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韋恩莊園
防彈車行駛于夜色之中, 正在逐漸遠離哥譚的市中心,朝著城郊富人區的方向開去。
盡管此路人影稀疏,只有偶爾的幾輛豪車與他們擦肩而過, 但絲毫沒有哥譚夜晚特有的陰暗危險之感——這里的路燈幾乎快和路邊的樹木一樣多,照得四周如同白晝,完全不是市區那些年久失修的老古董鈉燈所能比的。
這也是韋恩家無形的特權之一。
但也多虧這些路燈,拉文德才能更清楚地從后視鏡中觀察自己今晚男伴的樣子。
她從第一次見面時就察覺到,迪克身上有一種不一般的氣質, 而在脫下保鏢制服、換上晚禮服之后, 這種感覺就更加明顯了。
迪克·格雷森今晚的行頭完完全全就是上流社會紳士的風格。他身上那件一看便知價值不菲的手工西裝,埃斯科里亞爾羊毛面料, 剪裁得體, 衣領和袖口的線條鋒利而整潔, 銀質袖扣在深色織物的對比下散發出神秘的光澤。
而在外套之下,黑色絲綢領結完美地與白襯衫形成了平衡,緊貼著他久經鍛煉的結實體格, 不管是這套衣服還是穿著衣服的人, 都堪稱是一件恰到好處的杰作。
但這套衣服過于合身, 似乎少了點什么。
拉文德探尋的目光自然被副駕座的迪克捕捉到。
他知道自己今天的打扮近乎完美(畢竟制作這套禮服的制作者是阿爾弗雷德介紹的大師,就算穿著這套衣服去見總統都沒問題),但拉文德的眼神并沒有帶著驚艷, 這讓他不知為何有點受傷。
是她不喜歡這款嗎?
迪克垂下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打扮, 又悄悄瞥一眼后座女伴的反應, 卻無論如何想不到答案。
糾結許久后, 還是由他開口。
“市長女士。”他斟酌著用詞, 打算間接切入話題,“你今天的首飾很配這身衣服。”
拉文德今天穿的是一件絲綢禮服:后面是半開的裙子, 配上黑色的西裝褲,飄逸與干練并存,很符合她風格的裝扮。
與以往有些不同的是,拉文德的脖子與手腕不再是光禿禿的,而是多了手鏈和項鏈作為裝飾,并且迪克此前從未見過她戴上這兩樣東西。
聽到迪克的贊美之詞,拉文德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來。
她略帶自豪地撫摸自己手上的金屬制品:“參加這種名流宴會,不帶點能保命的東西怎么行。比如這個手鏈,可以拼在一起變成小改錐,萬一遇上炸//彈的話還可以用來緊急拆除。”
她將掛鉤拆下,手鏈上的幾塊吸鐵石“啪嗒啪嗒”地合在一起,變成趁手的工具。
展示完后,她接著道:“還有我這個項鏈,其實是微型手電筒……要是會場突然有人斷電并意圖行兇,就可以派上用場了!”
“……”還以為夸到了點子上,但看來又是自己想多了。
拉文德并沒有注意到迪克復雜的表情:“畢竟這種名流聚會,可是很容易出意外的,鈴木——啊不,阿卡姆的瘋子不是挺喜歡挑這種場合下手嗎?雖然沒法佩戴武器進去,但事前準備永遠也不嫌多。”
“相較之下。”她略微擔憂地將身子探向前,“格雷森先生,你今天什么準備都沒做,連防彈衣都沒穿吧?”
只有全國空手道冠軍這種級別的格斗之神才敢只穿禮服參加晚宴,否則就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罷了。
司機也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宣泄的出口,半是無奈半是好笑地插話道:“市長女士的裝備總是這么齊全,之前有一次好像還帶上了發電機和信號發射器?”
拉文德一臉理所應當的樣子:“得虧韋恩莊園不在山里,不然這次也得帶上。為了預防暴風雪山莊類型的事故,這是最基本的。”
迪克很想告訴拉文德,為了防止用電量過大引起注意,蝙蝠洞里有一套獨立的風力發電系統,哪怕現在地面塌陷、韋恩莊園變成孤島,都不用擔心會變成暴風雪山莊或者無人生還。
他心想,要是有機會告訴拉文德這個秘密,說不定她會很高興。
至于司機,則是默默看向前方,小聲嘀咕:“但女士您足足帶了四個車輪備胎。”
“萬一有人偷偷扎破輪胎、想把我們留下然后行兇怎么辦。”
這都是米花市卷宗里活生生、血淋淋的案件啊!
司機和迪克默契地交換了眼神,此刻他們都在心里想著同一件事。
韋恩莊園在她心里有這么恐怖嗎?!
少見多怪的司機覺得這位哥譚市長多多少少有點被害妄想癥,而迪克則是在無奈之中又有點奇怪的安心感。
看來拉文德的奇妙思維今天也在正常運行。
已經逐漸找到竅門的迪克玩笑般道:“您都帶手電筒了,怎么不把微型攝像頭或者竊聽器也裝上?”
“你怎么知道我本來想帶的?”
拉文德神色驚訝,迪克這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說錯話了。
拉文德赴宴時會帶竊聽器以證明無罪,還是在先前在冰山餐廳發生的事,那時他的身份是夜翼,按理來說不該知道這件事才對。
幸好多年蒙面義警的經驗讓他能保持住不動聲色,眼睛眨都不眨地迅速想好借口:“只是跟著您的思路繼續想罷了。既然您擔心行兇,那帶一個能記錄下現場的東西不是很好嗎?”
“是這樣沒錯,但今晚是私人性質的晚宴,就算真發生了什么不好的事,若是我將影像資料作為證據提供,傳出去會嚴重影響聲譽。”
迪克也反應過來:之所以參加黑bang的宴會帶上竊聽器,也是因為案件大概率會在暗地里內部解決,就算是這種非法得到的證據也能不留后顧之憂地交出去。
迪克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拉文德也因為他這一番滴水不漏的解釋沒有起疑。
事實上,已經沒空給她去思考剛才話語中那些微的不和諧之處了,因為人群發出的喧囂聲越來越清晰,他們已經來到韋恩莊園的門口。
在此之前,拉文德只是市議會里一個小小選區的不起眼的小小議員,從未被邀請到這個可以說是哥譚市歷史與精神象征之一的地方來。
和迪克一起下車、交出邀請函并確認過身分后,她被恭敬地請進大門。
以前只在明信片和報紙上見過的這座莊園的外部,而現在,她即將踏入哥譚市的現代王宮。
拱形屋頂高調地宣示其存在,華麗的石柱支撐起整棟建筑,柱頭裝飾著復雜的葉形花紋,柱身還刻著古老的徽章,據說是韋恩家祖上受封蘇格蘭騎士時得到的榮耀。
就連門口的燈光也都是精心布置,面目猙獰的滴水嘴獸此刻隱身在陰影之中,用他們銳利的眼睛在暗處觀察著翅膀下的凡人們。
直覺告訴拉文德,這座莊園的真正魅力,在更私密、更黑暗的無人知曉之處,但那地方是她不能踏足的。
她只能和其他凡夫俗子一起,像個入侵者似地到這座莊園的寧靜。
拉文德并沒有像其他女賓一樣挽著自己男伴的胳膊,因為她的手要用來和其他人握手、擁抱。
這讓原本有點期待的迪克有些失落。
然而,在拉文德被問起身邊這位帥氣的男性是誰時,她用那種自豪的語氣說道“這是我的朋友兼護衛,迪克·格雷森先生”時,他又覺得今晚不虛此行,巴不得多來幾個人和他們打招呼,多讓拉文德把這句話重復幾遍。
迪克平時站在拉文德身邊履行職責時都是戴著墨鏡,況且保鏢這種人一般都會被當作墻紙或者空氣自動忽略,今晚竟無人認出他就是市長身邊的常駐保鏢。
加上他那身品味高雅的禮服,以及他信步走在橡木地板上時的姿態,仿佛是已經來過這里很多次一樣,大家只當這人是什么身份保密的外國公子哥,或者某個來自其他州的企業繼承人。
若是他們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不過是一介基層jing///察,還能不能露出這么游刃有余的樣子?
迪克一邊掛上應付性的笑容,一邊在心里想道。
但下一秒,無法游刃有余的人變成了他。
因為他在大廳的中心,看到了布魯斯周邊圍著許多人。
好吧,布魯斯身邊圍著人這件事本身并不奇怪,但問題在于那是些什么人。
向來討厭虛偽社交的達米安和卡珊德拉。
覺得這種場合很蠢的斯蒂芬妮。
比起參加宴會更想補覺的提姆。
把“陪布魯斯出席宴會”當成需要猜拳決定的苦差的蝙蝠家成員們,今天全部到場了,并且臉上都帶著看好戲的表情,直勾勾地盯著他和拉文德看。
多年的經驗告訴他,和自己同輩的家人們出現在這里,絕對是不安好心。
他想找個地方躲起來發消息、警告他們今晚不要惹是生非,可為時已晚。
布魯斯已經走上前,開始和拉文德寒暄。
“托伊女士,真高興你今晚能出現在這里,來見見我家的孩子們吧。”他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雖然有些你已經認識了。”
拉文德開始在腦中飛快回想信息:“我在報紙上見到過一些。您的兒子達米安·韋恩,還有提摩西·德雷克先生……”
拉文德的目光越過眼前人寬闊的肩膀,因此也就沒注意到,身后的男伴迪克·格雷森和布魯斯·韋恩刀光劍影般的眼神交流。
*
布魯斯·韋恩其實沒想到拉文德會帶著迪克來。
他最開始的目標,只有拉文德一人而已。
和新任市長見面是遲早的事,他本打算在新年慈善晚會或者什么地方安排一次會面,但某件事的發生,讓他決定把這個計劃提前。
他在觀看體育場生/化/炸/彈事件的事后采訪時,見到了自己的前任被監護人,迪克·格雷森,作為保鏢跟在拉文德身后的樣子。
并不是因為他覺得保鏢這份工作不太好。事實上,迪克在白天做什么工作,布魯斯·韋恩沒興趣、也覺得沒必要去過多地關注。
可問題在于,迪克似乎并沒有只把那當成是一份用來在白天掩護秘密身份的工作。
雖然花花公子布魯斯·韋恩自己的情感生活一團亂麻、只能用作反面教材,但到底和迪克做了多年的搭檔,加上活了幾十年的人生經驗,因此當他看到迪克跟在拉文德身后的樣子時,布魯斯瞬間就意識到,迪克看向拉文德的眼神里帶著別樣的感情。
那已經超出了保鏢對被保護者的范疇。
很不尋常,也很不理智。
要知道,在哥譚市,除了阿卡姆的罪犯們,就屬這些政客們最容易和蒙面義警成為敵人。
蝙蝠俠對于學生們的情感生活向來是不做干涉,但和潛在的敵人談戀愛則是另一回事兒。作為哥譚市夜晚騎士們的領導者,他必須慎重對待。
布魯斯也曾試圖找過和迪克關系不錯的人,旁敲側擊地打聽,但這些孩子們不是裝傻充愣就是顧左右而言他,完全不給任何一點可乘之機。
這是助手們之間特有的默契。不管他們再怎么拿自己的大哥取笑找樂子,對待可能會去棒打鴛鴦的父親時必須得團結一致,幫迪克打掩護。
老謀深算的父親自然也看出來這一點。既然這樣,就只能用他自己的方式,來見見和迪克關系匪淺的這位女士了——前任監護人布魯斯·韋恩抱著這樣的想法,向拉文德發出邀請函。
他本來的打算只是親眼觀察拉文德,誰想到她竟會帶著自己的保鏢赴宴,這實在大大超出他的預料。
難道他們已經開始秘密地發展關系?可這兩人從進門開始沒有任何肢體接觸,一點也沒有熱戀中男女的感覺。
除此之外,拉文德對他的暗示,那句“或許你已經認識我的孩子們”,沒有任何反應,她大概也不知道迪克曾是他的養子。
既沒有戀愛,又未曾知曉迪克的秘密身份,根據他的調查她似乎也不知道夜翼的真面目,那么拉文德和迪克之間究竟是什么關系?
布魯斯更加搞不明白了。
他只好一邊不動聲色地進行社交性的寒暄,一邊在腦子里飛速評估所有的可能性。
與此相對應的,同樣是做了幾年搭檔,迪克自然也清楚布魯斯此刻正在他那花花公子的面具下盤算些什么。
這更讓他堅定了今晚寸步不離拉文德的想法。
然而事與愿違,提姆樂呵呵地走上前,像是對待熟人一樣(雖然的確如此)攬住他的肩膀,大聲說道:“理查德·格雷森!真沒想到在這里遇見你,距離我們上次在哥譚城市高中ob聚會見面已經過了多久了?”
竟然在這種時候添亂!
迪克嘴角抽搐,擠出僵硬的假笑,用體術訓練時的力道回抱住提姆的肩膀:“有一兩年了吧?我們——”
“我們今晚就好好敘敘舊!”西裝下,兩人的手臂青筋暴起,在進行一場看不見的角逐,“抱歉了,托伊女士,我把您的男伴借走一會兒。”
“不,我并不——”
布魯斯打斷了迪克的掙扎:“剛好,關于托伊女士的公共安全系統,我也想和她單獨探討一番。這段時間就讓我來做她的護衛,您應該不介意吧,格雷森先生?”
一副彬彬有禮、無懈可擊的成功企業家表情,讓迪克失去了反抗的機會。
“……悉聽尊便。”
在拉文德“原來格雷森先生朋友這么多啊”的欣慰眼神中,迪克被韋恩家的青少年們簇擁著離開了大廳的中心焦點,把空間留給哥譚最有錢和(理論上)最有權的兩個人。
*
大廳里全是四處游走交際的人,但對于熟悉這里每一寸的韋恩家人來說,想要躲開視線、躲到清凈地方,簡直是易如反掌。
旋轉樓梯下的小隔間,大理石雕像的背面,天鵝絨窗簾的陰影處,藏身之地到處都是,而他們身姿輕盈得像是長了翅膀的貓咪,輕松就離開主宅,穿過花園中的涼亭,來到了存放園丁工具的小木屋。
這是他們從沉悶宴會中逃出來時必去的好地方,能掩人耳目不被發現,并且要是被布魯斯緊急召喚,他們也有借口說是去花園透透氣。
這個好地方最初還是迪克發現的,口口相傳、代代繼承。
和這些同伴們聚在一起時,他恍惚間回到了獨自離家前的舊日時光。
不過這種懷舊感很快就消散了。
畢竟再怎么說,一個小屋里要裝下幾個身材挺拔的成年人和青少年,空間還是有些擁擠的。
斯蒂芬妮和卡珊德拉肩并肩坐在推車上,而提姆則把早就準備好的電腦拿出來,坐在園藝凳上飛快敲擊著鍵盤,邊調試程序邊道:“我們今天可真是看了一出好戲。”
斯蒂芬妮壞笑著話茬:“可不是嗎!誰能想到我們家族里除了布魯斯之外最成熟的領導人,竟然純情得連和心儀對象牽手都不敢!”
“情緒大起大落,完全被玩弄于股掌之間。”卡珊德拉下結論時的平淡語氣里比以往多了幾分笑意。
“還好你一直處在備戰狀態,身手和精神力都沒退步,不然我要瞧不起你了。”靠在墻上的達米安給出半嘲諷半夸贊的評價。
迪克聽到這話也沒客氣,在其他人嘻嘻哈哈、沒有防備時迅速給提姆和達米安的腦殼上不輕不重地敲上一記。
至于卡珊德拉和斯蒂芬妮,女孩們今天做了一個看起來就很費功夫的發型,因此為了不弄亂造型,迪克好心腸地改成在她們腦門上彈了一下。
這就是大哥的實力。
當然,也有一部分是因為大家自知理虧,乖乖讓他宣泄不滿。
“你們為了看熱鬧,可真是犧牲巨大。”
“瞧你這話說的,多傷人心啊!我們明明是為了幫你解決煩惱。”提姆打了個響指,“說正事,卡珊,你從托伊女士的肢體動作里看出什么沒有?”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迪克?”
迪克看向卡珊德拉平靜無波的黑色眼睛,深吸一口氣:“先聽壞的吧。”
“壞消息是,她對你沒有任何超越友情的感覺,并不想與你有肢體接觸。”她歪歪頭,“不過她對所有人都是這樣,我想應該是性格使然。”
“倒也不算壞消息。那好的那個呢?”
