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當第一聲不屬于自己這邊的槍聲響起時, 古谷優還以為是琴酒遭遇了松田陣平他們。
但隨后詭異的寂靜卻告訴他,事情并不是這樣。
畢竟,如果真的是古谷優想象中的良方人馬相遇, 那么現場按理來說應該很“熱鬧”才對。
古谷優順著槍聲的地方跑去,但還沒到地方,地上便出現了一具新鮮的尸體。
那尸體就躺在血泊之中, 從打扮來看分明是個平民。
僅僅是掃過一眼, 古谷優便為自己推理出的情報而皺起了眉頭。
用刀而不是槍,證明兇手并不想公開暴露自己的行蹤,而死者臨死前的表情證明, 兇手是他很信任的存在,以至于他根本沒想到對方會下手。
就在古谷優陷入沉思的時候, 又有槍聲響起, 古谷優隨之調整了前進的方向, 很快便在路上遇見了另一具狀況與之前幾乎一模一樣的平民尸體, 心下也有了判斷。
商場再大,在目標明確的情況下也就是那么幾分鐘的路程,很快,古谷優便找到了疑似最后一聲槍響的位置,地上有一灘血泊, 卻找不到尸體, 放眼望去也沒有其它人留在現場。
身后有腳步聲傳來,步伐并不急促, 古谷優扭頭一看,降谷零和萩原研二正滿臉嚴肅地看著他。
降谷零篤定道:“警方中有你們的臥底。”
古谷優沉默了兩秒,他又不是負責這邊的,所以真不知道具體是誰:“也許?”
但大概是因為之前的形象太過神棍, 降谷零完全不相信古谷優對此完全不知情。
他冷笑了下:“我會讓你開口的。”
想要他開口肯定要活捉,古谷優對此持反對態度。
就當他思考著怎么才能再刺激一下降谷零的時候,又有以為意料之外的人加入了這場混亂。
一個穿著便服,但大咧咧地拿著槍,看上去大概四十出頭,體脂偏高的中年男性在看到現場的時候愣了一下,喃喃自語道:“我比赤井秀一來的還早?”
還沒等其他人對此做出任何反應,亞歷山大忍不住重復道:“我比赤井秀一還早!”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結合這亞歷山大的措辭,大家都猜中了對方的大概身份。
降谷零忍不住說道:“FBI在這里并沒有執法權,請不要多管閑事。”
令在場的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亞歷山大聽后,竟然毫不猶豫地將槍口對準了降谷零。
“什——!?”
現在三方勢力正巧呈三角形分布,絕對不至于認錯目標,這下搞的古谷優有些發懵。
萩原研二滿臉驚訝的質問道:“你這是要干什么!?”
亞歷山大有理有據地分析道:“確實,如果里卡爾落入你們手中的話,那我們就沒有再插手的理由。”
“那這一段時間的布局便全部白費了。”
說到這里,他看向古谷優:“如果你真的像資料里那么聰明的話,應該知道現在站在我這邊才對你更有利,對吧?”
古谷優思考了兩秒,發現好像真是,于是便從懷中掏出手。槍,對準了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被對準時并沒有懼怕,只是深深地看了古谷優一眼。
現場的環境昏暗,只有朦朧的月色從破碎的玻璃及其它殘垣斷壁中滲出,為所有人鍍上一層虛幻的白光,連帶著男人的表情也顯得像不真實一樣。
還沒等古谷優看出其中的深意,萩原研二隨后便扭頭問亞歷山大:“你為了搶功,打算和他合作?那等把我們都干掉之后呢,你自信和他單挑會贏嗎?”
亞歷山大露出一個自信的微笑,現場的人幾乎可以看見他腦內正自編自演自導播放著的個人英雄主義電影。
現場呈現出了一種奇怪的局勢,亞歷山大瞄準降谷零,降谷零瞄準古谷優,古谷優瞄準著萩原研二。
古谷優在看見亞歷山大的反應后有些繃不住,為了不在這種關鍵時刻笑出聲,他試著將注意力移動到自己這邊,之后就和萩原研二對上了視線。
在這一瞬間,沒有人知道萩原研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下一秒,他同樣緩慢,但堅定地舉起了槍。
并將目標對準了亞歷山大。
“!”
“?”
“……”
在場的幾人對此反應各異,并且都被隱匿著的年輕boss看在眼里。
年輕的boss現在正處在二樓的某個看上去就搖搖欲墜的欄桿后,拿著個組織研發的夜視儀,身后跟著一群如臨大敵的黑衣人。
此時,他的目光重點盯在萩原研二身上,突然問身邊的人:“你怎么想?”
琴酒此時正沉著臉,他是清理叛徒的途中突然遇見新上任的年輕boss,并被硬生生打斷之前的進程的。
但此時無論多么不爽,他還是回答了年輕boss的問題。
“那個條子看似手中有了籌碼,讓牽制形成閉環,但實際上完全是將自己的性命完全交可了出去,畢竟里卡爾根本不可能因一個fbi受到約束。”
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所以他要么蠢的要死,要么就是干脆……相信里卡爾不會真的對他開槍。”
年輕的boss點了點頭,之后朝著琴酒招了招手:“那我們就來探一探事情的真相。”
琴酒對于年輕boss的說辭有些狐疑,但一旁的其它成員好像是聽懂了其中的暗語,其中一個不知道從哪掏出來一把狙擊槍,遞給了琴酒。
琴酒感受著手上的重量,突然笑了。
*
正在對峙中的降谷零突然看見古谷優的表情變化了一瞬,即使是在如今的環境下也清晰可辨。
于是他順著對方的目光望去,只見一個令人呼吸一滯的紅點正迅速地順著萩原研二的身體向上爬去。
【琴酒!】
降谷零和古谷優的腦海中同時浮現出組織中top killer的名字。
而與以為琴酒是來支持里卡爾的降谷零不同,清楚自己已經和對方鬧掰了的古谷優心底十分的疑惑。
為什么會選擇萩原研二?明明有兩個叛徒在場!
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古谷優隱約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但來不及細想,那鮮艷的紅點就已經移動到了萩原研二的額頭處,像高懸于眾人頭頂的摩達克里斯之劍,不知何時就會掉落。
“萩原!快蹲下!”
降谷零大聲地提醒道,一股莫名的直覺讓古谷優覺得這樣根本就來不及,電光火石之間,他下意識地做出了一個決定。
火光在槍口處閃過,子彈正中萩原研二的胸口,炸開一道血花,沖擊的力道讓萩原研二向后仰去,正好,另一道子彈幾乎是同步飛來,險之又險地擦過了他的額角。
萩原研二的表情是困惑的,至少古谷優覺得應該是這樣,他自己此時正努力板著臉,試圖將自己投入此時此刻最合時宜的冷酷無情的殺手心態,但這個計劃可能只維持了一秒鐘都不到,古谷優臉上的表情便陡然僵住。
在原本萩原研二站位后幾米遠的地方,在古谷優視線的死角處,松田陣平已經不知在哪站了多久。
這一刻仿佛被無限地拉長,現場的一切都在這個仿佛已經成為永恒的時瞬間被放到最大。
降谷零憤怒的怒吼,亞歷山大喜不自勝的笑容,以及松田陣平看不清表情的臉。
“看來應該是一廂情愿而已。”
高處的年輕boss如此說道,隨后按下了手上的某個按鈕。
爆炸聲從建筑物的某處響起,這在降谷零的眼中,便是琴酒和里卡爾配合默契的證據,他咬咬牙,不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子彈瞬間擊中古谷優的胸口,防彈衣并不能連動能一起徹底擋住,感受著胸口劇烈的疼痛,古谷優苦中作樂地想著,至少降谷零沒有瞄準他的腦袋,又慢了半拍咬碎口中的血包,一口鮮血就這么吐在了地上。
“嘖。”
年輕的boss陰沉著臉,像是十分不滿自己眼前正在發生的一切,但低頭在面對引爆器的時候的認真卻沒有被負面情緒感染分毫,下手又準又狠,顯然十分清楚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又是幾聲爆炸聲傳來,眼看著幾人頭頂的天花板也搖搖欲墜,古谷優沉默地望著天花板,內心想著其他幾個人如果能直接被嚇走留他自己一個人待著就好了。
亞歷山大見古谷優這幅半死不活的狀態有些著急,立刻也扣下了扳機,但是他的槍法并配不上他的野心,降谷零三下五除二就收繳了對方的武器,將人徹底制服。
松田陣平則趁著這個時候快步走到了萩原研二的位置,想要檢查對方身上的傷勢,古谷優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們,因此也錯過了逐漸反應過來的萩原研二與松田陣平間的眼神交流。
從警這么久,萩原研二也不是完全沒挨過槍擊,因此他很快便意識到古谷優其實是在救他。
而在救他之前古谷優便已經掏出了那把假槍,在意識到這點之后,青年的動機和目的便也很容易推理出來了。
松田陣平想明白一切之后緩緩起身,走到古谷優的身邊。
這人現在正躺在地上,嘴角溢著血,眼神空茫,看上去很是嚇人,但呼吸卻還平緩。
幾年前的那段短暫的相處時間中,松田陣平經常能在飯后看見古谷優這種表情躺在沙發上,一開始他還嚇了一跳,后來意識到青年只是因為不想洗碗所以在裝死而已才放松下來。
松田陣平有些想笑,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想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笑不出來,在撩開青年被血液粘在脖頸處的頭發,并因此不著痕跡地感受到對方依舊強健有力的脈搏后,才緩緩開口:“你是想留在這里嗎?”
古谷優眨了眨眼睛,回過神來,沉默了很久,之后遲疑地點了點頭。
“……好。”
松田陣平起身的時候,正好遇上忙完亞歷山大,趕過來的降谷零,和松田陣平不同,他知道自己那槍是對準的心臟,因此對古谷優奄奄一息的作態并沒有太多懷疑。
“走吧。”
松田陣平說道:“這地方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塌,我們這邊傷員太多了,沒有人手處理其他事情了。”
這個理由非常的合理,降谷零雖然有點猶豫,但也很快被說服了。
“嗯,你說得對,我們走吧。”
做戲做全套,松田陣平努力支撐起默認了自己選擇的萩原研二,最后看了古谷優一眼,隨后扭回了頭。
但實際上,兩人其實是松田陣平傷的更重,萩原研二感受著自家幼馴染微微顫抖的身體,悄悄分擔了對方大部分都重量,并小聲問道:“你確認要這么結束嗎?”
