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1)
生子篇
過了隆冬時節(jié),春日草木萌發(fā),一切生機盎然時。
趙昱再次娶了李蘅,進了新府。
新府邸宅院和園子都是趙昱親自規(guī)劃的,主院寬大,園中更是一步一景。
更要緊的是,偌大的府邸,便只得李蘅和趙昱兩個主子。
李蘅在這處住得自在,時不時地回娘家一趟,有時也與劉雅箐一道出去玩玩。
趙昱不再管束于她,有時候會去接她。
感受到手臂上緊縛的力量,趙昱收回目光,垂眸看眼前的人。
李蘅半倚著他,兩手緊緊將他手臂抱在胸前,她圓睜著眸子,緊張的神情像極了生怕懷里心愛的玩具被搶走的貓。
趙昱心莫名軟了一下,周身戾氣盡散,抬手觸上李蘅的脖頸。
十三和十一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松了口氣,也都覺得驚奇——夫人竟然能夠在這樣的情形下攔住主子。
他們都跟著趙昱很多年了,知道趙昱一旦殺紅了眼,是誰也攔不住的。趙昱帶兵之所以攻無不克戰(zhàn)無不勝,也有這方面緣故。
“不是,不是。”李蘅搖頭:“夫君,你冷靜一點,我和你一樣不想饒了他。
但他是寧王。”
趙昱抬眸,臉頰處沾著點點鮮血,盯著朱曜儀,兇狠且嗜血,像一頭蓄勢待發(fā)的獵豹。
“夫君。”
李蘅生怕他突然發(fā)難,用力抱著他手臂。
如果任由趙昱殺了朱曜儀,那不只是鎮(zhèn)國公府,平南侯府也會受到牽連。
朱曜儀畢竟是皇子,她要朱曜儀死,但必須是死在嘉元帝手里,其他任何人都不能替嘉元帝殺了朱曜儀。
趙昱面上神色不顯,沉翳翳眉目卻舒展開了。
難怪她摔下去時,朱曜儀叫的那么慘烈,據(jù)說男人那里被擊中是極為疼痛的,何況是先刺中再壓一下?
那人為了躲避他飛射出來的劍,側(cè)身躲過。
與此同時,十三和十一已經(jīng)上前與另一個人戰(zhàn)在一處。
趙昱飛身上前,一把捉住劍柄,另一只手扯開李蘅
十三忍不住偷偷笑了笑,主子這會一定是悄悄的心花怒放了。
“既然你們夫婦如此恩愛,那我就直說了。”朱曜儀壓低聲音道:“你父親悄悄養(yǎng)了一個女子,就在這營帳后頭那座山上,如今已經(jīng)有五六個月的身孕了。”
李蘅聞言笑起來。
“你笑什么?”朱曜儀不解:“你不信?”
“我當(dāng)然不信。”李蘅睨著他:“我父親母親向來恩愛。
我父親后院的妾室,都是我母親一手納進門來的,我就是妾室生的,我母親對妾室從無嫉妒之心。
倘若寧王殿下說的是真的,我父親為人光明磊落,必然早就派人將那女子送回帝京去了,又何必留在邊關(guān),擔(dān)驚受怕吃盡苦頭?”
“你做什么?”趙昱臉色鐵青。
李蘅指尖頓住,低著頭聲音微顫:“已經(jīng)兩個月有余了,我這幾日身上也不怎么難受了……”
趙昱雙眸泛紅,冷聲嘲諷:“李蘅,你覺得我稀罕你這樣的殘花敗柳?”
李蘅泛著粉的臉?biāo)查g血色褪盡,臉頰蒼白,她抬頭看趙昱,漆黑的眸中閃過一絲受傷,但也不過轉(zhuǎn)瞬,她臉上便恢復(fù)了平靜溫順。
她聽?wèi)T了冷嘲熱諷,趙昱傷不了她的。她放下手,輕聲詢問:“那夫君想要什么?”
趙昱沒有說話。
李蘅又抬頭看他,只見他眉眼陰翳,雙眸猩紅,胸膛上下起伏,顯然氣的不輕。
她有點疑惑,趙昱之前明明一直很想要的,是她方才的舉止有什么不妥,激怒了趙昱嗎?
趙昱深深看了她一眼,拿起劍怒氣沖沖的去了。
“莫名其妙。”李蘅嘀咕了一句,轉(zhuǎn)身招呼:“云蓉。”
她要睡午覺,大戰(zhàn)在即,即使父親和兄長們事先安排好了,但真的到了兩軍對壘之時,也常常會有各種各樣的意外發(fā)生。
“娍兒,不可!”
父親的呵斥就在耳邊,李蘅卻好像沒有聽見。
她只看到那只冷白修長骨節(jié)分明的手,牢牢將她的手包在手心,帶著她用力往前一刺。
眼前,方才還一臉囂張得意的人被刺了個對穿,瞪大眼睛僵在那里,死不瞑目。
李蘅驚愕,側(cè)眸看趙昱,方才趙昱那眼神,簡直恨不得吃了她,現(xiàn)在怎么又幫她?
趙昱不理會她,隨意抽回了自己的劍,在那尸體上擦了擦劍尖上的血,若無其事的將劍歸了鞘。
“大將軍。”朱曜儀冷了臉:“鎮(zhèn)國公夫婦是您的女兒女婿,在軍中做出這樣的事,大將軍若是不給我個說法,我今日便修書讓人送回帝京,向問:“她在中帳,和他們都說了什么?”
十三知道,他這是在問李蘅,忙道:“屬下派人去聽了,還沒回來呢,等主子用完早飯,估計也就回來了。”
趙昱不說話了,徑直進帳沐浴去了。
十三站在門口松了口氣,他這一關(guān)算是熬過去了,但不代表主子這就忘了護袖護腿那回事,這會兒隱忍不發(fā)也就是給了趙大將軍天大的面子了。他叼著根草葉兒,抬頭看了看天,咧嘴一笑,夫人吶,屬下幫不了您了,您老就自求多福吧!
趙昱用早飯時,十三得了消息,站在桌邊一五一十的說給他聽。
“夫人說,她之所以知道寧王殿下通敵,設(shè)計想要害趙大將軍他們,都是主子您派人查出來的。”十三將李蘅對趙廷義父子三人所說的事大致學(xué)了一遍之后,補充了一句。
趙昱聞言放下了筷子,臉色愈發(fā)陰沉。
十三低下頭,這也不怪主子,他要是主子他也不痛快,護袖護腿沒他的份兒,頂鍋卻都是他,這一點也不公平,也難怪主子生氣。
趙昱在帳內(nèi)直坐到午飯后李蘅回來。
李蘅將上輩子所發(fā)生的事情,都換說成是趙昱的人查到的,再加上朱曜儀所做的事,都是有跡可循的,趙廷義是聰明人,只要稍稍點撥,便明白過來一切。
上輩子的慘狀絕對沒有機會重演了,她這會兒是一身輕松。她步履輕快,容光煥發(fā)的走進了帳中,抬眸便見趙昱冷著眉眼,坐在桌邊,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好像很生氣。
她身子一下緊繃起來,神色間的歡快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嬌怯,鴉青長睫撲閃,語氣清軟:“夫君怎么不午休?”
她回帳中來,是準(zhǔn)備睡一會兒的,半日不見,她還以為趙昱不在帳中,早知道就不急著回來了。
趙昱薄薄的眼皮一掀,眼神刀鋒一般尖銳,語氣冰寒,眉目間滿是戾氣:“你和你父兄說,你所夢見的所有事情,都是我派人查出來的?”
李蘅面對他的質(zhì)問,下意識咽了咽口水:“對……對不起……”
她不能說出自己是重生而來的,所以才假借了趙昱的名義,是想讓父親和兄長們更加相信她的話。如果她說是做夢夢見的,父兄不免難以置信。
趙昱眼下這是……不讓她以他的名義辦事?
“對不起?”趙昱站起身,垂眸冷冷審視她:“拿出點誠意來。”
李蘅回頭看了看,十三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出去了,帳里就她和趙昱兩人。
她低下頭,緩緩解著自己外裳的盤扣,她還能有什么誠意?趙昱想要的,不就是這個“誠意”嗎?
她給他就是了。
雖然,她身子還沒徹底痊愈,但能保住父兄,這算不得什么。
她要養(yǎng)足了精神,和父親、兄長們一起應(yīng)對接下來的事情。
“夫人。”云蓉進了門,又忍不住回頭瞧了瞧:“奴婢看著,國公爺怎么好像生氣了?”
“不用管他。”李蘅攤手:“過來伺候,我要睡一會兒。”
這一次,只要拿住朱曜儀的錯處,一舉解決了朱曜儀,她就可以離開趙昱了。
眼下,父親和兄長都已經(jīng)有了準(zhǔn)備,不會出什么大錯,她只要穩(wěn)住趙昱就行了,也沒什么心神去哄他。
云蓉見她態(tài)度堅決,也不敢再勸,答應(yīng)了一聲上前伺候。
趙昱一路出了營地,回頭就只看到十三遠遠的跟著,李蘅根本沒有追上來。
他心情更壞了,走到一棵大樹下,坐了下來。
“主子。”
半晌,十三估摸著他氣該消了不少,這才敢上前說話。
趙昱瞥了他一眼,不曾理會他。
“屬下接了信,十四他們要到了。”十三道:“主子是讓他帶人過來,還是有別的安排?”
趙昱頓了片刻道:“讓他尋個隱蔽之所,先駐扎下來。”
“是。”十三見他消了氣,才問:“主子,您說夫人所說的‘夢中之事’,是真的嗎?
寧王當(dāng)真通敵賣國了?”