“她的動作里沒有對長輩的那種敬愛與依賴。恭喜你,沒有當父親。”
小屋里響起稀稀拉拉的口哨聲和鼓掌聲。
卡珊德拉的結論給迪克這幾天煩惱的心境帶來極大的寬慰,也讓他確信了一件事。
他那句有點自暴自棄的“因為她沒有把我當母親所以還有機會”,竟然誤打誤撞猜對了。
拉文德·托伊,自幼喪父,與其母一起生活,母親于她大學時期去世,從此在世上孑然一身。(這并不是什么秘密,她自己就常常在采訪或演講中提到這點,甚至能在維O百科首頁看到。)
對于一個沒有關于父親的記憶的人來說,如果真的只是從他身上感受到親情之愛,應該會用“母親”來做比喻才對。
但拉文德沒有。她之所以下意識地用了父親這個詞,迪克隱約覺得,是因為自己在她眼里,因為有著“不會背叛”“可以托付性命”的標記,所以被自然而然地分類到唯一符合條件的“父親”這一項里。
而仔細回想過后,當日拉文德說出的把他當作父親的理由,其實也印證了這番解釋。
簡單來說,并不是因為把他當作“父親”,所以有著親近和信任感,而是在她的認知中,能夠放心接近并完全信任的男人,只有“父親”這一種而已。
其實這只是她異于常人的認知體系帶來的誤會,把“父親”這個分類的名稱換成“特別的人”才更為準確。
雖然大概要費上好一番功夫,但若是哪天真能糾正過來就好了。
以上這番推論,全都是發生在迪克的大腦中,于三秒之內完成。
其他人看到的,只有迪克臉上浮現出的,被達米安評價為“傻里傻氣”的笑容。
“迪克,就算我們沒有卡珊的能力,也能看出來你現在正像只牧羊犬一樣高興地搖尾巴。”
斯蒂芬妮說完后無奈地搖搖頭。戀愛中的男人啊!
而她的脫口秀搭檔提姆,也跟著夸張地假裝打寒顫:“天吶,真沒想到竟然能看到我們家的一個兄弟如此柏拉圖!我很高興你的感情觀沒有被布魯斯帶歪。”
“能不能別把我說的和情竇初開的高中生一樣?”
“難道你不是嗎?“斯蒂芬妮挑起眉毛,“又或者,你可以和我們講講那位拉文德·托伊小姐有什么魔力,讓你從成熟男人退化成純情男孩了?”
卡珊德拉的眼睛倏然變亮,就連表面上興致缺缺的達米安也豎起耳朵。
這下倒讓迪克沒法正常組織語言了。
他該怎么跟他們解釋呢?
人并不是生下來就會打情罵俏、調情曖昧的。
從一無所知走向游刃有余,本質上靠的是直接或者間接經驗的積累。
比如他小時候在馬戲團里看到的愛情短劇,比如他看自己的隊友們分分合合,比如他從小就看布魯斯身邊換了一個又一個女友。
漸漸的,他也懂得了什么能當真、什么是玩笑,哪些是真心、哪些是玩玩。
大家都默認了同一套潛規則,并在此基礎上有了“成年人的愛情”。
至于拉文德?豈止是把這套潛規則視若無睹,迪克甚至懷疑她壓根兒就沒有這方面的想法——畢竟她也說了,愛情這種東西只會帶來無休無止的麻煩和情殺,比起這種可有可無的東西,她更想選擇活下去。
這也使得迪克長久以來學會的“經驗”和“潛規則”,完全成了無用之物。
他只能像個初學者一樣,笨拙地摸索規律,從零開始。
他默默想道,自己費勁心思想與拉文德拉近距離的過程,就像是在養一株新品種的植物。
因為沒法語言交流,沒有前人的經驗,所以植物是否健康成長全靠自己半蒙半猜。
要是植物感覺不太精神,就得拼命找原因,是不是水澆過多?太陽太烈?通風不夠好?
而要是這植物茁壯成長,自己高興之余又覺得焦急,明明知道需要很長時間來等它成熟,卻忍不住隔三岔五去確認它的狀況。
自己患得患失的心態,和一個新手園丁差不多吧。他的眼神游離在墻壁上掛著的一把把園藝剪,心里忍不住苦笑。
“你們就當成我是要和植物談戀愛、所以才這么手足無措吧。”
“這算什么回答?”
“你們自己都還是小孩呢,別妄想著提前進入大人的世界。”
“別只在這個時候擺長子的架子,我們——”
“真糟糕!”提姆的驚呼打斷了其他人的抱怨,“看來布魯斯發現我在現場留的竊聽器了,從剛才開始不管我怎么連接都沒有反應。”
迪克也順水推舟地轉移話題:“你們準備那玩意兒干什么?”
當然是為了偷聽到有意思的事!不過這種話是不可能說出口的。
“這不是怕布魯斯說不該說的話嗎。”
他們當中維持雙重身份最久的人,竟然會說錯話,這個理由聽起來實在蒼白無力。提姆也意識到這一點,趕緊另找借口道:“而且你不好奇布魯斯會在托伊女士面前怎么評價你嗎?”
“又或者。”達米安順著往下說,“你的任務對象會在父親面前失言。”
這恰好說中迪克的心事。
他想起拉文德為了保命所做出的努力:拆彈改錐手鏈,微型手電項鏈,后備箱的四個輪胎,以及無時無刻不在警惕著兇案的發生……
他清楚拉文德做這些并無惡意,可難保布魯斯作為莊園主人不會感到冒犯。
但布魯斯已經明示要以韋恩集團總裁的身份要求單獨商談,他也不可能冒失地回去打斷談話。
事到如今,只能靠拉文德自己了。
*
在莊園大廳內部發生的對話,注定是要讓迪克失望的,因為拉文德的第一句話就把巧舌如簧的布魯斯·韋恩堵得無話可說。
時間回到迪克剛被拉走后的那一會兒。
“托伊女士。”布魯斯微微一笑,露出潔白而整齊的牙齒,“您第一次光臨寒舍,感覺如何?這兒還讓您滿意吧?”
“這是幢很對稱的建筑,我很喜歡。”
在米花市,“對稱”是對建筑物的最高贊美,因為不會被某些心理扭曲的建筑師盯上并炸毀。
拉文德真誠的回應讓布魯斯臉上的完美紳士笑容僵了一下。
他很想問問眼前的女性,是怎么一臉誠懇的說出這種聽起來像是在陰陽怪氣的話,但強大的意志力讓他把話憋了回去。
他十分明智地選擇開始談正事。
兩人簡略地交流了下拉文德對于哥譚市公共安全系統的規劃,對于舊設備的改造,后續維護升級,以及韋恩科技在這方面有什么新技術可以提供。
自然而然的,他們也談到了哥譚市的安全之敵,阿卡姆瘋人院和黑門監獄里關著的暴徒們,以及他們的敵人——以蝙蝠俠為首的蒙面義警們。
“您就當作是獵奇心在作祟好了,但我真的很想知道,您對蝙蝠俠有什么看法?”
這才是布魯斯今晚最想問的。
這讓拉文德有點頭痛。他們一定要討論這種比跨性別和素食主義更敏感的話題嗎?
“韋恩先生。”她面露難色,“從我的立場出發,蝙蝠俠是不可以存在的。”
僭越行使執法權的私人武裝力量,代替無能的公務人員解決了這城市發生的大部分罪惡,一旦承認其存在,就等同于把哥譚□□u的顏面踩在腳下。
在市政廳,蝙蝠俠的名字就像是伏地魔在霍格沃茨,只能用“you know who”來代替,是不可言說的存在。
而精明的布魯斯也意識到自己的失言,一邊歉意地笑笑,一邊道:“那讓我換個說法——您覺得蝙蝠俠為什么不存在?比如,為什么他不干脆斬草除根,把抓到的壞家伙們全都殺了呢?如果真的存在想消滅罪惡源頭的蒙面英雄,他理應這么做,可事實是阿卡姆和黑門監獄的牢房仍不夠用。”
在他問出這個問題的瞬間,拉文德瞬間覺得毛骨悚然,仿佛自己正站在審判官阿努比斯的面前,從出生開始所犯下的大小罪惡,盡數被眼前的人看穿,讓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但這感覺轉瞬即逝,并且自己的失態似乎并未被注意到,于是拉文德的邊平復心跳邊努力組織語言。
“如您所說,對歹徒們使用私刑或者死刑,以及由此衍生的是否算正當防衛的討論,其實不該由我這個行政系統的人來考慮,應該交給法院判決。您也知道我們是個三權分立的國家——”
拉文德盡量將話說得不留下任何把柄,可她也知道,這樣場面話的答案是不足以滿足布魯斯·韋恩的。他要是想聽這種話,市政廳和議會的公關發言人們可以排隊為他說上三天三夜,犯得著問自己嗎?
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眼前這位市政府金主的臉色,思考怎么才能讓他滿意。
看來只能說出她自己的想法了。恰好,作為米花人,她對這個問題是有一些發言權的。
“——但讓我們假設,蒙面英雄真的獲得了某種形式上的動用死刑的許可,那么整個城市會陷入無休無止的仇殺與復仇,反復延續,沒有盡頭。”
她在米花市見過太多這樣的案例了。為橫死的戀人復仇,為慘死的家人復仇,甚至不惜用上炸//彈與火災,讓城市陷入混亂。
她垂下眼睛:“而當這場混亂繼續延續下去,大家的邊界感就會漸漸模糊。一開始或許還是一命換一命這樣古羅馬式的悲劇,但是時間久了,大家就會對殺///人這件事感到習以為常,最終在失去道德感之后,這種手段會變成一種被濫用的工具——比如,因為男朋友不吃自己剝的螃蟹就殺人,因為樓上的人很吵所以殺人,因為前男友換了自己不喜歡的發型就殺人……死刑這種東西,是絕對不能交給個人使用的,一旦開了先例就無法回頭了。”
話畢,她還不忘遮掩下:“所以我認為,私人使用死刑并不是消滅罪惡的最好方式。雖然傳說中的犯罪斗士蝙蝠俠確實不存在,但沒有罪犯被私下處以死刑,這并不能成為他不存在的證據。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布魯斯愉快地眨眨眼: “我當然明白。您的回答真是很有意思,托伊女士。”
他當初制定不殺原則,更多是為了讓擁有強大力量的蒙面英雄們約束自身,防止他們失控,拉文德的這套理論倒是很少見。
而且她剛才的那席話,給人莫名一種奇妙的真實感,仿佛那個濫用死刑的混亂之地是她親眼所見。
如果不是他看過拉文德的檔案,確信她是土生土長的哥譚市民,布魯斯都要懷疑拉文德是來自某個難以想象的罪惡都市了。
“不管究竟是從何處得到這番理論,可以肯定的是她身上確實有些吸引人的獨特之處。”布魯斯在心里對自己最年長的被監護人的眼光予以肯定。
關于蝙蝠俠的問題,為了不引起拉文德的疑心,他決定就此打住,轉而開始談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股票、專利、匯率之類。
剛才那番觸及倫理道德的對話仿佛沒發生過一般,布魯斯·韋恩和拉文德·托伊,兩個成年人熟練地隱藏起自己的個性,和旁邊的名流們攀談起來,成為這浮華宴會中最庸庸碌碌的人物。
拉文德忙于應付各界人士,一個接一個地招呼,暈頭轉向,以至于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的男伴似乎不見人影很久了。
米花人的直覺使她心中警鈴大作——在宴會上失蹤,十有八九是出事了!!
幸好,在她慌亂地從手袋中翻找出手機之前,一只熟悉的手制止住了她的動作:“市長女士,我回來了。你這邊一切都好吧?”
是迪克·格雷森。
拉文德臉上焦急的神色瞬間消失:“格雷森先生,幸好你回來了。這么久不見你的蹤影,我還以為你是被關到冷庫里去了!”
“您這話就像是責怪女兒回家太晚的父母。請放心,我絕對有自保的能力。”
二人的對話被不遠處聽力靈敏的蝙蝠家成員們聽了個一清二楚,每個人的眼睛里都寫著“無話可說”四個字。
剛才迪克忽然起身,要求趕緊回會場、不然市長會擔心時,他們還嘲笑他太多心,沒想到還真被猜中了。
退一萬步來說,這姑且還能算得上心有靈犀,但為什么是擔心他被關到冷庫去?!這聯想的內容也太奇怪了吧!
*
拋開這段小插曲不談,韋恩莊園的晚宴算是平安無事地結束了。
人們互道晚安,提前為即將到來的圣誕與新年送上祝福,最后或是開車或是走路回到自己的家中。
每個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布魯斯見到了想見的人。
提姆、達米安、斯蒂芬妮和卡珊德拉看到了自家大哥的樂子。
拉文德還沉浸在“名流宴會竟然無事發生”的震驚與感動中。
要說有誰還在憂心忡忡,就只有迪克·格雷森了。
他想起臨走之前,布魯斯傳遞給他的秘密簡訊。
“拉文德·托伊算是一個不錯的市長。她有自己的思考,但是否可以托付信任還值得商榷,畢竟她與我們處在對立面。我們這些人今后該如何與這位新市長相處,或許得等我用夜晚的身份拜訪過她之后再做決定。”
第22章 圣誕
在韋恩莊園的那場晚宴后, 市長辦公室的幕僚們敏銳地感知到了風向的變化。
供應商們給出史低價,和市政廳談判的律師們態度更加客氣,就連市議會那些鼻孔朝天的老家伙看到他們, 言辭都恭敬上許多。
如果可以的話,大家真想趁著這個勢頭繼續推進計劃,但無法克服的阻力擺在眼前,讓他們不得不停下腳步。
圣誕節來了!
又到了去兒童福利院和流浪漢救助中心等地作秀的時候了。
她像是某種稀有的鸚鵡似的,被裝進車里, 從一個地方運到另一個地方, 對著各種人說上“圣誕快樂”“恭賀圣誕”之類的話,以展現市政廳對他們的重視。
市長巡回展一直持續到12月23日的下午, 終于到達了最后一站, GCPD的圣誕慰問晚餐會。
“圣誕節”這個詞對警員們來說, 并不意味著“假期”,而是“加班津貼”和“免費餐點”。
圣誕節的哥譚比往日更危險,因為除了要防備蠢蠢欲動的瘋子暴徒, 喝醉鬧事的普通市民和商店里四處逃竄的小賊也同樣棘手, 工作量比往日多上兩倍不止。
因此, 出于同情心,哪怕巡警們違反規定、偷偷帶了香檳到工作地點,拉文德也決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假裝沒看到藏在警局大廳圣誕樹里的酒瓶。
她本打算在做完演講之后就立刻離開、不打擾警員們的興致, 卻被蒙托亞叫住:“既然都已經了, 不和我們一起吃個飯再走?聽說今天的奶酪配火腿是高級貨, 局長自掏腰包給大家買的。”
“還是說……”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這么急著走,其實是已經有約了?”
“這倒沒有, 只是想早點回去把幾個計劃書看了,爭取在假期里把積壓的文件都處理掉。”
“假期還這么兢兢業業,會不會太累了?”
“反正也沒別的事情可以做。”拉文德聳聳肩。
蒙托亞聽了這話,差點震驚得沒拿住手中的杯子:“……你對假期的規劃就只有加班?”
“還不至于到那個程度,我也是有一些能放松身心的事去做的。”
蒙托亞還沒放下心,就又聽見拉文德繼續道,“還有睡到自然醒和吃平時不讓我吃的高熱量冷凍食品。”
“就沒有聚會之類的嗎?我記得你的幕僚里也有幾個單身人士。”
“他們是有聚會,但是沒邀請我。可以理解,誰都不樂意在假期里見到上司。”拉文德聳聳肩,“只不過他們發推O的時候忘記屏蔽我了。”
蒙托亞深吸一口氣。
自打她在小學讀到《麥琪的禮物》之后,已經很多年沒有聽到如此悲傷的圣誕故事了。
她下意識想邀請拉文德,到她家里一起看個光碟什么的,至少讓她不至于在這七天的假期里一直孤身一人,可蒙托亞自己的工作排班也已經擠得連睡眠時間都所剩無幾,看來這項重任只能交給別人。
她環顧四周,發現一個最為合適的人選。
向拉文德道了句“我想起來有事,先失陪”后,蒙托亞便向宴會大廳外走去,消失在拉文德的視線中。
拉文德在心里默默感嘆jing察們的不容易,完全沒想別的可能性。
也因此,她并沒有把之后迪克的提問,和蒙托亞離開時微妙的神色聯系在一起。
*
那是在當晚市長宅邸每日檢查的時候,迪克邊忙活邊假裝無意地問拉文德:“說起來,我還不知道您平常空閑時候都喜歡干些什么。”
多么完美的引子,而只要拉文德作出回答,他就可以順著往下說“真巧,我也對那有點興趣,不如圣誕假期的時候一起?”
拉文德馬上做出回應。
“我喜歡一個人呆著。”
平常做虛偽的社交,擺出社交禮節的同時又要防備各種明槍暗箭,已經夠累了,她只想在寶貴的空閑時間里享受獨處的時光。
當然,最重要的是,一個人呆著的時候會比較安全,不用擔心會莫名其妙被襲擊,丟了性命——前提是你得有一個每天都幫你檢查房屋安全的保鏢和一個在屋子外24小時執勤的警衛隊。
“……”迪克慶幸自己已經產生了一些免疫力,不會再那么容易被打擊到無話可說了。
遭到挫折的英雄迎難而上:“那如果要您走到室外,您會干些什么呢?”