松田陣平沒有說話。
現場很快就剩下古谷優一個,他又在地上賴了一陣,才緩緩起身跑走。
這一切都被年輕的boss收入眼底,他皺著眉,嘀咕道:“條子里就沒一個好東西。”
說著他扭頭,望向琴酒:“你說呢?”
琴酒沒搭理他,實際上,他現在一直在回憶古谷優離開時的步態,那怎么都不像身受重傷的模樣,有點像之前搭檔時對方耍小脾氣時的樣子。
年輕的boss沒收到回應有些生氣,隨后氣哼哼地來到了一旁白蘭地的尸首旁。
之前的一槍正中對方的腦袋,因此尸體的死狀十分的驚悚,但青年就像沒看見一樣,從對方的口袋中掏出了警方專用的手槍,在尸體的心臟位置比劃:“應該就是這里……”
隨后是一聲槍響,白蘭地的尸體上,和古谷優之前被降谷零擊中的同一位置出現了一個血窟窿。
年輕的boss甩了甩持槍的手,道:“好了,按照計劃,把它放到應該的位置,之后倒上點汽油或者隨便什么的,總之要讓人查不出尸體的真實身份……這個不用我教你們吧?”
“是。”
隨著一聲應答,組織成員們訓練有素地行動了起來。
已經離開了建筑的松田陣平聽到槍聲后猛地回頭,心底升起了一絲異樣的不安。
萩原研二在一邊欲言又止了半晌,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大約過了十數秒,松田陣平好像下定了什么決心,扭頭和萩原研二囑托道:“你在這等著,我先回……”
還沒等他說完,更加巨大、且連綿不絕的爆炸聲響起,那本就岌岌可危的大樓終于再也支撐不住地徹底坍塌。
塵沙這一刻仿佛是滔天的巨浪,席卷著向外圍涌動,在巨響過后的短暫耳鳴中,松田陣平感覺自己和世界間仿佛有一層無形的隔膜。
不知過了多久,松田陣平才感覺到萩原研二在掐著他的肩膀讓他回神,并嘴里不斷重復著一些類似“沒事的”或者“別想太多”之類的安慰。
松田陣平淡淡地應下。
而他的這種平靜,只持續到警方從商場中搜出了一具多出來的,怎么也查不到來源的無名尸體之前。
第62章
“姓名。”
“降谷零。”
“請你還原一下案發當時的情況。”
“當時大概是午夜12點左右, 我和萩原警員在商場內遭遇了里卡爾并起了些沖突……”
降谷零冷靜地回憶著當時的場景,并客觀地將其一一敘述。
“……有人瞄準了萩原警員,里卡爾先一步開了槍, 隨后我也開槍擊中了他。”
坐在降谷零對面的警官將一切都記錄了下來,但卻并沒有立刻完全相信對方口述中的全部內容。
他質問道:“但實際上,根據我們后續得知的情報, 萩原警員根本就沒有真正受傷, 那只是一發空彈。”
降谷零面色如常:“是的。”
“你事先知道這個事情嗎?”
“不知道。”
“你確認作為一個曾經長期臥底在里卡爾身邊的臥底,對此毫不知情嗎?”
“我確認。”
“哪怕一點線索或者異常都沒有?”
“是的。”
“嗯……”警官沉吟片刻,又寫下了些什么。
一時間, 空間中只有筆尖摩擦紙張時的聲音,降谷零垂著眸, 視線落在對面人的筆尖上, 眼神卻沒有真正的焦點, 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至寫到了某個節點, 對面的人筆尖一頓,突然問道:“之前你提到過,你覺得那個狙擊手是琴酒。”
降谷零回過神來,眨了眨眼睛:“雖然只是推測,但是的, 我覺得那個狙擊手就是琴酒。”
“那么根據現在的情報, 就是里卡爾在琴酒手下保下了萩原警員。”
“……是的。”
降谷零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一些干澀。
“你對里卡爾做出這樣選擇的原因有什么頭緒嗎?”
“……”
警官因為這個停頓停下了記錄的進程,他抬頭, 蒼老的面容下,藏著一雙銳利的眼睛。
“看來是有。”
這本來只是一個例行詢問。
警方老早就知道古谷優與松田陣平的過往,并且后續也發生了很多可以證明松田陣平對古谷優來說很特殊的事情。
警官原本以為這試試一場因愛屋及烏而手下留情,結果意外翻車的尋常事件, 但現在看來,難道還有隱情?
“我覺得……”
降谷零回憶起了諸伏景光后來和自己說的事情,包括里卡爾——古谷優從小便一直處在那種環境之中,包括他其實從最初便沒有更多的選擇。
降谷零嘆息一般地說出了自己最終的推理:“我覺得他只是那個時候湊巧想當一次好人。”
老警官又看了他一眼:“……好吧。”
隨后,他從手上的檔案袋中,拿出了一堆照片,攤開在降谷零的面前,點了點其中一張近照,問道:“你能確認這槍傷是出自你手嗎?”
視線中是一具被徹底燒焦了的尸體,已經面目全非,體表完全碳化,讓人一眼望去就會感覺生理性的不適。
降谷零沉默了兩秒后,答道:“尸體損壞得過于嚴重,我無法肯定其是否屬于里卡爾。”
“不過我當時瞄準的是差不多的位置。”
“根據尸檢,槍口距離心臟稍微偏了一點,正巧符合你之前里卡爾并沒有立刻死亡的口供。”
警官再次確認道:“你口供中還說,頭部的槍傷并不屬于你,或者你的搭檔,對吧?”
“是的。”
“但你們離開的時候,聽見了一聲槍響。”
“……是的。”
“那這下真相應該很明顯了。”
警官一邊觀察著降谷零的表情,一邊在紙上寫寫畫畫:“里卡爾在被你重傷后遇到了組織的追擊,并最終被滅口。”
降谷零的眼角微不可查地抽動了一下,警官則在紙上點了點筆尖:“感謝你的配合,我已經知道了所有我想要的信息,你可以離開了。”
降谷零沉默著向警官行禮,隨后起身,這一路他都很安靜,也就導致關門時的金屬摩擦聲異常的刺耳。
有那么一小段時間,沒有任何人找降谷零詢問任何事情,再加上之前的報告都已經完成,這位從臥底開始便經常身兼數職、一天可能只能睡上三五個小時的“打工皇帝”破天荒地陷入了一種閑得發慌的階段。
這讓他連用工作逃避現實都做不到。
他在自己的座位上枯坐了半天,才終于鼓起勇氣,打算去找松田陣平談談。
拜這次任務嚴格來講其實還處于收尾階段所賜,原本因為分配不同,而好久沒能遇上的同窗幾人,眼下都在同一棟建筑中辦公。
一路上,雖然沒遇到人上前搭話,但降谷零敏銳的聽覺還是讓他捕捉到了些竊竊私語。
——那些對他在古谷優死亡中,所做貢獻的贊揚。
降谷零閉了閉眼睛,不敢想松田陣平這兩天都會聽到什么,現在的心情又會是怎么樣的。
而等他以為自己即將迎來這個未知的答案以及審判的時候,降谷零卻被告知,松田陣平最近都沒有過來上班。
“哦。”
聽到這個消息之后,降谷零干巴巴地應了一聲,不知道自己應該為這個緩刑松一口氣,還是為松田陣平的狀態可能比自己想象中還差而擔憂。
在稍微平復完自己的心情之后,他又抬頭,偷偷看了一眼萩原研二。
半長的頭發看上去很久沒有被好好打理,如今只是被胡亂地抓到腦后,無精打采的眼睛底下是明顯到完全無法忽視的嚴重黑眼圈。
從警校時期剛認識的時候到現在,降谷零從未見過萩原研二如此頹廢的時候。
降谷零原本要說的話被徹底憋在了喉嚨里,他踟躇了半天,才猶豫地問:“……你還好嗎?”
萩原研二抹了把臉:“我不好。”
“……也是。”
還不等降谷零想出一個可以打破目前僵局,或者讓眼下氣氛稍微好一點的回答,萩原研二便碎碎念般自言自語道:“你知道嗎,其實一開始我被他擊中的時候愣了很久。”
“你之前一定中過彈的吧?我也一樣,所以當時我感受到胸口疼痛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我的腎上腺素今天休假了嗎’?”
說到這里他笑了一下:“很奇怪吧?在那一瞬間,我感受到了比真正中彈還要更多的疼痛。我幾乎以為那是我的幻覺,或者是因為一些其它原因引起的痛楚。”
“后來我感受到了胸口的濡濕——那溫度比我印象中自己血液的溫度要低一些,我順勢摸了上去,終于確認那不是我的錯覺,并且發現自己身上并沒有任何應有傷口的事實。”
“我意識到了我手上不是自己的血,也順勢推理視線準備了假子彈的古谷優可能本想用和東西來干些什么。”
“所以后面他被擊中的時候,我真的以為他是有所準備的……”
要不然,他和松田陣平說什么都會將人救走的。
這是萩原研二在事件過后第一次徹底地剖析自己,降谷零這才反應過來,語氣中夾雜著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期許:“你是說古谷優當時很可能穿了防彈衣?”
萩原研二深吸一口氣:“我當時的推理是這樣的,但看看結果……光靠他一個人,在那么短的時間內,是不可能這么湊巧地就做出如此完美的偽裝的。”
降谷零沉思了兩秒,隨后固執地說道:“可能性極低,但并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他整個人都因為著微薄的可能性而突然“活”了起來,萩原研二見狀笑了笑:“這么想挺好的,希望小陣平也能這樣。”
降谷零整個人一頓,心情復雜地問道:“他的狀態很糟糕嗎?”
“不知道,之前也說了,我現在聯系不上他。”
萩原研二搖了搖頭,目光盯著雪白的墻壁,卻像是在看很遠的地方。
“希望他不要做什么傻事。”
第63章
現場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兩人一時誰都沒有說話。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等到那人從拐角處沖出來的時候, 剛好看見了正靠在墻邊的兩人。
那位年輕的警員一開始顯然嚇了一跳,但后來,在看清降谷零和萩原研二的臉后, 他的表情便立刻變成了驚喜。
“太好了, 正找你們呢。”
降谷零皺眉:“怎么了?”