“李蘅之前提過這件事。”趙昱眉頭微微皺著:“查探出來的蛛絲馬跡拼湊起來,朱曜儀確實心懷不軌。”
“屬下知道寧王有野心。”十三道:“但寧王也太離譜了吧,勾結(jié)南元,就算現(xiàn)在得了兵權(quán),難道不怕南元后面翻臉,將他的事給捅出來?”
“他既然敢做,自然有完全的準(zhǔn)備。”趙昱靠在大樹上,透過茂密的樹葉,看著斑駁的天空:“讓人盯著他,找出他和南元勾結(jié)的證據(jù)。”
十三正要答應(yīng),忽然聽到身后傳來動靜。
趙昱自然也聽到了。
兩人齊齊看過去,就見步履匆匆走來的人是十一。
“主子。”十一行禮:“寧王去帳中尋夫人了。”
“什么?”十三變了臉色:“你為什么不留下來阻止他?”
這還得了?
別說寧王一直心術(shù)不正了,就從前和夫人定過親這一件事,都夠主子生氣的。
“我不是要來稟報主子嗎?”十一轉(zhuǎn)頭看他。
“主子,走吧。”十三擔(dān)憂道:“寧王心思不純,夫人可別出了什么差錯。”
趙昱冷冷瞥了他一眼:“你倒是關(guān)心她。”
十三縮了縮脖子,小聲嘀咕道:“我還不是替您老人家著想……”
“你說什么?”趙昱擰著眉頭看他。
“沒什么。”十三擺擺手:“屬下聽主子安排。”
“過去看看,先不要驚動他們。”趙昱起身,握著劍當(dāng)先而行。
十三和十一連忙跟了上去。
*
帳內(nèi)。
李蘅靠在枕頭上,闔上了眼睛,昨夜疲乏,幾乎是沾著床就睡了,這會兒才察覺到這床板硬的很,睡著很不舒服。
外面又是天光大亮,這床幔也不遮光,她入睡有點困難。
“夫人。”
就在她好不容易醞釀出了一絲睡意時,云蓉忽然在門口喚她。
“什么事?”李蘅蹙眉,忍住了心里的煩躁。
“寧王殿下來了。”云蓉回道:“說要見您。”
“我要睡一會兒。”李蘅一聽是朱曜儀,頓時不耐:“幫我請他先回去吧。”
“阿娍。”
這一回,是朱曜儀說話了。
李蘅皺著臉,不理會他。
“我找你是有要緊的事,事關(guān)你父親的。”朱曜儀語氣是一貫的溫和。
李蘅聞言睜開了眼睛,事關(guān)父親?
“阿娍,我說完了就走,不會耽誤你午休的。”朱曜儀很有耐心,緩聲勸著。
“你等一下,我起來。”李蘅回了一句,又吩咐:“云蓉,讓云燕進來。”
她倒要看看朱曜儀想耍什么花招。
這是在軍營之中,大軍駐扎,朱曜儀絕不敢在這里對她下手。
再加上云燕,應(yīng)該足夠她自保了。
穿戴妥當(dāng)之后,她猶豫了一下,到枕頭下將趙昱的那把匕首摸了出來,藏在袖中,口中吩咐云燕:“你就留在這里,站在我身后,他若有異動,不要客氣。”
云燕自然應(yīng)了。
“阿娍。”朱曜儀進了帳,便深深看著李蘅,情根深種的模樣。
李蘅生的明艷傾城,瑩白的小臉上泛著一層淡淡的粉,睡眼惺忪的模樣更惹的人心癢。他從來都是知道李蘅容貌極盛的,但每一次,還是忍不住多看。
他在心里嘆息了一聲,李蘅要是知道自愛,那該多好?若是那樣,他一定會讓李蘅做他的王妃,將來讓她做一國之母!
可惜現(xiàn)在李蘅太臟了,她不配了。
“寧王殿下。”李蘅疏離地往后退了一步,垂眸對他福了福:“我嫁進鎮(zhèn)國公府已經(jīng)許久了,寧王殿下還這么稱呼我,不妥。”
“你要我怎么稱呼你?”朱曜儀急切地往前走了一步,朝她伸出手去。
“寧王殿下可以稱呼我為‘鎮(zhèn)國公夫人’。”李蘅一臉正色的看著他。
“你要我這樣稱呼你。”朱曜儀露出心痛的神情:“那不是用刀在我心上扎嗎?”
李蘅笑了一聲:“據(jù)我所知,寧王殿下后院的人可不少,您是對每一個女人,都這么深情嗎?”
“阿娍,我……”朱曜儀又往前一步,想要解釋。
“停!”李蘅制止住他:“寧王殿下來找我,不會就是為了說這些吧?”
朱曜儀盯著她看了片刻:“我是來告訴你,你父親的事……”
“我父親怎么了?”李蘅偏頭看著他。
朱曜儀左右看了看。
李蘅含笑道:“寧王殿下別看了,云燕不是外人,有什么話您不妨直說。”
“據(jù)我所知,她是趙昱的人吧?”朱曜儀看了一眼云燕。
李蘅笑了一聲:“寧王殿下說笑了,我與夫君夫婦一體,夫君的人就是我的人。”
帳外角落處,十三聽到這句話,不由偷偷看自家主子的臉色。
朱曜儀是走投無路?竟然給她父親潑這樣的臟水,簡直可笑,她一個字也不信。
“不錯,倘若那女子是尋常人,你父親確實會這么做。”朱曜儀嘆了口氣:“可那女子,是南元人。”
“那更不可能。”李蘅對他的話半分不信。
“可不可能的,你跟我去看一眼就知道了。”朱曜儀指了指外頭:“如果是南元一般的女子也就罷了,我就能隨手解決了,偏偏那女子是南元王的女兒,也算是公主之身。”
“既是公主之身,寧王殿下殺了她,不就立了大功嗎?”李蘅笑起來,偏頭看著他:“寧王殿下不動手,是有什么顧慮嗎?
該不會那女子懷的是您的孩子,您故意栽贓在我父親身上?”
公主不公主的,這件事她上輩子沒有聽說過。不過,南元人不看重女兒家,送個公主給朱曜儀表表誠意,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阿娍別胡說。”朱曜儀一臉嚴(yán)肅:“我都是為了趙大將軍好,還好只是我發(fā)現(xiàn)了,若是叫旁人發(fā)現(xiàn),這要緊的關(guān)頭,趙大將軍還如何領(lǐng)兵?”
“那就勞煩寧王殿下去將那女子接來。”李蘅與他對視,分毫不怯:“我會讓人將父親請來,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說清楚。”
“胡鬧。”朱曜儀一臉不贊同:“你把事情鬧得這樣大,趙大將軍顏面何存?”
“如果他真和南元公主做下這樣的事,還要給他留什么顏面?”李蘅反問。
“是,趙大將軍的顏面不重要。”朱曜儀一本正經(jīng)道:“可接下來的大戰(zhàn)事關(guān)國運,沒有趙大將軍,該怎么打?”
“我夫君不是來了嗎?”李蘅漆黑的瑞鳳眸撲閃:“寧王殿下難道不知我夫君的名頭?他是大夏赫赫有名的‘戰(zhàn)神’。”
十三聽到這里,又去看趙昱的臉色,不料卻被趙昱看了個正著,還剜了他一眼。
他忙低下頭,忍住笑意,夫人不過無意間的幾句話,主子的怒意就已經(jīng)渙若冰消了,喜怒全系在夫人身上,主子以后可怎么好?
“打仗之時,最忌諱臨陣換將,倘若……”朱曜儀還要辯駁。
“寧王殿下。”李蘅沒什么耐心的打斷他的話:“就這么定了,你要帶人來,就帶過來。
你若是不帶,我便睡了。”
她掩唇打了個哈欠。
她看出來了,朱曜儀話里話外的,雖然是在給父親潑臟水,但其實朱曜儀一直是想讓她跟隨他去后山。
去后山能干什么?不是殺她、羞辱她,就是綁架她,總之肯定沒安什么好心就是了。
她又不是傻的,朱曜儀哪來的信心,三言兩語就能把她騙過去?大概是黔驢技窮了?
朱曜儀忽然咳嗽起來。
李蘅靜靜的看著他,朱曜儀在她面前,做什么她都覺得可疑。
但朱曜儀像是得了什么病,越咳嗽越厲害,臉都咳的通紅,呼吸困難,臉色難看的像是要死了一般。
李蘅蹙眉:“寧王殿下,您沒事吧?要不要我讓人去請軍醫(yī)?”
朱曜儀擺擺手,指了指桌上:“咳咳咳……水……”
李蘅哪里愿意給他倒水?可看他咳的這樣劇烈,可別死在她這帳里了。
她走到桌邊,拿起茶壺倒水,也就離云燕遠了些。
就在此時,變故陡生!
門口,兩道身影猛地竄了進來,手中揚起白色的粉末,直奔云燕面門。
李蘅才來得及抬頭去看,一旁“上氣不接下氣的”朱曜儀忽然湊過來,自身后一把勒住她脖頸:“別動。”
李蘅僵住身子,眼睜睜眼看著云燕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腰間的劍才拔出來一半。
好厲害的迷藥!看樣子,朱曜儀是有備而來,不管她答不答應(yīng),都要逼她就范。
“聽我的話,乖乖跟我往外走。”朱曜儀手里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匕首,用袖子遮掩著:“若敢喊叫,立刻便殺了你。”
李蘅和趙昱才來,就壞了他一樁大事,還殺了他三個心腹。他定下的計策是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的,眼下不能動搖軍心了,計策便進行不下去了。
趙廷義所帶出來的兵,戰(zhàn)斗力是很強的,南元的人很南擊敗趙廷義,那他在后方還包抄個什么?
