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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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小雨淅淅瀝瀝落了四五日,天陰沉沉的一直不肯放晴。
入夜,雨總算停了。
李蘅帶著婢女春妍,在甜香居填飽了肚子,提著玉霜小方糕,進了婆母韓氏的玉堂院。
她單手在腰間揉了揉,抬頭看了看黑漆漆的天,壓下心中的煩悶。連日陰雨,潮濕黏膩,身上衣裳似乎也沾了水汽,很是不爽利。
李蘅吃了一驚,忙扶她:“三嬸娘,你這是做什么?”
劉宏麗跪著不肯起來:“娍兒,從前都是我對不起你,你三叔他一直向著你的。
是我太自私了,不讓他管你的事,如今我真是無顏面對你……”
“都是一家人,三嬸娘快起來,別折煞我了!崩钷糠鏊骸拔疫@就去處理這件事。
三嬸娘幫我和母親一起照顧小葫蘆吧!
這些,都是她至親的人,上輩子到最后,三嬸娘到底也沒有獨善其身,為了平南侯府,明知道告狀是送死,還是義無反顧的去了,最后被朱曜儀的人砍殺在路邊。
想起那些事,家里的這點小事又能算做什么?
“你可敢與我去找那青官人對峙?”李蘅盯著她,徐徐問了一句。
溫娉婷對她恨之入骨,如今只能依附朱曜儀,對朱曜儀自然是死心塌地,這件事,這樣問溫娉婷是不會承認的。
她得想法子捉了溫娉婷。
這寧王府門口,這么多侍衛(wèi),不是動手的地方。她得將溫娉婷騙走,才好下手。
“與我無關的事,我為什么要去對峙?”溫娉婷警惕的往后退了兩步:“我可不想浪費時間!
她說著,抱著小葫蘆進了屋子,口中問李蘅:“你回來怎么不派人說一聲?我也好早些接你!
李蘅抱著小葫蘆,詢問那小廝。
小廝低下頭:“沒,沒有!
“說。”李蘅蹙眉。
“小的不敢胡言!毙P道:“國公夫人進去問過大夫人便知!
“又不是外面的人!崩钷啃ζ饋恚骸霸蹅兡概挥媚敲纯蜌!
鐘氏回頭,笑看了她一眼,坐下來逗著小葫蘆說了一會兒話。
李蘅在旁邊陪著,也沒急著問家里的事。
直到糖果糕點端上來,她才吩咐奶娘帶著小葫蘆,到一旁玩去了。
“母親,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李蘅這才看著鐘氏問。
鐘氏與她對視了一眼,轉開了目光:“沒有,家里能有什么事?”
“母親別騙我了!崩钷旷久迹骸拔叶伎闯鰜砹,您不說,我出去找下人問。”
鐘氏嘆了口氣:“你在鎮(zhèn)國公府日子不好過,明日鎮(zhèn)國公又要娶平妻,我怎么忍心在叫你操心家里的事?”
她說著,忍不住擦起眼淚來:“鎮(zhèn)國公真是欺人太
“是!痹蒲嘀缓么饝恕
晌午時,前面放鞭炮了,應當是新娘子進門了。
李蘅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估摸著門口的人都進去看新嫁娘了,正是離開的好時機。
她從來沒有計較過。
“你放心!眲⒑犒愇罩郑骸靶『J就交給我們,你出遠門多久都行!
李蘅正要說話,邊上忽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她側眸,那馬兒被急促的勒住,一陣嘶鳴。
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是趙昱,他提著劍,從馬上躍了下來。
溫娉婷笑起來,面紗下臉上的疤繃的很痛,她還是忍不住笑:“李蘅,我忘了恭喜你了,恭喜你夫君再得佳人!”
報應,這就是李蘅的報應,李蘅早晚會死在趙昱手里的!
平南侯府,趙廷義將她和她母親趕出來,她母親落的病死的凄慘下場,都是拜平南侯府所賜,她要平南侯府覆滅,再也不復存在!
趙昱不緊不慢地上前,站在李蘅身側,看著溫娉婷。
“見過國公爺!
門口的侍衛(wèi)紛紛行禮。
趙昱頷首。
“妾身見過國公爺!睖劓虫脤χw昱盈盈一拜:“恭喜國公爺明天又辦喜事了!
趙昱偏頭看著她,眸色如刀:“嗯?你是在嘲諷我?”
“妾身不敢,妾身是真心實意恭喜國公爺!睖劓虫眯念澚艘幌拢硕ㄉ窭^續(xù)道:“妾身當時就覺得,表姐配不上您,畢竟她身上發(fā)生過那些事,還生了別人的孩子,早已不是完璧之身。
國公爺如今再得佳人,妾身聽說了,那是您的表妹,素來……”
她說得順口,一副為趙昱高興的樣子,卻不曾察覺趙昱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
“你在質疑我的眼光?”他往前邁了一步,烏濃的眸紅了,目光凌冽陰鷙,像一把利刃刮在溫娉婷臉上,碾壓四方的殺氣顯露無疑。
“不,不是,妾身只是說實話而已!睖劓虫媚樕涎查g褪盡,想往后退一步,卻已經嚇得腿軟,那腳好像釘在了地上一般,半分也抬不起來:“表姐她確實配不上……噗……呃……”
話未說完,她忽然張口吐了一口鮮血,低頭不敢置信地看著沒入自己腹部的長劍,鮮血緩緩滲出,染紅了她的衣裳。
李蘅驚的后退了一步,寧王府的侍衛(wèi)們目瞪口呆,都聽說趙昱說翻臉就翻臉,此刻卻誰都沒有料到他說動手就動手。
“我的人,豈容你置喙?”
趙昱將劍抽了回來。
血噴涌而出,溫娉婷“噗通”一聲坐倒在地上,身下的鮮血四下流動,宛如一道道鮮紅的小溪。
她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眼睛圓睜著,死不瞑目。
趙昱將劍舉到李蘅跟前。
李蘅不敢怠慢,取出帕子替他擦拭劍上的血跡。
“姨娘!”
半晌,溫娉婷的婢女顫抖著聲音喊了一聲。
寧王府的侍衛(wèi)反應過來,面面相覷,照理說,趙昱傷了寧王的妾室,他們應該上前捉拿才對。
可誰敢捉拿趙昱這個殺神?
“二郎,你跑這里來做什么?”
萬氏帶著萬慧,出現在拐角處。那處還有些圍觀之人,遠遠的探頭探腦。
趙昱將劍插回劍鞘,面無表情的走了過去。
李蘅看著他的背影,她的過去讓趙昱不痛快,但是他要娶她的,她又沒想嫁給他。
“夫人,要不要去警告他們不要亂說話?”云燕上前小聲詢問,眼神落在那些圍觀之人身上。
李蘅朝那邊看過去,冷哼了一聲:“去告訴他們,夫君為了來幫我,拋下了萬慧在半路上。
另外,讓人去給那個青官說一說溫娉婷的下場!
萬慧怎么對她,她就這么對萬慧,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溫娉婷死了,那青官也掀不起風浪了,這件事算解決了。
“是!痹蒲噢D身去了。
李蘅上了馬車:“去集市!
她要去采買些小葫蘆平日吃慣了用慣了的東西,給小葫蘆送過去。
入夜,趙昱沒有回來,她早早吃了晚飯便睡下了,在鎮(zhèn)國公府沒有家的感覺,也不在意什么節(jié)不節(jié)的了。往后這幾日,隨時都有可能動身,她要養(yǎng)精蓄銳。
清早起來,也不曾看見趙昱,昨夜約莫是沒有回來。
趙昱終于想起她從前的遭遇了嗎?當初成親之前,她和他說過的,現在計較也不嫌晚。
她坐在桌前,看著眼前的雞絲粥出神。
“夫人,前面掛起彩了。”云蓉忍不住道:“他們欺人太甚,還要在明月院門口掛彩,奴婢把他們罵走了!
“隨他們!崩钷炕剡^神,囑咐道:“你們記得囑咐院子里的人,今日沒事不要出去!
免得礙了趙昱的眼,遭了無妄之災。
“是。”云蔓和云蓉齊聲應下。佛個乖乖回家看看沒看過發(fā)然后分分合合結婚換個方法飛魚服鳳凰城踢腳線誒結果剛剛到家別的房間號VV電話BC發(fā)紅包對方過后寶貝疙瘩哈哈v大哥好好規(guī)劃和。
“夫人。”云燕步履匆匆的走了進來:“十三他們在收拾東西,奴婢問了一下,前幾日您長兄的調令就發(fā)出去了!
今日竟然牽著她,陪她慢慢走?
這人到底是不是趙昱?
“我和你一起!
趙昱垂眸低語。
李蘅只能強壓心中的疑惑,跟著他一路回了院子。
在趙昱查看她腰間舊傷,并要給她擦藥時,她心中的疑惑到達了頂點。
趙昱不會是鬼上身了吧?
番外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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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痛怎么不請大夫來看看?”趙昱忽然出言。
李蘅怔住,抬眸望他。
長廊下,燈籠照起的一片亮光朦朦朧朧,只能模糊瞧見趙昱的側臉。
趙昱樣貌生得極好,烏濃的眸,陡峭挺拔的鼻梁,唇瓣不薄不厚。即便在黑夜中看不清,也讓人驚嘆他的好顏色。
趙昱怎知她腰痛?她似乎從未對趙昱提及過?更要緊的是,趙昱竟然會關心她?
中秋這一日,趙昱休沐,也不曾歇著,而是被萬氏叫著,出門去預備各種東西。
畢竟,明日就是萬慧進門的日子了。
李蘅這兩日將手頭的東西都預備好了,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小葫蘆留在鎮(zhèn)國公府。
她倒不是信不過趙昱,但趙昱不會時時刻刻在府中,萬氏原本就對他們母女不喜,萬慧更是個不會手軟的。她的小葫蘆若是落在這倆人手中,她不敢想會有什么后果。
李蘅也不曾為難他,直奔主院去了。
鐘氏聽聞婢女稟報,說李蘅帶孩子回來了,親自起身迎到門口。
武德司所的人,也都看著李蘅。
他們幾乎都沒有見過李蘅,但在武德司所做事,自然清楚李蘅之前的那些事。有不少人一直想不明白,他們英明神武的統(tǒng)領大人,怎么就要了李蘅做妻子。
此刻見了李蘅,才有些明白了趙昱,李蘅生的這樣傾國傾城,誰見了不喜歡?有這樣的絕色,名聲差一點,似乎也沒什么。
看看趙昱,再看看李蘅,他們總算明白了什么叫做“一對璧人”、“珠聯(lián)璧合”,單從容貌上說,這兩人實在是太般配了。
“娘子做什么來了?”趙昱陰沉的眉眼肉眼可見的明亮起來,唇角也抑制不住的勾起,瞥了一眼樊正學那處。
“給夫君送飯來了。”
李蘅抬手示意提著食盒的云蔓、云蓉上前。
她恨不得對趙昱翻個白眼,不是他叫她送飯來的嗎?又何必明知故問?
但留意到趙昱的眼神,她順著看過去,看到了樊正學夫婦。她忽然明白過來,趙昱是覺得自己在家里的地位,比不上下屬在家里的地位,所以才特意讓她送飯來?
幼不幼稚啊?
“擺上去吧。”
她吩咐。
云蔓和云蓉上前,將食盒里的菜式一樣一樣取出來,擺在了趙昱跟前的桌上。
“娘子辛苦了。”趙昱牽過李蘅:“坐下一起吃吧!
李蘅也沒客氣,她正好餓了,趙昱的東西又好吃,那就吃點。
在鎮(zhèn)國公府,要是趙昱回去吃飯,那飯菜必然樣樣精致,絲毫挑不出錯處。要是只有她和小葫蘆吃飯,那口味也不是說不好,肯定和趙昱在是比不了的。
誰不喜歡吃好吃的?她也喜歡吃趙昱的飯。
她捧著飯碗,如同在家中一般,不言不語,細嚼慢咽。
既然不能去酒坊,李蘅索性就多睡了一會兒。
一覺醒來,已是晌午時分。
“夫人。”云蔓伺候她穿戴:“后面有兩缸酒,已經到日子了!
“你安排人,運到酒坊去。”李蘅吩咐。
“是。”云蔓問:“夫人今日不去酒坊么?”
“嗯。”李蘅搖搖頭:“你去廚房吩咐一聲,讓他們準備國公爺的午飯,用食盒裝好了,送到明月院來。”
昨日在廚房學了半日做菜,她早待的夠夠的了。
雖然答應趙昱指揮婢女做飯送到武德司所去,但她可不打算真的去廚房指揮。
云蔓愣了一下:“奴婢記下了。”
云蓉也覺得奇怪,兩人對視了一眼,難道說夫人和國公爺說真的要好了?
“夫人。”
云燕走了進來。
李蘅朝她看過去。
“奴婢今日下午想告半日假。”云燕低下頭道:“奴婢的有幾個朋友要去南疆,奴婢去為他們辭行!
“去南疆?”李蘅頓時想起父兄。
“是!痹蒲嗒q豫了一下道:“好像南疆的戰(zhàn)事有點吃緊。”
李蘅心提了起來:“怎么說?”
“具體的,奴婢也不知道!痹蒲鄵u搖頭:“只是陛下在調遣人往那邊去!
“有沒有聽說我長兄那邊,陛下可有調令?”李蘅回憶著上輩子的事。
上輩子,她當然不會留意嘉元帝何時調兵遣將的,所以也不記得眼前這回事。但她知道父兄出事,是在大哥被調去南疆之后。
所以現在還不用太過緊張,不過,大哥只要有所調動,她就得盡快趕到邊關去。
云燕想了想,搖搖頭:“沒有。陛下調用的都是帝京附近的人,夫人的長兄在東北邊關吧?”
“嗯!崩钷客怂,忽然道:“你是國公爺的人吧?”
云燕愣了愣,臉色一白,“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夫人,奴婢……”
去了一趟菜市,趙昱騎馬帶著李蘅回鎮(zhèn)國公府了。
十三十四的馬上,掛滿了買的各樣食材,馱著一路送進了明月院。
明月院原本是沒有小廚房的,鎮(zhèn)國公府人口簡單,一個大廚房足夠用了。
但小葫蘆年紀小,吃東西口味與大人不同,又時不時的就要吃,有時候生病了,也要食療。全都依賴大廚房,不太方便。所以,趙昱就讓人在明月院開了小廚房。
李蘅看著堆了一地的食材,一陣頭疼,這些東西她從來沒有碰過,根本不知道從哪里下手。
“你們兩個。”趙昱指了兩個廚娘:“負責教夫人如何做。”
“是!