“這個嘛,大概是找一個能讓人安心的、有現代家電的、沒有罪犯或者瘋子的地方——”
迪克的心中燃起希望的火苗。
“——然后一個人呆著。”
小火苗一下子被冰冷的言語所撲滅,只剩下一縷顫巍巍的煙霧。
可憐的迪克,本以為做足了萬全的準備,卻在實戰時遭到了碾壓性的失敗。
他自認為勝券在握的主動出擊,無異于用木棍擊打銅墻鐵壁。
但幸好,迪克是一個總能絕境逢生的戰士。
既然木頭敵不過金屬,那就做成特洛伊木馬,用計取勝!
“市長女士。”他精準地抓住剛才那句話中透露的信息,“既然如此不如去找找看,有沒有一個能讓你安心的、有現代技術的安全之所……也就是俗稱的,安全屋?”
或許這是拉文德第一次因為迪克的言語而震驚地回不過神來。
迪克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知道這回是自己贏了,欣慰地在心中夸贊自己這來之不易的勝利。
“你是說,像間諜電影里演的那樣?”拉文德因為這從未設想過的可能而激動不已。
“沒錯,比如某間頂層公寓,或者港口的出租集裝箱之類。”他和身邊的義警們都有這樣的地方,有一種兒時打造秘密基地的喜悅,他很能體會拉文德此刻的興奮勁兒。
“格雷森先生,你對此很有經驗?”
“這個嘛,現場經驗多了,至少能看出什么地方是不安全的。”
拉文德高興地拍了下雙手:“那可太好了!我想請你在這個假期陪我……啊,但你的圣誕節應該已經有約了吧。抱歉,還是我——”
“沒關系,我很閑的。”迪克毫不遲疑地作出保證,“只要你需要,可以隨時隨地叫我過來。”
“那再好不過了。哦對了,如果你覺得這需要算成加班的話——”
拉文德這話并無惡意,純粹是出于身為領導者的體貼和義務,但迪克仍假裝生氣:“要是收下這錢,那我不就是成了房地產經紀人了嗎?朋友之間幫點小忙,哪需要付錢呢!”
看見迪克夸張地捂住心口,做出一副受傷的樣子,拉文德也忍不住邊笑邊收回剛才的話。
在做了那么多無聊的圣誕節演講和祝福、寫下堆成山的社交性賀卡之后,這好像還是她第一次有點期待圣誕節的到來。
*
于是,在拉文德的假期時間表里,原本十二小時的“處理積壓公文”的安排被砍了一半,多出來的六小時分給了“研究論文和卷宗”。
她粗略地統計了下這些年在哥譚發生的大大小小的案件,再次確認了一件事——除了韋恩大廈和韋恩莊園,哥譚市好像每個地方都發生過惡性事件。
并不是像米花那樣,因為兇案太多導致超過一半的民用住宅都變成了無人問津的兇宅,畢竟哥譚人大部分都是在家外面,比如上班的公司啊、購物商場啊之類的地方,遇到大規模襲擊并喪命。
事實上,這里不管是謀殺致死的人數還是致死事件數量,都遠遠不及米花。
可問題是,每次一旦發生事件,都會大規模波及到周圍的地區,還經常讓幾百萬平方公里的城區都跟著遭殃,這可是春之爆炸事件中那些個游樂園或者美術館沒法比的。
相對來說,米花的事件多而小,哥譚的事件少而廣。
在這里沒有絕對的安全,只有“很危險”,比如GCPD、市政廳,以及“還算不危險”,比如韋恩莊園和韋恩大廈。
去敲韋恩莊園的門、請布魯斯·韋恩分點地皮給自己做安全屋,大概是不可能的。
像馬O奧那樣進下水道,或者學飛O環游記那樣住天上,估計也是不可行的。
畢竟哥譚地下跑的有殺手鱷和捕鼠人,天上飛的有風箏人和蝙蝠俠,這兩處也不是什么宜居的好地方。
拉文德花了好幾天,從電力系統考察到周邊交通,耗費了全部心血才找到某個能讓她滿意的風水寶地。
“雖然不如毛利偵探事務所那樣固若金湯,卻也有獨特的功能,值得考慮。”
她滿意的看向地圖里自己畫出的那個圈,隨后撥通迪克的電話。
第一聲還沒響完,另一端的人就連接上了。
電話那頭的迪克有些氣喘吁吁:“你好,迪克·格雷森。”
迪克似乎正處在某個嘈雜的環境中,拉文德甚至能聽到幾個耳熟的聲音在笑著說“這是你今天第三十次看手機了”“是她嗎是她嗎”,但一時想不起來在哪里聽過。
“是我,拉文德·托伊。”她不自覺拔高音量,“抱歉,你那邊有些太吵了。”
“稍等一下!”
話筒中傳出驚呼聲和不滿的噓聲,在“咚”的落地巨響聲之后,迪克那邊終于清靜了下來。
他平復好呼吸,語調恢復往日的輕松:“我到方便講話的地方了。需要我現在過去嗎?”
“對,不過不是市長宅邸,今天改在哥譚美術館的停車場見。警衛車隊今天沒跟過來。”
和她去冰山餐廳的那次一樣。
并且這次她不只找了個可靠的護衛作陪,還專門做了番喬裝打扮。
當迪克到達約定地點、坐進拉文德告訴他(雖然他早就坐過)的私人車輛里時,發現拉文德今天頭一回把披肩長發梳成了法式低發髻,身上穿的是松垮休閑的針織衫。松弛的日常感,讓迪克覺得自己似乎在她私人領域中更進了一步。
看著拉文德戴上喬裝用的口罩,他也從衣兜里拿出他最愛的那副墨鏡:“所以,我們是要去哪里?”
拉文德的聲音從口罩下傳來,沙啞得像是得了重感冒,迪克這才意識到她這是用了之前交還給她的口罩變聲器。
點睛之筆。
“我在房產公司的網站上看到了那處地點,覺得很不錯:能通水電,離公路不遠,最重要的是,一般不會有罪犯或者不良分子跑到那附近亂晃——至少不會跑去那里挑謀殺對象。”
“在哥譚還有這樣的地方?”
“有。”拉文德篤定地答道,“墓地。”
第23章 安息之所
豪斯伍德先生坐在自己溫暖的房地產辦公室里, 百無聊賴地看著第十二季的《與銀戴珊一家同行》。
隔壁面包店飄來的肉桂和小麥的香氣,讓他心中柔軟的部分傷感不已。
眼看著新年就要到來,可他在圣誕假期這樣的黃金時段, 竟沒做成一單生意。
事實上,對于他們這些房地產經紀人來說,這些年在哥譚是越來越難過日子了。
因為各種原因而死去的人越來越多,空置的房子供過于求,豪斯伍德先生這樣的小辦公室更是無人問津;偶爾來一兩個客人, 往往是生意談到一半, 便不幸地被卷入暴力事件中喪命,或者第二天被這里的瘋子罪犯們給嚇跑。
幸好有韋恩集團像擎天柱一樣支撐著哥譚的經濟, 每年還能勉強吸引一些新居民, 讓這里的房地產生意不至于變得像圣誕拉炮一滿地碎屑。
就在他想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時, 門鈴叮當作響,一股冷空氣從打開的大門外襲卷進來,把豪斯伍德先生嚇得打了個激靈。
仔細一瞧, 竟然不是來借充電器的服務生, 而是一對有些古怪的男女。
戴著墨鏡的男人雖然并未露出眼睛, 但光是站在那兒就足夠引人注目了。他的臉輪廓分明,身材高大挺拔,最重要的是那一頭黑發, 質地柔軟中又帶著堅韌, 好似黑鸝翼上的鳥羽, 又讓人聯想到午夜的天幕。
豪斯伍德先生以過來人的眼光瞬間得出結論:這小子一定是精心打扮過。
他將目光移向旁邊戴著口罩的女人, 又以一個生意人的眼光做出判斷:這位女士才是主導者。
戴墨鏡的男人態度自然地為她開關門, 自覺把離柜臺最近的站位留給她,還有其他種種跡象, 都可以證明這一點。
像是得了重感冒的女人沒精打采地問道:“我在貴公司的網站上看到了一處地產的信息,今天特來咨詢一下。”
“那可太榮幸了,請問是哪一套?”
用的是“我”,而不是“我們”。
豪斯伍德面上笑臉相迎,同時在心里猜測,這對男女打扮得這么掩人耳目,話語之間又顯得手頭闊綽,大概是富婆帶著自己的情人來買房吧。
若是能把手里幾套一直沒法推銷出去的高價房子推銷出去就好了。
“霍姆里夫家族的私人墓地,聽說是委托您出售的?”
“沒錯,正是鄙人——”豪斯伍德說到一半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等等,您是說五年前無人生還的那個霍姆里夫嗎?!”
“是的。難道說已經賣出去了?”
“不不不,只是因為一直無人問津,所以有點驚訝罷了。”
話雖如此,豪斯伍德還是冷汗直冒:圣誕節來看墓地,這在他二十年的職業生涯里也是僅此一見。
這兩人看起來也不像是在服喪的樣子,來要這么一塊價值不菲的城郊荒地,怎么想怎么不對勁。
但身在哥譚,想要養家糊口,總得有些膽量在身上,不然每天連家門都不敢出了。
“我帶二位去實地看看吧。”他拿出車鑰匙,深吸一口氣,視死如歸地帶著那對男女往停車場走去。
*
霍姆里夫,哥譚曇花一現的富人家族,在幾年前舉辦慈善宴會時被雙面人闖入會場,無人生還,名下的企業也日漸衰落,最終連自家墓地也被律師委托給房地產經紀人出售。
家族紀念堂的外墻和窗戶玻璃殘破不堪,肆意生長的車前草和牛筋草也早已取代墓碑、成為這墳場的主人,都快把企業創始人那塊氣派的大理石碑淹沒了。
豪斯伍德從一大圈鑰匙中拿出一把暗淡無光的銀色鑰匙,打開生銹的鐵桿門:“兩位請小心腳下,這里有很多不起眼的小墓碑,千萬別被絆倒了。”
這下又輪到戴墨鏡的男人走在前面,為自己的女伴開路。
三人邊艱難前行,邊聽豪斯伍德絞盡腦汁地找出這塊地的優點:“如您所見,這附近非常安靜閑適,不必擔心會有煩人的鄰居吵鬧。”
戴口罩的女人點點頭:“人跡罕至,確實不錯。”
豪斯伍德卡殼了下,接著勉強笑道:“正是如此。還有這邊的……綠化也非常好,空氣很清新。”
戴墨鏡的男人環顧四周,隨后贊許地點點頭:“這附近松柏很多,不走近的話根本看不到里面發生了什么,隱私性也很好。“
像是在應和他的話似的,一陣寒風突然從林中呼嘯而過,吹得齊腰高的雜草紛亂飄搖,陰冷潮濕的氣息更加明顯。
時值嚴冬,豪斯伍德卻覺得汗流浹背:“可不是嗎!您看這里的植物都長得這么有勁頭,等把除草完之后還能種點植物,自給自足呢。“
聽了他這話,女人撩起衣服的下擺,蹲到地面上,用手捏起一小撮泥土:“土地松軟,適合挖掘以及……掩埋。”
豪斯伍德徹底沒法接話了。
幸好這時他們走到了破敗不堪的家族紀念堂前,這才得以轉移話題。
“這里是霍姆里夫家族的紀念堂,但業主沒有把鑰匙交給我,很遺憾我們只能瞧見一點守墓人房間的樣子……不過我想你們也不會對他們家族的畫像感興趣的。”
豪斯伍德并沒有開鎖進入,只是打開手機的照明燈,從外面照亮了房屋內部的一部分,將里面的景象大致展示給兩位客人看。
銹跡斑斑的架子,散落一地的酒瓶,唯一能稱得上家具的只有行軍床和小桌子,甚至連條被子都沒留下。
萬幸的是,豪斯伍德查看了設置在外面的電源面板和主水閥,確定這里的水電還能使用,只不過太久沒繳費而已。
“這樣的話電器之類的也可以用了。”那對男女對視一眼,默契地點點頭。
可憐的房地產經紀人努力裝出一副鎮定的樣子,實際上早就快站不穩了。
他腦子里飛快閃過各種可能性:拿死人做實驗的哥譚特產博士,人/////口買賣,武器倉庫,化學品工廠……
哪怕往最不壞的那方面去想,豪斯伍德也只能思考出一種可能:用土掩埋,人跡罕至,還要通電器,這是要把什么人騙過來sha掉再毀尸滅跡啊!
再聯想到那兩人之間明確的主從關系,豪斯伍德猜測,這是某個富婆要聯合出軌對象殺夫騙保。
富貴險中求,卻不能把小命也搭上。
因此,在那對詭異男女要求留他們二人單獨談談的時候,豪斯伍德順從地走到了一邊,顫巍巍地打開了手機的撥號頁面。
他想報//警,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卻不能直接報警——先不說GCPD那個出警速度,萬一他們真是什么從阿卡姆逃出來的危險分子,事后追究起來,自己能躲得過他們的報復嗎?
他只恨自己從來沒好好看《韋恩集團安全顧問教你如何安全逃脫》節目,要是他今天能逃出生天,他一定從頭開始補課。
“豪斯伍德先生,我們有些事想問問你。”
讓他血液凍結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豪斯伍德肩膀一縮,下意識將手機鎖屏,結結巴巴道:“是,是的,我在!請問有什么事嗎!”
上帝!戈登!蝙蝠俠!羅賓!夜翼!
誰都好,快來救救他吧!
“您其實經常來這片墓地對吧?”
這話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沒被發現試圖逃跑一事,讓豪斯伍德松了口氣,卻也因此沒將腦子轉過來,下意識答道:“您怎么知道的?”
戴墨鏡的男子抬手摸摸下巴,戴口罩的女子則是聳了聳肩。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細數著經紀人的破綻。
“你的汽車GPS在輸入前幾個字母時自動跳出來了這里的地址。”
“那么多的鑰匙,你卻直接找到了要用的那一把。”
“你說這里有很多被雜草埋沒的小墓碑,卻精準地避開了每一個。”
“這塊私人墓地五年了都沒賣出去,你卻似乎并不急著推銷,像是有所顧慮的樣子。”
“最重要的是。”女人直視著他的眼睛,毫不留情地擊中他的漏洞,“哪有哥譚人來到這樣一個雜草橫生的荒地,卻不防備可能藏在這兒的流浪漢、盜//墓賊,以及毒藤女可能留下的有毒植物的?”
“除非那個人經常來這兒,確認過這里安全無虞。”墨鏡男露出微笑,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
之后豪斯伍德像他們坦白了一切。
“杰奎琳就埋藏在那兒,那叢金雀花的下面。”
他頹廢地坐在紀念堂的石階上,用手指向不遠處的某個地方。
只有那一塊是被修整過的——雖然那個園丁的手法并不高明,雜草剪了跟沒剪似的。
“按照遺囑,這片私人墓地賣出去后的所得將全部用于購買公墓位置。”豪斯伍德苦笑,“可這幾年哥譚最供不應求的東西就是棺材跟墓碑,賣地的那點錢就只夠把幾個董事會的老頭子轉進去!杰奎琳和她的父母,只能被燒成灰,撒到哥譚旁邊滿是污染物的海水里。”
這都是那些該死的律師根據什么破遺囑要求的:在買主做出決定前,任何人無權挪動這里的每一口棺材;如果之后要遷墳至公墓,則必須優先幾位老先生,不然只能所有人一直留在原來的這個地方。
他痛苦地把頭埋在膝蓋里:“我知道身為地產經紀人,這是瀆職的行為,但我偶爾也會想。要是一直賣不出去就好了,至少我還能像這樣過來陪她說說話……”
從剛才開始一直靜靜傾聽他肺腑之言的拉文德,終于忍不住開口。
“抱歉在這么傷感的時候打斷你,但我有一件事從一開始就沒搞明白。為什么一定要把墳墓遷到公墓去呢?”
這莫名其妙的問題讓豪斯伍德摸不著頭腦。
“不,按照常識來說,沒人愿意讓這么一大家子的墳墓留在自家地盤上吧?光是墓碑就很占地方了。”
“這個嘛,我倒是不介意把這些墓碑都留著。”
“……感謝您這么好心,女士,但您可別忘了,我們這個世界并不是唯物主義的,看看神奇女俠就知道了。您不怕鬧鬼嗎?”
“放心好了,就算真有鬼我也不怕。”女人雖然嗓音沙啞,語氣卻堅定無比,“豪斯伍德先生,您說的鬧鬼,是幽靈闖入人類居住的地方,人類為此感到害怕,對吧?”