而且從李蘅來了之后,趙廷義對他的態(tài)度雖然沒有改變,但他之前辛辛苦苦安插的人手,現(xiàn)在幾乎全被拔出來了。
雖然他還有后手,但這些已經(jīng)足夠讓他很不安了。他不知道趙廷義到底知道了多少,但他必須要想辦法自保。
趙廷義對李蘅這個女兒,一直視如命根。李蘅未婚先育,換成別人的父親,只怕早就亂棍打死了,哪里會像趙廷義一樣,還將人連孩子一起接了回來,養(yǎng)在家中?
只要他綁到李蘅,趙廷義就不會對他如何,接下來事情的轉(zhuǎn)機就多了。
“殿下,您要做什么……”李蘅紅了眼圈,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渾身瑟瑟發(fā)抖,一副十分害怕的模樣,隨著他的步伐,緩緩?fù)庾摺?br />
暗地里,她手卻悄悄伸進了袖子中,握住了那把小匕首的柄。
朱曜儀冷笑了一聲,還以為李蘅有多大的本事呢,方才還伶牙俐齒的,這會兒還沒對她怎么樣呢,就嚇得幾乎哭出來了。
早知道,當(dāng)初就該用這個法子威脅她成親,也不至于讓她被趙昱搶走。
“夫君!”
李蘅看向門口,忽然高喊了一聲。
朱曜儀吃了一驚,下意識轉(zhuǎn)頭也朝門口看過去。
就是現(xiàn)在!
李蘅飛快地抽出匕首,側(cè)過身子,反手干脆利落的朝自己身后扎去。
她用了全部的力氣,沒有絲毫聲響,手底下十分順利,那匕首流暢的扎進了朱曜儀的右腰間——趙昱的武器,都是神兵利器。
鉆心的疼痛忽然襲來,朱曜儀大吼了一聲,本能的去捂?zhèn)凇?br />
“殿下!”
朱曜儀那兩個手下大驚,齊齊喊出聲。
李蘅趁機掙脫了朱曜儀的禁錮,正要往外跑,那兩個手下手里的利器已經(jīng)迎面而來。
“傷了我們殿下,你哪里逃!”
這兩人是朱曜儀的親信,身手自然是一流的。
李蘅本就很難逃脫,再加上下意識退了一步正好踩在癱坐在地的朱曜儀腿上,她腿一軟,控制不住的摔坐了下去。
朱曜儀發(fā)出一聲更為凄厲的慘叫。
那兩人對視一眼,齊齊對著李蘅出招。
“留活口!”
朱曜儀尚有一絲理智在,高喊了一聲,李蘅對他而言還有用處,現(xiàn)在不能死。
“是。”
那兩人自然明白,“留活口”就是留一口氣,只要保證人活著,隨便怎么折磨都行,所以他們手里的武器仍然沒有停,只不過對著的不是李蘅的致命要害,旨在折磨李蘅。
“爾等敢傷她!”趙昱人未到聲先至,長劍飛擲而出,帶著尖銳的破空之聲,直對著其中一人胸膛而去,他雙眸赤紅,殺意滔天:“給我死!”
否則,帝王一怒,她哪怕再是重生而來的,也護不住自己和鎮(zhèn)國公府。
她捅朱曜儀一刀,是情急之下為了自保,情有可原。趙昱要是再捅一刀,那就是故意殺害皇子,嘉元帝再怎么心胸開闊,只怕也不會輕饒了趙昱。
十一還未出門,趙廷義和趙玉樟便走了進來。
“娍兒,發(fā)生什么事了?你沒事吧?”布局方法感覺看見剛剛發(fā)的方法發(fā)個廣告剛剛發(fā)發(fā)發(fā)光合計劃滾滾滾滾滾滾滾滾滾滾滾哈哈哈嘎嘎嘎嘎嘎嘎嘎方法廣告費哈哈哈嘎嘎嘎嘎嘎風(fēng)風(fēng)光光和哥哥哥哥哥。
趙廷義看到地上的死尸,頓時覺得不好,忙快步上前。
趙玉樟沒有說話,卻從趙昱手中一把拉過李蘅,護在自己身后。
他掃了一眼趙昱,面上雖然不顯,內(nèi)心的警惕已經(jīng)提到了最高。
趙昱看了他一眼,伸手去捉李蘅手腕,他并不打算讓著趙玉樟。
趙玉樟便要拔劍。
“嘶——”
李蘅倒吸了一口涼氣,松開趙昱也摸了一下自己的脖頸,她此時才察覺,脖頸處痛得厲害。
約莫是朱曜儀吃痛時,無意中割破了她的脖頸,當(dāng)時太緊張了,她竟然沒有察覺。
“叫大夫。”趙昱一把將劍歸了鞘。
還未進院子,李蘅已然窩在他懷中睡著了。
趙昱看著她恬靜的睡顏,心中反而擔(dān)心:“子舒,你去請于學(xué)斗來一趟。”
李蘅這一陣子很不對勁,嗜睡,情緒也總不好。譬如掉眼淚這樣的事情,她很少如此。不知是否是身上有什么不好?
不讓于學(xué)斗來給李蘅看看,他不能安心。
番外二(2)
生子篇
于學(xué)斗來時,李蘅已然窩在被窩中,懷中抱著小被子,睡得香甜。
趙昱守在一邊,見于學(xué)斗進來,起身讓開。
于學(xué)斗放下藥箱,走上前拱手行禮。
“于院正不必多禮。”趙昱頷首,示意他走近。
于學(xué)斗上前幾步,看向床幔內(nèi)。
李蘅卷翹的長睫覆下,眉心微蹙,即便睡著也有一絲憂心在。但臉頰上,浮著一層淡淡的粉,膚光細膩光澤,猶如嬰兒一般。
父皇稟報。
大將軍就等著回去向父皇交代吧。”
“寧王殿下是覺得,這三人所為,不是動搖軍心嗎?”李蘅看向朱曜儀。
“自然不是。”朱曜儀否定道:“象陣本就厲害,他們這樣說,最多也就算是好意提醒。”
“據(jù)我所知,這三人都是寧王殿下您的人。”李蘅回頭看了看最先死的那兩具尸體:“根據(jù)他們的身份,再看看寧王殿下您的反應(yīng),我懷疑寧王殿下您里通敵國,特意派人在軍中散步謠言,制造恐慌。
父親,您可修書一封,寫下這里的事,讓人加急給陛下送去吧。”
“你休要血口噴人。”朱曜儀心慌了一下,強自冷靜下來反駁道:“他們所說的危險,是確實存在的,南元的象陣本就厲害,我們的馬看到象陣,便會嚇得癱軟,這都是事實,跟他們是不是我的人有什么關(guān)系?”
一個不顧一切身先士卒的將軍,自然是極能鼓舞士氣的。從來沒有人能在趙昱殺紅眼時,迫使他停下手里的劍。
朱曜儀變公公了?
,轉(zhuǎn)身朝堪堪躲開他方才一擊之人殺去。
盛怒之下,他出了全力,不顧一切,那人豈是他的對手?不過兩三招,便被他削了半邊腦袋,倒在地上。
“不,父親。”李蘅忽然打斷他的話:“那些副將里面,有寧王的人。”
趙成干活麻利,不過片刻,地上死尸便被處理了,帳里也收拾的干干凈凈,幾人退了出去。
李蘅見趙昱收了手,十分有眼力見兒的給他清洗包扎肩上的傷口,禮尚往來她還是懂的。
趙昱看著她垂眸專心盯著他的傷口,心里窩著的火便散了,面上的戾氣不見了,眸色也柔和下來。
趙廷義左右看了看,這帳里除了趙玉樟,就是李蘅夫
而趙昱,肩上也受了傷,但他卻渾然不覺。他殺紅了眼,握著滴血的劍,轉(zhuǎn)而朝半躺在地上的朱曜儀胸口刺去。
朱曜儀疼的半死,還沒回過神來,就見那尖銳的劍尖在眼前迅速放大,他瞳孔猛縮,想起身躲開卻無能為力。
“主子,不可!”
十三和十一才解決了另一個人,眼看此情景,不由大喊。
“別殺他!”
李蘅也反應(yīng)過來,撲上去抱住趙昱的手臂。
趙昱行動受阻,垂眸望她,眸底殺意翻騰:“你竟護著他?”
李蘅正和父兄在帳中說話,預(yù)備著一起用早飯,就聽到外頭喧嘩起來。
“大將軍,姑爺殺了兩個軍士!”
趙廷義的親隨,也是平南侯府的家將趙成慌忙跑進來稟報。
“成叔,你說趙昱殺人了?”李蘅聞言大驚。
她起來的時候,趙昱不是還好好睡在床上嗎?這才多大會兒,就闖出這樣的禍端?
好端端,又發(fā)什么瘋?
趙昱手持長劍,站在圈中央,面前躺著兩具尸體,地上的荒草被鮮血染紅了。
趙廷義看著這情形,皺起眉頭一時沒有開口。
“夫君……”李蘅喚了一聲,但見趙昱雙眸猩紅地看過來,登時不敢再說。
趙昱這模樣好像要吞了她一般,她害怕了。同時心念急轉(zhuǎn),想著自己哪里得罪趙昱了,這幾日趙昱和她不是好好的嗎?她沒有得罪過趙昱,趙昱也沒怎么發(fā)瘋,為什么突然就這樣了?
“小妹。”三哥趙玉橫看出她的害怕,一把將她拽到身后,瞪著趙昱,口中道:“大伯父,他殺的好像是寧王殿下的人。”
趙廷義和趙玉樟不由看過去。
李蘅聞言,心中一動,朱曜儀的人?殺得好!