兩個廚娘連聲答應。
李蘅在小廚房忙碌了一下午,終于在廢了一大半食材之后,端出兩葷兩素四道菜,還有一道羹湯。
雖然沒有做過,但她勝在天生聰慧,菜式看起來倒也像模像樣的。
兩個廚娘將菜放在了桌上,到旁邊候著了。
“夫君,嘗嘗!崩钷繉⒖曜舆f給趙昱,坐下來擦了擦汗。
幸好已經進了八月,要是夏日里趙昱提這樣的要求,只怕是要將她熱死在廚房里。
趙昱看了看桌上的幾道菜,捏著筷子看了許久,終于夾了一筷子醋魚,放進口中。
李蘅期待地看著他,畢竟是第一次做飯,她覺得還是能入口的。
誰知道下一刻,趙昱便將魚吐了出來,皺著眉頭一臉嫌棄:“魚腥味太重了,醋放多了,湯熬的太久,又酸又苦!
李蘅蹙眉,這魚她嘗過了的,跟廚娘做的自然是沒法比,但也不至于像趙昱說的這么難吃。
她懷疑趙昱是故意的。
趙昱漱了口,又嘗了一塊官保雞,同樣入口就吐了:“雞肉炒太久了,又老又柴,辣椒也放多了!
他說著放下筷子:“不吃了。”
“大人……”樊正學見他不說話,期期艾艾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送什么飯?”趙昱大手一揮:“一起去酒樓!
他不痛快,李蘅不給他送飯,樊正學一個下屬憑什么吃妻子送的飯?
不許。
樊正學意外地看他,猶豫了一下道:“是屬下的妻子親自做的飯,屬下要是不吃……”
“你去他家。”趙昱隨意指了個人:“叫他夫人不必來了!
“大人,屬下派人去吧!狈龑W也不敢和他爭辯,老老實實的派人去了。
趙昱這才算是滿意了,靠在椅背上隨意應了一聲,手擱在桌上,垂著眸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樊正學滿頭的問號,之前他妻子也常來送飯,統(tǒng)領也沒這樣過。這是怎么了?
“你們去吃!壁w昱忽然起身,往外走去:“賬我讓人去結!
眾人莫名其妙,面面相覷。
“統(tǒng)領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統(tǒng)領從沒管過這些雞毛蒜皮的事。”
“是不是有什么事要發(fā)生了?”
大家都有些奇怪,倒是沒有人不安,趙昱雖然“殺神”的名聲傳遍了全大夏,但他們在趙昱手下也有許久了,趙昱對手底下的人,一向是極好的。
想想也是,若是對下屬不好,他如何能在大戰(zhàn)時對手下的幾十萬大軍如指臂使?
十三看著趙昱走了出去,臉上有了意味深長的笑,上前拍了拍樊正學的肩:“副統(tǒng)領,以后別和你妻子總在主子面前現!
他說罷笑著去了。
十四面無表情的跟了上去。
樊正學疑惑的看著他們兩人離去,詢問其他人:“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
眾人都搖頭。
“統(tǒng)領心思難測,副統(tǒng)領就別猜了,照著十三的意思來就是了!
有人勸他。
樊正學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
“李蘅在什么地方?”
出了武德司所,趙昱側眸詢問。
“這個時辰,夫人應當在酒坊里!笔奶ь^看了看天。
趙昱沒有說話,接過他手里的韁繩,翻身上馬:“駕!”
十三看著趙昱策馬而去,側身撞了撞十四,笑著道:“誒,我怎么看主子對夫人上心的很,好像是動真格的了。”
十四瞥了他一眼,牽過一旁的馬,追了上去。
十三撇嘴,也去牽馬,口中嘀咕:“無趣。”
*
無憂酒坊。
李蘅坐在柜臺前,一手翻著賬本,一手撥著算盤,盤算著賬目。
一只修長的手擱在了柜臺上。
“客官,打酒?”李蘅放下賬本笑臉相迎,抬眸便見是趙昱立在眼前,眉目烏濃如墨,垂著眸子望著她,抿著唇似乎很不高興。
“夫君!
她面上笑意不由收了,垂眸喚了一聲,心里直犯嘀咕。
從前趙昱是不來酒坊的,如今怎么見天的往這跑?
“怎么不笑了?”趙昱盯著她:“看見我不高興?”
“怎么會?”李蘅含笑看他:“那是對外人客套的笑,夫君是自家人!
這話趙昱聽著很受用,側身懶散地靠在柜臺上,偏頭看著她,似笑非笑,也不說話。
李蘅被他看的如坐針氈:“那個……我給夫君點盞茶吃?”
“不吃茶!壁w昱一口回絕了。
李蘅不知道要說什么了,一時為難極了。若非必要,她是不想和趙昱共處一室的。
趙昱長指叩了叩柜臺,掩下心里的不自在,低聲道:“你做飯給我吃!
李蘅聞言怔了一下,瑞鳳眼睜大看著他,搖搖頭:“我不會做飯。”
讓她做飯?趙昱今日這是什么病癥?之前沒有見他發(fā)作過?
難道是那個“年年”從前給他做過飯,他忽然想起來了,想讓她更像“年年”一點,給他做飯?
她倒是想配合,討好了趙昱對她來說只有好處。
但她雖然是庶出,卻也是嬌生慣養(yǎng)長大的,從來十指不沾陽春水,哪里會做飯?
“你會!壁w昱篤定地望著她。
李蘅眨了眨眼睛:“我可以學,但我做的不好吃,夫君不要怪罪我。”
聽趙昱的意思,是要她不會也得會。她除了妥協(xié),也沒有別的法子應對趙昱突如其來的無理要求。
“回家!
趙昱牽過她。
“你去外面,將方才的事情散播出去。”李蘅吩咐她,又道:“如果可以的話,查看一下外面那些傳言到底說了些什么,又都是從什么地方傳出來的。”
“是!痹蒲鄳暼チ。
李蘅沉吟了片刻,又道:“云蓉,你回家一趟,跟奶娘說這幾日都別讓小葫蘆出門,也別讓別人帶她!
小葫蘆畢竟年紀小,聽了那些不該聽的話,對她不好。
云蓉應聲去了。
李蘅將事情仔仔細細想了一遍,便安心做事了。
嘉元帝什么時候召她進宮都行,這件事她應付起來還是有把握的。
她如今是趙昱的妻子,父親和兄長在南疆為大夏拼命,于情于理,嘉元帝應當都不會發(fā)落她,更何況這件事情本就是樂仙公主的錯,是樂仙公主主動登門挑釁的……
李蘅一時沒有說話,嘉元帝沒有叫她進宮去問話,是因為跟趙昱說過了嗎?
趙昱吃了一口茶,舒坦靠回椅背上,拉過李蘅的手:“打得好,這才像我的妻。”
“陛下沒有說什么嗎?”李蘅不想聽他說下去,她不要和趙昱相提并論。
趙昱是瘋子,是狗東西,她才不是。
“本來就是朱雪云的錯,陛下說什么?”趙昱又端起茶盞吃了一口:“不過,我看朱雪云臉上一點痕跡都沒有,打都打了,你下手怎么不重一些?白白擔了個名聲。”
李蘅說不出話來。趙昱說的輕松,她是在焦急之下倉促做的決定,哪里顧得上打的輕還是打的重?
“流言的事情,我聽說了。”趙昱注視著她:“云燕那里,我已經派人去幫她了,你也不必追究是誰做的了!
李蘅略略思量了一下:“是萬慧?”
溫雅琴在庵里養(yǎng)傷,做不來這樣的事。
最近,對她敵意最大的人,應該就是萬慧了。
趙昱又是這種態(tài)度,她隨隨便便也能想到。
“嗯!壁w昱頷首:“母親執(zhí)意如此,你不必理會她們。”
“她對我有敵意也尋常。”李蘅笑了笑,低眉順眼:“等以后相處的日子長了,自然就好了!
她既不爭又不搶,萬慧總不能還糾纏著她不放吧?
“你胸懷還真寬廣。”李行臉色忽然陰沉下來。
他不知怎的就想起一個下屬的妻子,因為跟妾室爭風吃醋,鬧過許多次,常被他們拿來笑話。李蘅怎么就一點都不在意這些?
李蘅看著他陰翳的眉眼不知所措,不是趙昱叫她不理會她們嗎?怎么又生氣了?
“回家!
趙昱起身,氣呼呼的往外走,茶也不吃了。
李蘅不敢多言,生怕說錯了話徹底惹惱了他,只能低頭跟了上去。
趙昱忽然站住腳。
李蘅一門心思往前走,一頭撞在了他后背上,鼻子撞的酸痛,幾乎流出淚來,真不知這人后背是什么做的,石頭一樣!
“她中秋后一天進門!壁w昱轉頭,沒好氣的說了一句。
李蘅捂著鼻子,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趙昱說的是婚期。
“我知道了。”她點點頭:“到那天我會在明月院,不出來的,免得掃了大家的興!
趙昱聽了這話更生氣,一腳踹翻了旁邊的花瓶,怒氣沖沖:“你最好是!
他說罷了出門,策馬而去,也沒等李蘅。
“瘋子!無緣無故,撒什么癔癥!”
李蘅氣得罵了他幾句,招呼酒坊的人將地上收拾了,這才上馬車回家了。
等她沐浴完了出來,拉開床幔,趙昱已經靠在床頭了,看也不看她。
李蘅沒有說話,上床小心的從他身上跨了過去,貼著床最里側,背對著他躺了下來。
身后沒有動靜,她舒了口氣,閉上眼睛,身子還沒好透,勞累一天,實在疲乏。
趙昱靠在床頭,等著李蘅和他說話,誰料這女子上床就自己躺下了,竟然就這樣將他晾在這了?
“中間空這么大,你想留給誰睡?”他沒好氣的問了一句。
李蘅正要睡過去,被他一句話給吵醒了,她也沒多想,便往后睡了,多占了一些地方。
趙昱見她又沒動靜了,有些氣急敗壞:“還不滾過來?”
簡直莫名其妙!李蘅忍著氣,挪到他身邊。
趙昱不等她貼上來,便將人撈進了懷中,緊緊抱著。
李蘅莫名想到兩個字——猴急。
抱到李蘅,嗅到熟悉的鳶尾花香,趙昱舒爽的喟嘆了一聲:“李蘅,我警告你,不許有別的想法,你要是真敢和人私奔,我就將你捉回來,把你腿打折!
李蘅揉了揉眼睛,打起精神回他:“夫君待我極好,我不會對不起夫君的。”
外面的流言,果真還是影響了趙昱,幸好她當機立斷,斬了那些流言蜚語。
“算你識相!壁w昱滿意了,在她額頭上親了親:“讓你睡了!
李蘅這才得以安穩(wěn)的睡了過去。
得益于昨晚李蘅所說的話,清早起身,趙昱心情還頗好,伸著懶腰出了明月院的門。
前些日子,為了找李蘅,武德司堆積了不少事務。
趙昱和副統(tǒng)領樊正學幾人,在武德司所無意間便忙到了中午。
“等會兒我做東,你們忙完手頭的事,便隨我去會仙酒樓吃酒!壁w昱放下手中的筆。
“謝統(tǒng)領大人!
眾人歡喜,齊聲致謝。
“大人恕罪,屬下就不去了。”樊正學起身告罪。
“你有什么事?”趙昱看過去。
樊正學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賤內早上說,要是屬下中午不回去,她便給屬下送飯過來。”
趙昱聽他這話,也不知怎的就想起李蘅來,李蘅怎么不像樊正學的妻子一樣體貼賢惠?別說送飯了,她都沒來武德司所看過他,一次都沒有!
李蘅想從柜臺一側繞出來,哪知趙昱不耐煩等,雙手捉著她細腰,便將人從里頭抱了出來。
牽出門,抱上馬,一氣呵成,又不得李蘅不自在。
趙昱雙手握住韁繩,將李蘅圈在懷中,也不催著馬兒跑了,任由馬兒踱著步向前。
他垂眸看著李蘅的頭頂,心情甚是愉悅。
李蘅僵著身子坐在他懷中,面前有人走過去。
他們二人容貌都極盛,路人不免回頭多看。
李蘅不自在極了:“夫君,放我下來吧!
“為什么?”趙昱湊到前頭,唇幾乎貼著她臉頰。
李蘅往邊上讓了讓:“這么多人……看著呢!
“那又如何?”趙昱笑了:“你我夫妻,天經地義!
李蘅拗不過他,但又不想一直這樣,這簡直跟游街似的。
“這個時候,家里的午飯恐怕已經做過了!彼遄弥溃骸安蝗,我們去菜市?”
沒有菜,還做什么飯?她本就不會做飯,更別說無米之炊了。
“好!壁w昱應了。
“表哥!”
兩人到了熱鬧的東市。后頭,忽然有人喚了一聲。
李蘅和趙昱齊齊回頭,便見萬慧提著裙擺,站在一家首飾鋪子的門樓下。
萬慧穿著素白的十二破裙,綰著高髻,素凈典雅的妝容與李蘅秾艷稠麗的容顏截然相反,萬慧看著素雅高潔,不染塵埃似的,面上的笑意卻又平易近人。
這個時候,在首飾鋪子門前,李蘅想也不用想,便知道萬慧是來預備成親時用的首飾了。
趙昱沒有說話,勒住了馬兒。
李蘅動了動,想從馬上下來,趙昱手臂收緊,將她禁錮在懷中。
萬慧走上前。
李蘅垂眸看著萬慧,萬慧散播那樣的謠言,她對萬慧自然笑不出來,而且她很不喜歡現在這樣面對萬慧。
整個畫面看起來,就好像她坐在趙昱懷里,向萬慧示威一樣。
趙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有些心煩,他是嫌萬慧對她的敵意不夠多么?
“表哥,姐姐!比f慧對他們露出親熱的笑:“你們這是要去哪里?”
“回家!壁w昱回了兩個字。
“上回說了,你叫我李蘅便可!崩钷啃∧樕蠜]什么表情。
萬慧自顧自地道:“以后是一家人了,我不叫‘姐姐’,好似對姐姐不太敬重!
“她不喜歡!壁w昱開口:“以后別叫了!
“是!比f慧維持著面上的笑意:“昨日商量著來買首飾,姑母說表哥近日公務繁忙,我就沒有叫表哥。
早知道表哥今日有空,我就叫表哥一起來了!
“我沒空!壁w昱抖了抖韁繩:“先走了。”
他說著,也不等萬慧再說話,便催馬走了。
萬慧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捏著衣擺,氣得幾乎要不顧形象的跺腳了。
“小姐。”
燕子上前扶著她手臂,心疼地看著她,心里很是憤怒。
萬慧回過神來,面上的憤怒和不甘心消散了,又是一副素雅的模樣。
“呸。”燕子對著李蘅他們離去的方向啐了一口:“晴天白晝的靠在國公爺懷里招搖過市,真是不要個臉,說是正妻,做的都是上不得臺面的事!
