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ABO·十一
夜已經深了,希爾臉上的神情因為剛剛一瞬間起伏的心緒有些冷清。
他將門闔上,轉身的時候正好遇見一個端著托盤走來的女beta。
這是奧斯頓的侍女,對希爾并不陌生,甚至有些好感,在她看來希爾是難得一個對他們beta也會真心實意溫柔以待的人。
她剛想上去打個招呼,就看見少年臉上有些冷清的神色。
希爾的容色其實是偏冷的,就和他身上雪松味的信息素一樣,有著寒雪的涼,也有青松的孤傲。
但他平時總是笑著的,笑起來的溫和與暖意就同他淺黃的發色一樣,并不張揚明媚,但就是會讓人覺得輕松友好。
可他若是不笑,便會讓人覺得難以靠近。
好在希爾看見侍女過來的時候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臉色,嘴角勾起,雙眸微彎,便又是那個溫文爾雅的alpha了。
然而他剛才的神情還是讓侍女想到了什么,他看了看元帥的房門,又看了看門口的希爾,她猶豫了一下,低聲問道,“少尉又被元帥責難了嗎?”
希爾如今在軍團里的軍級達到了少尉,在他這個年紀已經算是年少有成了,這都是他在一次次險象環生的任務里攢下的軍功。
然而底下人都覺得,元帥對少年屬實太苛刻了,安排給他的永遠都是最艱巨的任務,完成之后也從來不會給一句嘉獎,嚴苛得有些不近人情,因而總是會讓人對溫和而又弱勢的希爾抱有同情和憐憫。
希爾知道這些人的想法,但他從來不會去辯明什么,反而適應良好的順著這些人的想法開始了他的表演。
只見淺黃色頭發的少年垂下自己翡翠色的眼眸,嘴角勾起露出一個落寞隱忍的笑,“并沒有,元帥對我不錯的。”
確實不錯,他此刻的胸口里面不正裝著一封裴初允許的,讓他隨便敲詐坎貝爾的信嗎?
但他知情達理的話語和落寞隱忍的表情顯然更讓人覺得他有委屈但說不出口,于是心里的同情和憐惜更甚,尤其面對的好是這樣一個溫和而又漂亮的美少年。
這么多年來,不管私下在裴初面前有多么的大逆不道,至少在外人眼里,希爾從始至終都是一個對元帥忠誠而又敬愛的下屬的。
這一點連查爾斯和威廉都沒覺得有哪里不對。
因而侍女此刻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以她的立場并不能說什么元帥的不是,即使心里真的很同情少年,她還是只能盡自己所能的勸慰少年,以免他與元帥之間生出嫌隙。
“希爾大人也不要埋怨元帥。”她端了端手里的托盤,對希爾柔聲勸道,“元帥也不好受的,他最近到了易感期,脾氣難免有些暴躁。”
易感期?
希爾愣了愣。
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在這個世界,omega會有發情期,alpha也會有易感期。
每到這個時候ABO性別的不同就會體現出來,beta不會出現A和O那樣的丑態,但omega會在發情期時尤其渴望alpha的標記和進入,而alpha在易感期也會信息素紊亂,脾氣暴躁,格外想要得到omega的撫慰。
而每當A或O進入這一階段,出現在他們身邊的omega或alpha總會受到影響,變得難以控制自己,會同野獸一般失去理智,只能任憑本能的欲望控制自己的意識。
往往丑態畢露。
可在剛剛,他并沒有感受到那個alpha的異常,即使他們離得那樣近,他依舊只能聞到奧斯頓身上堪稱淺淡的花香。
希爾是一個假裝成alpha的omega,他自己清楚,如果遇到一個易感期的alpha,或者在自己發情期的時候暴露在alpha面前,將會給自己帶來多大的危險。
因而他總是隨身攜帶預防自己產生發情期的抑制劑,而就在剛剛,他無知無覺的在一個易感期的alpha面前走過一遭。
這個alpha,還是奧斯頓。
希爾突然就覺得一陣涼意竄到了脊梁骨,手心里也出了冷汗。
但是為什么,奧斯頓的易感期卻表現得和平時沒什么兩樣,甚至連脾氣暴躁這一點都沒有體現。
希爾的視線落到了侍女手中的托盤上,侍女看著希爾這會兒真情實意蒼白的臉色,也只以為他是被元帥易感期時暴動的信息素嚇到了而已。
強大的alpha信息素會對同類產生壓制,奧斯頓本來就是全帝國最優秀的alpha,嚇到希爾也很正常。
她是個beta,對A和O的信息素并不敏感,因而意識不到那些不對的地方。
此刻看著希爾將視線落在自己的托盤,便輕聲解釋道,“啊這些都是阿爾文醫生給元帥開的藥,不過很多時候元帥并不吃呢,這些藥吃多了對身體不好的。”
但有時候在裴初控制不住的時候,就不得不讓阿爾文給他來上一針,并且開些藥。
希爾便也明白那次在元帥辦公室阿爾文給奧斯頓打的針是什么了,是抑制劑。
或者還是強效抑制劑,次數多了容易產生依賴,并會給身體留下難以挽回的負擔。
希爾面色復雜,以奧斯頓的地位,想要什么樣的omega沒有?