能跟隨在朱曜儀身邊的人,都是他的心腹,每一個手里都有不少人命,沒有一個好東西,這些人死一個父兄的危險就少一分。
不管因為什么原因,趙昱算是做好事了。
“大將軍,出什么事了?”
朱曜儀得了消息,整理著衣裳匆忙趕來。
“寧王殿下。”
趙廷義幾人對他行禮,沒有人開口解釋,又都看向趙昱。
朱曜儀看了一眼,便認出來那是他手底下的:“鎮(zhèn)國公,這是怎么回事?無緣無故的,你怎能殺人?大戰(zhàn)在即,你這樣做讓軍士們心中如何想?”
十三站在離趙昱不遠的地方,見趙昱不開口,便高聲道:“寧王殿下,我家主子可不是無緣無故殺人。
這兩人在這里大放厥詞,胡言亂語,我家主子怕軍心動搖才的出手。”
“軍心豈是這些尋常武夫幾句話就能動搖的?”朱曜儀皺眉:“鎮(zhèn)國公,你向來得父皇信任,本該為國盡忠。
此番與南元之戰(zhàn),事關(guān)國運,你卻做下如此無禮之事,如何對得起父皇對你的信任?”
趙昱從李蘅身上移開目光,似乎是才看到朱曜儀:“寧王殿下。”
他緩步朝朱曜儀走過去。
朱曜儀挺直脊背,拿出皇子的威嚴(yán)來,卻仍然被他的氣勢壓了一頭。
“那二人對著一眾兵士說,南元的‘象陣’銳不可當(dāng),讓他們上陣遇上‘象陣’便先脫逃。”趙昱偏頭審視著朱曜儀:“寧王殿下以為,在兩軍即將交戰(zhàn)之前,在軍營中說出這樣的話,該當(dāng)如何處置?”
朱曜儀沉吟著看了看左右。
“殿下。”一個軍士見狀從人群中走了出來,跪下行禮:“那二人不過與我等說笑幾句,只不過是閑來的家常,并沒有動搖軍心的意思,鎮(zhèn)國公二話不說便殺了人,若不懲戒,我等不服。”
朱曜儀等的就是這人出來,聞言轉(zhuǎn)而望向趙廷義:“大將軍,鎮(zhèn)國公此舉……”
他話才說了一半,李蘅突然打斷了他的話,走到趙昱身旁,抬手奪過趙昱手中的劍,指著那跪在地上的軍士,冷冷質(zhì)問他:“你不服?莫非你是那二人的同伙?”
她認出來了,這個人,也是朱曜儀的心腹!
上輩子,她曾聽說過,父親和兄長帶著對平南侯府忠心耿耿的十萬大軍,進攻南元。誰知將士們遇到象陣竟不戰(zhàn)而退,被南元軍追殺屠戮,父親和兄長們帶著手底下的人且戰(zhàn)且退,派了十幾次人,去請朱曜儀派援兵過來。
最后,等來的不是援兵,而是朱曜儀的埋伏,為了殺她父兄,朱曜儀勾結(jié)了南元的元帥,前后夾擊,她的父親、大哥、三哥都死在了亂箭和滾石之下。
上輩子,這就是平南侯府災(zāi)禍臨頭的開始。
朱曜儀回到帝京,說她父兄臨陣脫逃,被敵軍誅殺,是他力挽狂瀾,護住了南疆。
想到這些,再看看眼前的情形,李蘅忍不住,上輩子那些遇到象陣不戰(zhàn)而逃的兵士,就是受了朱曜儀這些人的恐嚇和挑唆。
這輩子,她要將這一切掐死在萌芽之中。
趙昱的劍尖還沾著血,她舉著劍,指著那人心臟處,手微微顫抖著。
趙昱側(cè)眸看她,小婦人褪去了在他跟前的膽怯嬌軟,也不是在酒坊里忙碌時精明能干的模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恨意,不死不休的恨意。
趙廷義父子三人都露出差詫異,李蘅從前從未有過如此過激的行徑,哪怕是從外面被找回來,被人陰陽怪氣的嘲諷,李蘅從未如此強勢過。
“阿娍,你做什么?”朱曜儀露出不忍之色:“你怎么變成了這樣?是不是他逼你的?你現(xiàn)在放下……”
“你閉嘴!”李蘅扭頭呵斥他。
朱曜儀不由住了口,心底難掩驚詫,李蘅從前雖然也不是很好拿捏,但卻沒有像這樣強勢過,到底是因為什么使她有了這樣的轉(zhuǎn)變?
他總覺得情況有點不妙。
“我問你,你是不是他們的同伙?”李蘅將劍往前送了送,手顫抖的更厲害了。
朱曜儀的心腹,必須死!
“我在軍中,與他們同袍,怎么不是一伙?”那人抬起頭來,目露輕蔑:“不過是說幾句象陣的厲害而已,象陣本來就厲害,他們讓我們注意保命,何錯之有?
鎮(zhèn)國公夫人從前在家中,秉性尚可,如今嫁給了鎮(zhèn)國公,就要學(xué)他草菅人命,濫殺無辜嗎?”
他看李蘅害怕的樣子,一看就知道不敢殺人,這才敢如此,正好再說一說象陣的可怕,完成寧王殿下給他的任務(wù)。
說到后來,他義憤填膺,慷慨激昂。
“你這是危言聳聽,動搖軍心!”李蘅手往前一送,長劍的劍尖沒入了那人胸口,她眼圈紅了,也不知是不是太緊張了,她手下難以使出力氣。
“鎮(zhèn)國公夫人殺吧,殺了我還有千千萬萬個我,總有人能在戰(zhàn)場上看到象陣,知道我們說的是不是真的!”那人挺起胸膛,反而得意起來,他已經(jīng)料定李蘅不敢殺他。
“你該死!”李蘅雙眸通紅,手下使力,劍卻刺不進去,她到底是女兒家,力氣有限。
她正要拔出劍重新去刺時,一只大手忽然握上了她的手背。
李蘅怎么會知道第三個人也是他的人?這人是他暗中安插在軍中的,平日他并未明里與這人見面或者聯(lián)絡(luò)過,照理說除了心腹之人,不會有人知道。
還有說他通敵之事,李蘅是真知道,還是胡亂猜測的?
他身邊是不是有奸細?
“象陣厲害,也不是不可破。”李蘅冷笑,都這個時候了,朱曜儀還不忘了恐嚇眾人,她抬起下巴道:“南元軍騎象,我們可以將套馬索改良一下,照樣可以套象。
馬兒害怕大象,兩軍對戰(zhàn)時,我們可以蒙上馬兒的眼睛。
那些龐然大物只是畜牲罷了,并不會分?jǐn)澄遥灰覀儗⒛显姀拇笙笊砩吓聛恚切┕┧麄凃?qū)使的畜牲自然會變成殺他們的利器。”
她負著手侃侃而談。
這些法子,她想了很久了,或許不盡善盡美,但此刻用來穩(wěn)定軍心一定有用。
趙昱幽幽的看了她一眼,這小婦人竟能想出這些刁鉆的法子,他之前似乎小瞧她了。
“娍兒說的很好。”趙廷義見狀開口,朝著眾軍道:“今日這三人動搖軍心,確實該死。
至于如何對付南元軍,本將自有辦法,兄弟們吃過早飯,便操練起來吧。
養(yǎng)精蓄銳,一舉將南元打過河去,他日凱旋,陛下必不會虧待了眾兄弟們!”
“是!”
眾人在一旁聽了李蘅的話,對于南元的“象陣”不僅不害怕了,反而興奮起來,個個摩拳擦掌,期待著殺敵破陣那一日。
朱曜儀眼看著大勢已去,心里又有鬼,遂沒有再開口說話。
“娍兒,賢婿。”趙廷義招呼李蘅和趙昱二人:“一起用早飯去吧?”
趙昱沒有說話,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后面的林子處走。
李蘅上前挽住趙廷義的手臂道:“父親,他不餓,咱們?nèi)コ园伞!?br />
“長輩喊了,他還不理。”三哥趙玉橫嘀嘀咕咕。
“好了,走吧。”趙廷義攔住了他,趙昱雖然性子有點古怪,但看方才他幫娍兒的舉動,對娍兒還是不錯的。
他現(xiàn)在比較關(guān)心的是娍兒,這孩子也不是動不動就殺人的性子,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沖動了?
趙玉樟與朱曜儀告別,之后,跟了上去。
朱曜儀看著他們的背影,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李蘅和趙昱來了,果真壞事,得通知南元那一邊,將一切提前,必須速戰(zhàn)速決,否則只怕會夜長夢多。
*
林子里,劍影亂飛,趙昱修長的身形在劍影中利落翻飛,樹枝成片成片的往下掉。
十三躲在一棵大樹后,探頭探腦的瞧,生怕那劍光落在自己腦袋上。
半晌,中央的幾棵樹光禿禿的,枝椏都被削光了,趙昱才算停下來,收了劍。
“主子。”十三十分狗腿的迎上去,遞上帕子:“您擦汗。”
趙昱接過帕子,他才又道:“主子出了一身汗,回帳中去沐浴了再用早飯吧?”