“燕子,別說了!比f慧笑對著好奇駐足的人們:“方才那是平南侯府的李蘅,我這婢女口無遮攔,大家見笑了!
她這話,只是說婢女“口無遮攔”,并不是說婢女說的不對,等于變相承認了燕子所說的話。
說起李蘅,圍觀的人自然議論紛紛,慢慢散開了去。
萬慧看著李蘅他們離去的方向,眼底藏著恨意和志在必得。
她從小就是個記仇的,家中姐姐不小心將她養(yǎng)的兔子碰上了墨,她隔日便將對方的一只小貓擰死了。妹妹搶了她喜歡的衣裳,她得了機會便將那衣裳絞破了……
諸如此類的事,不勝枚舉。
李蘅敢在她面前如此的耀武揚威,且等著吧!
李蘅看著他拿著帕子擦嘴,站在一旁敢怒不敢言。
她想起來之前溫雅琴和她說過,趙昱吃東西嘴巴極刁,每一樣菜都要專人做。
早知道她做了他也不會吃,為什么還要逼著她做?
癔癥!
“夫人是頭一回做飯,能做成這樣已經很好了。
以后再摸索,慢慢的會合國公爺的口味的。”其中一個廚娘走出來,笑著行禮:“奴婢們去重新準備晚飯?”
他們這些下人,也不愿意在趙昱面前待著,總覺得壓抑的很。
“去吧。”
趙昱隨意揮手。
李蘅一肚子氣,坐在一旁不說話。
“阿娘,爹爹。”
小葫蘆牽著奶娘的手,走了進來。
“乖女兒,過來!
趙昱朝小葫蘆抬手。
小葫蘆便撲進了他懷里。
李蘅不滿地看了趙昱一眼,轉過臉去,心里更悶了。
有趙昱在,小葫蘆和她都不親了。
“阿娘,怎么了?”
小孩子敏感,小葫蘆覺得自家阿娘有點不對勁,偏著小腦袋擔憂地看著她。
“阿娘沒事!崩钷坎幌胗绊懪畠,轉而對她露出笑意。
“奶娘說,阿娘做了好吃的。”小葫蘆湊過去看桌上的菜,烏黑的眸子亮晶晶的:“哇,這是阿娘做的嗎?”
“嗯!崩钷靠粗浢裙郧傻哪,不禁笑了。
“我要吃阿娘做的菜!毙『J拉過趙昱的手:“爹爹喂我!
趙昱笑起來,看了李蘅一眼,提起筷子給她喂了一口醋魚。
李蘅氣悶,趙昱笑什么?是要讓小葫蘆再嫌棄她一遍嗎?
小葫蘆酸的瞇了瞇眼睛。
“好吃嗎?”趙昱偏頭笑看著她。
小葫蘆快快的將魚肉咽了下去,用力的點頭:“好吃,阿娘做的好好吃哦!我還要吃其他的!
其實不是很好吃,但是阿娘辛辛苦苦做出來的,如果說不好吃,阿娘會難過的。
李蘅心里的氣一下就消了,不愧是她的女兒,知道心疼體貼她。
“好,再嘗嘗這個!壁w昱笑著舀了一勺銀魚羹喂她。
小葫蘆吃下去,又乖乖巧巧的彎著眉眼夸李蘅做得好吃。
“別吃了。”李蘅心疼她,起身將她抱了起來:“阿娘才學著做,做的不好吃,等會兒就吃晚飯了!
她說著,示意云蔓幾人將桌上收拾了。
趙昱嫌棄她做的飯菜不好吃也好,以后就再也不會煩她,讓她做飯了。
這不是壞事。
這么一想,她心里又舒服了。
誰知道晚上入睡時,趙昱又提這件事了。
“明日你別去酒坊了!壁w昱側身,撐著半邊身子看她,拇指摩挲著她的臉:“在家做飯,中午送去武德司所!
李蘅累了一日,早困乏了,聞言瞌睡都驚醒了:“可是,我做的菜,不合你的胃口。”
武德司所不是有飯嗎?趙昱又是要唱哪一出?
“你指揮廚娘做。”趙昱漫不經心。
“廚娘哪里需要我指揮?”李蘅不明白。
“別廢話,你能不能做到?”趙昱臉沉了下去,烏濃的眉目泛起點點陰翳。
樊正學的妻子都上趕著去武德司所給樊正學送飯。到他這里,他都說到這地步了,李蘅還不樂意?
“能!崩钷恳娝樕刹,頓時不敢再多言。
她閉上眼睛在心里嘆了口氣,趙昱到底犯的什么?這怎么還沒完沒了的了?
上次,主子吩咐她了,如果夫人問起來,讓她承認是他的人便可。她一直沒有想好要如何跟李蘅解釋,好在李蘅也沒有問起來,她也就把事放在心里了。
誰知道這話說的好好的,李蘅忽然來這么一句,她又慌亂又羞愧,遲遲說不出話來。
“沒關系!崩钷看鬼粗骸澳悴槐刈载,我難道還不知道他的性子嗎?你作為他的手下,自然身不由己!
她對云燕,一直有防備心,但這么久以來,云燕雖然和她不親近,做事卻還是盡職盡責的,也算忠心耿耿。
而且,云燕是趙昱的人這件事,她早就隱隱約約猜到了。
她原本沒打算戳破,想著以后或許能利用上。但現在,她要讓云燕打聽大哥的事,只能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謝夫人體諒!痹蒲鄾]想到她這么好說話,連連磕頭。
她每日跟著夫人,能看出來,夫人并不喜歡主子,她還以為夫人知道了這件事會大發(fā)雷霆,沒想到夫人這么寬宏大量。
她心里更愧疚了。
“先起來吧。”李蘅吩咐。
云燕站起身來。
“我有件事情,要拜托你!崩钷客_口。
云燕猶豫了一下道:“只要不是背叛主子,夫人的吩咐,奴婢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我與他夫婦一體,我要你背叛他做什么?”李蘅斟酌著道:“你也知道,平南侯府是武將世家,我父親、大哥、三哥都在邊關。
我大哥帶著全家在東北,我一直不太放心。
你是國公爺的人,消息必然比我快,你若是得了我大哥調動的消息,能不能第一時間來告訴我?”
“夫人這是人之常情!痹蒲鄾]有猶豫:“奴婢記得了!
“勞煩你了,那你去吧!崩钷繑[擺手。
“夫人太客氣了!痹蒲嘈卸Y,退了出去。
李蘅站在原地,盤算了片刻,吩咐道:“云蔓,取筆墨來!
估摸著,離去邊關的日子不遠了,她要出遠門,酒坊這邊必須要留人經營,她要將注意事項寫下來,交給他們。
一個上午在忙忙碌碌中過去了。
“夫人!
云蓉在門口探頭。
李蘅放下手中的筆,伸了個懶腰:“怎么了?”
“廚房的人來催了兩遍了,您什么時候動身去給國公爺送飯?”云蓉道:“他們說了,國公爺嘴刁,那些菜稍稍放久一些,國公爺就要嫌棄的!
“毛病。”李蘅嘀咕了一句,起身:“這就去,讓他們套馬車。”
“奴婢早讓他們準備了!痹迫剞D身在前面帶路。
馬車晃晃悠悠快到武德司所門口時,李蘅才想起來,她自己還沒吃午飯。
只能等回去再吃了。
*
武德司所。
趙昱捏著筆,一手支著額頭,盯著眼前的文書,那文書半晌也沒翻一頁。
“大人!备苯y(tǒng)領樊正學上前,小心地喚他。
這幾日,大人也不知怎么回事,一直奇奇怪怪的。
趙昱回過神來:“嗯?”
“快到午飯時辰了,大家手里的事務都處理的差不多了!狈龑W解釋道:“是不是可以回去吃午飯了?”
趙昱抬眸掃了一眼,下面一眾下屬都眼巴巴的看著他。
“你妻子今日不給你送飯來?”他眼神最后落在了樊正學身上。
樊正學愣了愣:“屬下若是過了飯點不回去,她約莫會來。”
“哦!壁w昱勾唇笑了笑:“都不必回去了,我讓酒樓送了吃的來!
“謝大人!
眾人起身謝過,又都互相交換眼神。
大人最近怎么回事?好像心情很好,總是請客?
樊正學回了自己的位置,疑惑的回頭看趙昱。卻見趙昱朝他露齒一笑。
他坐了下來,惴惴不安,大人最近總是關心他妻子來不來做什么?是不是人來的太頻繁了,大人看不下去了?
今日回去得和麗梅說一聲,叫她以后沒事不要來武德司所了。
酒樓很快送了飯來。
“大人,您的。”
下屬送了一份飯菜,到趙昱跟前。
“你們分了吧!壁w昱揮揮手。
“那大人呢?”那下屬問。
“不必管我。”趙昱掃了一眼門口,眸底隱著幾許笑意。
下屬從未見他如此平易近人過,受寵若驚的謝過,捧著飯去了。
過了一會兒,門口出現了一道身影,手中提著食盒。
趙昱眼睛一亮,下意識朝那道身影看過去,下一刻,他眸色沉了下去。
進來的人不是李蘅,而是樊正學的妻子鄒麗梅。
他今日是臨時起意,留了樊正學他們在武德司所,樊正學的妻子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還比李蘅來得早。
李蘅實在不像話!
“夫君!编u麗梅招呼樊正學。
其他人只是抬頭看了看,有都埋頭吃飯了。
鄒麗梅時常來武德司所送飯,大家早都習慣了。
“大人,我先出去。”樊正學一見妻子,忙起身拉過她要往外去。
“不必,就在這吃!壁w昱面無表情的拒絕了他。
樊正學心驚肉跳的,大人看見麗梅來,臉色就這么難看,果然是不喜歡麗梅時常來,以后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麗梅來這里了。
他拉著妻子,到自己的位置才坐下,門口又有人進來了。
李蘅提著裙擺,跨過高高的門檻,看向上首的趙昱:“夫君!
她了環(huán)顧一圈,禁不住感慨,趙昱真是生的一副好皮囊,這滿屋子的人,就屬他惹眼,端坐在主位,渾身宛如散發(fā)著光芒,叫人想忽視都難。
趙昱的眼神落在不遠處樊正學夫婦的身上,鄒麗梅正夾起一片藕,喂給樊正學。
樊正學左右看看,沒有人留意,才一口吃了。
趙昱再看回來,李蘅垂著長睫,抿唇細細咀嚼,看都不看他一眼。
“咳!
他咳嗽了一聲。
李蘅沒有理會他,只是自顧自的吃飯。
“咳咳!壁w昱又咳嗽。
李蘅終于抬眸看他了,見他看過來,順手將桌上的茶盞遞給他。
李蘅怎么會這么笨!趙昱俯身湊近了,低聲道:“給我布菜!
矯情!李蘅又在心里罵了他一句,抬起筷子,夾了一只蝦丸,預備放到他跟前的碟子里。
“喂我!壁w昱小聲命令。
李蘅左右看了看,見還有不少人看過來,就有些不愿意。
但看眼前,趙昱逐漸黑下來的臉,又不敢違拗他,便抬起筷子,將蝦丸喂到了他口中。
趙昱臉色瞬間轉晴,眉心舒展,入口的蝦丸似乎都比從前鮮美不少。
李蘅看他臉色好看了,松了口氣,準備繼續(xù)吃飯,就聽他道:“還要。”
李蘅真想問他自己是不是沒長手!
好在趙昱不算過分,鬧了三四次之后,也就放過她了。
這一頓飯可算是熬過去了。
“我讓她們收拾東西回去,就不打擾夫君辦公了!崩钷科鹕,語調溫軟。
趙昱看鄒麗梅也在收拾東西,點點頭:“去吧。”
鄒麗梅和李蘅一起出了門,扭頭笑看著她:“國公夫人!
李蘅認不得她,但伸手不打笑臉人,遂笑著朝她點點頭。
鄒麗梅回頭看了看:“真是想不到,國公夫人也會送飯過來。
我以為,國公爺那樣的人不茍言笑,也不愿意理會旁人,是個不解風情的呢!
“他還好。”李蘅抿唇笑了笑,心里卻罵道,他本來就是個不解風情的,還是個狗脾氣,煩的很。
鄒麗梅又與她閑說了幾句,兩人各自上了馬車,回家去了。
入夜。
云燕拿了一張燙金的請?zhí)M門:“夫人,萬府給您送了請?zhí)!?br />
“什么請?zhí)?”李蘅伸手接過。
“似乎是萬小姐辦什么宴會!痹蒲嗟溃骸叭兆邮敲魅,八月十四!
李蘅展開請?zhí)屏耍侨f慧辦的花園宴。大夏女子成親前辦的宴會,請些個親近的閨中密友聚一下,也算是個熱鬧。
“去回了。”李蘅將請?zhí)f了回去:“我不去!
萬慧對她的所作所為,她都知曉,她沒有報復并不等同于不計較。
這種明明互相厭惡還要有所往來,彼此坐在一起虛與委蛇,她覺得沒什么必要。
云燕接過請?zhí)溃骸翱墒,奴婢接帖子的時候,素嬤嬤也在。
素嬤嬤說,老夫人讓您務必要去。”
“什么事情務必要去?”趙昱從外頭走了進來。
李蘅垂了眸子,沒有說話。這些都是趙昱給她找的麻煩。
云燕將手里的請?zhí)f了上去:“是萬小姐辦的宴會。”
“不想去?”趙昱翻看了一眼,看向李蘅。
“去做什么?”李蘅斜靠在床頭:“去被她們評頭論足羞辱一番,再被傳一陣風言風語?”
她也沒有察覺,自己在生氣。
趙昱反而不生氣,笑著將請?zhí)f回給云燕:“那就不去!
“老夫人那里……”云燕害怕無法交代。
“就說是我的意思。”趙昱在李蘅身旁坐了下來:“你先下去吧!
“是!痹蒲嗤肆顺鋈。
趙昱側眸,含笑看著李蘅。
李蘅被他看得發(fā)毛,心里瘆得慌,趙昱的眼神怎么這么奇怪?好似很寵溺……不不不,她想什么呢?趙昱怎么可能寵溺她?
她能生出這種想法,一定是被趙昱傳染了,她也瘋了。
趙昱執(zhí)過她的手,握在手心:“今日做的不錯,以后我中午不回來,你都送飯去吧!
李蘅聽的眉心直跳,這怎么還來了個長期的活?就說趙昱的眼神不正常,真的好麻煩!
“聽到沒有?”趙昱捏著她下巴。
“可是,我怎么知道夫君回不回來?”李蘅卷翹的長睫垂著,小聲問了一句。
“進了午時我還沒回來,那就是不回來了!壁w昱松開手。
“我知道了。”李蘅揉了揉下巴,得,她這是又多了個差事。
“主子!