“一般來說,是的。”
“那如果是人闖入鬼魂居住的地方,不應該是鬼感到害怕嗎?”
……
……
旁邊那個戴墨鏡的男人,不要笑了!你倒是反駁一下她這個邏輯啊!
豪斯伍德一邊在心里大吼,一邊試圖讓搞糊涂的大腦恢復清醒:“可是,您既不介意把墳墓留著,又像是要把這里做一番改造的樣子,您買這塊地是做什么的呢?”
他實在是太好奇了。
女子頓了頓。
“請別問太多。你只需要知道,我買這塊地是給自己用,不會給你帶來任何麻煩的就行。”她半是警告半是請求地看向他,“我會把這些墓都保留,并且這單我可以多給你一些傭金,足夠你把杰奎琳·霍姆里夫小姐和她家人的安息之所轉移到公墓里去,這樣既沒有違反遺囑,你今后也不必每次都跑這么遠來看她……但作為交換,我希望你不要追問任何事;購買手續和文件上我也需要你配合,不能讓任何人追查到我購買了這處房產,明白嗎?”
這表面嚴厲、實則處處為他考慮的體貼之言,讓豪斯伍德一個快四十的男人熱淚盈眶。
他在心里懺悔,自己誤會了這樣一個大好人。
他在心里琢磨這位女士如此慷慨的理由,突然頓悟。
這位口罩女士病懨懨的嗓音,聽起來和他某個得了喉癌的親戚一模一樣!
如果是不治之癥的話,那么這一切就說的通了:不想留下交易痕跡是想清凈地度過余生;幫杰奎琳出墓地錢是臨死前的善事;研究電路是想保存遺體;帶著情人來看,是想他幫自己守墓,甚至是一起殉情……!
豪斯伍德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不然他實在想不出來,在哥譚除了布魯斯·韋恩這樣錢多得沒處花的慈善家,哪兒還會有這樣無私奉獻的人。
他抬手抹去眼角的淚水,淚腺卻跟崩潰了一樣,怎么都擦不干眼角:“女士,請放心,本人豪斯伍德鄭重在死去的戀人面前發誓,我會永遠記得你的善舉的,并用生命守護您的秘密!”
“……謝謝?”
拉文德有些驚訝于眼前男人的過度反應。
為了幾千美元,至于哭得這么稀里嘩啦的嗎?
*
之后的事情順利成章。
三人回到豪斯伍德的辦公室,敲定好合同內容及轉款方式等種種細節后,拉文德終于擁有了自己的安全屋——雖然那連毛坯房都算不上,只是一堆斷壁殘垣罷了。
但無論如何,這都是了不起的進步。
被迪克·格雷森送回家后,那一晚拉文德久違地夢到了自己的家鄉。
那是在幾年前,“自己”剛工作的時候。
她在米花市有一套老宅,但對于她這樣一個孤家寡人來說太過空曠,加上離上班的市役所太過遙遠,她有一陣也想過把老宅賣掉,重新租房子住。
可在米花,想租房那里是這么容易的事?
至少六成的房子都是兇宅,否則只能住又貴又破的小公寓。
她也不是沒考慮過合租,也差點就簽了合同,但在交錢的前一晚,房東把她未來的兩個室友給下毒謀殺,只能遺憾作罷。
不過有了這些日子看房的經驗,她預測到今后米花市的兇宅會越來越多,自己手上那套沒出過人命的老房子今后一定會升值,就將就著繼續住在那里了。
夢里的回憶太過鮮明,以至于她起床后的半個小時里都在回味這個夢境。
拉文德清楚自己并非多愁善感的人,為何會突然間夢到故鄉?
總不可能是因為迪克·格雷森的影響吧。
她邊思考邊打開手機確認行程。
在瞟到上面推送的兩條消息時,她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
一條是來自未知聯系人的簡訊。
“計劃已開始,請查收禮物。R·H·。”
另一條則是今早的新聞頭版。
“城中多處地點遭到武裝襲擊,非法組織性犯罪集團損失慘重。據可靠消息,此次沖突疑似墨西哥黑bang挑起。”
拉文德明白,這是紅頭罩開始行動了。
這么說來,她昨晚在睡夢之間,好像確實隱約聽到遠處有炮火和爆炸的聲音,只不過在米花時她已經習慣了伴隨著這些小噪音入眠,因此并未被吵醒。
看來是故鄉的聲音讓她做了那樣的夢啊,拉文德在心中感嘆道。
第24章 警告
假期里發生的武裝交火事件, 對于哥譚普通市民來說無關痛癢。對于這種每月一度的暴力沖突,司空見慣的市民們對此早已麻木。
相比之下大家更關心推O上的一只柴犬,這只胖胖的小狗已經被千人請愿推舉為哥譚27區議員候選人了。
而那些高高在上的達官顯貴, 可就沒那些心思與民同樂——來自墨西哥的黑bang在一夜之間摧毀了幾大犯罪組織的據點,以法爾科內、企鵝人和黑面具為首的黑bang首領元氣大傷,城市的陰暗處正在暗流涌動。
與惡棍們共生的他們,今后該何去何從?
黑面具的武器工廠被摧毀,非法移民們被轉移至大使館, 資金鏈破裂后他還能東山再起嗎?
法爾科內雖然在國會里也有影響力, 可涉及到和墨西哥有關的外交問題,他那些議員朋友們還能不能保住他?
至于企鵝人, 他一向引以為傲的消息靈通和廣泛人脈, 在這次襲擊中完全失靈, 冰山餐廳是這次遭破壞最嚴重的地方,或許他也快成強弩之末了。
而在那起席卷哥譚犯罪屆的襲擊發生后不過一天,市長辦公室就放出消息, 稱找到了去年暗殺市長的犯罪者的相關線索, 和法爾科內之流脫不開干系, GCPD也將跟進后續的調查工作。
哥譚市長被襲擊,這很正常。
市長被襲擊卻還能活下來并找到兇手,這不正常。
黑bang的滅頂之災和揭發他們行徑的證據在同一天內被報道, 這絕對是有鬼。
短短幾天時間, 流言四起, 可那些黑bang份子們仿佛在一夜之間全部人間蒸發, 找不到一點蹤跡, 真實情況也就無從查證。
保持緘默?重新站隊?趁亂滅口?又或者,干脆他們推舉一個更加聽話的新犯罪領袖?
上層人士們急需掌握現狀。而今晚為殘疾人籌款的慈善晚會, 就是絕佳的交換情報的場所。
*
距離慈善晚會開始還有半小時。
哥譚城市花園酒店的休息室內,拉文德正在享用被切成小塊的牛肉煎蛋三明治。
哪怕送餐點過來的服務生是那個神出鬼沒、透露著危險氣息的紅頭罩假扮的,也絲毫沒影響她的胃口。
“我在后廚看到今晚還有海鮮燴菜和松露蘑菇,你確定要只吃這些?”帶著人皮面具的紅頭罩挑眉問道。
“外面那些菜都是至少一萬美金一盤,我可不敢拿比金子還貴的小點心填飽肚子。”
“都來參加慈善晚會了,卻還這么小氣。”紅頭罩搖頭嘆息,隨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地說道,“不過也是,你買了那么大一塊墓地,存款應該所剩無幾了吧。”
“……你怎么知道的?”
“本來是打算在行動開始前去拜訪你一下,結果恰好看到你和你那個保鏢一塊兒去找房地產經紀人。我還以為你倆是要去買個幽會地點,結果是去看墳啊。”
說著說著,他注意到拉文德緊蹙的眉頭:“放心,有那些樹木擋著,我沒看到你們在里面干什么。”
當時他要是再接近一點的話,就要被某位深得蝙蝠俠真傳的反偵察大師給發現了。
“我也沒做虧心事,你可以隨意看。只是你為何要突然提起這件事?不會是想借用我的墓地來做些什么吧?”拉文德的眼睛里寫滿了警惕與戒備。
“不,我只是想說,你要是想給自己挑墓地棺材的話,可以來咨詢我,我很有經驗。”紅頭罩攤開手,“可惜哥譚的棺材鋪沒有老用戶邀請新用戶的活動,不然我肯定能升級成至尊vip。”
“你說的‘新用戶’,是指那些被你殺死的人嗎?”
“差不多吧,這么看來棺材鋪還得感謝我給他們帶來生意呢。哦,請別用那種嫌惡的眼神,我已經比以前收斂很多,現在是非必要不殺///人了。”
不然蝙蝠俠是不可能對他在哥譚活動這件事睜只眼閉只眼的,杰森在心里自言自語道。
“要我說的話,沒有什么殺人是必要的。”拉文德用一句正確的廢話敷衍過去,“不過你到這里來,難道只是為了和我討論墓地的事?“”噢,我差點忘了!因為在行動里不小心損壞了幾處公共設施,我給你帶了點禮物作為補償。“
他轉身去了休息室的隔間,將那樣東西推了出來:”先說好,這個只是借用,等你發揮完它的用處之后我還要回收的。“
拉文德在看清他推出來的是什么后,略微有些遲疑地上下打量一會兒:”你這禮物可真夠大件的。而且你確定這安全嗎?“”你不放心的可以把保鏢叫進來,再檢查一遍。“”算了,徒增混亂而已。“
拉文德轉過身去,拿起梳妝臺上撰稿人為她準備好的演講詞,開始修修改改,以讓那份禮物發揮其最大用處。
她知道,當她帶著那件禮物在眾人前亮相時,將徹底斷絕后路,再也無法回頭。
萬一之后那些個黑bang首領還能死灰復燃,就憑她近日來的所作所為,也很難重歸于好了。
沒有別的選擇。
從選擇和紅頭罩合作不,從“拉文德”和“自己”接受哥譚市長的職位那一刻開始,就注定會有這一天。
她不得不承擔這可能危及生命的風險——為了更好地活下去。
*
當拉文德站到麥克風前時,大家僅僅是出于禮貌才安靜下來
“我的朋友們,”她開始演說,聲音充滿了感情,“今晚我們聚集在這里,為那些面對我們大多數人幾乎無法想象的困難時仍表現出的同胞們表達敬意。這些身患殘疾的勇敢者們,是哥譚市民,也是我們的鄰居,我們的同事,我們的親人,他們值得我們最深切的欽佩,以及我們堅定的承諾:創造一個他們能得到幫助、安心生活的環境。”
這種無聊的開場白,原本是沒有人放在心上的。
“在這里我要感謝瑪莎·韋恩基金會的建立者,今天因故未能前來的布魯斯·韋恩先生,以及基金會殘疾人專項的工作人員們;也要對哥譚市殘疾人委員會的理事長先生表達敬意,因為有您的”
都是空虛的套話。但在場的都是體面的上等人,出于禮貌還是會做出認真傾聽的樣子,適時給予掌聲。
“最后,請允許我額外添加一個特殊的環節。”在說完一大串感謝名單后,拉文德話鋒一轉,“請帶那位先生上來吧!”
當那個四肢裹滿繃帶,坐在輪椅上的男人被服務生推上來時,原本興致缺缺的聽眾全部都睜大了眼睛。
“這位先生是哥譚有組織犯罪活動的受害者。他也曾是我們中的一員,他有著薪酬優渥的工作,過著幸福美滿的人生,甚至一周去三次健身房練習動感單車,如今卻只能坐著了此殘生。”
臺下有幾個人面色蒼白,額頭上冷汗涔涔,被拉文德盡收眼底。
她知道,這并不是因為他們知道了這位可憐人致殘的原因后良心發現,覺得這是自己玩弄權術所造成的后果,并因此懺悔。
而是因為這個人他們都認識。
黑面具羅曼·西恩尼斯的手下,法爾科內家族二把手的遠親,企鵝人冰山餐廳的常客,盧卡·維蒂。
他不止負責面具幫的資金管理,哥譚犯罪頭目與名流顯貴們的牽線搭橋,有六成是他一手促成的,說是哥譚黑bang最舉足輕重的專用□□掮客也不為過。
他那一張能顛倒黑白的巧嘴,如今血色全無,離的近的人甚至能瞧見下面缺了幾顆牙。
雖然他如今缺胳膊少腿,但把他傷到如此地步的人特意沒有去動他的臉,想必是為了讓每一個人都看清,這位曾經呼風喚雨的黑bang參謀如今落得個什么境地。
“可他卻頑強地活了下來!我將他介紹給各位,不只是因為他身患殘疾,而是因為他在面對逆境時表現出的生命力。像他這樣因暴力沖突而失去健康的人,在哥譚市還有很多,他們應當得到我們的尊重與支持!我想這就是我們今天聚集在此的最大意義。”
有幾位甚至一副快暈過去的樣子,就好像被打斷腿的不是盧卡·維蒂,而是他們自己。
而遭遇了恐怖對待的盧卡·維蒂,就像被抽走了靈魂一樣,坐在輪椅上一言不發,即便與幾位交情頗深的老朋友目光相接,他也毫無反應。
要不是能看見他胸口的起伏,恐怕會讓人覺得早沒了呼吸。
這比直觀的暴力更讓人心生恐懼,宴會的氣氛已經開始隱隱騷動不安了。
拉文德并不同情這個惡人。在他把人命當成賺錢的工具時,就應該做好會被報復的心理準備了。
她只是覺得滑稽,一個已經殘廢了的惡人,竟然能把這些呼風喚雨的家伙們嚇成這樣。
用金錢、世襲和非法手段堆積起來的自信,簡直比瓷器還脆弱易碎。
“今后,也讓我們一起為幫助殘疾人的事業盡心盡力,為了讓傷者能治愈身心創傷,也為了避免有更多的傷者出現!”她笑容可掬地做出結語,“希望今后的哥譚能更加和平美好。那么,讓我們一起度過一個充滿溫暖與希望的夜晚吧!”
老狐貍們都聽出來了市長的潛臺詞,這是在警告威懾他們,乖乖把那些明里暗里的手段都收起來,暫時不要和犯罪組織扯上關系。
他們想不明白,這個在去年還畏手畏腳、疲于應付罷工的市長,怎么在一夕之間換上了雷霆手段。
她又和前幾天的那場暴力沖突有多少關系?難道說她和墨西哥的某些勢力有瓜葛?
這些事需要慢慢調查。
只有一點是確定的:在時局明朗之前,他們最好夾起尾巴做人了。
*
“已經開始有人發出邀請,開始向你示好了。”宴會結束后的第二天,幕僚長安潔莉卡向拉文德報告她昨晚那驚人之舉所帶來的回報,“有不少企業愿意為選票宣傳出資,也有幾位議員表示愿意加入市政廳;如果能入得了你的眼,他們會很愿意擔任副市長一職。”
“有不少經驗豐富的政界人物。”埃爾整理手中的情報,“你不會炒了我們吧,拉文德?”
“放心,副市長我心中已經有人選,而且我也不可能把那些摸不清底細的人招進來。”
埃爾開玩笑道:“真可惜,我還以為可以拿離職賠償去旅游呢。所以,是哪位幸運兒得到了你的青睞?”
拉文德想起昨晚見到的那個人。
其他人都面露不安、神色慌張,只有那個人鎮定自若地站在角落里,紅唇似笑非笑,露出輕蔑的神色。
以她的地位和人脈,不可能看不出來臺上究竟是怎么回事兒,可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只是搖晃著手里的高腳酒杯,仿佛在看一出好戲。
“凱特·凱恩,那氣度可不是一個花天酒地的無能富二代該有的。”拉文德說出她的判斷。
她讓拉文德想到了她那位表親,布魯斯·韋恩。
這兩人并不像他們所表現出來的那樣,只是酒囊飯袋而已,拉文德有這種直覺。
難道這是什么家族傳統嗎?
第25章 凱特·凱恩
和凱特·凱恩約好會面的那一天, 是新年以來第一個沒有下雪的日子。
冬日的陽光透過云層灑在街道上,人行道和馬路邊緣高高的雪堆慢慢融化,混合著樹葉以及砂石的灰黑色雪水順著地勢排入下水道中。
幸好在富人區, 在凱瑟琳·漢密爾頓·凱恩的別墅門前,是不會有這樣臟污的景象的。
別墅是經典的殖民地風格設計,外墻是淡雅的奶油色磚石,支撐起門廊的是幾根白色的科林斯柱,上面覆蓋著的皚皚白雪更增加了清新莊重的氣氛。
與這棟氣派別墅不相稱的是, 這里只有凱恩家的寥寥數人, 除了定期上門打掃的女仆和偶爾來接送女雇主的司機,沒有任何住宅管家和傭人。
這是雅各布·凱恩上校的要求。軍//人的習慣使他不喜歡被人伺候, 他的第二任妻子也十分尊重他的決定。
這也能解釋, 為什么當拉文德按響門鈴時, 是尊貴的女繼承人凱特·凱恩親自接通電話并為他們打開大門的。
“市長女士到來,真是讓寒舍蓬蓽生輝啊。”凱特的聲音透露出一股慵懶,“請直接來后花園的玻璃房吧。哦對了, 可以讓你的保鏢一起來。”
切斷通話后, 拉文德看向迪克:“哥譚的半個上流社會都認識你?”