趙昱邊往外走邊
如今的太后,正是當(dāng)初求趙昱幫安隆帝登基的徐皇后。安隆帝登基之后,有趙昱相助,朝中動蕩很快平穩(wěn)下來。
局勢穩(wěn)定之后,徐太后自然不想大權(quán)旁落,近來起了些心思。
“屬下明白。”子舒應(yīng)下。心中明白劉嬤嬤其實是趙昱用來試探徐太后的餌。不過,劉嬤嬤是宮里的老嬤嬤,照顧孕婦也是有一手。如今先接來,春妍她們還能學(xué)一手,也對照顧娘娘有益處。
番外二(3)
生子篇
劉嬤嬤便在攝政王府住了下來。
春妍聽過子舒的交代,自然知道該如何做。
幾日后,李蘅午間休息。春妍讓芳娘在屋子里守著,她自個兒則拉著劉嬤嬤到院子里說話。
“嬤嬤,你之前和我說,娘娘那里還有什么要留意的,是不是還沒說完呢?”她挎著劉嬤嬤的胳膊,笑嘻嘻地詢問。
她雖然沒帶過兵,沒打過仗,但從小生在平南侯府,也懂一些戰(zhàn)場之事,要是趙昱是無緣無故的殺人,不懲戒趙昱,可是會動搖軍心的。
“是。”趙成滿面愁苦的點頭。
“慢點說,是因為什么事情?”趙廷義到底是大將軍,見慣了大風(fēng)大浪,此時依舊冷靜。
“屬下也不知。”趙成道:“屬下守在門口,是有人來報,屬下便進來了。”
“托寧王殿下的福。”趙昱扯起唇角:“一路尚且順利,不過遇上幾個小毛賊,隨手解決了。”
趙連娍看他皮笑肉不笑的對著朱曜儀,心里舒服多了。
“沒事就好。”朱曜儀掩唇咳嗽了一聲:“我正想著,鎮(zhèn)國公來了,我們好好商量一下接下來的事宜。”
“時候不早了。”趙昱攬過趙連娍,看著她小臉上的疲憊和眼下的青黑:“我們要歇息了,寧王殿下有什么話,明日再說吧。”
趙連娍掙了掙。
趙昱摟緊了她,嘖,這女子是真沒用,趕這點路累成這樣,還想繼續(xù)逞能。
不過,她也想早些見到父親,便起身跟了上去:“我自己騎馬。”
李行馭回頭,陰沉沉地看了她一眼。
趙連娍心跳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什么了。她下意識放慢步伐,便要退到趙玉樟身后去。
大哥來了之后,大概是覺得有人保護她了,她對李行馭好像沒有之前那么害怕了。
“你來,我的馬給你。”李行馭回頭說了一句。
“大哥,我去取馬。”趙連娍眉目里見了笑,和趙玉樟說了一聲,追了上去。
趙玉樟不放心的遠
“岳丈大人,告辭。”他勾著趙連娍的肩,強行將她往外帶。
趙連娍想反抗來著,但想想又放棄了,她不敢惹惱趙昱,也不想讓朱曜儀看笑話。
也罷,養(yǎng)足了精神明日再和父親、哥哥他們好好說一說。
“三郎,你去帶你妹妹妹夫到準(zhǔn)備好的帳篷中去。”趙廷義忙吩咐。
武德司眾人看到趙昱來了,自然讓開了一條道。
趙昱抬眸向那一眾人看去,為首之人騎在高頭大馬上,一身盔甲,自是威風(fēng)凜凜,氣宇軒昂。
“大哥!”趙連娍一眼便認出馬上的趙玉樟,一雙漆黑的眸子瞬間亮了,她一下掙脫了趙昱的手,朝趙玉樟奔去:“大哥,真的是你!”
趙昱手里一空,看著趙連娍瞬間生出光彩的小臉,心里也空了一下,眉目沉了下來。
“小妹!”趙玉樟認出自家妹妹,也是又驚又喜,跳下馬來:“你,你怎么到邊關(guān)來了?這太危險了!”
趙連娍親昵的牽住趙玉樟的衣袖:“大哥,好巧啊!”
太好了,她沒有來晚,在這里就遇到了大哥,這輩子,朱曜儀休想再得逞!
“大哥。”趙昱走了過去,喚了一聲,與趙連娍并肩而立。
“妹夫。”趙玉樟含笑朝他點了點頭。
之前,趙昱去東北邊關(guān),為了保護小妹寧可自己受傷,那些事他都還記得。所以,他對趙昱的印象還不錯。
“我們正要尋個地方用飯。”趙昱說著話,順帶著拉過趙連娍牽著趙玉樟衣袖的手:“大哥不妨一起去吧?”
“是啊,大哥,吃完我們再一起動身。”趙連娍雙眸亮晶晶的,只盯著趙玉樟。
趙昱能看出,見到趙玉樟,趙連娍發(fā)自心底的開懷,一張笑臉明艷生輝,整個人看著活潑了不少。和他在一起時,趙連娍似乎從來沒有這樣高興過。
他心里莫名的不痛快。
趙連娍只顧著開懷,壓根兒沒有留意到趙昱的情緒不太好,拉著趙玉樟邊走邊問:“大哥,我大嫂和孩子們呢?”
“此番來南疆,是有戰(zhàn)事。”趙玉樟解釋道:“
趙玉橫看了朱曜儀一眼,笑著去了:“妹妹,等等我!”
這幾個月打仗,朱曜儀處處要搶功勞,他早煩透了朱曜儀,就喜歡看朱曜儀吃癟的樣子,趙昱這個妹夫,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如此,我也告辭了。”朱曜儀看趙連娍對趙昱百依百順的,心里很不舒服。
趙連娍這賤人,可以和外面的野男人生孩子,可以乖順的依偎真趙昱的懷中,為什么就偏偏不能對他順從一點?
如果趙連娍聽他的,他根本不需要費盡周折,在邊關(guān)吃這么多的苦,嘔心瀝血的謀算。
趙連娍聞言羞惱不已,瑩白剔透的臉一下紅透了,一時沒忍住,罵他一句:“瘋子。”
趙昱反而摟緊她笑了起來。
趙玉樟不禁看向二人。從他的角度看,趙昱不知道在小妹耳邊說了什么,小妹羞的臉都紅了,似乎是呵斥了趙昱一句。趙昱看起來不像傳言中那么暴戾,小兩口還挺恩愛的,他放下了之前的一些擔(dān)心。
“大哥對我笑呢。”趙昱咬著趙連娍小巧的耳尖:“你說,大哥是不是很期待?”
“我答應(yīng)你了。”趙連娍偏頭躲過他的唇。
趙昱這個狗東西,自來是言出必行的,她要是不答應(yīng),趙昱只怕真的會不顧場合的親她。
要真是被大哥看到了,她只怕要找個地洞鉆進去藏著,她不想那么丟人,只能妥協(xié)。
“乖。”趙昱下巴蹭著她頭頂,舉止親昵:“可要說到做到。”
趙連娍心煩,根本不想理會他。
“誒?”趙昱想起什么來,又補充道:“晚些時候,見了你父親和你三哥,也是一樣哦。”
趙連娍氣不過,扭頭瞪他。
趙昱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我知道了。”趙連娍敗下陣來,扭過頭應(yīng)付了一句。
別看趙昱這會兒一副好脾氣的樣子,她要是不應(yīng),說不準(zhǔn)轉(zhuǎn)眼就是另一副面孔。
罷了,此番去除了朱曜儀,就可以跟遠離這廝了,暫且先忍耐一下。
趙昱很滿意,騰出手來撫她頭頂。
趙連娍更心煩了,趙昱是真拿她當(dāng)小寵物了,聽話就親親摸摸,不聽話就翻臉不認人。
眾人在馬上一路疾馳,前頭入目仍然是一片蔥郁,山腰處云霧繚繞之間,出現(xiàn)了一隊人馬。
“大哥,小妹!”
趙玉橫是個急性子,看見自家兄妹,抑制不住激動打馬迎上前。
“三弟。”
“三哥。”
趙連娍和趙玉樟齊聲回應(yīng)他。
趙昱攬住趙連娍下意識繃直的細腰:“別忘了,你答應(yīng)過我什么。”
“我知道。”趙連娍真想回手給他一巴掌,趙昱太不講理了!
“大哥,大伯父吩咐我來接你們。”趙玉橫看向趙昱,粗聲粗氣的問:“妹夫,你怎么帶小妹一起來了?”
趙昱來,他是得了消息的,妹妹來他也已經(jīng)聽說了,但他覺得妹妹一個柔弱的女兒家,不該到這種地方來。
之前,趙昱幫過他,他對趙昱的印象其實是有所改觀的。但今日見趙昱竟然真將他家的寶貝妹妹帶到正在打仗的邊關(guān)來了,他原本強行掩在心底的不滿意又翻滾了上來,看著趙昱的眼神很不善。
戰(zhàn)場上一旦廝殺起來,就算是兒郎,也都是九死一生,何況他妹妹只是個女兒家?趙昱是不是不顧妹妹的死活?