十四在外面敲門。
“什么事?”
趙昱問。
“主子,您請出來。”十四沒有說具體是什么事。
李蘅知道,大概是她不能聽的事。
趙昱起身走了出去。
“主子!笔膲旱吐曇舻溃骸氨菹麻_始調遣外地的人往南疆去了,您的人,有不少被調過去了!
趙昱頷首,沉吟了片刻問:“趙玉樟有沒有收到調令?”
李蘅跟他說過,趙玉樟會被調去南疆,朱曜儀會趁這個機會對平南侯府動手,現在是驗證的時候了。
十四想了想,點點頭:“夫人的大哥,是在調任名冊內的!
趙昱心頭微凜:“準備一下,過了十六動身去南疆。先不要透露消息出去!
“是!笔膽隆
“母親!崩钷空泻羲,又看向小葫蘆:“叫人。”
“外祖母!毙『J脆生生到喚了一聲。
“好孩子,外祖母抱抱。”鐘氏抬手抱過小葫蘆,吩咐婢女:“去取些小葫蘆愛吃的糖果糕點來!
甚,自古正經人家,哪有娶平妻的道理?
他就是欺負你父親你大哥他們不在家,才敢如此肆意行事。
我那日聽說這件事,和你二嬸娘打算帶人去他家質問,誰知叫你祖母得了信,說什么也不讓我和你二嬸娘去,還將我們訓斥了一頓!
“母親,這件事情您不必放在心上,我并不在意的!崩钷坷^她的手勸慰:“我嫁給他,只是因為他對平南侯府有用,他要娶幾個,我都無所謂!
“話是這樣說,可到底不好……”鐘氏看著她越發(fā)難過。
“母親放心,等父親和哥哥他們平安歸來,我與他和離就是了!崩钷空Z氣平和而堅定。
這一次,只要父親和兄長們能平安,那朱曜儀必然會遭到反噬,她的仇也就報了一半了。
朱曜儀死了,接下來就是嘉元帝。想要嘉元帝死,不是容易的事,趙昱也幫不上什么忙,畢竟趙昱能這么耀武揚威的,全靠嘉元帝撐腰。
嘉元帝駕崩,趙昱也就倒臺了,如果不和離,否則到時候趙昱只怕會報復她。
鐘氏驚訝:“孩子,你是這么打算的?”
“嗯。”李蘅期盼地看她:“母親,可以嗎?”
她想要家人的支持。
鐘氏嘆了口氣:“那當然是最好的,咱們不受這份屈辱,只是不知道你父親和哥哥他們什么時候能回來。”
“不急的!崩钷颗牧伺乃氖郑骸凹依锏降装l(fā)生了什么事,母親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鐘氏又嘆氣,也不掩飾了,一臉的愁云慘淡:“是你四哥……”
“娍兒,你回來了!”
鐘氏才說了幾個字,門口,便有人進來了。
李蘅和鐘氏齊齊抬頭看。
“三叔?”
李蘅有些意外,來的人是她的三叔趙廷福。
三叔和三嬸娘向來不管她的事,也不怎么參與家里的事,只管著自家親生的四哥和七哥。
趙廷福臉色憔悴,他是文官,一向注重形象,李蘅從未見過他穿戴如此潦草過。
“娍兒,你幫幫你四哥吧!壁w廷福幾乎老淚縱橫:“你三嬸娘平日不肯多關照你,到了這個關頭,她也沒有臉來求你,只有三叔我,厚著臉皮來求你了!
他很羞愧。
其實,李蘅是平南侯府唯一的女兒,他怎會不愛?
只是,他的妻子向來利己,從前李蘅還沒出事的時候還好,從李蘅帶著小葫蘆回來之后,他妻子就不讓他再管李蘅的事了。
“三叔別說這樣的話,咱們是一家人!崩钷糠鲋麆裎克骸叭羰悄軒蜕厦Φ,我一定幫,您先坐下,先說說什么事吧!
三叔三嬸娘對她是不怎么樣,但也沒有害過她,沒有落井下石過。
更何況,四哥對她向來維護又疼愛,她怎會不管四哥?
趙廷福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
原來趙玉柳前日從外地回來了,與幾個好友小聚,找了幾個青官彈唱。青官也是青樓女子,只是賣藝不賣身。
趙玉柳吃了些酒,不知怎么便與其中一個青官睡到一處去了。
“你四哥吃多了酒,睡得很死,很肯定的說沒有碰過那女子。原本想著,只是個青官而已,為她贖身安排在后院中就是了!壁w廷福道:“誰知道,那青官背后似乎有人,說你四哥壞了規(guī)矩,咬死了要做正妻,否則便要與平南侯府斗到底!
“別說像咱們這樣的人家,就是正經過日子的老百姓,誰家會娶這樣的女子做正妻?”鐘氏唉聲嘆氣。
李蘅在趙廷福說話時,想起上輩子也發(fā)生過一樣的事。
上輩子,這件事背后指使的人是溫娉婷。
這輩子,溫娉婷都落到毀容又無處可去的地步了,竟然還能操縱這件事。
當然,溫娉婷不是主謀,主謀是朱曜儀。朱曜儀這是打算在邊關對她的父親和兄長們動手了,故意讓溫娉婷給平南侯府搞出一些事情來,好讓平南侯府這些人無暇分心顧及邊關那里的事。
“我想著你和趙昱到底有夫妻情分!壁w廷福斟酌著道:“他要娶平妻,對你總該有些愧疚,你能不能……”
他說到后來,說不下去了,他對李蘅沒有絲毫的貢獻,這話實在難以啟齒。
“三叔是想查那女子背后的人是誰嗎?”李蘅問他。
趙廷福難堪的點了點頭:“知道是誰,我才好去協(xié)商。”
“這件事情,協(xié)商不了。”李蘅思量著道:“我去辦吧,三叔你們不用管了!
“你知道背后的人是誰?”趙廷福驚訝。
“嗯。”李蘅點頭,沒有多說:“母親,我過幾日要出一趟遠門,想把小葫蘆放在你這里。”
“你要去哪里?”鐘氏不由關切。
“出去游玩。”李蘅彎起眸子,笑著回她。
她自然不會說出實話,母親他們得知了實情,除了跟著擔心,沒有別的任何好處。
“那好!辩娛献匀粦耍骸澳阒还苋ィ『J在我這兒,你就放心吧。”
“我先去處理這件事!崩钷科鹕沓鲩T。
鐘氏和趙廷福跟出來送她,三人便見李蘅的三嬸娘劉宏麗站門口,眼睛紅紅腫腫的。
“三嬸娘!崩钷空泻羲
“娍兒!
劉宏麗看著她,忽然朝她跪了下來。
暖黃色的燭火輕晃,在二人之間平添了幾分曖昧。
他離得太近了,李蘅已然聞到了他身上特有的松雪香氣,她臉開始發(fā)燙。
趙昱垂眸望著她,烏濃的眸底燃起了兩簇小火苗。他很想她,很想很想很想。
番外四(3)
If線
趙昱心中了然,她說“腹痛”,是騙他的,她不想和他親近。
上輩子,他后知后覺,從歸來第一夜便纏著她,直至她來葵水才肯讓她歇幾日。
重來一次,他絕不會如那般。
“在這睡,我給你用湯婆子敷一敷。”
他順著她的話說,扶著她在床沿上坐下,目光落在她白皙明艷的臉上,瞧見她烏眸轉了轉,便知她在想法子敷衍自己呢。
等了大半日,都沒見嘉元帝派人來傳她。
眼看著天要黑了,李蘅盤算著時候不早了,該回府陪陪小葫蘆了。正思量間,便見趙昱執(zhí)著劍,大搖大擺的進來了。
“見過國公爺!
忙提醒。
幾個婢女都住了口,轉身齊齊對李蘅行禮:“奴婢拜見國公夫人。”
“嗯!崩钷繙\淺的點了個頭,眼神在她們臉上轉了轉,沒有言語。
這些婢女看她的神情不對。
她也懶得搭理,沒有多問,便走過去了。
那幾個婢女看著她走遠了,又互相使眼色,推搡著走了。
隔日。
李蘅照常在酒坊里忙碌著。
如今酒坊有了些生意,已經有不少人家家里宴客會從她這里定酒。
她也起了多雇些人回來釀酒的心思。
“國公夫人!
云燕小聲提醒她。
李蘅抬頭,便見樂仙公主朱雪云站在大堂內。
“公主殿下。”
李蘅不卑不亢的朝她福了福。
萬慧紅著臉,朝他行禮:“表哥!
她悄悄看趙昱。
因著兩家是親戚,她時常能看見趙昱,情竇初開時,她心里就有了趙昱。
不為別的,就是覺得趙昱俊美無儔,又氣宇軒昂,頂天立地的,可謂世無其二。
所以不管外面有多少說趙昱殺人如麻的傳言,多少說趙昱草菅人命的流言蜚語,她的心思從未動搖過。
只不過,趙昱娶了李蘅,她原本以為沒有機會了。
在萬氏提出讓她給趙昱做平妻之前,她其實已經相看過好幾個兒郎了,但都沒有她相中的。
那些兒郎,沒有一個能和趙昱相提并論的。
還好,姑母幫了她,否則她這輩子恐怕很難相中其他人。
“客氣了!壁w昱隨意擺擺手,在一旁坐了下來。
“表妹來給我做平妻,都是母親的安排,是為了掌管鎮(zhèn)國公府中饋和陪伴母親,這些我沒有異議!壁w昱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我……”
十四衣衫上沾著鮮血,走了進來。
李蘅三人都朝他看過去。
十四沒有看任何人,公事公辦的對著趙昱拱手:“外面的人,已經盡數除掉了!
李蘅咽了咽口水,什么主子帶什么手下,朱平煥安排在外面的人不少,十四就這么全都殺了?
“福王殿下!壁w昱手中的劍往前送了送,偏頭笑看著他:“還要攔我么?”
朱平煥的眼神從他的臉上,轉到李蘅臉上。
李蘅哀求地朝他搖頭,她真不想再生事端了。
朱平煥深吸了一口氣,緊咬著牙關,往邊上讓了一步。
趙昱將劍插回劍鞘之中,俯身抱起李蘅,大跨步往外而去。
朱平煥死死盯著趙昱的背影,眸底燃燒著仇恨,似乎要將趙昱的后背洞穿。
回到鎮(zhèn)國公府,已是入夜時分。
“夫人。”
云蔓和云蓉見到李蘅,均是歡喜不已。
云燕看著趙昱抱著李蘅走進來,目光停頓了片刻,轉而看向別處。
“小葫蘆呢?”
李蘅詢問。
“姑娘染了風寒,方才哭了一陣子,已經睡了。”云蔓開口回她。
“我想去看看小葫蘆!崩钷刻ь^看趙昱。
從她的角度看,能看到趙昱漂亮的下顎線,這幾日他好似不那么講究了,向來干凈清爽的下巴上長出了青色的胡茬,密密麻麻。
趙昱沒有說話,抱著她進了小葫蘆的房間。
趙昱眸帶嘲諷地看著下面有商有量的甥舅二人,眼看朱平煥出去,正要跟上去。
下面,沈朝在送走朱平煥之后,立刻招來了自己的心腹,他嫡親的侄子沈平進屋子。
“殿下答應爭奪皇位了。”沈朝吩咐道:“這個時候,更加不能得罪趙昱。
平兒,你跟著殿下去,將那個女人接回來,暗中送回鎮(zhèn)國公府。
另外,先派個人去和趙昱說一聲,讓他知道我們的誠意。”
沈平猶豫道:“伯父,殿下好不容易點了頭。
他愿意將人放在我們這兒,也是因為信任您。
您就這么將人送回去,殿下萬一不能接受,又反悔了怎么辦?”
“人一旦有求而不得的東西,自然會往那個位置上看的!鄙虺牧伺乃募纾骸叭グ!
沈平照著他的安排去了。
趙昱跟上了朱平煥,沿途給十四留了記號。
他隨著朱平煥的馬車,拐進了離北城墻不遠的院落。
這院落很不起眼,看著似乎許久沒有人居住了,里頭的布置也平平無奇。
搜尋這種毫無特點的地方,搜尋的人難免會疏忽,加上朱平煥的設計,難怪都這么幾日了,他們還找不到李蘅。
馬車進了一個院子。
趙昱跟進去才發(fā)現,外面看著老舊的院墻,里面刷的雪白,且種了滿院子的向日葵。
晌午,鎮(zhèn)國公府書房。
趙昱抱著睡著的小葫蘆,坐在書案前,烏濃的眸子染著點點猩紅,面色有幾許疲憊,眼神卻依舊銳利迫人。
十四低著頭稟報:“十一帶著人,日夜盯著福王府。
福王于昨日入夜時分,從外面歸來,好像受了傷,十一看到他胸口處滲了血跡,行動也有些不便。”
“他從何處歸來?”趙昱問。
“這個,并沒有查出來!笔牟桓铱此骸敖袢涨宄,福王府的人去了雁來坊,暗中買走了鎮(zhèn)國公府預定的所有血燕窩!
“血燕窩?”趙昱略略思索了一下:“是李蘅一直在吃的?”
他記得,江茂鵬囑咐過讓李蘅多吃燕窩滋補,當時他便派人去雁來坊盯著了。
“是。”十四點頭:“主子吩咐,咱們府上人和雁來坊說好了,無論雁來坊來多少血燕窩,都留給鎮(zhèn)國公府。
這幾日夫人不在府中,大家都忙著尋找夫人,便不曾去雁來坊取了!
“朱平煥要血燕窩做什么?”趙昱輕拍懷里的小葫蘆,此事,莫非與李蘅有關?
“屬下不知。”十四道:“十一盤問過了雁來坊的掌柜和伙計,雁來坊因為和鎮(zhèn)國公府有約定,起初是不想將血燕窩賣給福王府的。
但福王府的人出了大價錢,態(tài)度又很堅決,雁來坊不敢得罪福王府,這才偷偷賣了血燕窩給他們!
趙昱抱著小葫蘆起身:“叫奶娘進來。”
奶娘就守在門口,很快便進來了:“國公爺!
“小心抱好,我去去就回!壁w昱將小葫蘆交給了她。
“是!蹦棠飸。
趙昱出了門:“牽馬來!
