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奧斯頓的黑化從那開始,馬其頓王城的屠殺便是第一步。三萬俘兵,盡被坑殺,鮮血甚至染黑了城外行刑的土地。
除此之外,在城內對平民的大肆燒殺搶掠,也是奧斯頓刻意的縱容與放任。
奧斯頓的黑鷹軍團,從前讓人聞風喪膽,卻也紀律嚴明,每每打了勝仗,也沒有干過大規模屠殺搶掠的事情。但這一次不一樣,哀嚎和血腥,讓黑鷹軍團變成了一個泄憤的劊子手。
是的,泄憤。
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奧斯頓上將心里的憤怒。
所以查爾斯才會擔心自己的上將會走向極端,雖然死多少馬其頓士兵他并不在乎,這些人害他們的上將身受這樣的重傷也確實該死。
可是平民無辜,這樣的屠殺搶掠終會留人話柄。更何況馬其頓剛剛滅國,民心不穩,放任這樣的行徑恐怕會為日后埋下隱患。
他們心中擔憂想要勸說,可也明白上將現在所受的打擊需要發泄,這些日子上將無法控制彪動的信息素,讓所有人都感到不安。
仿佛一片無法看見的罌粟,在黑暗中如烈火般不斷蔓延綻放。他們不知道,花蔓根莖下將蠶食多少血肉白骨,再引人沉淪。
所以當查爾斯驟然聽到裴初下令整頓亂紀的時候,那顆整日憂懸的心終于落到了實處。
上將還是上將,縱使身陷泥沼,也能很快脫身冷靜下來,洞悉局勢。
可他卻不知,若沒有裴初的到來,這場搶掠屠殺,恐怕還會綿延數日。
破敗的石壁,焦黑的木梁,街道兩邊腳步匆忙的走過一隊隊穿著黑紅軍裝的士兵。
曾經一片安逸繁華的王城,如今只剩下一片廢墟,以及彌漫在空氣里的硝煙和血腥。
一個小孩蜷縮在混亂的街邊,他背靠著一扇櫥窗,這里曾經是一家會售賣很好吃的焦糖面包的烤面包店,店主馬維叔叔是個很和善的beta。
每次他和母妃出城游玩的時候,馬維叔叔總是會贈送他一些剛出爐的焦糖面包作為他郊游的零食。
可現在,面包店被洗劫一空,馬維叔叔不知所蹤。而母妃...也已經和馬其頓國王一起殉國了。
小孩扭頭看向街上,讓他們國破家亡的薩洛曼士兵在今天停止了搶掠,他們匆匆忙忙,好像是在為迎接什么人做準備。
不少難民和俘虜被他們搜尋驅趕了出來,押解在街道兩旁。小孩混在人堆里,并沒有什么特別和顯眼。
街道上忽然傳來一陣輪子碾過地面的聲音,一個坐著輪椅的男人格格不入的出現在了這個混亂嘈雜的街道上。
他穿著黑紅色的軍裝,戴著一頂有著黑鷹軍團軍徽的軍帽,帽檐遮擋讓人看不清他的臉,卻能看見他線條凌厲的下頷。
哪怕坐著輪椅,他一身氣勢依舊凜冽磅礴,所過之處原本還有些喧囂嘈雜街道漸漸寂靜下來,一種來自上位者的alpha氣息無形的壓制住了底下眾人。
小孩突然緊了緊自己懷中的刀。
“殿下,那就是逼死王妃和國王,讓我們國破家亡的敵人。”一個男alpha湊到了小孩身邊,他是王城的騎士,帶著小孩逃出了混亂的王宮,卻沒有將他帶出城。
他按著小孩的肩膀,在他耳邊低聲教唆,看著小孩的眼里,藏著扭曲的仇恨。
“他現在廢了一雙腿,只是一個坐輪椅的殘廢而已,并沒有什么威脅。殿下等會兒沖過去,殺了他,為王妃和國王復仇。”
小孩臉色蒼白,卻毅然決然的握緊了藏在懷里的刀,點了點頭。
他已經是孤身一人,沒什么好怕的了。
推著輪椅的查爾斯突然抬頭,警惕的環視了一下四周。兩側的士兵押解著難民和俘虜正在進行清點,人群里若有若無的惡意視線正在掃視著這邊,擋不住的譏諷朝著輪椅中人的雙腿落去。
馬其頓王國雖然國滅,可作為侵略者薩洛曼帝國最年輕傳奇的alpha上將失去了一雙腿,他們也不算輸的難看。
那些露骨幸禍的目光連旁邊的士兵都感到不適,更何況被那些目光諷刺的主人公。
查爾斯握著輪椅的手緊了緊,俯身低頭喚了一聲,“上將......”