“我可沒那么神通廣大。”他有些無奈的樣子, “我覺得她可能只是在找樂子。”
考慮到她那位表親布魯斯·韋恩也經常做些常人難以理解的事,拉文德覺得這個解釋十分在理。
他們從灌木之間的木板路穿過,凱特·凱恩此時正站在裝飾有冬青葉的玻璃門前, 饒有興致地看著二人。
被慣壞了的千金大小姐穿著一件酒紅色的晨衣, 眼角還殘留著些許煙熏妝的痕跡, 襯得她的皮膚更加蒼白。
凱特的皮膚一直都是這么白得嚇人。不是陽光反射在雪地上那種閃閃發光的白, 而是更接近死人入殮時的那種, 像是身子早已被酒精掏空,可以想見她過的是怎樣一種晝夜顛倒、紙醉金迷的狂放生活。
可她的那頭紅發又是那么生氣勃勃, 和那張慘白的臉搭在一起時,又讓人心生錯覺,好像凱特的血管并不是長在皮膚下面,她全身的血液都在一頭齊耳短發里奔騰流淌。
拉文德有一瞬間想上去摸摸她的頭發,確認那是不是真的滾燙如血,幸好作為成年人的常識讓她忍住了這股沖動。
而當她走到凱特跟前時,隱約聞到一股帶有柑橘香的酒味。
拉文德這才意識到她手上的雕花玻璃杯里裝的竟不是茶。
“含羞草香檳,宿醉之后用來讓頭腦清醒的。”拿酒醒酒的交際花舉了舉杯子,“你們也來一杯?”
“多謝你的好意,但我現在姑且還是在工作時間,凱恩小姐。”
像堡壘一樣站在拉文德身后的迪克也輕輕點頭,示意自己也不能在執勤時飲酒。
一人獨酌這件事叫凱特·凱恩有些失望。
“直接叫我凱特就行。”說著,她將杯中的橙色液體飲盡,將玻璃杯放到一邊,“事先聲明下,不要叫我凱瑟琳,聽起來像是在喊我的繼母。我想你也不介意我直接稱呼拉文德?會不會太不恭敬了?”
“請便,我也不是那種需要在頭銜后加個‘閣下’的偉人。”
凱特用余光瞥了一眼拉文德身后的那人,隨后微微一笑:“我們這關系可真是突飛猛進。那么,請進來說話吧。”
玻璃陽光房里的胡桃木桌旁剛好有三把椅子。這本是為一家三口準備,卻還是第一次有三個人同時使用它們——考慮到凱特與繼母之間那稱不上友善的關系,實在很難想象她們能坐在一起心平氣和地喝茶曬太陽。
凱特在看到迪克動作行云流水地為拉文德拉開椅子后,臉上的笑意更深:“這位保鏢先生,你也請坐,像你這樣的大個子孤零零地站著也太奇怪了。還有,請把墨鏡也摘下來,我這人不看到對方的眼睛就心有不安呢。”
這份熱情好客讓迪克頗為尷尬的樣子,但也只好乖乖照辦,順從地把墨鏡放到上衣的口袋里,不自在地坐到剩下的位置上。
拉文德在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抱歉。
富家子弟的怪癖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偏偏她又有求于凱特。
“看到你的郵件時,我還以為是你搞錯了我和我繼母的郵箱地址,畢竟經常有人分不清我倆,真是頭疼。”凱特懶洋洋地坐在椅子上,翹起一只腿,姿勢相當隨意,“那么,可以讓我聽聽你邀請我做你副市長的理由嗎?”
“如果你是想問我在你的聘任書上寫些什么的話。”拉文德手托著下巴,“國際事務經驗豐富,對于哥譚這樣一個移民眾多的城市來說十分有好處;正義感十足,也有實戰經驗,能更好地理解與消滅暴力;思想進步,能為少數群體發聲。”
“我還是第一次聽人把一個在國外游蕩、喝醉酒后和人打架的女//同//性//戀夸得這么天花亂墜的。”凱特鼓掌大笑,“你是不是還少了兩條,父親在軍/隊頗具影響力,繼母同樣財力雄厚?”
“放心好了,凱恩上校不愿與政客打交道是市政廳的常識,況且漢密爾頓家也不屑和我這個小人物為伍。我看中的只有你本人而已,凱特,并不因為你是誰的女兒。”
“這話都快讓我小鹿亂撞了。”她若有所思地看向迪克的方向,“你就是用這種甜言蜜語騙到了那些幕僚和下屬,讓他們對你忠心耿耿的?”
拉文德有些困惑:“我不確定這是否算是甜言蜜語但我確實給他們開了一個不錯的條件。”
“愿聞其詳?”
“我允許他們背叛我。”
凱特臉上揶揄的神色消失了。
“如果有罪犯用暴力或者家人的生命威脅他們背叛,我不會怨恨他們,也不會追究他們的責任;相對應的是,他們不可以為了金錢或者升職而出賣我。”
這是“拉文德”想出來的。
在哥譚,當市長的幕僚和做黑bang老大的小弟,其實并沒有多大區別,都常常因為上司的破事而被抓住審問,只不過一邊是惡徒,另一邊是蝙蝠俠罷了。
背叛,無論是自發的還是迫不得已的,無時無刻不在哥譚發生。
而遭到背叛的人在幸存下來后,又會瘋狂地報復回去,悲劇形成了循環,永不落幕地在這座城市上演。
“只要身在哥譚,誰都無法獨善其身,那么為什么不干脆找一個寬容大量的老板呢?”
凱特沉默半晌后開口:“假如我接受了你這份邀約,你也會對我開同樣的條件?”
“當然了。雖然我覺得你的家人并不是那么容易被綁架的。”
“旁邊的這位保鏢先生,你也接受了這個約定?”
“格雷森先生不一樣!”拉文德搶先開口道,“既然我選擇把生命交給他,那就不應該對他有任何懷疑。對他工作的尊重是我除了付工資之外唯一能給的回報了。”
害怕被誤解的拉文德急切地看向迪克。
兩人的目光不期而遇,而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注視著她的迪克,被這真誠的視線打個措手不及。
他有點心虛,又有點不好意思地用手揉揉后頸:“我從未懷疑過你對我的信任——不過還是謝謝了。”
“把墨鏡摘下來真是個正確的選擇,沒想到能看到這么有意思的東西。”凱特的話讓拉文德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隨機她就換了個話題,“你確定我會遵守約定?你應該知道我是個被軍校開除的壞學生吧?”
“原諒我去了解了一些關于你身邊伴侶的傳聞。”拉文德盡可能含蓄地用詞,“你被開除的理由很明顯了。很遺憾你生不逢時,如果你能再撐幾年,時局就會大不相同。但我也大概猜出,你在軍校時發生了什么事——一位軍/事基地上校的女兒,成績優異,只要你愿意撒謊,那些官/僚上層們會想辦法幫你遮掩過去,可你并沒有這么做。并且你也從不后悔。我覺得你身上這種軍/人的誠實值得我的信任。”
凱特笑了。
那種玩世不恭的似笑非笑被她收了起來,這次是真正發自內心的笑意。
“即使我在離開軍校后的這十幾年里都在因為當初的選擇而飽受痛苦,即使我在看到這幾年軍/隊里對于同///性戀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轉變,我也從不后悔當初說了實話。我很榮幸能從你的口中聽到如此高的評價。”
拉文德的眼睛亮了起來,這是要給答復了:“也就是說——”
“在大冷天里跑來和一個宿醉的浪蕩子談心,這份誠意值得回報。”凱特伸了個懶腰,“但我要先提個醒,你可別指望一個在被開除之后就沒正經工作過的人有多強的能力,我現在最擅長的就只有吃喝玩樂了。”
“沒關系,副市長的工作內容和這個差不了多少,你的工作可以先從代我出席各種餐會開始。只不過,你的私生活方面”
“我會把兩者平衡好,不給你添麻煩的。既然我的親戚能做到的話,我又有什么做不到的呢?”她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
拉文德猜她是在說布魯斯韋恩。
*
在三人擁抱著告別時,凱特·凱恩忽然露出認真的表情:“拉文德,有一個忠告要給你。在你上任以來的這幾個月里,確實做到了前幾任市長加起來都比不過你的成就,尤其是那幾個黑bang頭子的事,做得相當漂亮。
“可你千萬要小心,哥譚黑暗面的平衡很可能已經被打破。守序的邪惡消弭之后,混亂的邪惡將會占上風,你太顯眼了,很有可能被盯上。
“一個擊退過小丑和謎語人,還把法爾科內和企鵝人他們打得半死不活的深得民心的市長,只要能把你打倒或者殺死,就能讓那些三流罪犯一戰成名;至于急凍人或者雙面人這些老頑固,誰又知道他們會不會聯手報復你?”
“銘記在心,凱特。”拉文德點頭道。
之前的一段時間里,“綁架哥譚市長”在那些瘋子惡棍們看來只不過是無足掛齒的小小成就。
沒辦法,想綁架市長簡直比抓一只雞還簡單。他們的身邊漏得像個篩子,他們本人也沒多少戰斗力,拿這個去吹牛只會被瞧不起。
是以在上任初期的那段時間里,拉文德很是過了一段安生日子。
之后的體育場生/化/炸/彈,讓一些罪犯盯上了她,不過多虧安保隊的警惕,以及拉文德本人那毫無破綻到無趣的私生活,煩人的蟲豸被擋在了外面。
現如今,她又和黑bang的襲擊事件扯上關系,勢必會引來一些麻煩,拉文德也做好了心理準備。
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樣快。
在她拜訪完凱特的當晚,當她參加完某位贊助商生日會的回家路上,馬路的地下忽然冒出無數粗壯的藤蔓,迅速向轎車襲來。
輪班的女警迅速拔木倉,司機也慌亂地按下緊急防護程序按鈕,然而為時已晚。
拉文德被毒蛇般的藤蔓緊緊纏住,藤蔓上花朵的異香讓她一陣眩暈,陷入昏迷。
“凡人在這種非人之力面前真是不堪一擊。”在失去意識前,拉文德在心中哀嘆道。
恍惚之間,她感到自己的身體懸浮在半空中,飄飄蕩蕩地被運送到了很遠的地方。
耳邊是幾個女子的對話。
“小紅,就算我們需要人質,你也不能抓個未成年的女學生回來!”
“哈莉,我覺得從皮膚年齡來看,這絕對是個至少25歲的成年人。”
“你在開玩笑嗎?哪有成年人在晚上九點的時候穿得跟個鐵桶似的,坐在爸媽的車上乖乖回家!連高中生都在外面玩呢。”
“或許她是個修女?”
“但她身上沒有安息香里樹脂的味道。”
“唉,直接看看她身上有沒有身份證明不就得了。”
拉文德依稀感覺到自己臉上雜亂的長發被撥開,而那個人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呃,小紅,小貓?我們可能闖大禍了。”她說這話時小心翼翼,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怕什么,就算真是個未成年人,我們把她送回家不就好了。”
“不。我們隨手抓來的人質好像是哥譚市長?”
第26章 溫室
電臺節目《哈莉·奎因的名人秀》聽前提醒:任何有心理創傷的病人, 應謹慎收聽,若有不適請立即退出!
0.
(背景音樂緩緩響起,短促又尖銳, 昭示著不祥的兆頭)
(這本來應該增添恐怖的氣氛——如果它不是哈莉用嘴“嘟嘟嘟”地現場配音的話)
1.
哈莉:晚上好,ladie and gentleplants!歡迎來到哈莉的特別電臺節目——《名偵探哈莉之冬日劫持案》,我們將帶您走進一個充滿懸疑與緊張的世界,揭開市長綁架案的神秘面紗!
(哈莉把哼的歌降了幾個調,試圖營造緊張感)
哈莉:故事發生在哥譚市被遺忘的角落, 三角洲區廢棄的溫室, 也是小紅的秘密基地!而市長就是被一群神秘綁匪劫持,帶到了這個地方。
毒藤女:這算哪門子的神秘?你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比在被蝙蝠俠審訊的犯人坦白得還干凈。
哈莉:噢, 有什么關系嘛!
2.
哈莉:下面, 請讓我介紹一下今晚的嘉賓!首先是我們美麗的偷心賊,靈活又狡猾的小貓!
貓女:(嘆氣)
哈莉:然后是我綠油油又紅彤彤,迷人又危險的朋友小紅!
毒藤:雖然這只是錄音, 但請想像一下我翻白眼的樣子。
哈莉:最后是我, 哈莉·奎茵!你們的好鄰居與好伙伴!
貓女:一切事情的源頭。
毒藤:如果不是你說要去偷黑面具殘余的軍//火的話, 我們也不會被卷進這種事情來。
貓女:然后被蝙蝠發現,在逃跑時提議隨便抓個人質來拖延時間。
毒藤:結果把事情變得更加嚴重
哈莉:嘿!你們當時不也同意了嗎?!
3.
拉文德:所以我只是被隨機挑中的?
哈莉:沒錯,概率和買□□結果倒貼五百萬一樣小!
拉文德, 然后呢, 你們想對我做什么?給我松綁, 還允許我自由活動, 我可沒聽說過這樣的綁匪
哈莉:得了, 放輕松點吧市長。你不覺得這是個史詩性的會晤嗎?
哈莉:哥譚市最強大的女異能者!最強大的女賊!最強大的女瘋子!最強大的女政客!今天齊聚一堂!我都想買個蛋糕慶祝下了。
毒藤:我拒絕食用帶蔗糖的東西。
哈莉:好吧,聽你的。那就只能拍個照了。來吧, 大家都笑一個!Amyotrophic Lateral Sclerosi——s!
(快門聲)
拉文德:這是否稱得上值得紀念還需要商榷,但至少我可以確定一件事:在GCPD,哥譚市最強大的女警探應該快瘋了。
4.
毒藤:我們那位黑漆漆的敵人估計也更加憤怒了。
拉文德:或許你們可以盡早把我送回去?
貓女:真是可愛的回答。但哪有貓咪會放過飛到嘴邊的小鳥呢?
毒藤:我贊同。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何不將錯就錯?
拉文德:你們所盤算的東西,并不如你們表現出來的那樣有禮貌。
哈莉:你的生活需要冒險精神,市長。我的信條是,就算是人質也得享受做人質的樂趣。
拉文德:這話應該由綁匪來說嗎?
5.
毒藤:讓我想想用一個吻控制你,讓你簽署新的植物保護行政令?
拉文德:按照市政廳的工作效率,從法案的起草到審核,中間需要有各部門的踢皮球,想要順利推進的話你至少得再去親五個部長。
毒藤:不不不,剛才那個只是想嚇——
拉文德:而且為了防止你入侵,經由公共事務部決定,市政廳現在都禁止養綠植,入侵的話難度會很大吧?
毒藤:你是不是太為我著想了?而且你們這些人怎么想的,連沙漠都有仙人掌呢!沒有植物的地方簡直是干煉獄!
拉文德:哦,這個問題文化旅游部提出來了,理由是這樣一來市政廳實景就和他們印刷的旅游明信片不相符,所以天臺上的花現在全都是塑料制品。
毒藤:你們認真的?
拉文德:而園丁工會的人抗議因為GCPD的無能使原來的工作人員失業,最終的結果是我們雇了多一倍的人來維護那些塑料假花。
毒藤:……可能還是我直接用植物占領哥譚效率更高吧。
拉文德:完全贊同。順帶一提,夏天的時候那個塑料的味道可難聞了。
6.
哈莉:呃,小紅現在去研究該怎么讓市政廳和附近的街道重新長出綠植了,所以她先暫時退場。小貓,你有什么想說的?
貓女:讓我想想,可以用我們親愛的市長來交換什么好呢……
貓女:對了,哥譚儲蓄銀行的行長,近來似乎一直在找機會向你獻殷勤。如果用你的安全作為籌碼,猜猜他會不會給我想要的某件東西?
哈莉:我知道,是那些有錢人的珠寶對吧!
哈莉:算我一個,我還想要一卡車的美元,足夠我們三個洗一年的鈔票浴!
拉文德:事實上,這個也是行不通的。在市長遇到危險的情況下,銀行行長會和市議會議長以及市政廳財務部長商議……
貓女:嗯哼。
拉文德:……然后他們就會發現可能還是選一個新市長所需要的成本更便宜,選擇不去營救。
貓女:這不會使他們顏面掃地嗎?
拉文德:所以他們會用各種程序性的問題來拖延時間,無所謂綁匪撕不撕票。當然,要是綁匪選擇不滅口,那自然是皆大歡喜的結局咯。
哈莉:哇哦,這也太草菅人命了!
拉文德:唉,畢竟在哥譚這種事發生太多次,又不可能每次都能圓滿解決,財政自然沒法承擔的。
拉文德:沒事,如果是議長被綁架而銀行行長來找我商量的話,我也會告訴他們這個財務部統計出來的數字的。
貓女:我很好奇你值多少錢?