“主子要去何處?”十四招手。
有人牽了馬上前。
趙昱接過韁繩,翻身上馬:“去福王府。”
“主子!笔膭竦溃骸艾F在還不確定是不是福王殿下?lián)镒吡朔蛉,您貿然前去,只怕不好……”
若真是朱平煥,就這樣毫無證據的去了,怕是會打草驚蛇。
若不是,那就更不好了。
趙昱回頭看他。
十四低下頭:“屬下覺得,還是先派人去福王府,暗中查看一番再說。”
“我親自去!壁w昱語氣堅決,毫無回旋的余地。
“是!笔牡溃骸澳鞘窒赂髯尤,就不帶其他人了,人多了容易驚動。”
“嗯。”趙昱頷首應下。
兩人策馬,一前一后絕塵而去。
十三有些無語的站在原地,大白天的去福王府里查看,主子也太明目張膽了吧!
十四的身手是一流的,趙昱更勝他一籌,即使是白日,兩人也沒有絲毫阻礙的將整個福王府里里外外仔細搜尋了一遍。
并沒有看到李蘅的身影。
趙昱進了園子,干脆不隱藏身形,領著十四大搖大擺的逛起來。
這一下,自然會被人發(fā)現。
沒多大會兒,朱平煥便來了。
“鎮(zhèn)國公不請自來,所為何事?”朱平煥面色蒼白,穿著一身皇子的規(guī)制服,皺著眉頭,眸底帶著厭惡,臉色雖然蒼白,卻也無損威嚴。
“李蘅在什么地方?”趙昱雙手負于身后,踱到他跟前,直視朱平煥,眼中帶著幾分篤定,幾分陰沉。
“鎮(zhèn)國公說什么,我聽不懂!敝炱綗ㄅc他對視著,分毫不讓。
趙昱笑了一聲,漫不經心:“不知道在福王殿下心里,到底是李蘅重要,還是你的母妃更重要?”
“你什么意思?”朱平煥臉色不變,手一下握成了拳頭。
“福王殿下是聰明人,你懂我的意思!壁w昱笑看著他。
“母妃年少時便進了宮,和父皇多年恩愛,到如今依然和睦!敝炱綗ㄟ^道:“其中深情,不是外人一點手段就能挑撥的。”
“嗯!壁w昱贊同地點點頭:“如果福王殿下覺得不夠的話,再加上你舅父康國公一家老小如何?”
“你配不上娍兒!敝炱綗ㄅ狻
“她已經是我的妻子了!壁w昱冷了神色,氣勢迫人:“李蘅是我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回來的。
聽到朱平煥答應了,他心中隱隱激動,他盼這一刻很多年了。
雖然朱曜儀也喊他一聲“舅舅”,但終歸不是血親,他最想輔佐的還是自己這個親外甥。
“城邊。”朱平煥沒有說具體的地方。
“趙昱已經找上你了,必然很快便會找到那個地方,現在也出不了城了!鄙虺妓鞯溃骸拔疫@里武德司的人已經搜過了。
為今之計,只有盡快將她送到我這里來,先躲過這陣風頭。
后面,我和殿下再從長計議!
“好。”朱平煥起身:“我這便去安排!
李蘅住在這里?
看著朱平煥進了屋子,趙昱再次上了屋頂。
他掀了一片瓦,下面是臥室,從他的角度,看不到床上的人,只能看到一雙精致的繡鞋擱在床前的踏板上。
“娍兒,今日腿好些了嗎?”朱平煥進了臥室,溫和地詢問李蘅。
李蘅正捧著茶盞,靠在床頭出神,見他進來,面上露出一絲痛楚:“還是疼,不過應當沒事。
殿下的傷怎么樣了?”
那日從窗上跳下來,摔在地上,當時急著逃跑,沒留意到腿痛,等靜下來,才察覺左腿有些摔傷了。
不過,也沒有她對朱平煥所表現出來的那么嚴重。
她之所以假裝很痛,是為了讓朱平煥放松警惕,她才好找機會逃走;蛘唑_朱平煥給她找個大夫也行,她好偷偷給平南侯府帶個信。
“你不用擔心我。”朱平煥注視著她,眸色柔和:“娍兒,我再問你一次,在我和趙昱之間,你真的愿意選擇我嗎?”
“當然了。”李蘅垂眸,羞赧道:“我與殿下青梅竹馬,哪是旁人能比的?”
她忿忿在心里罵了一句,真要是叫她選,她一個也不要,真真的沒一個好東西。
屋頂像是有什么瓦礫從房檐上滾落了下來。
李蘅不由朝聲響處看去。
“沒事,怕是貓鬧的!敝炱綗ㄑ诖娇人粤藘陕,眸底有欣慰之色:“趙昱今日找到福王府了,他只怕是盯上了我,這里不安全了。
我替你收拾一下,晚些時候我?guī)闳ノ揖司四翘!?br />
“去康國公府?”李蘅問。
“嗯。”朱平煥解釋:“舅舅那里,武德司的人已經搜過了,短時間之內不會有人打擾你的。
你安心住下,我會想法子將小葫蘆接來和你團聚。”
“好!崩钷繎,又問他:“今日你派人去雁來坊取血燕窩了嗎?”
去康國公府也好,只要從這里出去,等會兒半道上她或許都能找機會跑了。
“之前拿回來的,夠用幾日了!敝炱綗ㄌ一o盯著她:“娍兒,血燕窩你在鎮(zhèn)國公府也是常吃的,我的人去的太頻繁了,會被趙昱察覺的!
“我只想身子快點好起來!壁w連若無其事的笑道:“再說,你又不是不知道趙昱是什么樣的人,他怎么會在意我平日吃什么?”
“也是。”朱平煥看著她笑了。
李蘅的話,打消了他心底的疑慮。
“那你先出去,我起床!崩钷孔鲃菀鹕。
“好!敝炱綗ㄆ鹕矶谒骸澳懵c,不著急。
等會兒你穿好了,我給你梳頭!
他走出去,仔細帶上了門。
李蘅扶著床上的闌干,慢慢的下了床,左腿不怎么能使力氣,她一瘸一拐的走過去取衣裳。
后窗忽然響了一下。
她轉頭看過去,就見趙昱持劍抱胸,正立在窗前,烏濃的眉眼籠著一層陰霾,雙眸紅紅,以一種及其冷冽的眼神望著她。
李蘅險些驚叫出聲,幸好她反應快,忙抬手捂住了嘴。她做了虧心事,看到趙昱下意識往后退了幾步。
她想起方才屋頂的動靜,難道是趙昱?趙昱聽見她說的話了?
“李蘅!壁w昱唇角微扯,緩步走到她跟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過五日,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這副德行?”
李蘅下意識看向一旁的銅鏡,她腿瘸了,頭發(fā)也沒人幫她梳,便凌亂的披散著。這兩日因為總想著如何逃離,白日里吃不香,晚上也睡不著,臉色自然憔悴的很。
“夫君……”她試探著喚了一聲,語調溫溫軟軟的,卻不敢上前。
眼下,還不知道和柊吾夫人的交易趙昱知不知情,她得試探一番。
仔細看,趙昱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嘛,還笑話她憔悴!
“嗯!壁w昱倚著床,一雙長腿交疊,好整以暇地看她:“想我了?”
“自然想。”李蘅悄悄打量他,揣摩著他的神色。
趙昱笑了一聲,眼神忽然凌厲起來,語氣譏諷又刻。骸澳闩c福王青梅竹馬,我哪能比?”
“不,不是。”李蘅連連擺手,小心的看了看門口:“我那是權宜之計!
“哦?”趙昱抬起劍柄,挑著她下巴:“那現在讓你選,你選誰?”
“我選夫君!崩钷堪虢z猶豫都不敢有。
趙昱嗤笑了一聲,收回劍:“先穿衣回去,再和你算賬!
李蘅不敢怠慢,取了衣裳來穿。
但她畢竟平日里被伺候慣了,加上身上有傷,行動不便,穿起衣裳來動作就不那么便利了。
趙昱在一旁嫌棄的“嘖”了一聲,將劍掛回腰間,上手給她穿戴。
末了,他娶過梳子,將李蘅的長發(fā)梳了一遍,綰了一個和他一樣的子午髻。
“娍兒,你好了嗎?”
朱平煥溫和的聲音自門口傳進來。
“好了,福王殿下可以進來了!
李蘅還沒想好怎么回時,趙昱拍了拍手,先開口了。
她扭頭看趙昱,朱平煥便已經推門進來了。
“來人!”
同樣不等李蘅開口,朱平煥看到趙昱便紅了眼睛,揚聲招呼手底下人進來。
“來。”
趙昱拉過李蘅,一把抽出腰間的劍搭在朱平煥脖子上,眸底露出瘋狂且嗜血的芒,宛如獵豹盯著將要到手的獵物。
李蘅看女兒睡得安穩(wěn),問了奶娘幾句,得知小葫蘆風寒已經好轉了些,這才放心。
眼看著趙昱將人往里間抱,云蔓猶豫了,主子也沒叫她們,不知道該不該帶人跟進去伺候。
“進來!壁w昱徑直將李蘅抱進了浴室:“給她洗干凈。”
“是!
云蔓幾人連忙答應。
泡進熱水中,有可以信任的人在旁邊伺候,李蘅只覺得舒坦得很,瞇著眼睛靠在浴室桶上。
“夫人,這幾日是有人綁架了您嗎?”云蓉沉不住氣,忍不住問了一句。
“是福王!崩钷繉⑦@幾日的遭遇大致說了一遍。
“福王看著溫文爾雅,竟然為了逼迫夫人,做出那種過激的事情?”云蔓一臉的不敢置信。
李蘅嘆了口氣:“誰知道他呢,跟入了魔似的!
“福王殿下是癡情,也是沒法子了!痹迫匦÷暤溃骸耙强梢裕痉炊X得,夫人和福王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別胡說!痹坡柚顾f這話。
“你腦袋不想要了?”李蘅睜眼怒斥云蓉。
云蓉吃了一驚,連忙跪地認錯:“夫人,奴婢胡言,您別放在心上,奴婢知道錯了!
“我不是想呵斥你!崩钷块]上眼睛嘆了口氣:“你知道他的脾氣,這話要是叫他聽了去,你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起來伺候吧,以后不要再說這樣的話。”
“是,奴婢記下了,謝夫人。”云蓉行禮起身。
“夫人!痹坡遄昧嗽S久,才開口:“東瀛人前幾日已經上了貢,隨后就回東瀛去了。
柊吾夫人死了。”
李蘅瞬間睜開了眼睛:“柊吾夫人死了?怎么死的?”
“云燕她聽十三說的!痹坡÷暤溃骸皣珷斈翘焓茄b作被藥迷住了,被帶到東瀛人的據點,當時便下令讓人砍了柊吾夫人的腦袋。
那柊吾見狀,嚇得屁滾尿流,當即就磕頭求饒,說什么都聽國公爺的吩咐。”
“趙昱是裝的?”李蘅一個激靈,坐直了身子:“那……我做的事,他都知道了?”
“應該是!痹坡c頭。
“不可能吧!崩钷啃呐榕橹碧骸八侵懒耍袢找娏宋遥能不找我算賬?”
“這幾日,國公爺為了找夫人,忙碌不休,恰逢姑娘生病,日夜哭鬧著要夫人,國公爺又要哄著!痹坡溃骸肮烂,就是有再大的氣,也消磨掉了!
“是啊!痹迫貏竦溃骸胺蛉,您別緊張,奴婢看國公爺是已經沒脾氣了!
她后來也聽說了李蘅所做的事,當時驚的半晌都沒能說出話來。
李蘅哪里放松的下來?趙昱什么狗脾氣,她能不清楚嗎?那廝記仇的很。
他可是說了“回來再算賬”這樣的話的。
李蘅腿一下軟了,靠在浴桶壁上出神,怎么辦?一會兒怎么應付趙昱?
她仿佛看見了趙昱將她大卸八塊的場景。
“夫人,好了!
云蔓拿過長巾,示意她起來。
“再洗一會兒!崩钷繑[擺手,她還沒想好怎么和趙昱說。
“還沒好?”
趙昱在外頭叩門。
他的語氣聽起來很不耐煩。
李蘅不敢再拖延:“馬上好。”
云蔓和云蓉雖然擔心她卻也幫不上她,替她穿了寢衣之后,便默默的退了出去。
李蘅磨磨蹭蹭走到床邊,還沒有所動作,床幔內伸出一只大手,捉住了她的手腕,猛地將她拉入懷中。
李蘅跌入了熟悉的懷抱,松墨香氣撲面而來。
趙昱不待她反應,便將她緊緊圈入懷中,低頭深嗅她發(fā)間的香氣。
淡淡的鳶尾花香撫平了他連日來的暴虐與疲乏,他舒了一口氣,不過轉瞬便睡了過去。
李蘅心驚膽戰(zhàn)的窩在他懷中,一絲一毫也不敢動,生怕觸怒了他被他一下掐死。心里來回盤算著怎么應付他接下來的怒火。
可等了半晌,頭頂上只有趙昱均勻的呼吸。
她試探著動了動,趙昱將她抱的很緊,卻也沒有呵斥她不要亂動。
她驚愕,這人竟然就這么睡著了?什么也沒問?是打算不和她計較了嗎?
她在心里猜了幾回,嘆了口氣,罷了,橫豎是跑不掉,不如也好好睡一覺。
在朱平煥那里,她幾日都沒睡安穩(wěn),這一覺踏踏實實。
睡夢中,忽然覺得臉上癢癢的,什么東西在她臉上來回撥弄。
她不耐煩的撣了一下。
但不過片刻,那癢癢的感覺又回來了。
“別鬧了!”李蘅氣惱睜眼,又一下僵住了。
是趙昱,側躺在她身旁,一手撐著腦袋,百無聊賴的捏著她的發(fā)絲在她臉上來回撥弄著。
萬氏心突突跳了兩下,看向他。
趙昱似笑非笑的看著萬慧道:“我對表妹沒什么興趣,表妹嫁過來會被冷落,表妹也接受嗎?”
他之前娶的那些妾室,有幾分類似年年,他都沒有碰的興致。
這么幾年,也就一個李蘅合了他的心意。
至于萬慧,他幾乎沒有正眼瞧過。
話說回來,他要真看上萬慧了,也不會到現在都不采取行動。
萬慧浮著紅霞的臉一下白了,看了他一眼,轉而看向萬氏,眸底隱著羞憤。此情此景,她真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
她是大家閨秀,嬌生慣養(yǎng)的,就算學了心機手段,那也是暗地里去做,趙昱如此直白的看不上她,豈不叫她下不來臺?
“二郎,你說什么呢?”萬氏拉著萬慧的手,對著趙昱道:“你表妹都不想嫁過來,還是看在我的面上,她來了我也不要你特殊對待她,就和李蘅一樣就行!
“母親這話,兒子恕難從命!壁w昱笑著起身:“話已經說清楚了,結親事宜,母親照著規(guī)矩安排就是了!
“母親對你,就這么點要求,你都做不到?”萬氏臉色陰沉下來。
趙昱忽然正經起來:“母親,兒子是人,有自己的喜好,母親所說,我真不能保證。
我還有公務,先去忙了!