他想勸說人回去,卻被對方抬了一下手打斷。
帶著黑色皮質手套的微微一揮,身后的親兵立馬停了下來。于此同時,原本如羔羊一般安靜的人群里,突然冒出幾道不和諧的身影。
有人揮舞著利劍,又帶出幾聲槍響,朝著街道上的那道坐著輪椅的身影刺殺而去。
然而不管是身后的查爾斯還是守在街道兩邊的士兵都是訓練有素,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回防護住了他們的將軍。同時掏出了軍槍和長劍,冷靜的反殺了這些垂死掙扎的雜魚。
只是這刺殺來得倉促又突然,縱使黑鷹軍團的士兵很快做出了反應,人群當中還是起了混亂。
有人倉惶逃竄,也有人跟隨著刺客一起,向著街道上的薩洛曼士兵發起反抗。他們一個個都想突破包圍去刺殺掉那個被護在中間,坐著輪椅的男人,然而卻沒有一個人能成功。
奧斯頓手下的黑鷹軍團作為薩洛曼最精銳的部隊,從來都不是吃素,哪怕面對這場突如其來的動亂,他們依舊訓練有素,冷靜而從容的一個個擊斃那些膽敢反抗的刁民。
只是沒有人注意到,逆流而上的人群里,一個小孩夾雜其中,矮小又瘦弱的身子借著身邊大人的掩護,如游魚一般順著包圍的縫隙鉆進了敵國將領的保護圈。
他掏出懷里的短刀,頭也不抬的朝著那個輪椅上的男人刺了過去。
“上將!”
本來還在舉槍作戰的查爾斯猛然察覺不對,回過頭時一個灰撲撲的小孩已經提著刀刺向了他們的將軍。查爾斯瞳孔一縮,剛要轉身擊斃這個危險的孩子,卻被將軍突然一個抬手制止了動作。
“慢著。”
那把即將刺進男人腹部的短刀被男人徒手握住了,鮮血順著黑色的皮手套流了下來,小孩的頭頂傳來一個輕緩的笑音。
頭一次試圖殺人的小孩抬起了頭,他的面容白皙干凈,柔軟的淺黃色的頭發藏在一頂發舊的貝雷帽里,容顏漂亮精致得宛若一個展放在櫥柜里的瓷娃娃。
可他抬頭望進的卻是一雙暗紅色調的眼眸,鮮血順著刀柄濡濕了小孩的雙手,他的鼻間突然聞到一股甜膩得讓人上癮的花香,他腦子混混沌沌,卻是更加用力的將手中的短刀向著男人刺近了幾分。
“報仇,”他喃喃著,“我要給我母妃報仇。”
淚水順著男孩翡翠色的眼眸滑落,滴在男人的手背上,混進了鮮血里。
男人從胸腔里發出一聲輕笑,好似嘲諷又似不屑,他握著刀刃一抽就從男孩手里奪過了那把短刀,反手一剪就提著小孩扭著他的胳膊壓在了自己的膝蓋上。
在絕對的實力與年齡面前,這個可能不過十歲的小孩就如同一只送上門的小雞崽一樣輕而易舉的便被制伏。男人拿著那把刺殺他的短刀貼在小孩的脖頸上。
涼颼颼的寒光激起了小孩脖頸上的汗毛與雞皮疙瘩,刀刃上粘膩的鮮血擦在了他的皮膚上,帶來一種奇怪的觸感,后知后覺的讓小孩意識到,自己處在了鬼門關。
小孩嗅著那股令人腦子昏沉的花香,牙齒開始打顫。
他聽見頭頂男人含笑的問道,“你的母妃?難道...你是戴德王后的兒子?”