年輕警員解釋道:“是關于之前被前輩們押送過來的叫亞歷山大的FBI的事情……”
“現在上面好像扯皮完了,亞歷山大之后會被做停職處理,FBI馬上就會來接人。”
降谷零聽到這里冷哼一聲。
對自己朋友很熟悉, 知道對方已經準備開麥了的萩原研二為了不讓眼下的氣氛太過火爆,率先問出了自己的問題:“只是停職而已?這也判的太輕了吧?”
年輕警員憤憤不平道:“前輩也這么覺得吧!我也是這么想的, 不過聽說好像是上面達成了什么交易, 所以最終事情只能不了了之了。”
因為知道降谷零對FBI的一貫態度, 所以年輕警員并沒有掩飾自己的不滿。
但讓他有些許意外的是, 在聽見他的說辭之后,降谷零并沒有如想象一般的同自己一起譴責FBI和高層同流合污的不當行為,而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問道:“FBI那邊之前負責談判的是誰?”
“誒?”
年輕警員沒有想到會被問這種問題,一時間有些心虛:“這個我不太清楚……”
萩原研二換了一種問法:“今天派誰來接的人?”
“這個我知道, 在來時的路上剛好看見。”
年輕警員陷入回憶:“我記得領頭的是一個還挺高的男人, 綠色的時眼睛,很有特色, 好像是個混血,還戴著一頂黑色的針織帽……”
說到這里,降谷零基本確認來人就是赤井秀一。
他和萩原研二對視了一眼,隨后從彼此的眼神中意識到, 對方在和自己思考同樣的東西。
*
另一邊,FBI終于“贖回”了亞歷山大。
雖然實際上闖了個大禍,但亞歷山大衣寄給你順風順水慣了,偶爾的失敗也更喜歡從外人身上找原因。
比如眼下,他就將鍋扣在了赤井秀一頭上。
“真慢啊,怎么花了這么久的時間?干我們這行的,做重要的就是效率,這你難道都不懂嗎?”
亞歷山大意有所指地陰陽怪氣道:“之前也是,如果不是你來的太晚了的話,事情完全不會走到這么一步。”
“這可都是你的錯啊。”
“你這人——”
旁邊的朱蒂有些聽不下去了,剛想爭辯,一旁的卡梅隆便攔住了她:“先冷靜一下,這里不是吵架的地方。”
朱蒂這下也注意到了周圍時不時投來的注視,嘖了一聲,冷靜了不少,但其實忍不住回懟了一句:“這話好像不應該對我說。”
亞歷山大一聽不樂意了:“你什么意思?!”
眼看著沖突又要激化,卡梅隆有些無措地望向一旁很久沒有說話了的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此時好像正在思考著什么,正站在窗邊沉默地望著窗外。
在聽見喧囂后,他慢吞吞地扭頭,但在他真正插手之前,降谷零他們便到達了現場。
萩原研二去穩住了吵鬧的兩人,溫和又不失強勢地將人往外面請。
趁著這個機會,降谷零找上了赤井秀一,也不繞彎子,直接問道:“之前那天,你一直沒有出現,是被什么事情絆住了?”
赤井秀一聞言看了他一眼,在意識到降谷零是有備而來之后,便對一旁的卡梅隆囑咐道:“你去朱蒂她們那邊看看,別再吵起來了,我一會機會過去。”
面對赤井秀一如此明顯的清場意圖,卡梅隆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
在卡梅隆離開之后,赤井秀一沒有讓降谷零再次催促,他像是終于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傾訴對象,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說道:“我遇見BOSS了。”
“什么——!?你遇見了BOSS?”
雖然身份有所轉換,但降谷零依舊第一時間理解了赤井秀一話語中指向的人,并立刻因此產生了一連串的疑問。
“等一下。”
降谷零試圖理清思路:“之后你就讓他這么走了?或者說你是怎么全身而退的?還有你是怎么確認對方是組織BOSS,不是隨便哪個冒名頂替的人?”
這也不怪降谷零多疑,實在是這事簡直太匪夷所思了。
這么多年來,在這么多勢力的努力下,依舊神秘得連個影子都沒人見到過的BOSS,就這么簡單地暴露了?
“我當時也懷疑了他的身份問題,但除非有另一個人可以壓制住琴酒,不然那應該確實是新上任的BOSS。”
降谷零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詞:“新上任的?”
赤井秀一解釋道:“因為他看上去尤為年輕,最多二十出頭,也可能剛剛成年。”
降谷零瞬間就聯想到了什么:“有沒有一種可能是組織一直研發的那個神秘的藥劑終于成功了?”
赤井秀一搖搖頭:“從他的言行舉止來看,他確實是一個真正年輕人。”
“也就是說組織最近經歷了一次權利更迭……”
無論是在哪里,權力的更迭都無疑會造成高層的大換血,在黑衣組織這種人人生性多疑的環境中便更是如此。
這本來應該是像降谷零他們這些臥底向上攀爬的好時機,可惜還沒等意識到機會的到臨,他們便因為古谷優這次的事件集體自曝掉了。
“而且除了意外地年輕之外,還有一點令我十分驚訝。”
等降谷零從思緒中脫身,赤井秀一才慢吞吞地說道:“新BOSS長得和里卡爾很像。”
“……這樣的話,組織之前對古谷優的優待便也說得通了。”
赤井秀一點了點頭:“我遇見新BOSS之后本想呼叫支援,但他先一步發現了我。”
“我當時已經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但那人攔下了包括琴酒在內的所有人,隨后問了我一個問題。”
說到這里,赤井秀一的聲音變得有些飄忽:“他說,接下來他會去處理里卡爾的后續事件。而我可以選擇試著去制止他們。”
這個選項幾乎是在送死,面對壓倒性的人數和火力優勢,又是正面沖突,就算赤井秀一的個人能力再強也不可能真的全身而退。
既然這樣,赤井秀一肯定是選擇了另一個選項,降谷零心中對此有所猜測,又隱隱不想面對。
“或者,”
赤井秀一道:“他會給我一個裝滿了上代BOSS親信信息的U盤,之后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他想借用FBI的勢力去清除異己,這樣他不用親自動手,組織里也不會人人自危。”
降谷零從赤井秀一講到一半開始表情便逐漸陰沉了起來,現在連聲音也沉的仿佛能擰出水來。
他問:“你撈人的時候,就是用這份資料做的交易?”
赤井秀一沉默不語地看他,降谷零忍不住上前揪住他的領子。
不遠處,一直偷偷觀察著這個小角落,一直害怕他們真的動起手來的警員們忍不住爆發出了小聲驚呼。
而在沖突的中心,面對降谷零的怒火,赤井秀一臉色未變,沉聲說道:“現在,我們都是共犯了。”
很快就有人上前拉架,降谷零頭也不回的離開,過了一陣,萩原研二追了上來。
降谷零向萩原研二描述了剛剛的事情,隨后問道:“你知道這個事情嗎?”
萩原研二搖了搖頭,面色凝重。
他有些不敢想象松田陣平知道這事的話會發生什么。
降谷零也又同樣的擔憂,兩人一起找到了之前負責和FBI談判的那位負責人,希望對方能在這件事情上暫時對松田陣平保密,結果卻被一臉為難地告知他們可能已經來晚了。
因為在他接受之前,赤井秀一是直接找上了松田陣平的。
第64章
另一邊, 在假死之后,古谷優本想先茍一陣,確認沒有追兵之后, 再找一個遠離米花町,最好是連個能炸的標志建筑物都沒有的地方度過余生。
結果在柯學偉力之下,古谷優卻連這么一個小小的愿望都不能實現。
一具無名尸體被按上了他的身份。
這看上去好像是補全了古谷優假死計劃中重要的一環, 但實際上卻留下了無限的隱患。
死的人到底是誰?哪邊的?又是誰殺的?
雖然新聞上沒有說的太細, 但既然能按在他身上,那難道連槍傷的位置都對上了嗎?世界上哪有這么巧的事情!
因此,在古谷優看來, 這個新聞只向他傳遞了一個消息——又有刁民要害他。
古谷優在用小金庫偷偷租用的安全屋中急得團團轉,還沒研究出個所以然, 就又得到了一個讓他懷疑自己到底看不看的懂日文的消息。
松田陣平失蹤了。
他的失蹤并沒有被公之于眾, 還是古谷優靠著老本行黑進公安的系統, 想看看假尸體是不是官方用來釣他的陰謀詭計時, 才發現這人已經有一陣沒有上班了。
為了得到更多的情報,古谷優冒險又在系統中搜索了一下,隨后意外地找到了一份名單。
雖然古谷優的記憶力一直很是感人,并且他遇見名單中那些人的時候,其中的一半不止不長這樣, 甚至連名字都不太相同。
但在其它細致入微的資料的輔助下, 他還是隱隱約約地將那些人與記憶中對上了一些。
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古谷優年輕時“欺負”過他的老登。
古谷優年輕——好吧, 嚴格來說可能應該算年幼的時候開始,便經常被派出去出任務。
因為小孩一個單獨出行實在可疑,可能會被熱心的路人們當做走失兒童送進警察局,所以古谷優經常會和一些年長些的男男女女, 偽裝成父子或者母子出行。
這本來是一個雙贏的做法,帶著孩子的父母一般不在警方的懷疑范圍之內,古谷優也能獲得相應的便利。
但問題在于,他的很多搭檔,并不覺得自己與古谷優是平等的。
組織里的大部分老登沒有尊老愛幼的優良品德,對他們來說,年幼的標簽是軟弱好欺。
彼時的古谷優經驗尚淺,在老登們的背刺下保全自己便已耗費了大半心力,所以沒能有仇當場就報復回去。而后來等他休息好了之后,新的任務和下一個陌生老登便又閃亮登場了。
所以是的,古谷優小時候討厭的老登還挺多的。
不過雖然說是討厭,但古谷優也沒精力追蹤那些老登的行蹤。
本以為以組織消耗自己人的速度,這么多年來人應該死的差不多了,沒想到現在還能看見這么多熟悉的面孔。
但除此之外,古谷優也沒太多想,只以為這份名單是兩位臥底千辛萬苦從組織中偷來的情報而已。
而且見到這份名單之后,古谷優對松田陣平的缺勤也有了一些新的猜測。
說不定就是普普通通的因為人手不夠,所以被調到什么隱秘部門干活去了。
畢竟這名單上的人不少,夠他們折騰一陣的,這是很合理的猜測。
這個柯學世界也算是半只腳提前步入正軌了,挺好的。
挺好的。
想到這里,古谷優便強迫自己不想了。
折騰了這么半天,雖然有了些計劃之外的收獲,但他最初關注的到底是誰想暗算他的事情卻沒有一絲進展。
但是現在以他的身份,黑進警方的系統已經很是冒險了,想再去FBI和組織后臺溜達一圈的話離挑釁也差不遠了。
古谷優思前想后,最終決定,總而言之還是按照原計劃先茍著吧。
想找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并不簡單,因為工藤新一以及未來的江戶川柯南不知道為什么一年到頭全是假期,不上學的時候就像個掃地機器人一樣在日本的境內到處亂竄。
古谷優在租房軟件上考察了半天,首先旅游景點不行,其次人員密集的地方也不行,深山老林更是萬萬不可。
他選定了一個說不上很偏,周圍有一些因為命案而降價出租,但又不多的公寓暫時住了下來。
住下來的第一天,古谷優又在公寓中一邊聽新聞一邊搜資料,天下太平,只有一起情殺與一起因煤氣泄漏而引發的小型爆炸事件。
住下來的第二天,古谷優注意到時間開始跳轉到前天日期的一星期之后,他沒有理會,繼續之前的工作。
隨后發現今天又是有一起情殺和一起因煤氣泄漏而引發的小型爆。炸。
常年被迫害經驗讓古谷優瞬間警覺了起來,他又觀察了一天,結果還是幾乎一模一樣的走勢。
這下子古谷優幾乎是可以確認又有大事件發生了,他無視了那些已經將兇手們捉拿歸案了的情殺,將視線聚焦到那些小型爆。炸上。
那些“意外”爆炸的案發地點分散在整個日本,每次都只有戶主一人死亡,連隔壁鄰居都不會受到波及,從時間間隔來看,如果如果這些事件背后真的有一個兇手,那么那個人不但目標精確、業務能力嫻熟,而且一定十分積極,馬不停蹄地在趕場子。
新聞上對那些死亡的戶主的情報并不多,但畢竟是爆。炸事件,在網上的討論度還是有些的,古谷優東拼西湊,終于找到了幾位倒霉戶主的照片。
折騰了這么久,時間已經來到了晚上,古谷優盯著屏幕上前兩天才看過的面孔,陷入了沉思。
這不是組織那群老登嗎?
