找我!
一同遞給她的還有一張小紙條。
拉文德接過打開,對著月光看清了上面的一串數字。
她語調頗為不滿:“天吶,這怎么可以呢!抱歉,夜翼,聯絡義警在國土安全部是不被允許的。”
說罷,她干脆地將留有指紋的紙條撕成碎片,丟進天臺吸煙處的煙灰垃圾桶內,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甚至沒拿走夜翼給她的傷藥。
但夜翼并沒有受到打擊。
他剛才看見了,拉文德·托伊紫色的眼瞳對著紙條上滴溜溜地轉了一圈。
憑她的記憶力一定能把號碼背下來。
她造作夸張的語調不正是在向他暗示嗎?
夜翼十分期待接到拉文德·托伊來電的那一天。
第70章 另一種if線
1.
因為不知名神秘力量的緣故, 我們親愛的夜間義警夜翼在某次任務時掉落進邪惡反派的時空隧道,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城市。
根據太陽方位、人行道植被特征、空氣溫濕度等條件來看,夜翼迅速判斷出自己正身處東九區的島國, 并且大概率是拉文德口中那個在地圖上并不存在的“米花市”。
為什么他會做出如此判斷呢?
因為小孩子版本的拉文德此刻就站在他跟前,面無表情地盯著躺在她腳邊大藍鳥。
2.
穿著小學生制服的拉文德雙手攥住書包帶子,抿緊嘴唇,滿臉戒備地盯著這位從天而降的陌生人。
這讓夜翼很是窘迫。
這個第一印象真是糟得不能再糟了!
他假裝不在意地從地上站起身,盡力讓臉上的笑容看起來輕松些:“不好意思, 讓你看到丟臉的一面了!
夜翼的日語是很久之前學的了, 和母語者對話的話難免有些生硬,但他自認為能正常溝通。
他在心中盤算, 該怎么向她解釋這一切, 要不要告訴她自己是她未來的戀人。
哎呀, 這么一想,好像有點浪漫?
3.
夜翼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一個戴著可疑面具,穿著可疑緊身衣, 身后裝著可疑武器, 身材健碩看起來能輕松把人脖子擰斷的可疑男子, 在米花市這個相對封閉的地方,簡直是把“犯罪嫌疑人”幾個字寫在臉上。
在米花市,蒙面人只可以有怪盜基德!
優秀米花市民、安全教育知識競賽第一名的小學生拉文德默默后退兩步, 在夜翼反應過來之前, 她如閃電般從口袋里拽出蜂鳴警報器, 利落地拔下開關。
4.
第一次見面就要把未來戀人送進局子, 真不愧是你。!
非法黑戶夜翼在巡警到來之前立刻閃人, 邊跑邊在內心瘋狂吐槽,但又莫名覺得有種熟悉的安心感。
5.
等到了無人的角落, 夜翼換上隨身裝備里的便裝,確保自己看起來像個普普通通的外國游客。
換裝完畢后,他拿出通訊設備逐一檢查。
手機還能正常使用,但是里面的聯系方式沒有一個能打通。
唉,簡直像是被丟到了外星球上。
適應能力很好的夜翼很快振作起精神,幸好他隨身都有攜帶數量充足的美元,起碼能保證自己餓不死。
拉文德之前和他說過,兩個世界的貨幣是共通的,希望機器不會把他手上的紙鈔識別成□□。
夜翼走進街角的羅O便利店,據他所知日本這種大型連鎖店都有提供外幣兌換的服務。
6.
然后他被里面的銷售商品震驚到了。
“哪家便利店會賣氰//化物和攝像頭。?!”
哥譚都沒這么瘋狂的!
拉文德你在這種環境里竟然沒成長成變態罪犯,真是個奇跡!
便利店店員見夜翼僵住不動好一會兒,心下了然,神神秘秘地走到他后面。
“要看特殊商品的話,請跟我到后面來!
7.
夜翼沒想到能在控木倉國家看見如此琳瑯滿目的木倉械展品。
這熟悉的硝煙味,這熟悉的金屬制品,真有一種回到美利堅老家的感覺。
“客人,您覺得這些怎么樣?手木倉二十萬日元一把,子彈兩萬日元一顆,現在買還有買五送一的優惠呢!