小孩雙目赤紅的扭頭盯著男人,他質問道:“你怎么知道我母妃名字!不對...我的母妃不是王后。”
縱使馬其頓國王對戴德王妃寵愛有加,但終其一生馬其頓國王都未給戴德王妃封后。
裴初笑而不語,望著眼前憤恨的男孩。他說的王后當然不是馬其頓國王的王后,而是薩洛曼帝國的王后。
戴德王妃是薩洛曼帝國最尊貴美麗的o,也是薩洛曼國王的王后,可惜后來她的母族在政變中被誣陷謀逆,全族被流放發配,而戴德王后自然也遭受到了貶謫,只是那時候沒有人知道戴德王妃已經懷了薩洛曼國王的孩子。
而在這個世界里,o稀少而珍貴,縱使遭受了貶謫,她依舊是富有價值的,于是她又被當做禮物,送給了馬其頓國王,并在那一年,誕下了皇子希爾。
只是馬其頓王宮里的眾人都知道,希爾并不是馬其頓國王的親生子,然而因為馬其頓國王對戴德王妃的寵愛,沒有人點破這個秘密。
直到多年以后,薩洛曼國王發現了當年戴德王后母族謀逆是被誣陷的真相,悔痛之下,派遣奧斯頓不惜一切對馬其頓發動戰爭,以期將戴德王后重新奪回身邊。
只可惜當奧斯頓攻破馬其頓以后,戴德王妃也和馬其頓國王一起自盡殉國了。
只是這自盡殉國里面有多少自愿又有多少脅迫,那就不得而知了。
裴初望著這個被自己壓在膝蓋上眼神憤恨的小孩,笑著收回了手中的刀刃。
“你恨我?”
男人低聲問著希爾,希爾抿緊了唇,毫不掩飾自己眼中深刻的恨意。這個男人帶兵踏滅了他的國家,屠戮他的人民,逼死了他的父母,這樣的血海深仇,國仇家恨,希爾怎么可能不恨。
“眼神不錯。”
如今的主角受還是個八歲的小孩,原劇情里的奧斯頓就是在這個時候撿到了主角受,并且識破了他的身份,從而將他帶在自己的身邊,為的就是將他培養成自己手下一把最鋒利的殺人刀,在最關鍵的時候給予他的敵人致命一擊。
可以說這個世界主角受的命運,就是從利用開始,用從利用結束,直到有一天,他能學會利用別人,擺脫自己身上的束縛。
而現在,裴初捏著著主角受的脖子問他,“你告訴我,是誰給你的刀,又是誰叫你來殺我的?”
一個小孩的膽子和本事再大,也不會憑借著自己逃出混亂的王宮,并拿著一把刀以卵擊石一般前來刺殺一軍將領。這背后無疑是有人在唆使,來叫希爾送死。
那么這個人自然知道希爾的真實身份,借著奧斯頓的手殺了薩洛曼老國王的親生子,以此讓奧斯頓與薩洛曼國王之間產生嫌隙,不得不說這確實是一箭雙雕的復仇毒計。
希爾的生命正受著男人的威脅,縱使害怕得牙齒發抖,他卻依舊咬緊牙關不發一言。
裴初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他的目光在人群中來回搜索,此時的動亂已經平息,大部分反抗者被殺,還有一部分被他手下士兵們用刀劍架著脖子,跪押在地。
裴初的視線掃過一個白色騎士服的男人,對方對上裴初的眼神以后,瑟縮了一下,又迅速的低下了頭。
于是裴初拎起希爾的衣領,指著那個男人問道,“是不是他?”
小孩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馬上又別過視線,故作鎮靜的回答,“不,不是他。”
“是嗎?”輪椅上的男人扯出一個笑,然后對著手下淡淡吩咐道,“殺了。”
刀劍劃過脖頸,鮮血飛濺而出,映在希爾翡翠般的瞳孔里猶如慢動作一般,他在這世上最后一個值得信任的人,也在他眼前離他而去。
“格里老師!”
他張了張嘴,發出哭喊,扭動掙扎著想要掙脫輪椅上男人的束縛,卻只是被男人更加不耐煩的按住了動作,低聲警告道,“別動。”
希爾猛地扭頭,一口咬住了那只抓著他后領的手。猶如一只兇惡的幼獸,在臨死之前發出最后的反擊。
這一口深得讓身后的查爾斯發出該死的咒罵,男人的手腕鮮血彌漫,鮮血的味道混著那不知名的信息素花香充斥在希爾的口腔和鼻間,意外的讓他沉迷。
就在查爾斯要將這個不知死活的小崽子拖起來就地正法的時候,男人的另一只手覆在了希爾的后腦勺,他似乎并沒有感到手腕上的疼痛,只是含笑的開了口。
“小崽子真狠。”
接著,他一個手刀毫不留情的敲暈了這個八歲的主角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