拉文德:沒記錯的話,兩百多萬美元吧。
哈莉:小貓,還不如你的一條項鏈值錢呢。
7.
(哈莉發出夸張的抽泣聲)
哈莉:弗洛伊德啊,榮格啊,光是聽著就能讓我產生心理創傷了!
貓女:還以為我的良心早就在我第一次行竊時被扔在作案現場,沒想到它竟然長回來了,現在還有點痛。
毒藤:我們這位市長好像也沒什么利用價值。蝙蝠俠暫時也沒發現這里,就這樣直接帶著剩下的軍/火離開吧?
哈莉:那我們這個可憐的小東西該怎么辦?
貓女:打電話讓人來接她。
毒藤:你的手機被我扔掉了,但應該還記得通訊錄的電話號碼吧?
拉文德:我幾個下屬的電話號碼倒是記得……不過我想他們應該會先匯報給GCPD,事態只會更加嚴重。
毒藤:為什么,怕這是個陷阱?
拉文德:不,為了符合程序并把責任推卸掉。
哈莉:我這話可不是嘲諷你的意思,但你除了同事之外總有朋友吧?噢,要是沒有的話就算了,我會把我的甜甜圈分你一個做安慰的。
拉文德:我還不至于那么悲慘!朋友還是有的!
貓女:真是了不起的成就,他們的號碼是?
拉文德:但他們倆本身都是GCPD的。
哈莉:(臟話)
(哈莉重重地拍了下自己的腦門)
8.
毒藤:所以現在該怎么辦?干脆我們拿個蝙蝠燈照一下,讓蝙蝠俠來接她?
拉文德:不,最好不要這么做。身為市長,我認為蝙蝠俠是不存在的。
哈莉:有時候我真的搞不清你們市政廳是怎么運作的,比我的神經系統解剖醫學書還復雜。
貓女:你們不承認蝙蝠俠的存在,但承認作為他敵人的我們的存在?
拉文德:這是個擔責的問題。
拉文德:承認你們的存在,就可以把原因在于或者不在于你們的問題統統甩走;但要是承認蝙蝠俠存在,這就等于告訴市民公共機關有多么無能,需要靠一個違規行使執法權的蒙面義警來完成我們的工作。
哈莉:那如果我們在電視面前大聲說出“我恨你,蝙蝠俠!”,你們會怎么解釋?
拉文德:集體幻覺。反正你們都進阿卡姆精神病院了,這么解釋也很正常。
9.
貓女:我突然覺得,市長真是哥譚市最悲慘的職業之一。
毒藤:是啊,甚至不能像普通市民那樣求助蝙蝠俠。
哈莉:真是滑稽。
(哈莉壓低嗓音,模仿某個人低沉沙啞的聲線)
哈莉:我是蝙蝠俠,我行走于黑暗,孤身一人是我的宿命,單打獨斗是注定的使命!
(哈莉恢復了尖銳的嗓音)
哈莉:但他身邊總是有那么多人!蝙蝠女孩,蝙蝠女俠,羅賓,夜翼,紅羅賓,甚至連外星人都認識!都快能去演音樂之聲了,真是的,哪里孤獨了嘛。
毒藤:我認為哥譚市最孤獨的人現在就在這個溫室里。
拉文德:你們是在說誰?
貓女:哦,市長,你難道覺得這話是指我和哈莉以及艾薇?
拉文德:呃……其實我也不是很孤獨吧?
哈莉:詞典詞典,告訴我市長對孤獨的定義是什么?
拉文德:一個人死在家里,一個月了才被人發現。
哈莉:你是說亞洲的某個島國那里經常有的“孤獨死”?
拉文德:就是這個意思。萬一我哪天在家里倒地不起了,至少還有保鏢和下屬去看看怎么回事呢。
哈莉:……小紅,小貓,有你們做朋友真好。
貓女:雖然我和你倆也當了不少次敵人,但至少在這一刻,我同意你的看法。
10.
拉文德:這樣行不行?你們可以把我送到公路邊上,我走回去或者喊出租。
貓女:深夜還在哥譚獨自走夜路的女性,要么是罪犯或者蒙面義警,要么是幽靈。
哈莉:要不我送你一把左輪?我們搶了不少回來呢。
拉文德:哇哦,你們可真貼心。
哈莉:就當是把你車報廢的補償了。你會用這種木倉嗎?看好了,這里是彈巢,扣動扳機時,子彈就會被送入槍膛,在手臂因為后座力而震麻之前,子彈就會撕裂皮膚,粉碎骨頭,破壞內臟,可千萬注意飛濺的骨頭碎屑——
(玻璃碎裂聲)
夜翼:以及要小心你們頭上的碎玻璃!抱歉打擾了女士們的茶話會,不過你們可以留到監獄里繼續開!
紅羅賓:我們會寄司康餅的,可惜監獄里只有自來水配點心。
哈莉:真是掃興,但我們可沒那么容易被打敗!
(木倉聲與打斗聲)
貓女:唉,所以我才不想和這兩個人搭檔,太容易興奮過頭,連人質被撈走了都沒注意到。
11.
(交火的聲音仍在持續)
哈莉:嘿,壞蝙蝠,你今晚下手是不是太狠了?難道你還在記恨我以前說你選羅賓是因為戀//童//癖的事?!
拉文德:原來還有這個說法?
夜翼:?!市長女士,這只是空穴來風的污蔑和造——
拉文德:我認為,在一個中年男人帶著未成年男孩僭越行使執法權和審訊權的情況下——并不是在說具體的某個誰——比起戀//童//癖,說他是想利用未成年人保護/法,在被逮捕時把責任都甩給不需要負責任的未成年、然后自己一個人逃脫法律的制裁,來得更為合理。
所有人:
毒藤:雖然我們也不是什么好人。
貓女:但還是想感嘆一下。
哈莉:你們這些政治家,心思可真骯臟。
第27章 蝙蝠俠是不存在的
拉文德坐在夜翼的座駕里, 覺得渾身不自在。
她身上沾染的屬于溫室植物的苦味和這輛車的海水香薰并不搭調,想開窗通風,卻又不知道這密密麻麻的操縱臺上哪個才是窗戶的升降按鈕, 只得先暫時忍著。
氣味已經使她感到難堪,從后座投來的仇恨的目光更叫她如坐針氈。
一個戴著面罩、穿著兜帽的棕皮膚的男孩——好吧,其實她認得今晚前來營救的所有人的名字,也知道這個人就是羅賓,卻只能假裝不認得他們, 堅持蝙蝠俠不存在主義。
雖然她自己也覺得這么做很忘恩負義。
“怎么了, 羅賓?是沒能坐蝙蝠車讓你這么不高興?”夜翼語氣里帶著一點開玩笑的味道。
“別裝傻,夜翼。你知道是因為你旁邊的那個官僚。”
“寬容點, 她也是受害者。”
“受害者?她無藥可救的程度僅次于那些罪犯和瘋子了。”羅賓發出輕蔑的冷笑, “你們這些政客一次又一次地裝聾作啞, 把蝙蝠俠不存在這種話掛在嘴上,但其實心里也清楚得很,不管你們再怎么詆毀他, 真有危險發生時他是不會丟下你們不管的。”
拉文德無話可說, 這讓羅賓更來氣了:“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就開蝙蝠燈求助, 不需要了就踢到一邊,或者通過肆意詆毀義警來為你們的無能找借口,是要把我們的剩余價值都榨干嗎?”
夜翼趕忙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別這樣, 羅賓!她并沒有做過你說的那些詆毀或者——”
“他有權利表達憤怒, 而我作為市政廳以及整個哥譚市公共權力組織的代表, 也應該聽取他的意見。”拉文德的聲音平靜而穩重, “至少讓他發泄一下吧。”
而羅賓, 大概也反應過來拉文德并不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甘心地降低了音量:“而且還說什么用未成年保/護/法來推卸責任的胡話”
“把方方面面的可能性都考慮清楚, 這是我作為政客的工作職責——哪怕這意味著要優先以惡意揣度人心,并且與我的實際想法相悖。”
羅賓嗤笑道:“找到所有的可能,然后抓住對你們最有利的一條,捕風捉影,潑盡臟水。”
“嗯,這就是政客工作的本質,恭喜你在這個年紀就體會到了這條真理。”拉文德爽快地點頭承認,“我可是在工作第一年吃盡苦頭后才學會這一點呢。”
坦坦蕩蕩的發言讓羅賓一時語塞,可拉文德說這話又確實沒有惡意,他一時想不出該怎么反駁才好。
夜翼也見縫插針地安撫氣血上頭的弟弟:“羅賓,我相信市長她沒有輕視我們的意思。你可以去問問今天給你做小甜餅的那個人,軍/情/六/處也是一直不被英/國官/方承認存在的機構,但他們有因此不被尊重嗎?”
他從后視鏡中瞥了一眼后座人的反應:“口頭上的認可不重要,關鍵是看她做了什么。”
沉默片刻后,羅賓的頭腦逐漸冷靜,意識到這是立場不同導致的無解問題,也因此徹底失去了繼續和拉文德爭辯的沖動。
好吧,他甚至還有那么一點點愧疚:把這十幾年間政客的積弊歸咎到她一人身上,實在稱不上公平;況且她也做出了一些打擊邪惡勢力的成績,在凡夫俗子中勉強算是不錯了。
但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于是羅賓有些別扭地嘟囔道:“開窗戶的按鈕在第二排第三個。”
“哦?”拉文德有些意外,不過還是先按他的話去做。
窗戶縫隙中吹進來的冬日夜風讓她周圍的空氣清爽了一些。
“謝謝。不過你是怎么知——”
“從你的呼吸節奏和動作所發出的聲音就能知道,你覺得自己身上的氣味很難聞。”
“有嗎?”離拉文德最近的夜翼有些奇怪,“我覺得是很怡人的草木香,很適合她。”
“……夜翼,你認真的?”
“我還挺喜歡的,下次換個香薰好了。”
“我覺得你有點惡心了。”
“那一定是你暈車了,和我沒關系。”夜翼順手把海水香薰丟進儲物格里,“不過我很高興你能這么快就跟市長女士握手言和,因為我們到目的地了。”
拉文德這才注意到被車燈照亮的鏤花鐵桿門。
這里是她的地產兼安全屋,霍姆里夫家族墓園。
“關于你給夜翼的道具,我有事要說。”在被救出后,蝙蝠俠言簡意賅地告知她,“GCPD我會安排好,你只需要帶我們去方便長談的地方。”
話里沒有明說,但拉文德覺得他已經知道自己買了塊墓地做安全屋的事了——既然紅頭罩都能查到,無所不知、洞悉一切的蝙蝠俠知道這件事,似乎也沒什么奇怪的。
她是不承認蝙蝠俠的存在,但這和她信任自己的救命恩人有關系嗎?
拉文德沒有遮掩,爽快地說出了那個地址。
于是他們兵分兩路,蝙蝠俠和其他人開蝙蝠車把幾個女綁匪送到GCPD(雖然她們大概率是要逃跑的),夜翼則帶著拉文德和羅賓先行一步到墓地去。
等他們停好車時,卻發現蝙蝠俠一行早已等候在此。
紅羅賓解釋:“抄近路,加上車的性能好,所以先到了。”
“我覺得是他想多享受一會兒開車兜風的時光,所以才放慢了速度。可惜羅賓也在。”攪局者打趣道。
旁邊的蝙蝠女俠也露出心領神會的淺笑,讓拉文德一瞬間有些眼花。白皙的皮膚與鴿血石般的紅發,令她想起自己未來的副市長,只不過這位義警頭發要更長、臉色看起來更健康一些。
“市長。”一直看著他們互動的蝙蝠俠,終于出聲打斷,“外面不適合說話。”
拉文德這才意識到,義警們聚在這里不是為了閑聊,而是出于禮節才放棄使用抓鉤翻墻,等待墓地所有者來了之后再合法進入。
她趕忙從口袋里房產經紀人給她的翻出鑰匙,夜翼貼心地打開卡里棍上的手電筒開關為她照明。
隨著鎖芯“咔噠”一響,幾人踏入了這塊屬于死者的領地,都換上了肅穆的神情,對安息之地保持敬意。
這是拉文德第一次見到午夜的墓地,和白天時是全然不同的景象。
午夜向來被認為是屬于亡魂和幽靈的時間,墓地里的每一塊石頭,每一株草木,乃至灑在他們頭上如銀的月光,仿佛都在守護著逝者的安寧,訴說著死亡的永恒與超脫。
四下再無旁人,可見慣生死的義警們還是放輕了腳步,生怕打擾到地下人的安眠。
拉文德發掘自己似乎沒能像其他人那樣,感受到某種神圣感。
是因為她缺乏敬畏之心?
還是因為她不信基//督?
又或者,因為她是這片墓地的主人,所以才無所畏懼?
當她的眼神飄到某塊墓碑上刻著的“行善者得以重生,于普世復活之日再會”時,才想到某個最說得通的理由。
“因為我也曾是死者,所以沒什么敬畏感?”她心想,“活得太久,差點都忘了自己死過一次了。”
或許是墓地這種神秘朦朧的氛圍使然,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一時間竟沒注意腳下。
幸好在她被絆倒之前,夜翼從后面拉住了她。
“謝謝。”
拉文德在感激的同時,突然產生某種疑惑:明明是第一次來,卻能知道隱蔽得如此之深的墓碑位置,這也是什么義警的超能力嗎?
她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把疑問咽了回去。
可能是他們神奇面罩的自帶功能吧,這種機密技術還是別深入打聽的好。
*
穿過及腰高的雜草叢后,終于來到了紀念堂前。
房地產經紀人豪斯伍德先生在把戀人的墳墓遷走時,順便還帶著施工隊免費贈送了房屋維護服務,給她檢查了水電,換掉生銹的鎖頭,修補受損的地板。
地上還留著腳印和石灰,但姑且算是個能避風頭的安全屋了。
“這幾天才施工完畢,我還沒來得及收拾,請不要介意這里的骯臟。”拉文德糾結了一下稱呼,畢竟“蝙蝠俠”“羅賓”之類的義警是不存在的,“……我戴面具的客人們。”
走在最后的紅羅賓舉手提問:“為什么要這么稱呼我們?你明明就喊了夜翼的名字。”
“哦,因為他是布魯德海文的,所以沒關系。”
“……同理,布魯德海文市長也可以承認蝙蝠俠存在?
“我想是的。反正丟的不是自己城市的面子。”
拉文德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他們心中發出的無奈嘆息。
“比當我們是透明人好一點。”攪局者聳聳肩,“但至少把我們區分一下?我們這里可都是戴面具的呢。”
無法承認義警存在的市長想了想道:“血紅的客人,金發的客人,綁著胸帶的客人,棕皮膚的小客人,沉默的客人……”
“還有我呢?雖然我今天留在后方支援,但也算是在線上作客了。”神諭的聲音透過通訊器傳來。
“技術精湛的客人。”她望向最后一個人,“還有長角的客人。”
旁邊的幾人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蝙蝠俠沉默片刻后,頗有些心情不佳:“這不是角。”
“我還以為這是為了表現出強大才特意做的裝飾呢。”她想起在米花,頭上有角的強者無人敢惹,看來在哥譚并非如此,“那你頭上的這個是?”
解釋自己的變裝對蝙蝠俠來說,似乎是一件相當難以啟齒的事:“……這是耳朵。”
拉文德用手比劃:“可你的耳朵不是在腦袋兩邊嗎?我能通過你頭盔的輪廓看到。”
看到蝙蝠俠明顯耷拉下去的嘴角,她這才恍然大悟:“我知道了,這是某種cosplay對吧!就像女孩子戴貓耳來增加可愛的感覺一樣!”
夜翼和紅羅賓用力互掐對方的肩膀,才忍住沒放聲大笑。
不知道布魯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被說是裝可愛,心里會作何感想?
大概比上次他去買禮物時被迫說出“我要一只小O寶莉真愛宇宙公主閃亮發光典藏公仔”還要羞恥吧。
感受到身后人們的反應,蝙蝠俠的聲音比以往更加低沉:“這對耳朵是,”他少見地結巴了一下,“是將來升級時用來裝天線的。”
這謊撒得也太蹩腳了!
其他人在心中吶喊的同時,也莫名對拉文德產生了一點敬佩之心。
竟然能讓蝙蝠俠那張無懈可擊的撲克臉產生裂痕,拉文德·托伊果然是個厲害角色!