銷售員以為夜翼是剛來米花市的外國人,故意把價格往高了報,甚至打算找個機會把他身上的東西偷走,讓這個新人領教一下米花市的恐怖之處。
夜翼當然不打算買這些劣質的違禁品,但他確實打算做點不太道德的事。
他轉過頭,露出一個和煦如春風的笑容。
“其實,我用棍子比較順手。”
8.
把銷售員和屋內的幾個黑衣人綁好后,夜翼走到倉庫,打開這些犯罪分子的電腦。
他的手機卡在日本不能用,這是他為數不多能使用網絡的機會。
這兒的家庭電腦和自己常用的根本不能比,只能勉強用來搜索信息。
夜翼查閱一番,確信這個世界沒有哥譚。
希望落空。為了泄憤,心情不好的夜翼破解了幾個加密文件。
木倉械交易記錄,賣家買家名單,員工們刪除的歷史瀏覽記錄,這些之后一起交給警/察好了。
在滿屏幕的長串數據中,夜翼敏銳地發現了一點不對勁。
除了自己,還有一個人遠端破解過這臺電腦。
電腦性能不足以支持他反追蹤,他只能順著痕跡找到對方的門牌,不抱希望地敲下一行留言。
自己的計算機技術沒有紅羅賓那樣精湛,但也足以引起一位黑客的興趣了。
9.
夜翼終于遇上了今天第一件好事。
他的漂流瓶沒有石沉大海。
“你好,我是諾亞方舟。”
10.
天才少年弘樹留下的人工智能程序幫了夜翼大忙,他給夜翼開了信用卡賬戶,用他帶來的錢開了酒店房間,讓可憐的異鄉人不至于露宿街頭。
“所以,你是從類似平行宇宙的地方來到米花市的?”人工智能很快理解了科幻小說中常有的設定。
“沒錯,我想找到一些平行宇宙通道的痕跡,我在我原來的世界也見過。”夜翼想起那次在夏威夷和康斯坦丁通靈的經歷,“還有,當時我和幾位家庭成員一起出的任務,我擔心他們會不會也來到這里了!
“我會幫你留意最近出現的超自然事件的。至于家庭成員,根據你的描述,我倒是有一個合適的人選!
11.
怪盜基德遇上了比偵探還難纏的對手。
通常來說,他只要打開滑翔翼,從樓頂飛離現場,就能順利給怪盜表演秀畫上句號了。
偵探們不會飛,滑行翼又比直升飛機靈活很多,除了被狙擊手打中的那一次,基德還從沒被哪個人在天空中追上過。
直到今天。
這個拿著抓鉤穿著緊身衣像蜘蛛俠一樣在他身后飄蕩的藍黑色不明人員是誰啊喂!!
12.
“所以,你以為我是你弟?”
樓頂上,束手就擒的基德無語地問道。
“住在古堡,有一個老管家,黑發,藍眼,會借助道具飛行,化妝技術高超,我的同伴根據這些關鍵詞鎖定了你!币挂砺詭敢獾亟忉。
基德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你這個找人方法也太不準了!符合以上條件的全世界也沒幾個吧!
“事實上,我有兩個這樣的弟弟。”他自己勉強也算一個。
“”
13.
好心的基德說服管家,讓某個黑戶暫住在古堡里。
當然,帶著諾亞方舟一起。
寺井先生對于諾亞方舟想把這里改造成智能一體化家居的想法很不滿意:“黑羽宅有我就夠了!”
夜翼回想起某位堅持本格派服務方式的老先生。
天下的管家爺爺都一個樣嗎?
14.
數日后,諾亞方舟帶回來了令人振奮的好消息。
“在我們的世界,最接近超現實的事物應該就是返老還童了。你我都認識APTX4869的受害者,對吧?”
“是這個道理!币挂砭X,“你不會要安排我去當實驗品吧?”
“當然不了!敝Z亞方舟合成的少年電子音語氣開朗,“我幫你在公//安那邊留了求職信,他們很認可你的能力。恭喜,你下周就要去當臥底了!”
“??!!”
順帶一提,用的理由是“申請人曾是黑衣組織的實驗體”。
這是要他cos康納嗎?!
15.