他卻苦苦忍著,哪怕外面謠言四起,他也依舊清心寡欲,十年來冷靜自持未有過一次失態,活得完全不像一個alpha。
但要阿爾文來說,裴初何止不像一個alpha,他甚至不像ABO里任何一種類別。
在這個滿是野獸的叢林里,他是一個alpha卻沒有alpha那樣可笑的自負和高高在上,他克制自己的欲望,卻不像beta那么平庸,他有著比omega還要美麗富有魅力的外表,卻哪怕殘疾也不柔弱。
他身上有著阿爾文一直都在尋找的東西,在這個充滿等級制度,如野獸一般被欲望支配自己行為的世界里,他是唯一一個擺脫了自己身上的野性,展現出自己人性的家伙。
阿爾文割除了自己的腺體,希爾憑借偽裝性別才能擺脫的桎梏,這個人就這樣隱忍卻隨意的跳了出來。
對阿爾文來說,那就是他一直在追求的,完美的藝術品,是他當之無愧的繆斯。
所以這些年里,阿爾文由最初只是對奧斯頓有些興趣到越來越沉迷,他看到了這人身上的與眾不同,而這點不同甚至只有他一個人能理解。
這樣隱秘的感覺令人欣喜,于是他那個本是只用來記錄數據的本子,記錄了越來越多這人的生活習慣與日常,抽屜里也收藏了許多的,有關那人的物品。
他就如一個癡漢般的,享受著窺覷那人一切的感覺,直到有一天,他能將這個人也當做他的收藏品。
當然,阿爾文知道這是難以實現的,至少在那人還是元帥的時候,他就無法做出任何冒犯之舉。
話又說回來,此時的希爾是不理解變態的心思的,在他眼里奧斯頓擁有一切本無需這樣克制自己,對于他的選擇也多了點訝異和驚奇。
那個侍女本不該與希爾說這么多的,但奈何平日里對希爾的觀感太好,他本人偽裝起來的時候也十分擅長卸下他人心里的防備,和人拉近距離。
因而在侍女后知后覺反應過來自己有些多言之后,不安的看了希爾一眼,希爾笑了笑,親切溫雅的對侍女安撫道,“你放心,我不會亂說的。”
他說著讓開了一步,讓侍女來到門前。
侍女感激的對他笑了笑,推開了門去。
門里裴初打了一個噴嚏,也不知是感冒還是察覺到背后有人對他不懷好意。
希爾藏在走廊的一邊,順著那道開起的門縫又往里面看了一眼,那人還伏在桌案上,侍女低著頭并不敢直視他。
對于beta而言,元帥奧斯頓這個整個薩洛曼帝國至高無上的alpha就如同一座懸在他們頭上的大山,他們敬仰崇拜,卻也發自內心的畏懼。
所以低頭的侍女并不能看見輪椅上的奧斯頓摸著鼻子的無奈表情,希爾看著,也沒有從他身上感覺到一絲易感期alpha暴躁的脾氣。
連帶著那信息素也收斂得和平時并無不同,明明是危險的含著劇毒富有侵略性的罌粟,卻總是收斂得如一朵純潔無害的小花。
他美艷誘人,卻離群索居,看上去高高在上,實際上又何嘗不是在主動遠離世人,警醒他們不要沾染上自己的毒。
原來狠毒的嬌花的也會有自己的溫柔嗎?
可是希爾和裴初都沒有意識到,正是這在危險中流露出的一點點溫柔,才是吸引人千難萬險也要走近他身邊,至此萬劫不復的毒。
侍女放下托盤就走了,裴初也沒有看見希爾,房門闔上,他看向放在桌上的托盤。
托盤是用紅布擋著的,讓人看不見里面裝的是什么,裴初將紅布拿開,露出了放在其中的藥。
小小的藍色的一顆,看不出有什么出奇。
其實要說起來,裴初每次看到主角攻送來的藥都是有些怵的,知道劇情的他心里清楚,那個看似斯文無害的白大褂醫生背后有多么的喪心病狂。
就拿原著里他與主角受之間的感情來說,都是在主角受一次次的實驗和觀察中,因為對方超脫omega的局限展現出alpha般強大的實力才會被他吸引。
對主角受與其說是真愛不如說是病態,他將希爾當做自己最完美的作品迷戀著,直至愿意為他奉獻一切。
當然別人的感情怎么樣并不是裴初能夠去置喙的,說不定這就是主角攻受之間的情趣呢?
此時此刻裴初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將那藥辦了一半喝水咽下。這一半的藥效并不好,但裴初這么多年來也不是都憑藥和抑制劑撐過易感期的。
更多時候,他都是憑借自己的意志力在忍,所幸經歷了這么多世界,意志力這方面他已是無人能敵。
感受身體和心理一陣一陣翻涌的熱潮和情緒,他面不改色的拿起筆,重新批改起了桌上的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