古谷優隨即便猜測,這八成是警方已經開始按著名單開始找人了,而所謂的煤氣爆炸,只不過是為了不讓組織起疑心的偽裝而已。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是不是證明現在紅黑雙方都忙著人,沒能有空搭理自己?
想要確認這個猜測是否正確很簡單,只要去現場看看爆炸的真正原因就好了。
但這樣一來,他不僅很容易會撞上同樣去查詢自家員工怎么連個飯都做不好的組織成員,而且還容易遇上很可能一直躲在暗中看會不會有人過來調查的警方。
古谷優思考了兩秒,隨后決定,還是茍著吧。
于是他簡簡單單易了個容,只在自己原本五官的基礎上稍加改動,讓自己變成一個毫不起眼的普通大學生,隨后到租房最近的24小時便利店買了一大堆的速食和礦泉水之類的生活用品。
現在他身邊一個劇情人物都沒有,所以接下來的時間,他身邊的東西也會受到時間跳躍的影響,新鮮的蔬菜轉眼就會腐爛變質,房間中的灰塵也會一天更比七天厚……
便利店的工作人員在看見古谷優囤了一大堆速食的時候并沒有什么反應,因為最近煤氣爆炸事件增多的緣故,像古谷優這種打算近期不再自己做飯的并不是沒有。
古谷優拎著大袋小袋回去,做好了長期戰斗的準備。
但第二天,時間沒有跳轉。
打開電視,上面也沒有播報新的爆。炸事件。
就在古谷優陷入沉思的時候,他聽見走廊上傳來了走動的聲音,有腳步聲從樓梯的位置越來越近,咔噠咔噠,一路走到了古谷優門口的位置。
他警覺地湊到門前,順著貓眼去觀察外面的情況。
有人停在了原本古谷優調查根本無人居住的對面鄰居的房門之前,那人帶著兜帽和口罩,行為舉止很是警惕,在開鎖的時候,時不時就會抬頭看向樓梯口的方向。
也就是這個時候,古谷優認出了來人。
那是同在名單上的一位不那么老的老登。
門外的中登很快便開門進入了房間,而古谷優站在門口陷入了沉默。
按照現在的發現來看,他新房子的新鄰居這兩天應該就要炸了。
古谷優想了想,來到了自己臥室窗戶的位置。
那里正巧對著一個適合伏擊老登的小巷。
一個古谷優異常熟悉的人正站在那里,穿著一身漆黑的、仿佛隨時可以去參加葬禮的風衣,即使是晚上也依舊戴著墨鏡,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若有所覺地正要抬頭。
古谷優“嗖”地縮回腦袋,大腦一片空白。
第65章
(上章17日加了一個結尾, 很重要,沒看的看一下。PS:這行不要錢)
不要慌,問題不大。
如此想著, 古谷優哆哆嗦嗦地在地板上匍匐前進,來到了開關的位置,先把燈關了。
屋內一下子陷入了黑暗, 這樣樓下的人便不能簡單地窺見室內的情況。
隨后古谷優如法炮制, 在地上爬來爬去,依次將屋內的所有燈都關上了。
因為不知道松田陣平有沒有走,會不會真的在自己靠近窗戶的時候就那么湊巧地抬頭, 所以古谷優現在根本不敢靠近窗戶的位置。
想了想,古谷優衡量了一下與窗戶的位置, 并一點點地起身、試探, 最終根據光路可逆的遠離, 得到了一個即使直立行走, 也不會被窗外窺見自己身影的安全距離,并在地上用黃色膠帶記錄好。
隨后,古谷優走回自己的床,因為這個公寓很小,床正好就在窗邊, 所以他只能像沒有骨頭一樣貼著床體移動, 并在這種情況下艱難地拉上了窗簾。
做完這一切,古谷優躺在床上, 開始反思誰家好人這么拉窗簾。
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接下來的時間里,古谷優都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已經露餡了的事情,一直到陽光從窗簾的縫隙中透過,日頭高照的時候, 才因頭痛而默默閉上了眼睛。
*
松田陣平發現異常了嗎?
他發現了。
自從下定決心之后他便一直精神緊繃,自然不可能沒發現那高樓上明顯的小動作。
但他在乎嗎?
嗯……一般。
松田陣平現在是選擇單干了,但這么做的原因主要是他對日本司法的不信任。
這里不但有組織的臥底,而且就算警方抓到了名單上的成員,估計也就是普普通通地審訊之后,就扔到監獄里,靠著納稅人的錢安度余生。
這個結局甚至說不定比一直在組織中工作更好。
松田陣平不接受。
但除此之外,他依舊是他,所以松田陣平并不會因為可能有平民發現了自己的行蹤,便對無辜的人出手。
這是他的底線。
松田陣平深吸一口氣,隨后轉身,向著自己的臨時落腳點走去。
雖然不打算對平民做什么,但松田陣平同樣也沒打算被抓或者中止行動。
公平地講,他剛剛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沒干,所以那位敏銳的不知名公民就算覺得他在干壞事,但拿不出證據,八成也不會真的去報警。
但事情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松田陣平決定提前行動。
回到落腳點之后,他簡單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很少,基本沒有什么私人物品,除了筆記本電腦和一些自己寫的分析治療之外揣進口袋里就能完全帶走。
松田陣平先是將筆記本電腦塞進包里,隨后來到了擺在房間正中央的白板上,上面貼著下一個目標的照片、生平、最近的行動軌跡、和根據以上情報推斷出的最佳下手時間。
因為剛剛的意外,這幾天的工作都化為泡影。
松田陣平將其全部扯下,較大的紙張被撕得稀碎,方便稍后毀尸滅跡。
等撕到這次任務目標的照片時,松田陣平突然頓了一下,隨后仔細地端詳照片上,對方胳膊處裸露出來的一小截文身。
那文身的內容一眼望去好像并不算太過特殊,是一條沿著手腕蜿蜒向上的眼鏡王蛇。
這是世界上毒性最強的蛇類之一,值得注意的是,其它蛇類同樣也在它的食譜之上。
松田陣平突然想起來,遠在四年之前,一個平靜的午后,已經記不清是怎么開啟的話題,但古谷優曾經和他抱怨過自己某個曾經的“同事”。
他說那個同事是個喜歡內卷和內涵人的混蛋,甚至在搭檔的時候還對他下黑手,所以他在對方引以為豪的文身上小小惡作劇了一下。
古谷優當時沒有細說自己是做了什么惡作劇。
但這次任務目標文身蛇頭下方的位置正好有一道猙獰的傷疤,將其直接斬首。
松田陣平這幾天跟蹤任務目標的時候,便發現這人有時候右手會突然抽搐一下,那應該就是這舊傷的原因,可見其最初的狀況到底有多凄慘。
他不知道這次的任務目標是不是就是當時故事中的那個,但他很快就會查明這點。
在將臨時落腳點的東西都清理干凈之后,松田陣平又靜靜地觀察了一陣外面的情況。
沒有警車,沒有便衣,這是一個難得寧靜的夜晚。
看來一切都如他剛剛的推理一般。
他將電腦換了個地方藏好,之后便躲著監控進了公寓樓,一路來到任務目標的門前。
在真正開始行動前,他盯著對面——也就是那位不知名的平民的大門看了兩眼,隨后想了想,將耳朵貼在了門上。
門內一點動靜都沒有,松田陣平希望那人是睡著了,而不是緊張地試圖報警之類的。
他嘆了口氣,轉身,拿出了開鎖工具。
松田陣平開鎖的動作很利索,幾乎不比用鑰匙慢上多少。屋內的人聽見聲音后剛急匆匆地跑出來,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便被擊倒在地。
正面朝下,雙手被反鉗在身后的姿勢讓他無法掙脫,更別提松田陣平的膝蓋還死死地壓在脊椎上,任務目標見狀,干脆演了起來:“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唔!”
“噓,小聲一點。”
松田陣平捂住了對方的嘴:“你應該知道我是來干什么的。”
任務目標的目光閃爍了一下。
他在巔峰時期負傷,如今在組織中的地位不高不低,正好可以靠著舊時的人脈知道之前有幾個叛徒活著逃走,并帶走了組織中的大量資料的程度。
在那之后,組織中便陸陸續續有好幾個人死于明顯有問題的“意外事故”。
這兩條情報疊加在一起,任務目標便很快得出了結論。
眼前的人是個警察,之前的那些“意外”全是警方的掩飾。
現在外面應該就有一大堆條子不知道藏在哪里埋伏著。
“我們做個交易吧。”
任務目標很快做出了決斷:“我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但我要豁免權。”
“豁免權?”