“三哥,是我要來的。”趙連娍想下馬,奈何趙昱臂膀宛如鐵打的,死死箍著她的腰身,將她牢牢鎖在他懷中。
她只能裝作若無其事,笑著與趙玉橫說話。
“小妹,這里很危險,我還是派人先送你回去吧,到邊城去等著我們也行。”趙玉橫對著她說話,神色頓時溫柔下來。
“我要見父親,我有話和你們說。”趙連娍拒絕了:“走吧三哥,你帶路。”
“好吧。”趙玉橫調(diào)轉(zhuǎn)了馬頭,他是個干脆的,也不喜歡多想,大不了真遇上事了,他舍命護著妹妹就是了:“隨我來,抄小路。”
趙連娍等一眾人跟了上去,天逐漸黑了下來,一路上都是叢林,趙連娍根本看不出這里有什么道路。
如果沒有趙玉橫帶路,他們絕不可能找到這條隱蔽的路徑。
即使如此,一行人也還是走到半夜,才抵達了大夏軍隊駐扎之地。
南疆之境多叢林,軍隊駐扎在叢林間的一塊草地上,這草地也蔥郁,長著比人還高的雜草,這就是天然的屏障。要不是有帳中隱約透出的燈光,在這夜間,無人能看出這一片竟然駐扎了二十萬的大軍。
趙玉橫帶著他們,一路進了中帳。
*
中帳內(nèi)一片安靜,燭火不時的被風(fēng)吹著輕輕晃動。
趙廷義坐在案前,朱曜儀靠在一旁的椅子上。
“三郎去了這么久,還沒有將他們帶回來。”趙廷義看向朱曜儀:“或許,他們在路上駐扎了,明日才會抵達。
時候不早了,殿下還是先回帳中去歇息吧。”
朱曜儀笑著搖搖頭:“現(xiàn)在局勢嚴(yán)峻,能不能凱旋班師回朝,就看這一著了。
鎮(zhèn)國公有‘戰(zhàn)神’之譽,我想聽聽他怎么說。”
在邊關(guān)幾個月,他膚色比從前黑了一些,下巴上長著一些胡茬,神色卻還像從前一樣和煦,看著一副平易近人的樣子。
“下官明白殿下的意思,但殿下也不能不顧及自己的身子。”趙廷義點點頭道:“不如這樣,殿下先回帳中去休息,他們要是到了,下官第一時間派人去請殿下來。”
他來的時候,女兒曾提醒過他,讓他小心提防著朱曜儀。
他不是個獨斷專行的人,女兒的話,他是放在了心上的。但這么久以來,據(jù)他的觀察,朱曜儀沒有什么出格的舉動,除了喜歡搶功勞之外,好像也沒有什么異樣的心思。
他的心算是逐漸放下了。
但因為之前,朱曜儀和趙連娍定親之后,又和溫娉婷糾纏不清,還做出過傷害趙連娍和小葫蘆的事,他對朱曜儀也再沒有從前的親近。
如今相處,已經(jīng)是公事公辦更多一些。關(guān)心朱曜儀,也不過因為朱曜儀是皇子,要有個什么三長兩短,他怕回去無法跟嘉元帝交代。
“不必了。”朱曜儀很是深明大義:“大將軍這么大年紀(jì)了,尚且能在這里等著他們,我年紀(jì)輕輕,又有什么資格先去休息?”
“這是下官的職責(zé)所在。”趙廷義笑了一聲:“既然殿下執(zhí)意如此,那便陪下官一道等吧。”
該說的他已經(jīng)說了,朱曜儀不聽,便怨不得他了。
“大將軍,我們下盤棋,打發(fā)打發(fā)時間吧。”朱曜儀笑著提議。
“也好。”趙廷義抬手,讓隨從取了棋盤來。
第三局廝殺尚未結(jié)束時,外頭傳來了趙玉橫爽朗的聲音:“大伯父,我把小妹他們接來了。”
“人來了。”朱曜儀放下手中的棋子。
趙廷義則起身相迎:“請他們進來。”
話音還未落下,趙玉橫便挑了帳門,轉(zhuǎn)身拉過趙連娍:“小妹,來。”
“父親。”趙連娍看到皮膚黝黑的父親,不由熱烈盈眶。
既心疼,也感慨。心疼父親在邊關(guān)受苦了,感慨上輩子沒有來得及的事情,這輩子她沒有來晚。
“父親。”趙玉樟進來,朝著趙廷義拱手一禮。
趙昱招呼他:“岳丈大人。”
“給寧王殿下行禮。”趙廷義拉過趙連娍,轉(zhuǎn)身看到朱曜儀,才如夢初醒,忙吩咐一眾小輩。
趙玉樟拱手一禮:“下官見過寧王殿下。”
趙連娍和趙玉橫只是跟著作揖,兩個人都沒有開口。
趙連娍恨透了朱曜儀,垂眸不看他,她怕自己忍不住,會抽了一旁的長槍對朱曜儀動手。
趙玉橫則是一直不喜朱曜儀,朱曜儀當(dāng)初費了那么多功夫,可謂機關(guān)算盡,才算和妹妹定上了親,卻又和溫娉婷勾搭起來欺負妹妹,他每每想起都來氣,再加上這幾個月以來朱曜儀在邊關(guān)的種種作為,他看朱曜儀是越發(fā)的不順眼。
至于趙昱,他見了嘉元帝都不跪,何況區(qū)區(qū)一個寧王朱曜儀?他只抱臂在一旁看著。
“幾位客氣了,免禮吧。”朱曜儀彬彬有禮,含笑問道:“因為戰(zhàn)亂,道上不太平,不知道鎮(zhèn)國公你們來這一路上可順利?”
趙連娍掐著手心,抬眼看朱曜儀,沿途幾次危險,都是拜朱曜儀所賜,朱曜儀還問這樣的話,是在故意嘲諷挑釁他們?
沿途設(shè)計的關(guān)卡,竟然都被趙昱給破了,不過沒關(guān)系,他不會放過趙連娍的,他一定要讓趙連娍哭著求他,后悔當(dāng)初沒有嫁給他!
然后,他會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將這些人永遠埋葬在這里!
“殿下慢走。”趙廷義和趙玉樟一起將他送到帳外。
“大郎,你怎會和娍兒一起來?”
帳中,只剩下趙廷義和趙玉樟父子,趙廷義這才開口詢問。
“在邊陲小城遇見了。”趙玉樟道:“父親,邊關(guān)太危險了,我和三弟都勸小妹回去,奈何小妹不肯,說是有話要和您說。”
“等明日,說完話派人送他回去吧。”趙廷義也擔(dān)心趙連娍有危險。
“好。”趙玉樟應(yīng)了。
“你一路奔波,也早些歇了。”趙廷義心疼的看著兒子:“明日,我再與你細說這邊的情形。”
父子二人說了幾句,便各自睡下了。
翌日一早,趙連娍便在陣陣鳥鳴聲中醒了過來,周圍是林子,鳥叫聲怪好聽的。
趙連娍看了看熟睡的趙昱,輕輕拿開他握在她腰上的手,躡手躡腳的下了床:“云蓉。”
“夫人。”云蓉揉著眼睛走了進來:“您這么早起身?再睡會兒吧,奴婢看他們早飯還沒準(zhǔn)備好。”
“我去找父親和哥哥們,你輕一點,別吵醒了他。”趙連娍回頭看了一眼趙昱,又道:“對了,將包裹里的東西拿上。”
原本打算突然睜眼逗她的趙昱,聽她說起“包裹里的東西”,眸子便又緊緊闔上了,眉心同時皺了起來。
“走。”
趙連娍穿戴整齊,帶著云蓉出帳去了。
趙昱翻身坐起,隨意套了外袍,草草系上腰帶,拿起長劍便跟了上去。
“主子。”十三見他出來,忙迎上去。
趙昱沒有理會他,雙目只盯著轉(zhuǎn)進中帳的趙連娍。
十三遠遠看了看,夫人笑意盈盈,容光照人,看得出來很高興。
他再回頭看看自家主子,一張臉陰沉的幾乎滴出水來。夫人不是去尋自己的父兄嗎?主子怎么連這種醋也要吃?
他心里覺得奇怪,但看自家主子臉色實在難看,也不敢開口詢問,只低著頭夾著尾巴,跟在后頭。
趙昱走到中帳前,便聽里頭傳出趙連娍帶著笑的聲音:“三哥喜歡就好。”
“老爺,二位少爺。”云蓉幫腔:“這護袖護腿,我們夫人在船上可是連著做了五日才做出來的呢。”
“是嗎?”趙玉橫爽朗的笑聲傳了出來:“那我可舍不得戴了。”
趙連娍笑道:“這有什么舍不得的,我手藝又不好。
你們要是不嫌棄,我那里還有云紗,回頭我再給你們多做幾副,留著換洗。”
“那就多謝小妹了。”趙玉樟比趙玉橫要溫和有禮,但也聽得出語氣里對妹妹的寵溺。
“我就不謝你了。”趙廷義笑道:“這是你對為父的孝心。”
“我還帶了些滋補強身的藥材,父親也留著用吧……”
十三聽著里頭的歡聲笑語,臉都白了,敢情那幾副護袖護腿,夫人不是做給主子的,而是做給自家父兄的。
難怪主子如此生氣,這可如何是好?
他偷偷看了一眼趙昱,不露痕跡的往后躲了躲,想了想又站了回去。
主子雖然惡名在外,但他知道,為這件事主子不至于對他下殺手。他也擔(dān)心主子氣不過,拿著劍砍進去,那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嗎?