第28章 毒藥與解藥
【項目編號:LT-UN-001
項目分類:Safe
項目描述:LT-UN-001是一雙紅白相間的運動童鞋, 在其中安裝有電流設備,其異常性質在于能夠極大增強穿戴者的踢擊力量,能輕松破壞厚重物體(如金屬門或磚墻)。經測試, LT-UN-001的踢擊力量平均可達40000,約等于16位職業拳擊手同時揮出一拳的力量總和。
LT-UN-001的增強效果似乎只限于踢擊動作,其它類型的物理活動不受影響。穿戴者在打開開關時聲稱感受到類似電流按摩的觸感,但事后分析顯示他們的身體狀況和肌肉力量并未發生顯著變化。
附錄:LT-UN-001在交由一位不知情的五歲志愿者使用時,曾無意間踢到地上的玩具屋, 使其飛躍并打穿了一公里之外的銀行金庫大門, 引起騷動。
建議:配合威爾遜生物器械公司的仿生假肢使用,可將其偽裝成短棍或錘子一類的武器。但因為每次使用完畢后需重新手動開關, 在實戰中的進一步應用仍需研究。】
“我和孤兒當時就在現場, 因為一樁銀行搶劫案。”在機器人配音的研究結果匯報錄像的播放間隙, 攪局者插話道,“你們能想像嗎,看到一個夢幻豪宅娃娃屋從天而降, 砸到劫匪頭上!實在是太超現實了。”
事情的另一親歷者點頭附和:“就像是多蘿西的房子壓死了壞女巫。”
“那兩個罪犯事后堅稱是芭O干的, 幸好只被診斷成了記憶錯亂。”
*
【項目編號:LT-UN-002
項目分類:Toxicity
項目描述:LT-UN-002是一種由未知復合化學成分構成的藥物, 外表為白色顆粒狀,其包裝印有“APTX4869”字樣,暫未在全球任何已知的研究項目中發現任何有關的跡象。
LT-UN-002極為致命, 1mg/L的濃度可使成年實驗大鼠在服用后的死亡, 0.1mg/L的濃度可使成年實驗兔身體迅速消瘦, 最終因器官功能衰竭而死。在死亡的目標生物體中沒有任何可檢測的LT-UN-002殘留, 研究員正在嘗試改造化合物后進一步進行動物實驗。
建議:盡管LT-UN-002暫時沒有顯示任何傳染性, 仍建議將其放置于全封閉高機密實驗室中保存,同時對實驗動物進行無害化處理。】
紅羅賓看著屏幕上觸目驚心的實驗數據, 心情相當復雜。
“市長閣下,能告訴我你是從哪里得到這么危險的化學品的嗎?請別誤會,我不是在懷疑你做了什么危險的事,只是哥譚有過太多類似的先例了。”
“是啊,這里沒人懷疑你是想完美犯罪,或者去毒殺政敵、和醫藥公司做交易之類的。”
這究竟是出于信任的安慰,還是羅賓一貫的譏諷?
幸好拉文德作為政客,最擅長的技能之一就是假裝沒聽到某些人的聲音,也并未把羅賓的話放在心上。
她現在只想著該怎么把APTX4869的來歷糊弄過去,總不能說是從異世界帶來的吧!
“我也是在機緣巧合下得到的,還以為這個只是”她想到了肚子快成一個圓球的阿笠博士,“減肥藥,沒想到會是這么可怕的毒藥。””“
“能把減肥藥做到這個地步,稻草人見了都得甘拜下風吧。”一直在旁聽的神諭給出評價。
只有夜翼想的與其他人不同。
他在聽到“減肥藥”這個詞時,瞬間臉色大變,聲音充滿了緊張與驚慌:“市長女士,你完全不需要吃減肥藥!我理解你為了公眾形象需要注意體重,但現在的你已經足夠好了,這樣健康的身體,不應該吃那些奇怪的藥片!難道是你的公關團隊——”
“不不不,不是我的減肥藥,這其實是別人的東西。”拉文德急忙解釋,又有點高興,“能被你這樣體格矯健的人這樣評價,看來我的健身課很有效果。要是我的公關經理也能這么覺得就好了。”
攪局者向其他人使了個眼色,搖了搖頭,發出一聲嘆息。
她什么都沒說,但大家能從搖頭的節奏中領悟到她的意思。
那是她評價夜翼時常說的一句。
“戀愛中的男人啊!”
*
【項目編號:LT-UN-003
項目分類:Dangerous
項目描述:LT-UN-003是一款外觀為鈦合金材質的手表,外觀設計與一般兒童手表無異。特殊之處在于其表冠可旋轉并拔出,內藏一枚麻醉針,同時表蓋可作瞄準鏡使用。
LT-UN-003麻醉針內部殘留有高度復雜的麻醉藥劑,經分析發現其成分為多種非常稀有的神經阻斷劑與鎮靜劑的混合物,能夠在極短時間內使受體陷入昏迷狀態。
經測試,LT-UN-003中所含的麻醉藥劑足以使大型動物,包括大象,迅速陷入昏迷狀態。
附錄:在實驗時,我們將麻醉藥劑稀釋三百倍后靜脈注射給了十位健康的受試者,平均沉睡時間約為一周。
建議:LT-UN-003的不當使用可能導致嚴重后果,包括但不限于意識喪失、中毒或死亡,不應對人類使用】
【項目編號:LT-UN-004
項目分類:Undefined
項目描述:LT-UN-004是一管標準型注射劑,內裝有淡黃色血清類物質。該生物樣本經化學分析后發現存在多種麻醉劑的高濃度受體,根據理論計算其足以使LT-UN-003的高濃度麻醉劑失效,但其具體反應機制尚未完全理解,目前仍在進行深入研究。
LT-UN-004的來源推測為一名中年男性,據生物跡象顯示,該男子曾在過去半年內接受過數百次麻醉藥注射,并對大多數麻醉藥物表現出高度耐受性。盡管血液中成分顯示此血清來自活體取血,但該名男子如今是否存活尚且存疑。
建議:經預試驗,此血清可被改造為疫苗,注射后即可獲得同等程度的麻醉藥抗藥能力。至于目標男子的下落,在目前已知的生物信息庫中未匹配到相似DNA,今后研究員也會全力搜索。】
播放結束,蝙蝠俠關掉了他手上的微型播放器。
剛才還充滿整間屋子的未來科幻感瞬間消失殆盡,只留下用作投影幕布的畫像罩布——紀念堂的中央是創始人的巨幅畫像,在最后一位守墓人被解雇之前好心地給它蓋了層布來遮擋灰塵,如今竟用做這種用途。
灰白的巨幕像是舞臺背景,襯得黑夜騎士更具壓迫感。
蝙蝠俠是個會呼吸的活人,卻比墻壁上那些瞪著眼的逝者加在一起還有威嚴,在感受到他的視線那一刻,拉文德下意識繃直了脊背。
“你打算怎么處理這些?”
“問我嗎?”拉文德很驚訝,“我以為你要把這些存在安全隱患的東西都收繳了呢。”
“這是你的財產。”
拉文德的眼睛亮了起來。
“那么,我也可以選擇注射你們改造的血清疫苗咯?”
“是,但你需要想清楚后果。”蝙蝠俠上前一步,隔著面具用銳利的眼神直視拉文德,“用了這個,意味著一般醫院的麻醉劑對你不起作用,在急救時只能用特殊的麻醉方法搶救你的生命——也就是說,只能由我們這些知曉內情的人為你安排手術。”
“我同意。”
“謹慎些,這在醫學上——”
“不需要考慮,比起被歹徒用麻藥迷暈然后遭受更殘酷的事,我寧愿在手術臺上死去。”拉文德不帶絲毫猶豫,“況且我相信你們的技術水平,能和阿卡姆的瘋子們戰斗這么多年,靠的不只是身體自愈能力吧?”
拉文德一副考慮清楚所有后果的樣子,讓蝙蝠俠也省去了顧慮。
“做為血清疫苗的交換,毒藥得留下。”
“沒問題,那種東西放在我身邊還不安心呢。”
“成交。”
“合作愉快,我黑色的朋友。”
沒有握手,沒有合同,只是互相點頭,交易便成立了。
而拉文德一點都不擔心對方會毀約。
*
萬事談妥,哥譚的守護者們把拉文德送到公路邊,等待已經接到消息的蒙托亞送她回家。
“我該怎么聯絡你們?去GCPD開蝙蝠燈可能不太行。”
“不必。我只為隱患而來,其余交由夜翼。”
恰巧此時一片烏云飄過夜空,如同黑紗罩住了原本皎潔的月亮。
等銀白的月輝重新灑在公路上時,蝙蝠俠已經消失不見,連帶著他的搭檔們一起。很符合網絡上對于他們的描述。
“等等。”拉文德發現了盲點,“所以其實只需要夜翼和蝙蝠俠一起來就好了?其他那幾個人究竟是來干嘛的啊?”
答案就在數公里之外。
除了蝙蝠俠之外的人們回到了霍姆里夫家族墓地,開始他們今晚真正的工作。
紅羅賓從他的口袋里掏出各種各樣的檢測工具——金屬掃描儀,炸/彈檢測器,放射性元素感應器,甚至還有從扎坦娜那里得到的魔法探測儀,經他改裝大大提升了靈敏度。
這里是哥譚,再怎么小心都不為過。
“沒想到我有生之年還能認識第二個對墓地懷有特殊情感的人。”
“思維的確奇特,但你又不得不承認,這個地方真的很隱蔽,估計連小丑都不會想到來這里作案。”
“只是需要防備喪/尸危機之類的超自然事件。”
“那正是我們在做的事。”
“仔細想想,這里也不是不可以作為甜蜜約會的地點,還挺哥特的不是?”
“沒人打擾,等到夏天了估計還挺有情趣。”
“我在漢語課上聽說過一句諺語,‘活著的時候同床共枕,去世了之后也要埋葬在同一個墓穴里’,夜翼這算不算合并成‘活著的時候就在同一個墓地里?”
“真不錯,二合一,還一步到位。”
大家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偶爾蹲下身拂去墓碑上的積雪,看看上面寫了怎樣的悼詞,又或者在不小心踩到雜草下的小墓碑時說聲抱歉。
眼見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別的事情上,卡珊德拉悄悄走到迪克身邊,靠近他耳語道:“你應該注意點。有那么一瞬間,她對你產生了懷疑。”
迪克回想了一下自己今天的言談:“確實破綻百出。謝了,卡珊。”
“布魯斯也注意到了。需要我們幫忙嗎?比如讓迪克·格雷森和夜翼同時出現。”
“不,可能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讓她發現漏洞。我想你也感受到了,她具備著一種奇怪的直覺。”
卡珊德拉點點頭:“那就靠你自己了,迪克。祝你好運。”
來自同伴的提醒讓夜翼陷入思考。
懊惱,不安,憂慮,種種情感縈繞在他心頭,叫囂著讓他下定決心,可他卻一步步退縮,因為他的選擇可能會帶來無可挽回的后果。
拉文德的煩心事已經很雜亂,她身邊的危機也已足夠多,要是貿然告訴她自己和家人的真實身份是市政廳極力否認存在的那個群體,只會讓她更混亂迷惘。
“再等等。”迪克心想,“再等等吧,等到我在GCPD的六個月結束時,我會做出抉擇的。在那之前,我會用迪克·格雷森和夜翼的身份保護好她的。”
可要是讓他試著去想象那個未來,迪克又無法說出個所以然,甚至想象不到具體的某個場景。
煩惱的結果是,他決定把這個問題留給三個月后的自己。
墜入愛河只花了他兩個月,誰又知道那時候會發生怎樣的變化呢?
第29章 流言
拉文德和夜翼的最后一次見面是在安全屋, 夜翼為她注射了那管不可思議的血清疫苗,并詢問她有沒有感到不適。
“我感覺頭有點暈,精神很亢奮, 但不嚴重。”
“應該是你中樞神經系統的受體感知到機體變化,屬于正常現象。”
“還有就是。”拉文德有點猶豫要不要開口,“我剛才有一瞬間非常想去喝酒賭/馬,就像是沙漠里的迷路者想喝水的那種這也是正常現象嗎?”
夜翼下意識伸出手,像是想去親手確認什么似的, 但最終只是握緊了拳頭, 在自己多米諾面具的某個部位敲了一下。
“心率正常,體溫分布也正常。”
“而且現在這種感覺也消失了。”拉文德補充道。
“可能是暫時性的神經功能錯亂, 讓你有了不理智的想法。如果之后還有類似的情況出現, 隨時可以聯系我。”
他將手按在心口, 輕輕拍上兩下。
拉文德大衣相同位置的內袋放著和他是一對的徽章通訊器。
而在那之后,拉文德的身體健康如往常,也就真的一直沒有聯絡夜翼。
一部分是因為沒必要, 另一部分是因為她忙著收拾整理安全屋。
這是一種幸福的忙碌, 她終于有了整段的時間來集中在私事上, 而非每天處理完公務后回家倒頭就睡。
這都多虧了凱特·凱恩。在參加完她的就職宣誓儀式后,曾經夜夜買醉的無業富二代告別昔日的頹廢,像是遇見耶/穌后悔改的撒該那樣, 把交給她的工作打理得井井有條。
她整理檔案, 熟知每一個策劃案, 市政廳的法令規范也能過目不忘;作為市長的代理人出席時, 她收起身上原來那種富家子特有的桀驁不馴, 恪守禮節,必要時還會謙遜地低頭。
最重要的是, 她身上有一種繼承自血親的軍/人氣質,親和又不失震懾力。
不愧是曾經拿到全優成績的前西點軍/校優秀學生。如果她沒因為那件事被開除的話,現在至少也能拿個上尉的軍銜。
而當有人私下問凱特是否想成為拉文德·托伊市長的接班人,她笑著擺擺手:“我才不想干那種苦差事呢!現在的狀況就很好,每天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參加宴會,還能免受一頓嘮叨。”
自我嘲諷的話也是在表明市長辦公室內部的團結一致,讓那些想挑撥離間的人歇了心思。
總之,多虧了凱特·凱恩,拉文德終于可以卸下一點沉重的包袱,埋頭去做想做的事了。
她通知安保隊,周末不加班的話她需要去處理私事,讓貼身保鏢和護衛車輛不用跟著她。
流言蜚語總是傳得飛快,尤其是那些護衛和司機們,他們有自己的圈子,消息靈通的程度僅次于社區主婦們的野餐會。
*
迪克在警//察酒吧吃晚餐時,聽到隔壁桌的兩個人在議論拉文德。
“你看了今天的報紙沒有?”其中一個男人興奮地嚷嚷,“托伊那女人養了個秘密情人,每晚都要去和那個小白臉約會,還給他在郊區買了個大別墅!”
無聊的流言,迪克心想。
既不是每天,也不是去見小白臉,更不是什么豪華別墅。
“等等,你確定是‘他’?看看她選的副市長,再看看她接受新聞采訪時身邊秘書的性別,搞不好她是個同呢!”
“那還需要買什么秘密住宅,她們每天直接在辦公室不就……你懂的!”
“那是她們沒嘗過男人的好,要是有個男子漢在,可就得換一種玩法了!”
兩人擠眉弄眼,爆發陣陣粗俗的笑聲。
“咔嚓”一聲,迪克手里的玻璃杯出現了裂痕。
他臉色鐵青,怒火在他身體中熊熊燃燒,隨時可能在下一秒從他身體的各個部位中爆發出來——拳頭,橫踢,肘擊,或者給他們腦袋來上一酒瓶。
他不假思索地站起身,連掀翻椅子都沒注意到,筆直地走到那兩個人桌旁。
巨大的陰影籠罩住了他們,讓嚼舌根的哥倆一下子懵了。
聽八卦的GCPD警員里有幾個認出了迪克的身份,興奮地捅捅身邊人的胳膊,暗示大家一起來看好戲。
在迪克與他們對峙時,酒吧的喧鬧不知何時逐漸安靜了下來。
周遭的氣氛讓迪克冷靜了些許。
他不介意和這兩人到酒吧外面單挑或者一對二,他也很樂意因為打架斗毆而背上處分,可這么做只會給拉文德惹上更多麻煩。
他深呼吸一口氣,克制住自己的指關節,不讓它們咔咔作響:“聽你們兩位的口氣,似乎很想當市長的情人啊?”
“如果她缺男人的話,倒也不是不行。”被問話的其中一人咧著嘴笑道。
“依我看來,兩位完全有那個資格走到記者辦公室里,認領那個神秘情人的身份。”
聽到這話,那兩人相視一笑,得意地摸摸下巴。
迪克繼續彬彬有禮道:“記者只要一看到你們,就會明白自己進行了怎樣的惡意中傷,然后痛哭流涕地向市長道歉,說自己不該寫她去畸形秀和垃圾堆里挑男人。請務必這么做。”
說罷,他恭敬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在哄堂大笑聲和那兩人沒反應過來的目光中,在吧臺放下一張鈔票并離開了酒吧。
現在不是執勤時間,但迪克還是戴上了墨鏡。
他得去查查流言的來源。
*
“市長?我我我也是聽別人說的!是在汽車修理廠聽到的!”