松田陣平輕笑了下,道:“可以啊。”
任務目標愣了一下,他本以為自己需要為這個目標好好辯論一下,沒想到面前的人竟然答應得如此果斷。
他面露狐疑:“你能做決定?”
松田陣平意味深長地回答:“當然。”
“不過,你要先證明你的價值。”
松田陣平意有所指道:“你也知道你已經有很多同胞‘落網’了,你如果不能吐出點新東西,那就只能正常走程序了。”
說著,他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呃!”
任務目標吃痛地悶哼一聲,很快便做出了決定:“要新情報是吧!我有!我有個大的!”
感覺到自己背上的力道稍微松了一些,他趕緊補充道:“你既然一直跟著我,那應該也發現我是今天突然改變了落腳地點的吧。”
“這都是因為一個臨時任務。”
“目前還不知道任務的具體內容,但就保密程度來看,一定會是個大任務,參加的也肯定都是一些代號成員。”
任務目標奮力推銷道:“到時候你們找人易容成我潛入進去,很容易就能人贓并獲,將人一鍋端了。”
眼前的人三言兩語就將自己的搭檔賣掉了,再加上情報中的一些細節,好像確實和古谷優曾經的話對上了。
對本應能托付性命的同伴尚且這樣,對他的任務目標和其它平民便更不用說了。
這人死不足惜。
但真正動手之前,松田陣平還有些其它的事情想問。
“你手上的文身,那道疤痕是怎么回事?”
“這個?”
任務目標對這個問題有些疑惑,但很快便自認為推理出了其背后的道理。
估計是想在偽裝的時候盡善盡美,所以在收集情報吧。
這么想著,任務目標沒想太多,老老實實地解釋道:“這是四年前出任務的時候,一個混蛋小鬼給我留下的。”
說到這里,他的語氣有些氣憤:“早就聽說那個混膽小鬼不好對付,只有琴酒能和他好好相處,我想試一下他的深淺,便和他開了個小小的玩笑。”
那是一個普普通通暗殺任務,古谷優負責執行,他負責在外望風。
當古谷優成功完成目標之后,他“不小心”觸碰到了豪宅內的警報,一大堆保安紛紛沖出來圍剿古谷優。
他只是想看看古谷優古谷優的身手到底怎么樣,結果這人不聽他的解釋,也不顧身后一群正在追他的保安,掏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剛剛才了斷了任務目標喉嚨的匕首差點完全割斷了他的手筋。
他挑著對自己有利的部分描述了這個故事,并著重突出了古谷優的喪心病狂。
他想著,反正古谷優已經死無對證,剛好趁機將自己身上的鍋都甩出去,順道洗白一下。
但松田陣平不想聽了,他從口袋中掏出一塊手帕,湊到了任務目標的嘴邊。
熟悉的**的氣味讓任務目標一邊奮力掙扎,一邊不解地喊道:“你干什么!?我已經按照你說的坦白了!而且你作為警察沒有權利對我使用私刑!”
松田陣平聽后嗤笑一聲:“對,如果我還是個警察的話。”
“什么——!”
任務目標這時突然意識到,自己一開始理所當然般推斷出的一些情報,很可能根本就是錯誤的。
“你不是警察?還有既然這么長時間都沒有其他人過來……你根本就沒有后援,對不對!?”
一時間,任務目標為眼前之人的身份有些困惑,但電光火石之間,他想起了松田陣平之前那個奇怪的問題,還有突然動手以前情緒的轉折點。
他滿臉不可置信:“你不會是來為那個小鬼復仇的吧?你被他騙了,他根本就不值得你這么做!”
面對松田陣平的沉默,他據理力爭:“你看見我手上的疤了吧?他下手根本就是奔著廢掉我去的,干我們這行的,手廢掉了,人就也離死差不多了。為了這么心狠手辣的一個人,根本不值,你說是吧?”
“也許吧。”
松田陣平不置可否,語氣平靜,并在對方絕望的注視下,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直至其不再掙扎。
“但,這是我自己要考慮的事情。”
第66章
古谷優是被一陣爆。炸聲驚醒的。
他從床上彈射起步, 并因為入睡時太過靠近邊緣而差點直接滾下床去。
幸運的是,多年的職業生涯將一些本能刻進了他的DNA中,古谷優很快便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 平穩落地,并判斷出了爆炸的方位。
果然,就和他睡前的判斷一樣, 對門的鄰居炸了。
這事雖然來的比想象中的早, 但也算是意料之中的,古谷優迅速地收拾好了自己的私人物品——考慮到他前兩天才剛剛搬進來,本身屋內就沒什么生活痕跡, 這一步真的很簡單。
總之,等到其它鄰居終于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么并報警的時候, 古谷優(雖然并不是兇手)早就已經逃之夭夭了。
消防車和警車呼嘯著奔向案發地點, 萩原研二與諸伏景光從其中一輛警車上下來后第一時間幫助疏散群眾, 等現場清得差不多了, 才默契地對視一眼,來到了第一案發現場。
這幾次的現場和前幾次大體相同。
爆炸的范圍被控制得極為精準,除了銷毀現場的證據之外,只是震碎了玻璃,并將墻壁熏黑而已, 墻體本身并沒有受到破壞。
柯學世界中, 這只能算是個小事故,甚至不會對周圍的房價造成影響。
死者的身份很快被證明是組織BOSS給的清單上的一員。從死者的死因和尸體的狀態上來看, 兇手下手干脆利落,沒有拷打的痕跡。
這更像是一個職業殺手的作品,幾乎看不出任何的私人恩怨,但萩原研二知道, 事情的真相并不是這樣。
就在他憂心忡忡的時候,剛剛正在檢查現場的諸伏景光走了過來,手上還拿著一個U盤。
萩原研二看見那U盤之后簡直頭痛欲裂。
這些每次被故意落在案發現場的U盤,便是他們明明找不到任何直接證據,但依舊能鎖定兇手的原因。
畢竟,除了下落不明的松田陣平,還有哪個黑衣組織的敵對勢力會在完成自己的目標后還專門給警方留一份資料?
在收起了U盤之后,兩人又在現場轉悠了片刻,實在找不到什么新線索了,才打算打道回府,去看看這次U盤中又有什么東西。
但是在開門準備離開的時候,萩原研二的目光突然被一些奇怪的東西吸引了過去。
爆炸范圍雖然被控制得很好,但灰塵和濃煙是無論如何都不可避免的,走廊上一片狼藉,灰突突的地面上布滿了樓內居民慌亂逃命時留下的凌亂腳印。
這也就顯得對面房門前的區域干凈的有些異常。
諸伏景光也順著他的目光看見了這片景象,下意識自言自語道:“奇怪,這一戶是沒人在住嗎?”
但很快他便否認了這點,警方為了確保所有人員都安全疏散,從管理員那里要了住戶的名單,這一層明明是住滿了的。
“不會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比如這里的住戶是個老年人,不小心被驚醒的時候摔倒爬不起來了,或者住戶有心臟病之類的疾病,突然受驚犯病了之類的。
目前為止,松田陣平每次行動時都沒有出現過類似的情況,但萩原研二依舊時長提心吊膽,唯恐不知何時自家幼馴染的肩膀上,就會擔上一些本不應有的、無辜生命的重擔。
萩原研二先是拍了拍門,沒有得到回應之后,又派人去管理員那里要了這戶人家的鑰匙。
諸伏景光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兩人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等門打開的時候看到的景色還是讓兩人直接停頓在了門口。
幸運的是,屋里并沒有趴著一個病歪歪的老人。
而不幸的是,屋子里面的景象可比摔倒的老人詭異多了。
明黃色的膠帶在地面和墻壁上貼出了許多莫名的線條,屋內空空蕩蕩,除了少數的家具之外,幾乎沒有個人生活的痕跡。
諸伏景光確認了一下手上的資料。
這里的住戶是不久之前剛剛搬過來的,從這點看沒來得及添置家具這點好像還算正常。
但是綜合目前得到的其它情報的話,諸伏景光難免會多想一些——比如屋主是不是原本就沒想久住。
想到這里,他起身,去找萩原研二,“你這邊有什么線索?”
萩原研二此時正在研究地上和墻上的黃線。
因為樣本夠多,所以他很快就弄明白了黃線的含義,甚至通過黃線,大概確定了屋主人的身高。
“一米八左右?”
諸伏景光來到站在黃線位置,和萩原研二一樣微微屈膝,兩人就這么根據客廳與臥室中的黃線,以及光路可逆的原理,推斷出了屋主人留下的這些痕跡都是為了躲避對面巷子中某個人的視線的結論。
對面的巷子在監控死角,不過如果繼續往前推斷行進路程的話,也不是完全沒有掃到目標身影的可能,而屋主人的確情報也可以從租賃中心去搜,哪怕留的是假身份,屋中留下的購物袋中的小票,也能讓他們順藤摸瓜去找到便利店的監控。
但是在真的展開進一步的調查之前,現場的兩個人便都對屋主人和小巷中神秘人的身份有了一種強烈的預感。
兩人對視了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出了驚疑不定的情緒。
他們現在心底已經默認了那個小巷中的神秘人是松田陣平,那么,在這種情況下,誰會用這種又怕又期待的態度呢?
要知道,那些黃線的位置是需要多次調整試探出來的。
如果真的不想被抓住馬腳的話,直接逃到其它的樓層躲起來不就好了。
但……真的會是那個人嗎?