他說罷,便轉身去了。
萬慧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低下頭:“姑母,表哥是不是不同意這樁婚事?”
“怎么會呢?”萬氏道:“你表哥親口答應我的,方才他也沒有反駁,你不是看見了嗎?”
“可是,表哥說那些話……”萬慧又看了門口:“好像對我很不喜……”
“他那是被李蘅蠱惑了,你大嫂也是這樣被送走的。姑母就指望你來了!比f慧安慰她:“你來了之后,有姑母,有掌家之權,還怕你表哥不對你好?”
萬慧沒有說話,只是泛白的臉又紅了。
“這幾日,你表哥沒休息好,沒日沒夜的找那個李蘅,還要帶她帶來的那個女兒,難免心煩。”萬氏為了讓侄女寬心,將李蘅失蹤的事說了出來:“他說出這樣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等你進了門,還愁他不去你那處嗎?”
“表哥找李蘅?”萬慧不解:“李蘅去哪里了?”
“嗐,二夫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五六日才回來,誰知道在外面做了什么。”
素嬤嬤接到萬氏的眼神示意,立刻開口。
“有這種事?”
萬慧一臉震驚,抬手掩著唇,睜大了眼睛。
“老奴聽說,是和福王有關呢!彼貗邒咝÷暬氐。
萬慧想了想:“外面?zhèn)餮哉f,福王和李蘅是青梅竹馬,如果李蘅不出意外,恐怕早就做了福王妃了。”
素嬤嬤點頭,又嘆息:“是啊。這事帝京城人盡皆知。
后來二夫人又和寧王定了親,誰知道最后能牽扯上咱們國公爺?”
“真是難以預料。”萬慧附和。
她陪萬氏說了一會兒話,萬氏和她說了婚宴大致的流程,她也就起身告辭了。
出了鎮(zhèn)國公府,她回頭看了看,才上了馬車,招呼自己的貼身婢女:“燕子!
“小姐!毖嘧由暮诤诘模瑝褖训,上前抬頭看她。
“你隨我上來。”萬慧吩咐。
燕子答應了一聲,上了馬車。
馬車駛動起來,萬慧貼身燕子的耳朵低聲吩咐:“去將李蘅失蹤的事宣揚出去,就說她和福王舊情難忘,兩人有染。
記得別暴露了身份!
“奴婢曉得!毖嘧映练(wěn)的點點頭。
*
李蘅記掛八哥趙玉橋,馬車出了鎮(zhèn)國公府便是一陣疾馳,直奔平南侯府。
“國公夫人和稚姑娘回來了!
門口的小廝笑臉相迎。
“我八哥怎么樣了?”李蘅問。
“八少爺就是中了迷藥,要休養(yǎng)休養(yǎng)!毙P回道:“小的聽說,八少爺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在他自己的院子里?”李蘅問。
“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小廝道:“左右,八少爺今日沒有出門!
李蘅放了心,點點頭牽著小葫蘆進門了。
“娍兒!
李蘅還沒走到趙玉橋的院子,鐘氏聞訊迎她來了。
“母親!崩钷颗c她親近,行禮之后便挽住了她手臂:“小葫蘆,快叫人!
“外祖母好!毙『J甜甜地喚了一聲。
“好孩子,真乖!辩娛细┥砻嗣男∧槪骸巴庾婺缸屓私o你拿好吃的。”
她逗了一會兒小葫蘆,讓奶娘和婢女們哄著孩子,這才與李蘅說起話來。
“好孩子,你怎么樣?”鐘氏拉著李蘅的手,關切的打量她。
“母親,您看我不是好端端的站在您面前嗎?”李蘅笑著回她。
“沒事就好!辩娛蠎c幸:“鎮(zhèn)國公說你不見了,我魂都嚇飛了!
“八哥怎么說的?”李蘅問她:“我那日叫二嬸娘帶人去酒館等我,二嬸娘怎么沒去?”
鐘氏聞言驚訝:“頭一日,鎮(zhèn)國公送你八哥回來,不是都和我們說好了嗎?你不知道?”
“說好什么?”李蘅一臉迷茫,她真的不知道啊!
趙昱那廝,難道提前就知道了她的計劃?可是她沒有和任何人說她要怎么做啊!
多日不見,樂仙公主還是從前那副鼻孔朝天的模樣。
樂仙公主哼了一聲,算作應答了,她在酒坊里度起步來,東張西望。
“公主殿下要買酒?”李蘅上前,擋住了她的步伐。
因為樂仙公主的女兒施靜薇曾多次欺負過小葫蘆,她與樂仙公主一直都不對付,再加上上回趙昱將駙馬嚇得不輕,樂仙公主必然恨透了鎮(zhèn)國公府。
既然彼此的關系心知肚明,她也就不必虛與委蛇了。
“我看看不行嗎?”樂仙公主瞪著她:“李蘅,就你這樣的態(tài)度,還做生意?”
李蘅垂眸不理她,也沒說話。
“我聽說,鎮(zhèn)國公要娶平妻了。”樂仙公主笑起來,欣賞著李蘅的神情。
之前,李蘅仗著趙昱,在她面前數次占了上風,如今有這樣的事,她自然要登門嘲笑,看看李蘅是怎么哭的。
“是啊!崩钷刻ы此,含笑道:“公主殿下莫非是來隨禮的?
這事是我婆母主持的,公主殿下要隨禮,去我家中便可!
樂仙公主見她若無其事,干脆道:“隨什么禮?還沒到日子呢。
我是特意來看你的!
李蘅笑了笑:“不知我有什么值得公主殿下惦念的?”
“安慰你啊!睒废晒鲗㈩^往前探了探,盯著她的臉:“當初我就說過了,等趙昱的新鮮感過了,你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李蘅抿唇一笑:“承蒙公主殿下惦記。”
“你……”樂仙公主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你是油鹽不進啊你!
李蘅笑而不語。
樂仙公主想拿趙昱娶平妻的事情來嘲笑她,還想看她的笑話,那可真是打錯算盤了。
趙昱娶誰,娶幾個,她還真不太在意。
“我知道了!睒废晒髦钢掍h一轉:“你這么不在意這件事,其實你心里根本就沒有鎮(zhèn)國公,而是裝著我五皇弟!
她在皇家排行第三,福王朱平煥排行第五。
李蘅帶著笑的昳麗小臉瞬間沉下來,漆黑的瑞鳳眸緊盯著樂仙公主,氣勢迫人:“公主殿下已經是做母親的人了,應該知道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
“我亂說?”樂仙公主指著自己的鼻子,笑了一聲:“李蘅,你怎么變臉了?是不是心虛了?”
看來,外面的傳言不虛啊!
“公主殿下!崩钷空骸澳耸枪髦,說話要負責任的,若是還要亂說,請您拿出證據。”
她眸底隱著思量,這件事情有點奇怪。
樂仙公主雖然十分高傲,又蠻不講理,但不至于做事情毫無章法,也不可能無緣無故的跑她的酒坊來大放厥詞。
這里面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證據?”樂仙公主好像聽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話一樣,哈哈大笑起來。
李蘅蹙眉,不耐煩的看著她,等她笑完了才道:“公主殿下若是拿不出證據,我便去陛下面前討個說法。”
“倒也不必!睒废晒髦棺×诵σ,抬手指了指門外:“你到外面隨便拉個人打聽打聽,誰不知道你丟下自己的女兒和鎮(zhèn)國公,跑出去跟我五皇弟茍合?
鎮(zhèn)國公這幾日為了找你,眼睛都熬紅了,早朝都不去。
要不是武德司那幫人在城門那看得緊,你是不是早和我五皇弟私奔了?”
“公主殿下何出此言?”
李蘅叫她說的怔住了。
她失蹤的事情,趙昱親口和她說,除了武德司的人之外,沒有幾個人知曉。更別說她是被朱平煥給關起來了,知道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
怎么才兩天多,外面就傳成這樣了?
“李蘅,別裝了!睒废晒鲊D,不屑的上下打量她:“不得不承認,你確實挺有本事的,出了這樣的事,給鎮(zhèn)國公戴了綠帽子,居然還能好端端的活到現在,你到底是怎么讓趙昱放過你的?”
“啪!”
李蘅忽然出手,一巴掌扇在了她臉上。
“李蘅,你敢打我!”
樂仙公主捂著臉勃然變色,指著李蘅尖聲質問。
她可是堂堂公主,李蘅這個賤人有什么資格打她?
她氣怒交加,立刻揚起手,就要打回去。
“公主殿下息怒。”
云燕一直守在李蘅身旁,見狀上前出手,一把架住了樂仙公主的手臂。
“賤婢,放開我,看我怎么收拾她!來人!”
樂仙公主憤怒到幾乎失去理智。
云燕反手將她拉入懷中,抬起手中的劍,架在了她脖子上:“還請公主殿下息怒。”
“你,你!”樂仙公主既害怕又憤怒:“你敢要挾我?賤婢,我要你的狗命!”
“朱雪云!崩钷可锨芭牧伺乃哪槪骸敖袢者@一巴掌是我打的,你大可去陛下面前告我一狀,讓陛下治我的罪!
這件事,用正常的法子,已經無法澄清了。
趙昱倒是沒有將她和朱平煥往那方面想,但聽多了這些傳言,難免會起疑心,到時候遭殃的還是她。
她動手打了樂仙公主,事情就鬧大了,外面的風向也會變——她既然敢動手打公主,那必然是沒有做虧心事,否則哪來這么大的勇氣?
“好,好!睒废晒饕а狼旋X:“李蘅,你給我等著!”
李蘅示意云燕放開她,云燕最近似乎比從前對她恭敬了不少,也特別的忠誠。
樂仙公主帶著人,放下狠話便去了。
李蘅朝云燕招手。
“夫人,您吩咐!痹蒲嗌锨。
她重活一次,最在意的女兒和平南侯府的親人,這次出遠門,一定要預先將小葫蘆安排好了。
是以,晌午時分,她便帶著小葫蘆出門,直奔平南侯府。
她信得過的,只有母親和二嬸娘他們了。
但進了平南侯府的大門,她就覺出情形不對,守門的小廝欲言又止的,其他人也都好像有什么事。發(fā)揮好方法哈哈哈哈哈嗝v剛吃飯嘎嘎嘎嘎嘎不合格GV剛才哥哥哥哥。
“家里有事?”
“嗯!壁w昱應了她一聲,走到屏風后坐下:“要吃茶。”
“我給夫君點茶!崩钷刻质疽庠坡骸叭ト〔杈摺!
眼看著趙昱悠閑舒適,簡直比到了自己家還自在,她心中暗暗不忿,這狗東西該不會覺得這個酒坊是他的吧?
李蘅坐了下來,挽起袖子開始點茶,螓首半垂,小臉稠麗好似盛放的牡丹,卷翹的鴉青長睫覆下,姿態(tài)優(yōu)美專注。
趙昱倚在椅背上,偏頭盯著她看了半晌,直至她開始分茶,才回過神來。
他長指輕叩桌面:“李蘅,你最近長本事了!
李蘅端起茶盞放在他面前,不解地看他:“夫君說什么?”
“敢打公主。”趙昱端起茶盞,放在鼻下嗅了嗅。
李蘅想起他歸來之后的古怪,心中確實疑惑深深。若不問個究竟,她必然無法安心。
她躊躇了片刻,紅著臉小聲問他:“你那些……招數,都是從誰那里學來的?”
番外(4)
if線(全文完)
“是書冊上!壁w昱面色不改,耳朵悄悄紅了。
經歷過上輩子,他已然比從前老練,不像上輩子最初那么臉皮薄了。
不過重生回來之后,他和李蘅還未曾在一起過,他還是會羞赧。
“騙人。”李蘅掙脫他的手,背過身去。
她雖然沒有什么經驗,但趙昱的熟練不是書冊上能學來的。那必得是和別人做過,或許還是做過許多次,才能那么會。
輪不到福王殿下來評判我們般配與否!
“你就算是留住了她的人,也留不住她的心!敝炱綗诐M是不忿。
“只要留住人,心不心的,我不在意!壁w昱嗤笑了一聲:“我給你四個時辰,天黑之前,見不到李蘅,我就先除了康國公。
明日再見不到李蘅,我就除了惠妃。
福王殿下大可一試。”
他說罷揚長而去。
朱平煥在原地立了半晌,吩咐道:“備馬車,去康國公府。”
趙昱出了福王府,便站住了腳,側過臉吩咐十四:“我在這盯著,你回去叫人來。”
“是。”十四應了。
趙昱怎么來了?
這酒坊開張這么久,趙昱還沒怎么來過呢。趙昱怎么來了?趙昱怎來了?
“鎮(zhèn)國公送你八哥回來,你二嬸問他第二日要不要去,鎮(zhèn)國公說不必,還說是你讓他送橋哥兒回來的!辩娛辖忉尅
“這些,你表妹都知道!比f氏忙打斷他的話,對萬慧笑道:“你看,你表哥多疼你!
婢女和酒坊里的伙計連忙行禮。
李蘅怔了一下,迎上去軟聲喚他:“夫君!
趙昱怎么來了?
這酒坊開張這么久,趙昱還沒怎么來過呢。
“鎮(zhèn)國公送你八哥回來,你二嬸問他第二日要不要去,鎮(zhèn)國公說不必,還說是你讓他送橋哥兒回來的!辩娛辖忉。
“這些,你表妹都知道!比f氏忙打斷他的話,對萬慧笑道:“你看,你表哥多疼你!
萬慧羞澀的笑了。韓氏
趙昱道:“母親,我還沒說完!
“夫君,你別……”李蘅忙拉他。
朱平煥不是別人,別人趙昱殺了也就是殺了,朱平煥可是皇子,嘉元帝只怕不會包庇他。
她當然不是替趙昱著想,只是事情因她而起,她怕自己遭受牽連。
“要不,你站到他那邊去?”趙昱側眸看她,唇角微勾著,眼神卻如同在冰水里淬過一般。
“你不請你表妹坐下?”萬氏問他。
趙昱再次看向萬慧:“表妹,坐吧。”
萬慧羞赧的謝過他之后,她拘謹地坐下。
“母親都和表妹說了?”趙昱轉而看向萬氏。
萬氏奇怪:“說什么?”
李蘅嚇得噤了聲。
“主子。”
李蘅點點頭,一時無言,所以其實趙昱頭一日就已經有所察覺了?他早有準備,就是在等著她動手,才好去收拾柊吾夫人。
難怪昨晚那么好說話。
她有點挫敗,每次算計趙昱,好像都沒討到過好。
“八哥怎么樣了?”她問。
“你八哥沒事,就是東瀛人的迷藥下得太多了,對身子不好,前幾日人沒什么精神,如今已經好多了!辩娛贤熳∷骸拔遗隳闳タ纯!