在婚外情對象的公寓外被抓個正著的小報記者戰戰兢兢地告訴身后看不到臉的男人。
“市長?哦對,市政廳旁邊那家意大利餐廳的老板來修車時經常能告訴我們一些八卦,比如市長最近經常私下去見她的情人。”
修理廠的工人們在閑聊時告訴了今天第一天來上班的新人。
“你說托伊女士?她安保隊的人經常來我這里吃飯,說她最近變得更有人情味,好像是戀愛了。”
意大利餐廳的老板在和員工們吃午飯時回答了臨時刷碗工的問題。
“上帝作證,我們絕沒有說那樣的話!我們只是感嘆她下班后的生活規律到無聊,比機器人都乏味,現在她有私人時間不想讓我們打攪,反而沒那么恐怖,像是我們昨天看的電影里機器人愛上人類的感覺。”
“迪克,你要相信我們,我們絕沒有透露她的半點行蹤!報紙上的流言只是巧合!”
GCPD的辦公室里,兩個安保隊的成員對天發誓,而迪克不為所動。
雖然在警銜上他們是平級,可理查德·格雷森似乎和蒙托亞副局長有某種私交,若是他把這件事匯報上去,他倆準沒好果子吃。
兩個說錯話的警員膽戰心驚,不敢直視迪克的眼睛。
他那一雙平常笑意盈盈的藍色雙眸,現在寒冷得像是要把他們凍住,又像是有巖漿在下面翻涌。
這是迪克第一次用如此嚴厲刻薄的口氣對同事說話。
“兩位,我明白GCPD禁止要員保護部門談論所有市長事務的禁令讓你們憋得慌,缺少情報和八卦也讓你們可憐的面子掛不住。”他的每一個詞都在戳聽者的肺管子,“但需要我一個布魯德海文的警官告訴你們,這條禁令是怎么來的嗎?”
兩人不敢回話。
“因為泥面人在下水道偷聽到了市長保鏢的閑話,告訴了小丑市長會在周四晚上光臨私人保齡球俱樂部,可憐的前市長因為自己的小小愛好而送命,被保齡球活活砸死。”
迪克嘆了口氣,上前拍了拍那兩人的肩,給他們嚇了一大跳,仿佛腦袋被開瓢的人是他們自己。
“每一條不近人情的規定背后都有血淚教訓。下次不要再犯了,好嗎?”
人見人愛的迷人警官迪克·格雷森,恢復了他平時的親和笑容,卻讓犯錯的人更膽寒。
在“友好提醒”過后的第二天,迪克騎著摩托向城郊駛去。
風在耳邊呼嘯的聲音使他莫名想到和達米安以及拉文德在車上聊天的那一晚。
“聽聽吧,達米安。”他在心里默默說道,“這就是她在的環境。她只是想要一個能安全呆著的容身之所,活得比清教徒還清心寡欲,也已經盡力不留下話柄,卻總有人在傷害她。”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拉文德不得不宣稱他和蝙蝠家的其他人一樣是“不存在”,他也一定會體諒的,因為這是無可奈何的自保之舉。
雖然他大概會心痛好長一段時間。
*
“不用見到上司的休假一定很愉快吧?”
已經開始有模有樣的墓園里,拉文德接過迪克遞過來的袋子,在里面翻找東西。
“不愉快,但還算有意義。”臨時送貨員也把頭湊近,“五金工具和警報器還可以理解,但我能問問這卷釣魚線是用作什么用途的?”
總不可能是釣死//人上來吧。
“我想設置一個機關,就是偵探小說里常見的那種對付入侵者的。比如在地上故意留下挖坑的痕跡,要是有盜墓賊想來刨土就會觸發機關;或者是有人非法從闖入時從外面把窗戶鎖住……”拉文德指向自己構想中的幾個陷阱設置點,“但我買到的釣魚線質量都太差了,連個五十公斤的石碑都吊不起來。”
“那恐怕我買的東西也會讓你失望了,這款十號尼龍線最多也就承重二十五公斤。”
“看來美國的釣魚行業并不發達。”
迪克如今已精通和拉文德的相處之道,在質疑“什么釣魚線能釣50公斤”或者“這本來也不是個人釣魚者能做到的事吧”之前,先跟順著她的思維去考量,否則就會跟數學課上漏聽一句話一樣,徹底跟不上腳步。
“要不要我幫你找點芳綸纖維或者超高分子量聚乙烯纖維做實驗?”
“不了、我還是乖乖用警報器和攝像頭吧。唉,設計機關真是件費腦子的事,可又不得不防著那些危險分子。”
說到這兒,拉文德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高興地拍了下手:“對了,格雷森先生,我有件東西給你!”
她從放在墓碑上的背包里拿出一個文件袋,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紙片抽出并放到迪克手上。
【遺囑聲明
本人,拉文德·托伊,立此遺囑,作為我真實意愿的證明。若我不幸身故,特此聲明如下:
我決定將我名下的私人墓地(地址為哥譚市工業區1xxB號)無償贈與理查德·約翰·格雷森。此決定基于我對格雷森先生在保護我生命安全過程中所表現出的無私奉獻和英勇精神的深深感激。他在我的生命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其付出的努力值得最真誠的回報和感謝。
理查德·約翰·格雷森在接管墓地后,有權全權處理墓地的維護和保養事宜,包括但不限于草坪的修剪、花壇的打理、墓碑的清潔、紀念堂的修繕和其他設施的維護。
同時理查德·約翰·格雷森可以根據自己的判斷和意愿,決定墓地的使用和管理方式。無論是繼續作為私人墓地,或另作他用,皆可自行決定。我信任他的判斷,并相信他會妥善管理此處。
此遺囑由我親自簽署,并由以下見證人見證。
立遺囑人:拉文德·托伊
日期:20xx年01月25日
見證人一:比利·弗林
日期:20xx年01月25日
見證人二:凱瑟琳·瑞貝卡·凱恩
日期:20xx年01月25日
此遺囑聲明的內容是真實和有效的,任何修改必須經過立遺囑人的同意并再次簽署。】
“在那次被毒藤女她們綁架的時候我就在想這件事了,‘真可惜我沒有改遺囑,浪費了在哥譚難得找到的安全場所,我得把這份資產留給某個值得擁有它的好人’,而我第一個想到的繼承人就是你。”
拉文德用著說今天晚餐菜單的口氣,描述自己如何安排身后事。
“格雷森先生,你怎么笑得這么奇怪?哦,是在擔心遺產稅太高了嗎?放心吧,我已經找律師辦妥了,絕不會——”
面部肌肉失調的迪克把手放在下頷處,竭力讓自己的表情恢復正常:“我很高興能在你心里占據這么重要的位置,也不是在擔心你的厚禮會帶來附加的……”他不知該怎么描述這復雜的心情,最后只好嘆氣,“算了,其實事情正如您說的那樣。”
他怎么能說出口呢?
說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真成了被市長包/養的地下情人小白臉了。
第30章 神父
冬末的黃昏, 當游客走進哥譚圣殿天/主教堂附近的咖啡館內,能感受到一種寧靜而溫馨的氛圍。
教堂的尖頂在微弱的黃昏光線中若隱若現,鐘聲悠揚地回蕩在寒冷的空氣中。
咖啡館坐落在教堂對面, 窗戶透出柔和的暖黃色燈光,與外面的寒意形成鮮明對比。
在咖啡館的角落里,可以看到幾位顧客安靜地坐在胡桃木桌椅上,享用著熱騰騰的咖啡和新鮮出爐的餐點。桌上的小燭臺閃爍著微弱的火光,為每一位客人增添了一絲溫暖。
這里的客人主要是旅者, 因為這里和去哥譚中央公園的方向一致, 大多數人都會選這里作為歇腳的中點站,快速吃完簡餐后趕往旅程的下一站, 完全沒有觀察周圍的余裕。
這也能解釋, 為何在場沒有一人認出角落里的那位被印在旅游宣傳冊上的公眾人物——哥譚市長拉文德·托伊, 以及哥譚圣殿天/主教堂的莫里斯神父。
當然,還有跟在市長身邊的保鏢迪克·格雷森。
剛剛參加完某名門望族婚禮的幾人碰巧在此遇見,也就順便一起坐下來共進晚餐。
他們的身上還帶著教堂的肅穆氣息, 只不過談話的內容就沒這么神圣了。
“真是值得紀念的一場儀式, 兩個靈魂走到一起, 結為夫妻。”穿著舊毛衣便服的莫里斯神父欣慰地微笑,“我們教堂舉辦婚禮好像是上個世紀的事。自步入新年以來就一直是葬禮、葬禮、葬禮,我都快忘記結婚祝詞怎么說了。”
迪克會想起他在儀式上的祝詞:“所以您說的‘塵歸塵, 土歸土, 提醒我們生命的短暫’, 其實并不是……”
“嗯, 不小心說錯了而已。”莫里斯神父云淡風輕地用餐巾擦擦嘴角。
“真是厲害的救場能力, 周五夜現場應該請您去做嘉賓。”
拉文德也點點頭道:“也幸好您反應及時,不然本周的哥譚笑話‘里CBG(Cathedral Basilica of Gotham, 哥譚圣殿天/主教堂)的排名又要上升了。”
“笑話排行?”
“托伊小姐,你不能就這么把我們內部的”
“有什么關系,都是實話。”
“正因為是實話!”
莫里斯神父說完意識到自己的音量有些過高,趕忙抬起頭,確認四周無人在意后壓低聲音繼續道:“要是讓所有人都知道了,我們還怎么能招到新人呢。”
“神父,我們哥譚的名聲就算沒有這些笑話,也已經足夠難聽了。”
“可是這其中有百分之八十的是我貢獻的,傳出去名聲多不好。往來傳舌的,泄漏密事;心中誠實的,遮隱事情。讓秘密永遠成為秘密吧。”
“能請您不要出于這種理由才恪守基//督徒的誠實謹慎原則,好嗎?Father of Castaway By God(被神拋棄之地的神父)。”
“不是所有地方都像你們一樣不缺錢的,Mayor of God See Hell(神所見地獄的市長)。”
哥譚市政廳,Gotham City Hall,GCH,God See Hell。
迪克反應過來后立刻掐住自己的胳膊,好把笑聲壓制在喉嚨最深處:“我想請問,現在排名第一的笑話是?”
“哥譚每日新聞,GDN,God Dial Nine-one-one(上帝見了都要報警)。”
“真是非常的黑色幽默。那么,GCPD代表的是什么笑話?”警員迪克·格雷森努力把上揚的嘴角壓下去,問出了有點大逆不道的問題。
“God Call Police Dad(上帝也得管警//察叫爸爸)。”
“竟、竟然還是連起來的”
迪克將臉埋在手里,肩膀微微顫動。
“年輕人,既然你也是知情者了,如果有什么靈感的話,歡迎告訴我。”莫里斯神父用一種慈愛的語氣說道,完全沒有拿偉大的主開玩笑的罪惡感,“我們最近都沒有什么好點子了。”
“恐怕不太行,格雷森先生來自布魯德海文。”
“真可惜,B開頭的詞很少能帶來笑點。幸好我們生活在‘G‘otham。”
God的G。
“不。”頭腦靈活的優秀(前)羅賓迪克·格雷森最擅長舉一反三,“布魯德海文警局,BCPD,BruceWayne cant pay damages.(布魯斯·韋恩都付不起罰款,亦可指布魯斯韋恩都償還不了BCPD所造成的破壞)。”
“絕妙的雙關。”莫里斯神父鼓掌道。
拉文德舉起裝著蘇打水的玻璃杯:“干杯,為了格雷森先生的天才!”
*
正餐完畢后,三人又點了甜品,邊吃邊談。
“這里的堅果布朗尼真是一絕。”莫里斯神父感嘆,“要是能來杯白蘭地,這滋味就更妙了。”
“彌撒時的基/督圣血都沒法滿足您嗎?我記得那還是相當高級的修道院葡萄酒呢。”
“是啊,要去黑門監獄給犯人們布道的話,那點酒精可不夠壯膽。”
莫里斯神父所任職的哥譚圣殿天/主教堂這幾年信徒數量不斷下滑,雖然出家人不應沾染這種俗世之物,可畢竟還是肉體凡胎,總要吃飯睡覺,總是有花錢的地方。
于是,教堂和市政廳達成了心照不宣的交易——教堂接過教化亡命之徒這個燙手山芋,市政廳則以旅游公共項目撥款的形式給予教堂資金援助。
只不過這幾年黑門監獄的犯人愈發窮兇極惡,每周一次的布道讓神父們的苦悶與受難的約伯無異。
他們每次在進入和離開黑門監獄的大門時,都要被仔仔細細檢查上一遍:圣經里有沒有被偷偷放奇怪的東西,皮膚或者頭發里有沒有針孔、是不是被注射了什么奇怪的東西,就連黑色法衣都得準備換洗套,防止上面安裝了追蹤器或者生/化武器什么的。
嚴格的程度讓神父們偶爾覺得他們才是犯人。
手續和事前事后工作已經足夠麻煩,他們還得提防隨時可能暴起越獄的囚犯,防止自己被劫持為人質。
如果不是教義不允許,有幾位神父甚至想偷偷去報名練習自由搏擊和防身術。
“究竟是信仰的缺失讓罪惡更加肆意橫行,還是罪惡的蔓延導致人們日漸失去對神的信心,多么復雜的困境。”
莫里斯神父沉痛地在胸前畫了個十字,這讓拉文德終于受不了了:“神父,能請您講得更直白一些嗎?您想要我做什么,直接說就好。”
“哦,只是一個小小的請求。托伊小姐,若是有一天您需要在教堂舉行某種大型儀式,可以選擇我們教堂作為場地嗎?教區的長老對我們的影響力很不滿意,因為我們快輸給隔壁的哥譚圣公會教堂了。”
“你是說葬禮嗎?”
“哦不,不不不,當然不是說這個!我的意思是,婚禮。”莫里斯神父一臉“罪過罪過”的表情,“如果能在您的任期內就更好了,我們很需要一些公眾人物來為我們宣傳。像是圣公會教堂,因為布魯斯·韋恩偶爾會陪著他暫時性的伴侶去那里做禮拜,可謂是名利雙收呢。”
迪克·格雷森差點把嘴里的果汁噴出來。
“真遺憾,我的影響力可不如布魯斯·韋恩那樣強,而且我在事業有起色之前沒有結婚的打算。”拉文德矜持地搖搖頭,“何況我的擇偶標準是很高的。必須是一個能全心全意輔佐我,家世和個人能力都能給予我幫助,并且不會威脅到我仕途的男人。可惜我目前見到的人都只符合其中兩條。”
“最重要的是。”她頓了頓,“婚姻關系是很容易招來殺身之禍的。財產分割,因為丈夫變成罪犯而受牽連,或者莫名其妙被人工冷凍后等待復蘇……在哥譚,結婚可不是明智之選,對吧格雷森先生?”
拉文德轉頭看向夜翼,試圖從同為單身人士的朋友那里得到支持,但對方似乎正在思考著別的東西,一副完全沒在聽的出神樣子。
迪克·格雷森,在知道暗戀對象的擇偶標準后,大腦正處于宕機狀態。
他腦子在想什么,其實也不難猜:要是自己努力一下,搞不好拉文德說的三條都能對得上?!
全心全意輔佐,這個他在行。曾經擔任蝙蝠俠助手羅賓的他,對這種事很有經驗。
家世和個人能力都能給予幫助,這個也沒問題。他有一筆資產豐厚的信托基金,雖然在市政事務方面可能幫不上什么忙,但至少可以作為夜間義警,從暗處給拉文德給予幫助。
不會威脅到仕途,這個就更不用說了。他可是拉文德最信任的人,他不會對拉文德造成威脅,也不會讓別人帶來危險的。
這個條件簡直是量身訂造的啊!
迪克的心里涌上一股難以言喻的幸福和自豪感。
莫里斯神父看著眼前的兩人,忽然開口:“得著賢夫的,是得著好處,也是蒙了耶/和/華的恩惠。”
在拉文德疑惑之時,他又接著說道:“賢夫的價值,勝過珍珠;他妻子心里倚靠他,并不缺少利益。他一生使妻子得福,也使她壽命長久。”
“雖然我對圣經一竅不通,但我覺得這句話原本不是這個樣子……”
莫里斯神父無視了她的疑問:“如果你們需要懺悔、坦白內心秘密的話,歡迎來我們教堂尋求建議。”想了想,他又補充道,“你們兩位都是。”
還不等如夢初醒的迪克開口,拉文德就搶先答道:“不需要,謝謝您的好意,神父。”
“雖然我是個常常破戒的修道者,但我還是有幫信徒保守秘密的底線原則的。”
“不,我不是在擔心您會泄密…”拉文德努力組織語言,“我是怕您會像黑//幫心理醫生,以及您的隱形眼鏡那樣……”
“心理醫生和眼鏡?”
拉文德盡可能含蓄:“都會變成日拋的。”
知道市長小秘密的話,可是很容易被□□盯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