萩原研二抿了抿唇:“去一探究竟吧。”
諸伏景光沉默了良久才回話道:“嗯。”
為了心中的猜測,和一點自己的私心,兩人默契地暫時沒有將收獲上報,而是拿著小票找到了那家便利店。
便利店的小哥是個年輕的大學生,在看見兩人的證件之后沒有多想,十分積極地幫忙調了監控。
商店的設備十分老舊,小哥的手法也不嫻熟,整個過程因此被拉長了些許,但無論是諸伏景光還是萩原研二都沒有催促,只是沉著眼,緊握著拳。
“找到了。”
兩人倏然抬起視線。
便利店的監控并不清晰,那人也有意無意地避開了鏡頭。
但世界上總是有那么一種人。
他們是那么的重要,你日思夜想,夢中全是對方的影子。
這讓你能輕松地從最細微的肢體動作中認出對方的身份,卻也同時讓你懷疑自己眼下的一切是否又是一個虛幻的夢。
第67章
古谷優跑出去沒多久就后悔了。
因為他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其實是有破綻的。
但是現在再回去顯然也來不及了, 而且說實話,古谷優現在還有點小期待。
這種期待違背了古谷優幾年的計劃與堅持,讓一切回歸了一個更加糟糕的原點。
但古谷優心底又有個聲音在小聲念叨:你知道他的, 你想象中的一人在紅黑雙方的追捕下抱頭鼠竄的情景是不會發生的,他不會告發你的,他之前就沒有。
而現在, 明面上的里卡爾已經死亡, 留下的只是古谷優。
這是一個干凈的,可以讓他重新做自己的機會。
抱著這樣的想法,古谷優在逃跑之后, 又多多少少留下了一些線索——當然,為了避免其它偵探誤食, 他在線索中搞了一些小巧思, 只有在明確知道要追蹤的是古谷優的情況下, 才會發現那些線索。
——之后他等來了萩原研二和諸伏景光。
這一刻, 古谷優嘗到了失望、背叛和憤怒。
羞的。
有那么一瞬間,他扭頭就想跑。
找個地縫鉆進去,逃離地球,或者直接打爆這個世界都可以。
但最終他決定留下來,問問某個人為什么不來找他。
另一邊, 萩原研二和諸伏景光在發現古谷優還活著之后, 心情就一直很復雜。
在找人的過程中,他們難得地放任這種情緒發酵。
其中, 雖然彼此都沒有明說,但兩人都能從對方的行為中,窺探出一絲違背自己職業守則的喜悅與慶幸。
而這種某種程度上不符合警察身份的、只屬于兩人自己的情緒,在發現古谷優像是在故意為他們留下線索時持續膨脹, 并在最終見面的時候,看見對方的視線越過兩人的肩膀,試圖尋找那個不存在的身影時,猶如潑了一盆冷水般迅速冷卻了下來。
短暫的沉默后,諸伏景光與萩原研二對視了一眼,從彼此的眼中都看見了些許無奈與了然。
古谷優矜持地站在原地等著,待兩人走到面前兩三步的距離時,才滿不在乎地問道:“就你們兩個?”
就算是這個時候,古谷優也沒有將話說死,萩原研二聽懂了他的話外之音,但他故意裝作沒有:“如果你想說外面有沒有埋伏的話,沒有,我們沒有將你活著的事情上報。”
古谷優盯著他不說話,試圖讓萩原研二良心發現一下。
諸伏景光在一旁靜靜地觀察著兩人,毫無意外地,萩原研二很快敗下陣來。
“如果你想問的是小陣平為什么沒來……他實際上已經很久沒和我們聯系了。”
古谷優一愣,心底升起一絲不妙的預感,但還是掩耳盜鈴般試探性地問道:“他被調到和你們不一樣的部門了嗎?”
這回輪到萩原研二不說話了。
在沉默的對視中,古谷優逐漸理清了一切。
但他并不是那么想接受自己推斷出來的真相。
“所以,現在他是恐怖分子,我是良民,我們兩個的位置反轉了?”
這下真的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雖然按照邏輯來說,古谷優并不能算是一個良民,現在他和松田陣平應該算是兩個恐怖分子。
但邏輯上古谷優這人還是死的呢,所以在場的另外兩人都沒有糾結這些細節。
在短暫的沉默后,萩原研二突然說道:“現在事情也不是完全沒有回轉的余地。”
古谷優繼續盯著他,諸伏景光哦那個他的表情中大概猜到了些什么,第一時間想要制止,但最終只是什么都沒有說。
萩原研二深吸一口氣:“小陣平一直到目前都沒有留下自己是幾起爆炸案元兇的絕對性證據,所以明面上來看,他現在頂多就是無辜曠工而已。”
“當然,這只是目前的情況,如果一直放任不管的話,不僅僅是警方可能逐漸抓住小陣平的破綻,小陣平自己的心理壓力也會一直持續增長吧。”
“所以現在我主要有兩種思路。”
萩原研二豎起兩根手指:“第一,我們找個人去背小陣平的鍋,將一切都攬下來。”
“第二,我們策反一個領導層,讓他站出來,說小陣平的一切所作所為都是在做機密任務。”
古谷優聽后吐出了一串省略號。
這兩種方法一個比一個不靠譜,想要真正實現想要的效果,前者需要一個要么死無對證,要么忠誠到不顧自己安危的背鍋俠,后者需要一個賭上自己職業生涯以及后半輩子的冤種領導。
同時,無論是第一種還是第二種情況,都涉及大量的偽證工作,萬一中間哪里露出了馬腳,那么不但松田陣平要繼續完蛋,他們幾個做偽證的也跑不了。
但同時,更令古谷優絕望的是,他好像暫時也想不出來第三種更靠譜的辦法。
在短暫的沉默后,古谷優同意了萩原研二的計劃,兩邊簡單商量了一下具體的行動流程,隨后便打算先各自回去準備一下。
在古谷優離開之后,萩原研二望著他離開的方向看了許久,久到諸伏景光忍不住上前問道:“你確認要這么做嗎?”
萩原研二回過神來,像是不太好意思:“哦,剛剛忘記問你的意愿了,對不起,把你拖進這件事情里。”
“我說的不是這個。”
諸伏景光忍無可忍地打斷道:“松田陣平也是我的摯友,無論是要賭上職業生涯,還是自己的性命,我都會毫不猶豫地去嘗試將人拉回正道。”
他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組織著語言:“我想說的是,你確定要保持現狀,什么都不說嗎?”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隨后露出了一個有些無奈的笑容:“什么嘛,被看出來了啊。”
他靠在車上,難得點了根煙,這個過程中右手的袖子滑落,上面手術過后留下的傷疤十分顯眼。
這是四年前,他為了追回古谷優時留下的。
說實話這傷其實賴不到對方的身上,因為萩原研二知道,當時就算換成是一個陌生人,作為警察,他也會追上去的。
但古谷優不一樣。
他知道,如果當時被琴酒瞄準的是一個陌生人,古谷優是不會介入的。
他介入,是因為當時被瞄準的是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平復下自己的心情后,他帶著點好奇問道:“你是怎么看出來的,在今天重逢之前,連我自己都不確定自己的感情。”
諸伏景光面無表情道:“你別以為這樣就能轉移話題。”
“……好吧。”
萩原研二沉默了兩秒,香煙的火光忽明忽暗。
“不過……嗯,即使拋開我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沒時間處理私人感情這種事情不提。”
“就等到一切之后,我大概也不會說吧。”
萩原研二嘆息一般地說道:“畢竟一個是我的幼馴染,一個是我的救命恩人。”
“除了默默祝福,也沒有其它更好的選擇了吧。”
第68章
萩原研二是這么分配工作的:他去負責試探哪個領導人美心善膽大愛才值得信任;諸伏景光先待命, 等他這邊取得第一步成功再說;古谷優這邊回憶一下組織中有沒有合適的背鍋俠,如果沒有就也待命。
諸伏景光是這么分配工作的:他去找好領導,剩下兩人先待命, 隨機應變。
古谷優很想這么安排:你倆手離鍵盤,看我操作,會喊666就行, 不會喊也可以。
但可惜的是, 古谷優只能想想而已,因為他現在是個死的,而死人是沒有投票權的。
“說到底, 你為什么對這個計劃這么不滿意?”
面對萩原研二的問題,古谷優緩緩搖了搖頭, 語氣深沉:“你不懂。”
柯學世界中, 為了突出偵探, 警方很多時間都是一個工具人定位, 但這海量的工具人大多處于基層,而那些真的能達到他們想象中的效果,幫助直接虛構出一整個項目的領導,基本沒有省油的燈。
而這些不省油的燈,在柯學世界觀之下, 基本都十分正直。
這種正直當然也并非不知變通, 像是幾位臥底在組織中為了爬上去也干了不少違法亂紀的事情,這種他們是完全不會追究的。
而松田陣平最近雖然動靜大了點, 本質上其實并不比那些臥底們干過的事情更難以接受,所以這條路雖然看似難走,但其實成功的可能性并不算太低。
不過有古谷優摻和進來的話,就很可能是另一種情況了。
因為在柯學世界中, 壞人想回頭是岸是很難的。
在古谷優模糊的印象中,除了雖然按理來說人頭也不少,但畢竟是個研究人員的宮野志保之外,其它想上岸的,無論有怎樣的苦衷,最后都死的十分壯烈。
所以,是的,大壞蛋古谷優不喜歡這個計劃,是因為他很怕自己會受到制裁。
古谷優沒有將自己的擔憂明確地說出來,萩原研二看了他兩眼后便收回了視線。
等到了地方,萩原研二開門下車,將古谷優留在車上,并囑咐諸伏景光把人看好。
古谷優敢怒不敢言。
“我不是說你是犯人之類的,但你確實有多次……消失的記錄,你知道的吧?”
古谷優覺得萩原研二其實想說他多次詐死,但他并沒有證據。
不過萩原研二的指控確實讓他偃旗息鼓,古谷優瞬間老實了下來,并且主動提出,如果還不放心的話,他可以去后備箱待著。
萩原研二不知道古谷優為什么覺得去后備箱就算老實了,但總之最終拒絕了他。
在諸伏景光保證自己會好好看著古谷優之后,萩原研二終于一步三回頭地走進了警局。
他的目標是當年自己和松田陣平還在**處理班時的頂頭BOSS,一個年過半百的熱血小老頭。
當年古谷優曾經給了松田陣平一份組織洗錢產業鏈的資料,松田陣平在將資料交上去的時候,只是聲稱這是在自己和組織交鋒的過程中搶到的,其實經不起推敲,這個時候,就是這位小老頭站了出來,幫助處理了細節,并組織推進了工作。
后來,松田陣平提出想要專組,也是這位幫忙省略了相當多的文書工作,后來,這位小老頭也因為組織的那條洗錢鏈帶來的業績,升職加薪,現在也有了更大的能量。
小老頭在發現萩原研二找上門的時候,看上去并沒有多么驚訝,甚至從對方的眼神中,萩原研二覺得對方已經等自己很久了。
小老頭將人迎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在萩原研二想開口解釋自己的來意之前,他便做了個暫停的手勢自顧自地說道。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回去查查34號項目,里面有你想要的東西。”
這一連串發展順利得萩原研二腦子有些發懵,他下意識想道謝,但卻被小老頭打斷。
“對了,讓我配合的話,我還有兩個要求。”
萩原研二立刻正襟危坐:“您說。”
小老頭點點頭:“第一,我可以對松田陣平之前的所作所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現在差不多已經踩在我接受范圍的臨界值了,所以你們必須在他下次行動之前制止他。”
這個條件十分合理,之前萩原研二研究要怎么說服對方配合的時候,就想過拿這個條件作為籌碼。
但小老頭的第二個要求,卻大大超出了萩原研二的預料。
“第二……我希望松田陣平能調整好自己的心態和身份。”
萩原研二小心翼翼地試圖求證:“您的意思是……?”