夜翼感覺自己像是過完了新手任務,終于進了主線。
他在這段時間里發現一個有趣的事:米花市有一群人的時間流速和其他人是大不相同的,別人可能已經過了20歲,但他們的時間線才過了半年。
而自己最近好像也成了小部分人,他對時間的感覺越來越不對勁了。
并且還有一件最讓他焦慮不安的事。
他找不到拉文德了。
除了即將要去世和即將要成為嫌疑人的倒霉蛋們,其他人在他眼里都一個樣。
當他想要努力看清路過人的長相時,世界意志一類的東西會強行打上馬賽克,讓他無從辨別。
16.
夜翼的煩惱無法對任何一個人傾訴,世界意志不允許他開口。
當波本詢問他有什么煩心事時,他也只能含糊不清地說,自己和一位重要的人遇到了麻煩。
“那位重要的人也在米花?”
“嗯!
“可不要讓其他人看出來!
“我明白。”夜翼下定決心,“為她創造一個沒有犯罪橫行的城市,是我當下唯一能做的!
波本為后輩的覺悟感到欣慰,也慶幸有這樣一位有能之士加入到他們的陣營。
既當公安又當臥底,白天還在一伊呂波壽司店打工,能跟上他作息安排表的人可不多見吶。
風見,好好人家學學吧。
17
但這個新人好像過于有能了點?
波本有些懷疑:“竟然能把一整車的恐/怖/分/子掀翻,你的戰斗技巧是在哪兒學的?”
“夏威夷?”
“原來如此,那就不奇怪了!
夜翼成功蒙混過關,臉上笑嘻嘻,心里有點氣。
這話輪得到你這個把車開到墻壁上的家伙來說嗎?!
18.
不管怎么說,夜翼在米花市的生活算是步入正軌了。
他有了工作(還一下子有了三份),有了朋友(其中一位不是人),只有一點他無法適應。
這里的案件會不會太多了些?
而且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案子:為了讓競爭對手的拉面館倒閉干脆在店鋪里殺/人,經營方針不和把人按在紅豆沙里悶死,甚至還有光天化日之下在公園里把人用石頭砸死
阿卡姆精神病院來來去去就那么幾十個人,米花市才是全民犯罪高手啊!
夜翼在心中嘆了口氣。
光是在這家壽司店里,他就目睹了七起投毒,送外賣的時候基本每天都會有一兩起室內兇殺案,搞得他現在得背著急救箱出門。
開始麻木的夜翼如今已經能面無表情地坐到尸體隔壁的房間吃員工餐了。
要是讓斯蒂芬妮他們看見,一定會大呼一聲“你和拉文德的一臉死相可真有夫妻相!”
19.
和夜翼直線下滑的san值成反比的,是他臥底事業的節節高升。
組織對他的武力值和戰斗能力很是滿意。
二把手朗姆被逮捕,眼下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組織的人才當然是越多越好。
GIN的領導頂上朗姆的空缺,連帶著他派系的成員們也一起升職,心情大好的領導難得把大家喊到一起,鼓勵大家好好干,一起把組織做大做強。
會議結束后,銀色長發的男人叫住了夜翼,眼睛在帽子的陰翳下閃爍著危險的色彩。
“最好不要讓我聞到你身上有叛徒的味道。”
夜翼明白,自己因為和朗姆在白天同事的緣故被懷疑了。
有著十幾年偽裝經驗、前羅賓現特工的夜翼滿臉無辜,看起來比宗/教/畫上的圣人還清白:“連波本都不知道朗姆在白天的身份,低一級的我又怎么可能知道呢?況且朗姆出事后第一個被懷疑的就是我,就算我真的知道,也不至于笨到那個地步!
GIN見他的話不像作假,冷哼一聲,帶著伏特加離開了。
夜翼確實沒有說謊。
他只不過是見過拉文德的回憶,通過骨骼結構認出脅田就是朗姆。
至于為什么要冒著風險把朗姆的消息傳遞出去?
只不過是為戀人報殺母之仇罷了。
20.
在這之后,又過去了一段夜翼無法感知長度的時間。
他做了很多事。
知道了樓上的小學生其實是工藤新一。
認識了某個射擊水平能和喪鐘一決高下的FBI。
和阿笠博士成了朋友,弄明白了拉文德的幾個道具是什么構造。
他甚至還重新拾起了假面,以夜間義警的身份在這個小城市活動,抓獲不少犯人。
風見對此十分震驚。
世上竟有比降谷先生還能打工的神人!
難道進化掉睡眠的超人類就要出現了嗎!
21.