其實真動手也沒什么,主子擔(dān)得起這件事。只是主子如今對夫人有了情意,真要是發(fā)生了那樣的事,只怕無可挽回。
他得勸著主子一些,雖然他也很害怕。
他擔(dān)心的看著自家主子。
趙昱冷冷的橫了他一眼。
十三心尖發(fā)顫,出乎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
好在趙昱沒有進中帳,而是轉(zhuǎn)身拔腿便走。
“主子,您去哪?”十三忙跟了上去。
趙昱不理會他,只顧著往前走。
十三看他是往后山去,估摸著他是要練一練劍發(fā)泄一下心里的怒火,這樣也好,主子消消氣,就什么都好說了。
主仆二人路過伙房,一眾軍士圍在一起,等著伙夫一個一個給他們打粥來吃。
“象陣啊,南元這次準(zhǔn)備用象陣對付我們。我可是聽說過象陣的厲害,別說是人了,馬看到了都嚇得腿軟,癱倒在地上起不來……”
“可不是嗎?我祖父那時候就是經(jīng)過象陣的,那些大象踩過來,人腸子馬腸子噴一地……”
“到時候騎馬是騎不了,趕緊往林子里躲吧……”
“能撿一條命,算一條命……”
一胖一瘦兩個兵士,手中拿著碗,一唱一和的說著話。
周圍那些兵士聽著,臉色都變了。
趙昱回頭,盯著那兩人上下翻動的嘴皮看了片刻,忽然轉(zhuǎn)身大踏步朝他們走了過去。
他樣貌出眾,本就惹眼,何況這會兒正氣惱到了極點,更是氣勢凌人,只一個眼神,便叫人忍不住畏懼,心生臣服。
周圍一下安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那危言聳聽的兩人被趙昱盯著,幾乎嚇得心膽俱裂,說話都結(jié)結(jié)巴巴的。
“你……你是……”
“噗噗——”
兩個人都沒能問出一句完整的話,趙昱已然手起劍落,利落的在他們二人胸前各留下一個血窟窿。
那兩人睜大眼睛,看著胸前噴涌而出的鮮血,不敢置信。他們張嘴大口呼吸,也不過只能堅持幾息功夫,便雙雙倒地。
“殺人了!”
“大將軍,有人屠害自己人!”
“快去請大將軍來!”
圍觀的兵士這才反應(yīng)過來,如鳥獸一般一哄而散,到中帳叫人去了。
趙昱紋絲不動地矗立在原地,雙眸猩紅,周身滿是肅殺之意,劍尖處殷紅的鮮血一滴一滴落在草地上,將白色的野花染的猩紅,看著觸目驚心。
“去看看。”趙廷義當(dāng)先往外走。
李蘅和兩個哥哥也一起跟了上去。
還未曾走到趙昱面前,就看到一眾人遠遠的圍成一圈,看著趙昱議論紛紛,見趙廷義一行人來了,頓時都住口了。
劉嬤嬤跨進門檻,瞧見左右坐著的二人,一彎膝蓋重重跪了下去。
“王爺,王妃娘娘,求求你們救救奴婢的家人……”
她跪趴在地上,老淚縱橫。方才在門口思慮良久,她還是決意投靠李蘅夫婦。
畢竟,如今這天下是趙昱說了算。且李蘅將她當(dāng)作人看,而不像徐太后那樣,動不動抓她家人來威脅她。
番外二(4)
生子篇
徐太后走之后沒多久,趙昱便進了一趟宮。
先帝在的時候,他在宮中便有住所。不過,他從未在那里留宿過。
安隆帝登基之后,那住所也還在。他出入宮門自然是沒有人攔著的。
這一趟,他去了太皇太后宮殿中。太皇太后許久不開的殿門,亦為他敞開了。
李蘅身懷有孕的消息傳了出去。有徐太后親自登門送禮在前,不過幾天的工夫,各家送的賀禮猶如小山一般堆滿了主院的一個房間。
李蘅和趙昱都回頭去看,后頭都是武德司所的人,而且人馬還不少,照理說應(yīng)該不會有人敢尋釁滋事的。
“十三。”趙昱吩咐:“去看看。”
十三擠進人群,片刻又退了回來:“主子,又來了一隊人馬,喝令咱們的人讓路,跟咱們的人爭執(zhí)起來了。”
“誰的人馬?”趙昱詢問。
“都擠在那,屬下擠不過去。”十三賠笑,這些家伙都沒輕沒重的,他身上傷還沒痊愈,可不敢往前擠。
身上雖然沒有她說的那么疼,但顛簸了兩三日,她是真的經(jīng)不住折騰了。
趙昱在她手心親了一下,烏濃的眸子帶著笑意,握住她手腕:“你求我。”
李蘅忍著手心的癢意,卷翹的長睫輕輕扇了扇,軟軟道:“求夫君饒了我……”
趙昱眼神反倒熱起來,將她手放下去,與她十指相扣:“說點好聽的。”
他打量著她,她的聲音、語氣和他記憶中一般無二,李蘅這么像年年,為什么她不是年年?
李蘅垂下長睫,一時不知該怎么說才好。
“我記得你之前提過。”趙昱翻身躺在她身側(cè),將她擁進懷中:“說什么讓我休了你?還要和離?”
“那些都是氣話。”李蘅柔聲細語的解釋:“夫君容貌出眾,待小葫蘆也好,我怎會動那樣的心思?”
趙昱是怕她這個替身跑了,找不到更像“年年”的人?那她知道該怎么說了。
“待小葫蘆好。”趙昱把玩著她發(fā)絲:“那就是我待你不好?”
“夫君待我也是極好的,我心里也仰慕夫君。”李蘅垂著眼睛說瞎話:“再說,我父親和兄長那里,還等著夫君去幫忙,我怎么也不會有離開夫君的心思的。”
“去看看。”趙昱順手牽過李蘅。
“讓一讓!”
十三喊了一聲。
我怕他們有危險,便派了一隊人馬,先送他們回帝京去了。”
量好之后,她又坐了回去,專心致志的裁剪布料,沒有留意到身旁“睡著”的趙昱,此刻已然悄無聲息的睜開了眼睛。
他沒有動,就這么看著李蘅。
李蘅一門心思都在自己的手上,一張稠麗的小臉在陽光下似乎泛著淡淡的光華,鴉青長睫濃密卷翹,櫻唇微微抿著,粉嫩瑩潤,明艷傾城,自有芳華。
趙昱看得意動,忽然翻身坐起。
李蘅吃了一驚,抬眸看過去。
趙昱忽然伸出手,將她拉入懷中。
李蘅警惕的繃直了脊背,不料他卻只是湊過來,臉貼上了她的面頰,輕輕蹭了蹭。
她怔住了,趙昱這又是唱哪一出?
只是貼貼她,趙昱似乎覺得不夠,又笑著在她小臉上親了親。
李蘅更不敢動了,眼角余光瞥見不遠處的云蓉和十三都忙著低下了頭,她臉上不由發(fā)燙:“夫君做什么?”
真想將手里的針扎進趙昱腦子里看看,都裝了什么?這么多雙眼睛看著呢,一點都不害臊!
“沒什么。”趙昱松開她,又躺了回去,一只手支著下巴含笑看著她:“你繼續(xù)。”
李蘅看了看他,低下頭繼續(xù)忙碌,趙昱簡直莫名其妙。
見她真忙碌起來了,趙昱百無聊賴,又將自個兒的腿擱在了她腿上。
李蘅只當(dāng)不知道,一門心思全都在做護袖上。
用過晚飯,李蘅回甲板忙碌去了。
趙昱在船尾練劍消食。
十三在一旁伺候著,眼看著趙昱收了招式,他忙送上了帕子:“主子,擦擦汗。”
趙昱接過帕子擦汗。
十三看了看甲板的方向,笑著道:“主子,夫人真是有心,還親手給您做衣裳呢。”
“你怎知是給我的?”趙昱將帕子丟了回去,話問的漫不經(jīng)心,眸底卻已經(jīng)有了笑意。
李蘅聽不懂他話里的意思,趙昱沒有解釋,她也就沒有過多的追問。
“主子,兩個人都處理了。”十四進來復(fù)命。
“派人往回走,去買些芒果子。”趙昱吩咐:“快去快回。”
“是。”十四應(yīng)了。
趙昱牽過李蘅,烏濃的眉目舒展,眸底隱有笑意:“娘子,該歇息了。”
李蘅看他好似不懷好意,便不愿意隨他往前走。
趙昱哪里由得她?俯身一把將人打橫抱了起來。
李蘅雙腳懸空,來不及多想,便被他摁在了床上。
眼看著趙昱低頭吻過來,她抬手掩住他的唇,漆黑的眸子泛著點點水光,嗓音嬌嬌怯怯:“夫君,我身子沒養(yǎng)好,腰特別疼……小腹也疼……”
“當(dāng)真?”趙昱掰過她小臉看著她。
“自然當(dāng)真。”李蘅偎進他懷中,柔軟的語調(diào)帶著一絲落寞:“我只是怕,怕以后‘年年’回來了,夫君會拋下我。”
那兩人都不說話,只瞪著眼睛。
“十四。”
毫不變,察覺李蘅的目光,他轉(zhuǎn)過臉來,朝著她露齒一笑。
李蘅心顫了一下,咽了咽口水,面對這種情形還能面不改色,只能說明這種事趙昱早已輕車熟路,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了。
她上輩子雖然遭遇了那么多的不幸,但這種殘忍血腥的手段,她是從來沒有親眼見過的,只看了一眼心中也還是有點不適。
那男子起先還咬牙忍著,而后忍不住,牙齒咬的咯咯作響,痛的渾身顫抖,喉嚨間發(fā)出野獸般的悶吼。
李蘅聽得幾乎忍不住要吐出來。
“主子,十個手指甲都卸了。”十四開口。
趙昱起身,高高的俯視那男子。
趙昱朝十四抬了抬下巴。
“是。”十四一招手。
立刻有兩個人上前,一人手持一把尖利的利器,另一人握住那跪地男子的手,尖銳的利器插入指甲間,竟是要活生生的將他的指甲剝下來!