“直白來說,我希望他能直視里卡爾只是一個死有余辜的犯罪者的事實……具體怎樣表現我不管,總之我需要他拿出這種態度。”
面對萩原研二有些難看的表情,小老頭搖搖頭,解釋道:“我也不想這么殘忍,但松田陣平現在的心態顯然是有問題的,他已經不再信任自己的職業,不信任自己身后的同事,這樣的他,同樣不值得被同事們托付信任。”
“我不在乎他弄死名單上那些人的手段是不是不太合法,那些人活該,但我手下的那群小伙子不是,你明白我想說的嗎?”
小老頭直視著萩原研二的眼睛:“一旦我發現松田陣平沒有達到我的標準,那我就會收回提供的幫助,你明白了嗎?”
萩原研二扯了扯嘴角,示意自己已經很清楚了。
在萩原研二離開之后,小老頭抿了口已經有些涼了的茶,突然說道:“我也許應該派個人偷偷跟著他們,看他們到底有沒有遵守約定。”
他對著自己辦公室自帶的休息室的大門自言自語般地說道:“你覺得呢?”
在短暫的沉默后,原本就虛掩著的大門打開,降谷零從中走了出來。
“我對此沒有什么想法。”
小老頭嗤笑一聲,陰陽怪氣道:“你一個公安的人跑這么遠來找我,這么明顯的事情還裝什么?”
如果是平常,降谷零大概會笑著和對方解釋不是這樣的,并圓滑地將事情圓過去。
但最近他沒有這個心情。
尤其是在松田陣平失蹤之后,他便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無法控制地將一切都歸咎在自己身上,并瘋狂地想要彌補自己的錯誤。
所以現在,在短暫權衡了一下利弊之后,他選擇順著對方說下去:“如果您堅持覺得他們需要有人看管的話,我可以幫忙,我最近恰好有一些假期。”
實際上,在場的兩人都知道,降谷零并不是簡簡單單的休假這么簡單。
因為某些顯而易見的原因,他現在正處于半停職狀態,等待著上面的心理評估。
小老頭是個愛才的人,他想要給面前這個原本前途無量的年輕人一個機會。
雖然說是機會,但更像是一個彼此都明了的陷阱。
小老頭知道松田陣平很固執,八成不會答應自己提出的兩個要求,也知道降谷零答應自己的唯一目的,就是為松田陣平打掩護。
一旦兩人踏出了那一步,那他便只能站在兩人的對立面。
但在這一幕真正來臨之前,他會付出自己所有的信任。
就像面臨斷橋的時候,他會選擇信任自己的坐騎,并將油門踩到最底。
——在他看來,逃避永遠不是真正的方案,面對并解決問題才是。
小老頭想,這種固執可能以一種非血緣的方式一脈相承,這也是他這么看好那兩人的原因。
*
另一邊,在萩原研二調出了所謂的34號項目,并報喜不報憂地聲稱一切進行順利之后,古谷優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冷戰。
萩原研二有些緊張:“怎么了?”
古谷優搓了搓手臂,若有所思:“不知道,感覺哪里不對。”
“比如,你們BOSS那么好說話嗎?只要在下次案發之前抓到人,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什么都沒發生?”
隱瞞了小老頭第二個條件的萩原研二:“……嗯,差不多就是這樣。”
不過好在,古谷優并沒有在這件事上糾結太久,他們還有其它正事要做。
34號項目就像萩原研二他們之前的假設那樣,是一項保密行動,目前里面的內容還很粗糙,但幸運的是,他們有修改的權限。
于是三人小組便一邊完善34號項目,一邊尋找松田陣平的蹤跡。
劃就這么平穩的推進著。
兩天后,古谷優終于在監控上發現了松田陣平的蹤跡。
但令人緊張的是,他同時發現了一個問題
——自己身后好像也遠遠墜著一條尾巴。
第69章
古谷優試圖搞明白是誰在跟著他們。
首先, 他弄明白的第一件事情——自己身后跟著的因該是一個小團隊。
那些明顯的、好像在叫囂著“我在跟蹤你”的蹤跡時有時無,并且因為漏洞太過真實,所以比起挑釁, 更像是菜鳥的真情流露。
但古谷優不覺得自己真的會被這種菜鳥跟蹤那么久,所以隊伍里八成還有一個老手,負責掌控大局, 讓一切不至于太過失控。
這種新老一帶一的組合在紅黑雙方都很流行, 但新手犯了這么多次錯誤之后還能活奔亂跳再接再厲再創輝煌多少有些不符合黑衣組織的風格,因此古谷優初步推斷他們應該是被紅方的不知道那個勢力跟蹤了。
在得出這個結論之后,他便帶著自己的發現找到了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一臉懵逼, 古谷優見后松了口氣。
看來這至少不是針對他的圍獵計劃。
意識到這點之后,雖然危機并沒有解除, 但古谷優已經不怎么緊張了, 他將自己找到的一切扔給了萩原研二和諸伏景光, 之后自己拿著化妝品開始在臉上涂涂抹抹。
在四年之前, 及更久遠的任務中,他并沒有留下任何有價值的影像資料。
而四年后,古谷優真正出面的情況更是手指頭就能數的出來,少數的幾次也保持了一如既往的神秘性。
所以總體來說,除非正面撞見認識的人, 否則古谷優并不覺得自己會被認出來。
但出于一貫的謹慎, 他還是簡簡單單地用修容改變了一下五官的形狀,并抓了兩把頭發。
這對熟悉他的人來說什么都不是, 但用來糊弄其它人已經足夠了。
另一邊,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已經對著古谷優之前找到的線索分析出了些東西。
就像因為古谷優熟悉松田陣平,所以他當初故意留下線索的時候,留下了一個彼此知悉的小暗號一樣。
降谷零做了幾乎同樣的事情。
諸伏景光第一個發現了自家幼馴染留下的訊息, 并拼湊出了絕大部分的事實。
降谷零不知道怎么卷入了這場事件中,被安排了監管諸伏景光他們的職責,卻因私心沒有選擇好好完成自己的本職工作,放任自己的“同伴”出錯,并順手夾帶私貨。
與此同時,為了確保“同伴”們不會在諸伏景光他們準備好之前便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降谷零還用不知道什么辦法貼心地拖延了“同伴”們的步伐,讓整個掉隊以一個幾乎失去監控意義的超遠距離待機。
降谷零將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都做到了最好,但諸伏景光心底還是有些不安。
從降谷零目前的態度來看,他不確定對方有沒有發現古谷優的存在。
還嚴峻的是,他也不太確定古谷優在發現降谷零正跟著的話會是個什么反應。
這無疑是一顆定時炸彈,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對視了一眼,隨后一起找到了古谷優。
彼時的古谷優已經完成了自己的簡單易容,他現在看上去比實際年齡更大一些,但眼底要比找上萩原研二他們時更加輕松。
諸伏景光不太清楚這是因為什么,但他由衷希望古谷優這種積極的情緒能持續得更久一點。
萩原研二深吸一口氣:“我們知道跟蹤的人是誰了。”
因為自覺沒有被背刺,所以心情已經好了不少的古谷優見對方這么為難,便十分善解人意地打斷對方的話:“沒事,不用告訴我。”
萩原研二一愣:“……你確定嗎?”
古谷優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對,反正是誰都一樣,對我們的計劃沒有影響。”
這是他的真心話,同時,萩原研二現在的異常也被他歸咎于害怕古谷優會誤認為身后跟蹤的人是沖他來的的擔憂。
所以,為了強調自己對萩原研二的信任,古谷優決定堅定地不追究跟蹤之人的真實身份。
諸伏景光思考了一下,拉住了還想說什么的萩原研二:“這樣也好。”
萩原研二有些擔憂:“但是……”
諸伏景光小聲地對他說:“既然是個沒發拆掉的定時炸彈,那當然是越晚爆炸越好,你覺得呢?”
這說的好像也有點道理……
萩原研二嘆了口氣,最終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
在接下來的行動中,他幾乎是有點神經質地觀察著周圍有沒有不該出現的人影。
諸伏景光見他如此緊張,提議道:“要不要多看看資料?多少能分散一些注意力。”
“謝謝。”萩原研二深吸一口氣,接過了資料。
他現在手上的是一份黑衣組織某個成員青口一郎的情報——由于松田陣平的反偵察能力過于優秀,所以萩原研二他們最終只能通過查找名單上黑衣組織成員們的位置,大海撈針,隔山打牛(?),看看其中到底哪位附近有松田陣平出沒。
這個過程花費了不少的時間,而等終于鎖定了目標之后,他們也只能繼續按照之前的方法,通過研究什么時候適合對目標下手,來反向推斷松田陣平可能在何時出現。
萩原研二仔細翻了翻手上的資料,隨后有些感嘆地說道:“目標最近的行動有些異常啊。”
“估計是感受到威脅了吧。短時間內莫名其妙死了那么多的同僚,是個人都會懷疑組織已經被針對了。”
說到這里,諸伏景光停頓了一下,看到目標最近甚至逃了組織派下來的任務,道:“甚至,他現在對組織本身也已經不再信任了。”
萩原研二沉吟片刻:“逃避任務……按照組織的標準,這已經算是叛逃了吧。”
“會有組織的人追過來嗎?”
“很可能會。”
萩原研二聽后忍不住齜牙,回頭看了眼古谷優的偽裝,上手把對方的頭發揉的更亂了。
古谷優感覺莫名其妙,但也懶得搭理對方,找了找鏡子,發現現在的形象和平時反差更大后便不管了。
時間已經逐漸來到了傍晚,學生陸續放學回家,上班族們則三兩成群地結伴向居酒屋走去,路上逐漸變得擁堵。
其中,一個滿臉胡茬,用衛衣兜帽遮住大部分面部特征,還套了個能掩蓋身形的長風衣的中年男人開著車從不遠處緩緩駛來,并最終停靠在某個五星級酒店門口。
這里不是米花町,而是一個相對不那么繁華的地區,這是這里唯一一家五星級酒店,周圍的建筑都比它要矮上不少。
“逃命的時候還這么享受?”