因為夜翼的加入,黑衣組織的覆滅提前了至少十年。
沒辦法,米花雖然犯罪數量多,但是上限低呀。
拿直升機掃射鈴木塔?病毒在飛機內傳播?
和小丑之流比起來簡直輕輕松松。
22.
塵埃落定后的某個平常日子,夜翼鬼使神差地沒有踏上平時習慣的回家路,換了另一條小道走。
他路過一片社區,其中的某個老房子在其中尤為顯眼。
門口擺放著大大小小的花圈,應當是正在舉辦法事。
夜翼聽到悼念完出來的賓客們的竊竊私語。
“戶井奶奶能活到這個歲數,在米花真是少見。”
“甚至還是壽終正寢,真是佛祖保佑啊。”
“只是可憐她的外孫女,小時候父母雙亡,長大了又唉。”
戶井,toi,托伊。
他在某種神秘力量的驅使下,無意識地逆著人群向前走去。
23.
18歲的拉文德和他熟悉的樣子沒有太大差別,只是臉龐稚嫩些,還沒有沾染上社會的滄桑。
她看見這位身材高大、在一眾老人中異常顯眼的外國人,禮貌地上前詢問:“請問您也是來吊唁的嗎?”
陷入時間錯覺的夜翼一晃神,這才回到現實中來。
顯然,就算是記憶力絕佳的她,也不可能記得小學時候見到的可疑男子——尤其在他沒穿緊身衣戴面具的情況下。
“是的。我是,呃,”夜翼不好說自己是公/安,“警/察。以前有過一些交集!
她心下了然,或許這位警官參與過自己父母的案件。
“感謝您百忙之中抽空前來,家祖承蒙您照顧了!彼⑽⒕瞎澳羞@份心意,實在是感激不盡!
夜翼在她的引導下進入靈堂,按照日本人的習俗焚香供奉。
法事顯然是倉促安排的,但該有的布置一樣不落,整個儀式流程也都規規矩矩挑不出錯處,難以想象是剛剛失去最后一位親人的女孩子主持的。
她性格中的堅韌之處,真是從小到大都沒有變過呢。
24.
夜翼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在賓客名單上簽下自己姓名后,他假裝不經意地問了一句:“對了,戶井小姐,之后我還想正式送一些東西過來,請問收件人處你的名字該怎么寫?”
眼前的少女有點奇怪,但并未多想。
“薰(kaori)。戶井薰!
25.
得知拉文德的本名,是夜翼在這奇妙的穿越體驗中得到的最有價值的東西。
26.
但當事人本人似乎不是很能體會他的幸福感。
她還沉浸在昏迷了一小時的迪克醒來突然喊她本名的震驚中,剛剛才消化完這巨大的信息量。
“你在平行宇宙幫了米花市很多,我是很感謝”她有點猶豫,“但能不能不要喊我‘kaori’?”
還在為找到專屬昵稱歡欣雀躍的夜翼很失望:“為什么?你討厭這個名字嗎?”
“因為你們這些英文母語者老是會把‘ri’發成翹舌音,和喊錯‘naruto’一樣奇怪!保ㄈ照Z里的ri是平舌音,念li,同理naruto那路透會喊成那入透)
“確實,回到英語環境中后就很容易喊錯,但真的不行嗎?”迪克可憐兮兮。
鐵石心腸的拉文德:“不行。除非你想讓我按照日語發音喊你‘迪庫·古雷宋’!
“那還是算了,請手下留情。”
“再說了,過去的名字已經沒有意義,現在我只是哥譚市市長拉文德·托伊而已!
帶有生命氣息的笑容是8歲和18歲的拉文德都不會有的。
她的話語讓迪克的心跳漏了幾拍。
他再次深刻地意識到,自己真的回到哥譚來了,以及回到熟悉的人們身邊是一件多么幸運的事。
27.
除了本名之外,迪克還帶回來另一件有價值的東西。
“迪克少爺,您什么時候去日本料理店進修過了?”阿福一臉不可思議,“您捏的壽司幾乎是米其林三星餐廳的水準!”
迪克有點得瑟:“還好吧?學了不到半年的時間而已。”
按照正常時間流速來算已有十年經驗的老師傅迪克·格雷森,用拉文德的家鄉料理在韋恩莊園家庭晚宴上收獲了全體一致的好評。
女孩子們銳評:“抓住女人的心就要抓住她的胃,不愧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