“小葫蘆,走,看你小舅舅去!崩钷啃χ泻粢慌缘男『J。
小葫蘆歡呼著跑來。
*
當晚,李蘅回鎮(zhèn)國公府時,遠遠的便見幾個婢女簇擁在一起說話。
“國公夫人來了!
有人眼尖,看見了她連
估摸著,主子放了狠話,福王必然會采取行動,這個時候只要跟著福王,肯定能找到夫人。
朱平煥的馬車出了福王府,趙昱不露痕跡的跟了上去。
朱平煥與康國公沈朝見面,他上了屋頂揭了瓦片瞧著。
“趙昱方才到福王府去了。”朱平煥開門見山:“他拿舅舅和母妃的性命威脅我!
沈朝能封康國公,又穩(wěn)坐兵部尚書之位,自然是個聰明人。
他只在一開始有些摸不著頭腦,略一思索,便明白過來,他詫異地問:“李蘅在殿下手里?”
趙昱在城里掘地三尺的找人,他自然有所耳聞,不過沒想到朱平煥竟然是罪魁禍首。
朱平煥垂下眸子不說話。
沈朝一看,這是默認了,不由拍了一下大腿:“殿下,你糊涂啊!”
朱平煥不服氣:“舅舅,她與我兩小無猜,我們早早定了終身,她本就該是我的人!
“那都是過去的事!鄙虺溃骸叭缃瘢钷恳呀浭勤w昱的妻子,你藏著她,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
再說,你何苦去惹那個殺神?
別的皇子討好他都來不及,偏偏你要去惹他。”
“憑什么討好他,就因為他橫行霸道嗎?”說起這個,朱平煥更為不平。
“橫行霸道只是表象,真相是陛下給了他橫行霸道的底氣。”沈朝嘆了口氣:“殿下,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娘娘要是知道你做下這樣的事,不知會有多難過。”
“舅舅覺得我做錯了?”朱平煥抬眸看他,皇家兒郎威勢盡顯。
“倒也不是!鄙虺桓壹づ骸暗钕履苡羞@樣的膽量,我很欣慰。
只是現在趙昱得勢,殿下又一直不肯參與爭奪皇位,就算是將人搶來了,也留不住。
殿下想長久的將她留在身邊,只能是坐上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
李蘅翻到窗外,才察覺這地方到底有多高。
她往下看著,有點害怕,但這是難得的機會,她不能退縮。
盡管萬分小心,但實在太高了,她雙腿先下來,然后就懸在那里了。
她力氣有限,也怕被人發(fā)現,一咬牙直接朝著花叢里躍過去。
好在向日葵桿子堆疊簇擁,跌上去并沒有多大的動靜,但痛卻是實實在在。
她躺在地上僵了一會兒,才坐起身來。
左右看了看,她正落在向日葵叢中,被頭頂金燦燦的花朵包圍,周圍一片寂靜,美的好像夢境一般。
可惜,她沒有心思欣賞這樣美景。
她歇了一會兒,扶著腰起身,朝院門的方向張望。隱約能看到門口守衛(wèi)森嚴,走正門是出不去了。
她又看圍墻,眉頭皺了起來,這圍墻挺高的,沒有人助力她也爬不上去。
但已經出了屋子,不走她也不甘心。
她思量著,貓著腰走到圍墻邊,順著圍墻往前走,想找個狗洞鉆出去。
但連著找了三面,都沒有發(fā)現狗洞,只有有守衛(wèi)的那邊沒有去過了。
她不由失望,靠在院墻上出神。趙昱平日里手眼通天,怎么還沒找到這里來?
還有朱平煥,之前從沒看出來,他竟然是這樣的人,這么關著她有什么意義?
“娍兒逛完了?很喜歡這里的景致是不是?”
朱平煥忽然出現在不遠處。
李蘅吃了一驚,抬眸看他。
“你身上有傷。”朱平煥走上前牽她,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眉眼里帶著心疼和責備:“叫你好好養(yǎng)傷,你怎么能從那么高的地方跳下來?
幸好我掛念你,來了這一趟。”
李蘅沒有說話,任由他牽著走出了花叢,聽這話的意思,朱平煥是方才就來了?看著她從窗戶上跳下來轉了一圈?
大概是為了讓她欣賞外面的風景,前面的大窗留的不小,推開窗戶視野開闊,她倒是能攀爬出去。
但看到院門處嚴陣以待的守衛(wèi)時,她又放棄了從這里爬出去的想法。
這地方太過顯眼,腳一落地,只怕就會被捉回來。
她又重新走到后窗去查看,后窗裝了木柵欄,她根本擠不出去,除非是從上面的橫窗翻過去,但橫窗太高了。
“夫人!
李蘅正仰頭查看上面的橫窗時,李子的聲音忽然在身后響起。
她吃了一驚,回頭看過去。
李子手中端著一碗湯藥,露出一臉討好的笑:“夫人,殿下臨走時交代,您身子沒有養(yǎng)好,不能斷了湯藥,您用了湯藥吧!
李蘅沒有說話,走過去端起湯藥一飲而盡。身子要緊,她不會拿自己的身子賭氣。朱平煥雖然變了,但她篤定朱平煥不會下藥害她。
“夫人,您吃蜜餞。”李子見她吃了湯藥,不由歡喜,將一碟蜜餞果子端到她跟前。
李蘅隨意捏了一個青梅,放進口中含著,眼神落在她堆笑的臉上。
大概是看到了朱平煥對她的重視,李子對她多了點討好。想逃走還得周密的計劃,從這個婢女口中,應當能套出一些話來。
“這蜜餞哪里買的?”
她沒話找話的問了一句,是為了讓李子放松警惕,不過這蜜餞確實挺好吃的,酸酸甜甜而不是一味的甜到發(fā)膩。
“這是殿下親自做的!崩钭舆B忙回。
李蘅怔了一下,是了,朱平煥了解她的口味,才能做出這么合她口的東西。
“關于夫人所有的東西,都是殿下親自操辦的!崩钭右娝坪跻鈩,緊跟著補了一句。
李蘅沒有理會她:“我要沐浴!
“夫人等著,奴婢這就去打熱水來!崩钭舆B忙起身。
“你在這伺候,讓外面的人去打水就是了。”李蘅假裝不經意地說了一句。
李子愣了一下:“可是,外面的守衛(wèi)都是男兒啊,他們不能進來伺候夫人的!
“這里就只有你一個婢女?”李蘅蹙眉,有些嫌棄。
李蘅并非急躁之人,實在是被困在這地方,不知道對方是誰,心中牽掛著女兒,難免迷茫困惑。加上趙昱那里不知道會如何,她又有些恐慌,才會如此。
她一點也不懷疑趙昱能從東瀛人手里逃出來——那是早晚的事。當初,她決定答應柊吾夫人時,也只是權宜之計,想將八哥換回來再說。
如今,也不知道八哥如何了,雖然云燕說八哥回家了,但她畢竟沒有親眼見著。
她在屋里坐了一會兒,思慮良多。
抬眼看向鎖住的大門,她心中一動。
方才,李子開門的瞬間,她好像看到外面開了一片向日葵。
她起身走過去推開了窗,果然,整個院子里種的幾乎都是向日葵,一朵挨著一朵,開得燦爛而熱烈。
她靠在窗邊,嘆了口氣。
小時候她確實喜歡向日葵,也說過要把向日葵種滿整個院子這種話,沒想到朱平煥一直記著。
那時青梅竹馬,她只對朱平煥一人說過這種話。
這院子的主人,是朱平煥無疑了。
只是朱平煥不知道,時過境遷,又歷經兩世,她的心境早已變了,她不喜歡向日葵了,她甚至不喜歡任何花。
上輩子的那些遭遇,早已磨去了她風花雪月的心思,如今大仇未報,她又怎么可能停下來欣賞風景?
“夫人!
李子回來了。
李蘅回頭看她,眼神平靜:“你家主人呢?”
“主人說,讓夫人先好好休息,改日他會來的。”李子低下頭,不敢與她對視。
李蘅緩步走到她跟前:“我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你去叫他來,我有話和他說!
李子搖頭:“夫人,奴婢已經去過一次了,再去的話,主人會不高興的!
李蘅不理她,直接往外走。
“夫人,奴婢已經鎖門了……”李子忙提醒她。
李蘅不理會,捧起個花瓶對著門砸了下去。
“夫人,不可……”
趙昱滿腔怒火,就等著回去拿李蘅是問,不想竟出了這樣的事。
他一時還有些難以接受,定了定神才道:“仔細說說!
“主子離開廂房之后,夫人自己聞了那迷藥,昏死過去了!笔牡椭^道:“我等都是男兒,不方便扶著夫人,便由夫人的婢女幫忙,所以耽擱了不少時間。
當時用的是馬車,屬下幾人護送,到半途時遇見幾十個蒙面之人。
他們且戰(zhàn)且退,并不戀戰(zhàn)。
屬下寡不敵眾,被他們的人攔截,弄丟了夫人。”
趙昱聽罷,眉目間泛起戾氣:“知道是什么人?”
“天黑,他們又個個蒙面,屬下不知。”十四搖頭。
趙昱回頭看了看:“有多久了?”
“約莫兩刻鐘。”十四道:“屬下已經吩咐人,將城門緊閉了。
主子只要派人在城內仔細搜索,一定能找到夫人!
“那就去搜。”趙昱冷聲吩咐:“所有人都去!
“是!笔膽。
“姑娘呢?”趙昱問他:“在不在府里?”
“屬下不知。”十四搖頭:“出事之后,屬下急著尋找夫人,尋不到又想早些稟報主子,并沒有回鎮(zhèn)國公府!
“回去看看!壁w昱催著馬兒。
李蘅這個女人,最最詭計多端,但她疼愛小葫蘆勝過自己的性命。
如果小葫蘆不在鎮(zhèn)國公府,那李蘅就是早有預謀,想借此脫身。
如果小葫蘆還在鎮(zhèn)國公府,那就說明李蘅確實是被人劫持了。
要是后者,也就罷了。
如果是前者,他非得找到她,扒她一層皮不可!
趙昱恨恨的想著,胯下的馬兒越跑越快,一直跑到明月院外。
他跳下馬兒,丟開韁繩,便進了院子。
“國公爺……”
有婢女向他行禮,他壓根不理會,徑直往前走。
“國公爺,您回來了!”云蓉哭腫了眼睛,迎上來:“夫人在酒樓昏過去了,被人擄走了。”
她并不知道李蘅的計劃,只知道眼前的事實,自然擔心極了。
云蔓也擔心,但看到趙昱心底驚恐更多,畢竟李蘅做了什么她再清楚不過。
國公爺醒了,或許已經知道真相了,萬一國公爺記恨,不肯救夫人,可怎么辦啊?
“姑娘呢?”
趙昱不理會其他的,只問了這一句。
“姑娘,姑娘在屋里!痹坡读艘幌,擦了擦眼淚指著屋里。
趙昱跨進了屋子,徑直進了小葫蘆的房間。
奶娘摟著小葫蘆哄睡,也跟著睡著了,聽到開門的動靜便醒了,見是趙昱進來,連忙要起身行禮。
“不必多禮!
趙昱攔住她,走到床邊看了一眼。
小葫蘆靠在奶娘懷中,小臉紅撲撲的,鴉青長睫像扇子一樣覆在眼下,睡得香甜。
趙昱看著她乖恬的睡顏,心軟了一下,滿心無處發(fā)泄的憤懣好似瞬間被化解了一般,心境平和了許多。
帝京青年失蹤的案子告破了,失蹤的人都回到了家中,個個都平安無事。
趙昱因為這件事,受了嘉元帝的褒獎,在朝堂上賞賜了他不少東西。
但趙昱不高興。
沒有人知道為什么,武德司的人將帝京城的四個城門牢牢把守著,每個人出城,都會被仔細的盤問一遍。
不止如此,那些人還在滿城翻找,到處搜索。
許多人不明白,案子都已經破了,趙昱還在找什么?
*
李蘅自昏迷中醒來,迷茫的看著藕荷色的帳頂,愣神了片刻,才反應過來。
間留在這里!
李子露出一臉的歉意:“對不起,夫人。
主人下了命令,如果夫人走了,主人會要奴婢的命。
奴婢為了保命,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把門打開!崩钷啃臒┮鈦y,緊皺著黛眉冷聲命令她。
這樣的她,周身自然便有了懾人的氣勢。
李子嚇了一跳,往后退了兩步。
這夫人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人?初見只覺得貌美無雙,看著也是溫軟無害,誰知道發(fā)起脾氣來竟這么嚇人,眼睛里好像有刀子似的。
“我說開門!”
李蘅一腳踹在門上。
“夫人,您別著急,先等一等,奴婢這就去和主人說。”李子害怕了,走到門邊相勸。
“你先把門打開!崩钷靠粗T上那把銅鎖。
“夫人就算出了這道門,外面也還是有人把守的!崩钭拥溃骸芭居X得,主人他對夫人并沒有惡意,這個院子從修建起來,夫人還是第一個住進來的,夫人在主人的心里不一樣!
手里的動作。也不許在府里胡亂走動。
所以,她不知道這里的主人到底是誰。
李蘅看李子的神情就知道,李子不知道她口中所謂“主人”的身份。
看著李子走出去,她回身坐下,又嘆了口氣。
朱平煥從前不是這樣的,也從未這樣對待過她。
他從小有些病癥,身子孱弱,大一點以后才好了一些。大概是因為如此,他性格平和,待人細致又友善,一點也沒有皇子的架子。
從前每每見她,他面上總是帶著寵溺羞澀的笑。
李蘅想著,苦笑了一聲,如今在她身上發(fā)生了諸多的事情,她的身心早已今非昔比,朱平煥又何必如此?
這一次,李子去了良久,門外終于有了動靜。
李蘅抬眸看過去,門打開,朱平煥背著光,站在門口。
看不清他的臉,李蘅卻能感知到他的情意。
她起身,對著他一拜:“見過福王殿下!
“娍兒!敝炱綗ǹ觳阶呱锨胺銎鹚骸澳闩c我又何必如此見外?”
他面色有淡淡的蒼白,一雙桃花含情眼泛著水光,像惹人憐愛的小獸,叫人忍不住生出撫慰之心。
“福王殿下。”李蘅后退一步,躲開他的手:“我已嫁做人婦,再與殿下親近,不大合適,還請殿下體諒我。”
她垂著眸子,神色堅定,是在告訴朱平煥,他們之間已經不可能了,還請朱平煥不要再執(zhí)著下去。
“娍兒!敝炱綗ㄊ軅乜粗骸澳隳懿鲁鑫业纳矸,就說明你沒有忘了我們之間那些過往。
趙昱他就是個混賬,在朝堂上橫行霸道也就算了,他娶了你,還要娶平妻,這不是羞辱欺負你?”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崩钷靠粗孛,語氣平靜:“他是一家之主,要娶平妻就娶好了,我并不在意。”
“你心里沒有他是不是?”朱平煥迫切地拉過她的手:“娍兒,我知道你從來沒有變過心,你都是被迫的。
現在,我手里也有人了,我?guī)湍愫退碗x,我們成親吧!