萩原研二有些狐疑地看向古谷優:“他之前也還這種性格嗎?”
古谷優看著資料上青口一郎的臉,覺得十分眼熟,但又根本對不上號。
“總之,我們行動小心些。就算這真是個圈套,任務目標是故意想把我們引過來的……我們人數上也不一定吃虧。”
愈發活潑的古谷優十分自然地將后面跟蹤他們的小隊算成了己方的戰斗力,一錘定音:“大不了正面硬剛。”
“……行吧。”
不遠處的青口突然打了個哆嗦。
“先生,請問您怎么了?需要們誒您叫醫護人員嗎?”
酒店的登記人員有些擔憂地望向他,但卻被青口冷硬地打斷了:“不用管……完事了嗎?我可以離開了吧?”
“啊?嗯……是的,先生,請收好你的房卡。”
登記人員見青口如此態度,訕訕地完成了入住登記。
青口拿著東西轉身就走,在等電梯的時候像是很急似的,連續按了好幾次電梯的按鈕,嘴里還不住念叨著什么。
等到人終于坐上電梯,消失在大廳眾人的視野之中,登記人員才收回視線,小心翼翼地和身邊的同事對視一眼,彼此的眼中都寫滿了好奇和不安。
青口沒有管這些小細節,他很快找到了自己的房間,但與在樓下時表現出來的焦急不同,這次他在房門口徘徊了很久。
就在青口猶豫的時候,不遠處,他斜對面的房間突然傳來了開門的聲音,青口猶如驚弓之鳥一般咒罵了一聲,后背靠著墻壁,手伸進大衣中。
房間中出來的是吵吵鬧鬧的一家四口,從對話看,應該是趁著孩子放假過來玩的。
青口沒有因此放松警惕,倒是那一家四口在看見有個奇怪的人在緊盯著自己看后瞬間收聲。
在短暫的沉默后,父親斷后,一臉警惕地看著青口,母親拽著兩個小孩往前走。
兩個孩子中,有一個看上去差不多七八歲的小男孩像是對青口很好奇,頻頻試圖回頭,但在母親愛的巴掌下,這種好奇很快被轉移了。
等到那一家人終于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青口才終于長嘆一口氣,將手從大衣中放下。
他看了看手中的房卡,這次終于下定了決心。
屋內是一片漆黑,但不用開燈,青口便知道,自己現在并不孤獨。
赤井秀一從黑暗中走出,面無表情。
“你遲到了。”
第70章
青口沒有理會赤井秀一的指責, 他現在有更加緊迫的事情。
“你們之前的提議是真的吧?”
他神經質地重復道:“只要我歸順你們,你們就會保證我的人身安全。”
“這要看你的誠意。”
赤井秀一沒有把話說死。
松田陣平在外面大殺特殺的時候,FBI看著自己手上越來越薄的組織人員名單, 也不是什么也沒有做的。
他們也不知道是不是用功一個大腦還是怎樣,反正在上一位因丑聞被迫調崗之后,新來的上司竟然也是個喜歡“化干戈為玉帛”的。
雖然古谷優對青口沒什么印象, 但實際上他是組織中有名有姓的爆破專家, 平時就愛研究這些東西,但心態不行,一旦事情發展超出自己的預料就恨不得逃離這個地球, 算是比較好拿捏,很適合招安的那波人了。
赤井秀一并不在乎這個, 甚至他現在來也并非完全出自自己的意愿。
新來的上司一看他曾經是組織的臥底, 便想當然地將任務交給了他, 美名其曰反正你更熟悉這邊。
赤井秀一最近正需要讓自己忙起來, 最終沒有拒絕。
但現在聽著耳邊青口像是倒豆子一樣地描述自己在組織這么多年下來遇到的犯罪同伙們,以及那些人干過的大量違法勾當,赤井秀一開始覺得其實當時說不定自己拒絕了這個任務才會更好一些。
青口的聲音因情緒激動而有些尖銳,內容因緊張重復而破碎,但總體上是在推脫自己的罪行, 并將鍋甩到自己的同僚們身上。
“還有那個里卡爾, 我都不想說……”
赤井秀一正了正身子,集中了精神。
青口見狀停頓了一瞬間, 隨后變本加厲。
青口雖然平時喜歡自己悶在實驗室里造炸。彈,但考慮到他特別喜歡精進自己的技藝,每次都會在爆。炸不遠處欣賞自己的作品,并創作出更具備殺傷力的炸。彈的事實, 他其實也出過不少外勤,有過不少臨時搭檔。
其中,里卡爾便是讓他十分印象深刻的一個。
因為這家伙當時竟然拒絕使用他的炸彈打掃現場,而是想要用更費力的方式親力親為。
如果是平常,是其他人這么違逆青口的話,他說不定就忍了,但那是他當時廢了好大功夫改良的新品,而對方又只是個小屁孩。
所以青口選擇當自己沒聽見里卡爾說了什么,自顧自地偷偷安裝了炸。彈。
他們那次的任務在市中心的某個寫字樓,人口密度很高,真炸的話要死不少人,很適合作為展示青口作品的舞臺。
青口最終在里卡爾仍未離開現場的時候便按下了爆。炸按鈕,但對方提前發現了他的陰謀,并趁著最后的機會逃離了爆。炸中心,事后里卡爾雖然在醫務室躺了很久,但還是幸運地活了下來。
青口本來想死無對證抹黑對方背叛了組織,但因為人最終沒死所以最后還是吃了掛落。
但那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現在里卡爾可是死透了的。
于是這次青口毫無負擔地將一切都推到了里卡爾的頭上,顛倒黑白,稱當初那場悲劇是里卡爾主持的,反而是青口他自己看死的人太多了,突然意識到了自己過去的行為是不對的,并從此痛定思痛,埋下了背叛組織的種子。
赤井秀一一個字都不信,但他確實從對話中得到了一些情報,并感受到了一絲不對勁。
他同樣發現了那名單上的人物都曾對里卡爾做過一些不太友善的事情,并馬上將懷疑的重心轉移到了新上任的年輕BOSS身上。
他們之前認為里卡爾是被組織清理門戶了,但如果組織新BOSS的立場和他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那……里卡爾真的已經死了嗎?
這個問題盤旋在赤井秀一的心底,連青口都意識到了面前人的異常。
“喂,你在聽嗎?”
他有些不滿,自己這邊可是生死攸關的大事,這FBI到底還想不想合作了。
就當他還想要激情開麥時候,赤井秀一突然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萊伊的能力青口也曾經有所耳聞,所以現在雖然有些情緒,但他還是立刻聽從赤井秀一的指使安靜了下來。
現場陷入了沉寂,他們的樓層很高,外面的喧囂也顯得格外模糊,除此之外,好像并沒有任何值得注意的聲響。
但青口的精神卻一直緊繃著,因為赤井秀一身邊顯然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氛圍。
“跟我走。”
赤井秀一突然從小沙發上站了起來,來到了房間的臥室旁邊。
那里有一道通往隔壁房間的門,一般是被鎖上的,但他成功偷走了鑰匙。
他們來到隔壁,關上隔間的大門,上完鎖后,赤井秀一將耳朵貼上了那道并不是十分隔音的木門。
過了差不多兩三個呼吸的時間,赤井秀一聽見隔壁原本青口訂下的那件房門被打開,地板上的地毯吸收了所有的腳步聲,讓人捉摸不透里面的具體情況。
赤井秀一緩緩、緩緩地離開門的位置,來到窗邊。
窗簾早就被拉上,他掀開一角向下望去,正巧看見諸伏景光他們進入酒店的一幕。
那只是可能連五秒都沒有的一瞥,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赤井秀一卻被整個訂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青口忍不住湊上前來,小聲問道:“現在到底是什么情況,發生什么事情了??”
赤井秀一因被打斷思路而蹙起眉,剛要說什么,結果就聽見了不輕不重的敲門聲。
“咚、咚咚——”
青口猛地回頭望向大門口,隨后意識到——不對。
那敲門聲并不是來自大門,而是來自隔壁。
“草!”
青口一瞬間汗毛都立起來,他罵罵咧咧地試圖躲到赤井秀一的身后,但赤井秀一本人卻反其道而行,向著隔間的木門走去。
“等等,你不會要開門吧?!”
青口一時間整個人都不好了:“你一定不是想開門的對嗎?不然你一開始鎖什么門?對吧?”
“冷靜。”
赤井秀一的動作沒有任何遲疑,甚至還帶著一種青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的悵然。
“我只是剛剛突然發現,我理解錯了。”
青口的喉結緊張地鼓動了一下:“什么理解錯了?”
赤井秀一一邊開門,一邊說道:“我理解到——”
“工作對我來說好像也沒那么重要。”
伴隨著吱嘎的開門聲,松田陣平平靜的表情映入眼簾。
不知道是因為聽見了赤井秀一突如其來的發言,還是沒想到對方竟然真的會如此利落地開門,松田陣平的表情有些莫名。
赤井秀一打量了眼前的人兩眼,隨后挑眉:“你不知道?”
松田陣平皺眉:“知道什么?”
“嗯……”
赤井秀一沉吟片刻,在心底重新捋了一下幾人之間的關系,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反應。
正在兩人語焉不詳地對峙著的時候,青口終于反應過來哪里不對。
他罵罵咧咧地向著大門的位置逃去,赤井秀一頭都沒回,直接掏槍,擊中了青口的小腿。
“啊啊啊——!!”
青口慘叫著倒地。
幸虧現在左鄰右舍的房間基本都已經清空了,不然現在大概已經有無辜群眾去報警了吧。
松田陣平沒想到赤井秀一會下手,一時間內心的困惑更加凝重,他想起了之前對方的問話,試圖確認:“你之前,到底是什么意思?”
赤井秀一回頭盯著他看。
古谷優冒著自己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化為烏有的風險,試著將眼前的人拉回來。
但松田陣平什么都不知道。
赤井秀一突然給自己點了根煙。
在繚繞的煙霧中,他慢悠悠地說道:“怎么辦……”
“我突然有點不想告訴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