他深深望著她明艷傾城的眉眼,她不知道,她出嫁過后的每一個日夜,對他來說,都是無比的煎熬。
他無時無刻不在想,怎么實現少年時的諾言,將她娶回家中。
“你手里有人的事情,不要露出來。”李蘅抬眸看他,黛眉微蹙。
不管事情會不會敗露,以趙昱的性子,找不到她絕不會罷休。
早晚,趙昱會查到朱平煥頭上來,皇子私自豢養(yǎng)軍士,不是小事。雖然這些皇子在暗地里一直這么做,但沒有人擺到明面上,也沒人能拿出切實的證據,當然不會有事。
要是趙昱將事情捅到陛下跟前去,那就不同了。
朱平煥并沒有將她的話聽進去,只是固執(zhí)地道:“你和他和離吧。”
“不可能的!崩钷繐u頭,話說的斬釘截鐵。
她當然會和趙昱和離,但不是現在。接下來報仇,還用得上趙昱,沒理由現在和趙昱和離。
再一個,她就算想和離,也不會告訴朱平煥。
朱平煥太執(zhí)著了,這超出了她的認知,再有糾纏恐怕會帶來更大的麻煩。
“娍兒,你說過的。”朱平煥握緊她的手,眸底滿是執(zhí)拗:“你不會看別的任何男兒多一眼,你會嫁給我,為我生兒育女,我們白頭偕老。
你都忘了么?”
他眼底泛起淚花,心痛地看著李蘅。
“那些事都過去了,你又何必這樣執(zhí)著?”李蘅想起過往,心中也不免悵然。
那時候,她和朱平煥都年少,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
她逗他,說要撇下他,和別的兒郎去春游。朱平煥著急了,拉著她的袖子,半羞半惱的哭鼻子。
她自然舍不得他哭,忙說是逗他的。
朱平煥借機要了她的許諾。
那時當然是真心相許的,但現在的李蘅已經體會不了當初許諾時的心境了,那時候她還未遭遇變故,沒有流落在外,也沒有生下小葫蘆,哪是如今這樣的心境?
她和朱平煥,絕對不可能了。她用了力氣,想擺脫朱平煥抓著她手腕的手。
“你答應我的,要做到!敝炱綗ɡ卫挝罩滞,不肯松開,固執(zhí)地看著她。
李蘅從他眼底,看出一絲病態(tài)的瘋狂來,不由心口一跳,這偏執(zhí)到極致的眼神,她只在趙昱眼里看到過,朱平煥難道也瘋了不成?
“說了這么多,殿下難道還看不清嗎?”李蘅奮力甩開他的手,心底有些恐慌:“我和你不可能回到過去了!”
她不希望朱平煥變成這樣,相安無事不好嗎?
“你身子不好,別激動!敝炱綗ɡ潇o下來,眼神重新變得和煦:“你先在這好好養(yǎng)傷,等傷好了,我?guī)憧匆恍〇|西。”
“我要回去!崩钷孔匾巫由喜豢此骸靶『J還在鎮(zhèn)國公府,她看不到我,會著急的!
“我會想辦法把小葫蘆也接過來!敝炱綗ㄉ钌羁戳艘谎郏D身走了出去。
李蘅抓起桌上的茶壺砸了過去,卻只砸在了合攏的門上。
她真是做夢也想不到,朱平煥竟然會變成這樣!
坐了半晌,她起身開始在屋子的各個窗口處查看,她不能坐以待斃,三日了,她必須想辦法從這個富麗堂皇的牢籠里逃出去。
她心中暗喜,既然只有李子一個婢女,那就好辦了。
“是啊。”李子點點頭:“殿下說,其他沒有尋到合適的婢女,夫人放心,奴婢一個人也能保護夫人!
李蘅聞言心中一動:“你會功夫?”
“是!崩钭狱c頭。
李蘅默默放下了拿起花瓶給她一下的想法,轉而問她:“我穿來的衣裳呢?”
還好她方才沒有輕舉妄動,否則怕打不昏李子,還露了自己想逃跑的心思。
“那些衣裳都臟了,殿下吩咐奴婢,給夫人穿新衣裳,所以奴婢就將那些衣裳都扔了。”李子坦然道。
“我的東西呢?”李蘅暗道可惜,她想用那迷藥來迷李子來著。
“夫人的東西,奴婢都拿出來了。”李子轉身往外走:“夫人等一下,奴婢這就去取給您!
李蘅心里又有了期待。
李子端著個小小的籮篩進來了,里頭放著李蘅的荷包、腰佩,還有她袖子里裝的碎銀子一類的雜物。
那些,李蘅都不管,她一眼就看到柊吾夫人給她的白瓷瓶子,心里一跳。
“奴婢給夫人系上?”李子不明就里,拿起腰佩看她。
“你幫我看看那個!崩钷恐噶酥改前状善孔樱骸澳鞘俏抑频南懔,蓋子掉了,是不是不香了?”
她是試過這迷藥的厲害的,只要李子嗅一口,必然立刻被迷倒。
“香料?”李子疑惑地拿起那小巧的白瓷瓶子,放在鼻尖下嗅了嗅:“沒有香味啊?”
李蘅見她嗅完還好端端的站著,不由奇怪,難道是這瓶子開的太久了,里面的迷藥都發(fā)散了不成?
“你再聞聞,一點香味都沒有嗎?”她不甘心。
就算迷藥都發(fā)散了,也不可能一點作用都不起吧?
李子依言,將白瓷瓶子放在鼻子下左嗅右嗅。
李蘅看她還沒有倒下來的意思,不由失望,看來還得找別的方法對付李子。
“噗通!”
她正想著呢,李子忽然毫無征兆的栽倒在地上。她頓時又驚又喜,心知是那瓶子里殘留的迷藥起了作用。
她挽起袖子,將裙擺掖在腰帶中,搬了兩把椅子摞起來,爬到了窗戶最高處,推開窗,艱難地翻了出去。
*
武德司所。
趙昱坐在上首,眼眸猩紅,面色陰翳。
李蘅丟了三日,他又回到了從前,三日沒怎么睡著了。
眾下屬見他臉色難看,沒有人敢開口,一個個都低著頭,大氣不敢喘一口。
“還是沒有找到?”趙昱抬眸,嗓音暗啞,眼神幽怖。
眾下屬面面相覷,副統(tǒng)領樊正學壯著膽子回道:“大人,這幾日武德司傾盡全力,在城中查找,都沒有找到夫人的消息。
城門那處,早就由武德司都人接管了,夫人絕對沒有機會出城,一定還在城內。
屬下會讓他們加大搜尋力度!
趙昱冷眼看著他,不置可否。
樊正學知道,這大概是嫌他說廢話了,忙又道:“城里幾乎都搜遍了,除了各大家和皇子們府上,還有……還有皇宮里!
“去挨個搜,皇宮里我會去。”他的話觸動了趙昱,趙昱的話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派幾個人去盯著朱平煥的動靜。”
他記得,朱平煥之前一直在打李蘅的主意,銷聲匿跡了一陣,誰知道是不是在打別的算盤?
“是!狈龑W領著眾人應下了。
十三見趙昱神色稍微松弛了些,才敢開口:“主子,家里送了信來,說姑娘今日清早醒來一直哭鬧不休……”
他沒敢說小葫蘆是哭著要阿娘,怕趙昱聽了又惱。
趙昱一言不發(fā)的起身往外走。
明月院內。
小葫蘆靠在奶娘懷中抽噎,小臉上哭的滿是淚痕:“我要阿娘,我要我阿娘……嗚嗚……”
奶娘急得紅了眼圈:“我的小姑奶奶誒,快別哭了,奶娘要心疼死了!
小葫蘆不理她,只是一味的哭著要阿娘。
“小葫蘆!壁w昱大踏步上前,俯身抱起小葫蘆。
“爹爹,我要阿娘……”小葫蘆看到他委屈極了,抱著他脖頸大哭:“阿娘什么時候回來,我要我阿娘……嗚嗚……”
“國公爺,姑娘好像是在發(fā)熱了!蹦棠镌谝慌蚤_口提醒。
姑娘尋常情形下,是不會如此哭鬧的,這是想娘親,又生了病難受,才會哭鬧至此。
“去叫江茂鵬過來!壁w昱扭頭吩咐了一句,輕拍小葫蘆后背安慰:“不哭了,爹爹會帶你阿娘回來的!
抱著生病的孩子,身心疲憊,生平第一次,他在自己身上看到了“悲苦”二字。
李蘅這個狠心的女人,居然就這么一點線索都不給他!
她側眸看了朱平煥一眼,總覺得溫文爾雅只是他的皮囊,他好像不是她認識的那個朱平煥了。
朱平煥帶她進了屋子,回身招呼人,指了指地上的李子:“把她抬出去,無用的東西等醒了發(fā)賣!
李蘅看著那些人將李子抬出去,還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你不替她求情么?”朱平煥忽然開口,桃花眸含笑望著李蘅。
“我自身難保,又哪里顧得上別人!崩钷恳庥兴傅幕亓艘痪。
“你和從前不同了!敝炱綗ㄉ钌钭⒁曋骸叭羰菑那暗哪悖缇蜁_口說,這事與她無關了。”
“人總是會變的!崩钷颗c他對視:“你不也和從前不同了嗎?”
經歷了上輩子的事,她早不是平南侯府沒有經歷過風霜的嬌花了。如今,趙昱當著她的面殺人,她都可以不再懼怕,何況只是一個會監(jiān)視她的婢女被發(fā)賣?
朱平煥有些蒼白的臉上露出笑意,在一旁坐下:“所以,你是變心了嗎?”
“我已經嫁做人婦了。”李蘅坦然望著他:“福王殿下,你我已是過去,我希望你認清事實。
帝京城內有的是大家閨秀,多數對福王妃的位置虎視眈眈,你真不必在我這棵樹上吊死。”
“我不在乎你是否嫁人了!敝炱綗ǘ⒅,語氣執(zhí)拗:“我只想知道,你心里是不是有他?”
“是,有。”李蘅想讓他死心:“我心里有他。”
重生一回,她根本沒有想將朱平煥牽扯進來。
現在,朱平煥如此糾纏,又有這樣的作為,算是徹底斬斷了她對他的最后一絲情意。
話,還是要說清楚的好。
朱平煥眼睛一下紅了,扶著桌子站起身,呼吸急促起來:“娍兒,你說過永不負我的,你知道我有多愛你?”
“福王殿下,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請你不要再執(zhí)著于過去!”李蘅拔高了聲音提醒他:“如今我已經嫁人了,我女兒在鎮(zhèn)國公府,你不要再執(zhí)迷不悟了,放我回去!
朱平煥雙眸通紅的盯著她,傷心之意翻滾,泫然欲泣。
李蘅與他對峙著,沒有絲毫退讓,她必須斬釘截鐵,才能減少以后的麻煩。
朱平煥忽然取出一把匕首,照著自己的心窩刺了下去:“娍兒,我把心掏出來給你看……”
李蘅猝不及防,嚇得驚呼一聲,上前阻止他:“朱平煥,你瘋了!”
“我是瘋了!”朱平煥喘息更急促,狀若瘋癲:“我看著你站在別人身旁時,就已經瘋了!
你看看,我給你看看,我是不是真的愛你……”
他說著,還要繼續(xù)捅自己。
李蘅嚇得不輕,死死拉著他手腕:“我沒有不相信你!”
“那你心里還有我嗎?”朱平煥捂著心口,鮮血染紅了他的胸膛,他面色更蒼白了,整個人脆弱到仿佛隨時會破碎。
“有,我心里有你。”李蘅紅了眼圈,心中實在氣悶,卻也只能忍著:“只是我如今的身份,不適合再與你有牽扯,我也配不上你。”
她說這話,自然是權宜之計,倘若朱平煥因為她死了,不要說嘉元帝,朱平煥的生母惠妃也不會放過她的。
到時候不要說是復仇了,只怕活著都艱難。
“我就知道。”朱平煥激動起來,他眼睛亮了,反握著她的手,渾身都在顫抖。
“我先叫人進來,幫你包扎傷口。”李蘅垂眸,避開他的目光。他手上黏膩的鮮血,讓她很不適,但怕他再傷害自己,她不敢掙脫他的手。
這樣的朱平煥,已經不是變了一個人了,而是變成了一個可怕的人。
這里地方隱蔽,只有李子能伺候你,如今發(fā)賣了,準備下一個婢女,還要一陣子。
這段時間,就由我來照顧你!
“不必了!崩钷烤芙^:“我自己能照顧自己!
“我可以照顧你。”朱平煥堅持:“你忘了,從前你生病,我照顧過你許多次。
你那時候怕吃湯藥,每每都要我哄半晌,才肯喝一口!
“那好!崩钷柯勓,心中一動,遂露出幾許微笑:“我如今,倒也不像從前那么難伺候。
只是我身上傷著,每日吃著雁來坊的血燕窩,這已經好幾日不吃了,我覺得氣力有些不濟。”
她說的是實話,雁來坊的血燕窩她確實是天天吃的。
但血燕窩不常見,常常是采到了才送到帝京來,即使是鎮(zhèn)國公府,也要和雁來坊說好了,來了貨便留下,她才能每日吃上那血燕窩。
倘若朱平煥的人時常去買血燕窩,必然會引起趙昱的注意,趙昱是個聰明的,到時候自然會順藤摸瓜找過來。
“這個好說!敝炱綗ㄒ豢趹拢骸巴硇⿻r候,我便派人去買!
“雁來坊的血燕窩一片難求,恐怕不好買。”李蘅體諒道:“若是買不到,便罷了!
“怎會?”朱平煥朝她溫潤地笑:“我加價就是了。”
他說到后來,壓低了聲音,語氣意味深長。
“我聽舅舅的。”朱平煥沒有猶豫:“舅舅說,我現在該如何做?”
“你將她藏在什么地方了?”沈朝問。
不知是不是穩(wěn)婆的嘴靈,下年冬月,李蘅又誕下一孩子,可惜還是個兒子。
此后便沒再有身孕。的角度光滑fh。
直至長子七歲那年,李蘅再次有孕。
這回剩下來一瞧,滿屋子人都樂了,終于如愿得了個小小女兒家。
自此,兩口子兒女雙全,一家子和樂融融,真可謂羨煞神仙。(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