李蘅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這實在太過于血腥。
“快洗吧。”李蘅只想早點洗完,遠離這個瘋子。
但趙昱纏著她,豈會當(dāng)真只是為了和她一起沐浴?說是替李蘅沐浴,卻借著沐浴的名義上下其手,可謂占盡了李蘅的便宜。
見李蘅羞憤,卻又咬著牙隱忍著,他反倒愈發(fā)覺得有趣。
折騰了半晌,沐浴的水都涼了,他才肯抱著李蘅回到床上。
李蘅飛快的脫離了他的懷抱,拉過寢衣裹著自己,警惕的看趙昱。
但見趙昱正偏頭查看自己的手臂上的傷。
李蘅想起自己手上的傷,抬起手來查看,見那燙傷處皮都被水泡開了,指尖已經(jīng)長好了,只是皮膚的顏色還有些紅,但大致已經(jīng)恢復(fù)了。
她有點意外,沒想到這燙傷好的這么快,還以為得要個六七天的。
難道是趙昱給她用的藥好?
她下意識看向趙昱。
但見趙昱依舊端坐,垂眸看著眼前的情形,面色絲
那男子已經(jīng)癱倒在地上,十根手指頭血肉模糊,仰面看著趙昱,竟還冷笑了一聲:“武德司所,不過如此,趙昱,你有本事就殺了我們。”
李蘅這才看過去,她之前聽說過,暗衛(wèi)都是經(jīng)過各種酷刑訓(xùn)練的,根本不怕痛。
今日看來,暗衛(wèi)也不是不怕痛,只是耐痛的能力比普通的人要強不少。
如果是她,被剝了手指甲,別說是十個,只怕是一個她就要招了。這疼,要不是經(jīng)過專門的訓(xùn)練,誰能受得住?
“是條漢子。”趙昱笑了一聲,踱了幾步,抬手指著旁邊那個女暗衛(wèi):“把她的指甲也剝了。”
李蘅看向那個女暗衛(wèi),見她渾然不懼,不由心生敬佩,這女暗衛(wèi)是有真本事的,不是浪得虛名。朱曜儀還真是有福氣,能擁有一個這樣的手下。
不過這女暗衛(wèi)不能像上輩子一樣效忠朱曜儀了,這一回,定然要折在趙昱手里。
十四做事隨了趙昱,十分利落,當(dāng)即便揮手讓人上前動手。
趙昱看著那男暗衛(wèi),唇角微勾,慢條斯理道:“若是手指頭都剝了,你還是不招,她還有腳趾頭,還有四肢,還有五官,一樣一樣慢慢來。”
李蘅所站之處,只能看到他好看的側(cè)臉,然而她這會兒半分也生不出欣賞的心思,趙昱臉上的幽暗嗜血讓她打心底里生出害怕來。
這是真正的趙昱,冷血無情,殺人如麻,讓人只聽聲音就毛骨悚然。
“我自己去。”李蘅躲開他的手。她身上黏黏的,自然想沐浴,但她不想和趙昱一起沐浴。
“你手上有傷,我?guī)湍恪!壁w昱不管她的掙扎,俯身將人抗在了肩上。
李蘅掛在他肩上,捏著拳頭捶了他兩下,趙昱毫不在意,她自己倒是手疼的不得了,氣得一口咬在他肩上。
趙昱笑著將她丟進浴桶內(nèi),自個兒也跨了進去。
李蘅起身往外爬。
趙昱坐下來,捉住她腳踝:“李蘅,我今日高興,別掃興。
否則,就算到了南疆我也把你帶回去。”
這是明晃晃的威脅。
李蘅頓時不動了,緩緩坐了回去。
“這才乖。”
趙昱將她抱進懷中坐著,手落到她領(lǐng)口處,緩緩?fù)崎_,左側(cè)鎖骨下,“趙昱印”四個字露了出來,紅紅的字在瑩白的肌膚上很是顯眼。
趙昱指尖落了上去,緩緩摩挲那幾個字。
李蘅低頭看過去,時隔許久,那四個字依然清晰。她之前還想著,或許時日久了,這疤痕會慢慢消掉,字也就沒有了。但看這情形,除非是割了這塊皮肉,否則這字絕不會自己消掉。
趙昱一個字一個字的摸過來,甚是愉悅,唇角微微勾著:“李蘅,你是我的。”
想到這里,她又迅速拋開了這個念頭,悄悄瞪了趙昱一眼,趙昱就是罪魁禍?zhǔn)祝o她用好藥是應(yīng)該的,就當(dāng)贖罪了。
接下來,可以給父親和哥哥們準(zhǔn)備護袖和護腿了。
“我疼。”趙昱坐到她跟前,給她看自己的傷。
李蘅看過去,大概是碰水碰的太早了,那傷口上的痂掉了,傷口泡的發(fā)白,又流了一些血出來。
她看在眼里,覺得滲得慌,忙轉(zhuǎn)開了目光。
活該!
這當(dāng)然是客套話,她要是不這么說,趙昱又發(fā)瘋怎么辦?她現(xiàn)在只想順利的抵達邊關(guān),見到父兄。
她怎么可能心悅趙昱這個喜怒無常、動不動就威脅她甚至要殺她瘋子?
沒有人會喜歡被人這樣對待吧?除非她也瘋了!
“那朱平煥呢?”趙昱捉住她手,面上的笑意消散了,眸色沉沉的籠罩著她。
李蘅心跳了一下,鴉青長睫垂下,語調(diào)溫軟的道:“那都是年少不知事時的事,我都忘了。”
在沒出事之前,她確實真切的喜歡過朱平煥,但那已經(jīng)是過去了。
如今,她心中只有報仇一念,沒有別的任何雜念——她也不打算有。
成親不就是為了生孩子么?
她如今已經(jīng)有了小葫蘆,酒坊也慢慢的做起來了,只要報了上輩子的仇,她自己帶著小葫蘆也能生活的很好。
什么心悅之人,都是自尋煩惱,根本不需要。
“真忘了?”趙昱指尖輕輕勾起她下巴。
“真的。”李蘅坦然望著他。
“那小葫蘆的父親呢?”趙昱探究地望著她:“倘若他來找你,你應(yīng)不應(yīng)?”
說起小葫蘆的父親,李蘅就來氣:“之前不是和夫君說過嗎?他死了。”
趙昱似乎是信了,將她擁入懷中,很是喜愛地揉了揉她頭頂。
李蘅憤慨于他又拿她當(dāng)小貓小狗了,但也只能忍著,乖乖依偎在他懷中,看著溫馴極了。
“主子。”
十四敲門。
“進來。”趙昱放開李蘅,挑開幔帳。
李蘅拉過被子,裹著自己,這樣穿著寢衣叫十四看見了,不太雅觀。
好在趙昱還算有良心,下床后將幔帳又合上了。
“跪下!”
十四呵斥。
接著是“噗通、噗通”兩聲,有人跪下了。
李蘅好奇,湊過去將床幔挑開一道縫往外看。
這房間本就不大,十四帶著幾個手下進來,屋子里就顯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牧恕?br />
跪在地上的,正是放才來見他們的那對“夫妻。”
這兩個人都被卸了下巴,張著嘴,嘴角有鮮血流出。
“如何?”趙昱在床上坐下,目光冷冷掃過跪著的二人,氣勢凌人。
“這兩人當(dāng)是寧王手下的暗衛(wèi),他們打算在主子和夫人的飯菜里動手腳,被屬下帶人逮了個正著。”十四公事公辦道:“他們的牙齒里,都藏有劇毒之藥,應(yīng)當(dāng)是準(zhǔn)備在無法脫身時自盡。
屬下已經(jīng)命人拔去了他們帶毒的牙齒。”
他說到這里,地上跪著的那兩人一臉恨意的瞪著他,但也只能瞪著而已。
“喂點軟筋散。”趙昱漫不經(jīng)心的吩咐。
“屬下已經(jīng)喂過了。”十四道:“再等半刻鐘藥效就到了。”
趙昱頷首:“先拖出去,讓云蓉進來伺候。
另外,將晚飯端上來。”
吃了兩日多點心加干糧又渾身疲憊的李蘅坐到桌邊,看著滿桌的佳肴也不客氣,雖然算不上是風(fēng)卷殘云,但比起平時也吃的很快了,且飯量也比平時增長了。
趙昱望著她,好笑道:“說什么胃口不佳,看來都是餓少了。”
李蘅不理會他,也不顧忌他,挑著自己喜歡的菜,吃得飽飽的。
晚飯后,趙昱讓十四再次將朱曜儀的那兩個暗衛(wèi)帶進來了。
李蘅在一旁默不作聲地看著。
這一回,兩人被卸的下巴都恢復(fù)了,卻不能再站著了,連跪坐在地上都要人扶著。看樣子,是趙昱所說的“軟筋散”生效了。
趙昱撩袍在二人面前坐下:“說說吧,寧王還在前面為我們安排了什么?”
“你!”男暗衛(wèi)咬牙,死死瞪著他。
“動手。”趙昱不再理會他,往后退了一步。
那女暗衛(wèi)死死咬著牙,忍著疼一聲不吭,只是雙目血紅,滿是恨意的盯著李蘅和趙昱。
李蘅看她下唇都咬出血了,也不吭一聲,不由發(fā)自心底的佩服她,畢竟方才那個男暗衛(wèi)都沒忍住吼出聲了。
不過,都說暗衛(wèi)是沒有感情的,這男暗衛(wèi)怎么還對女暗衛(wèi)情根深種了?
只要有情,就有弱點,她知道趙昱想問的東西,很快就能問出來了。
“把他扶起來,讓他看著。”趙昱隨意指了指男暗衛(wèi)。
很快,那男暗衛(wèi)就被扶著坐起來,看著女暗衛(wèi)受刑。
他雙目通紅,面孔扭曲,看起來似乎比女暗衛(wèi)更痛苦,不過片刻,方才被剝了指甲都還能冷笑的人,竟咧嘴大哭起來。
“收起你這副樣子來,我不需要你心疼。”女暗衛(wèi)咬牙呵斥他。
但因為軟筋散的緣故,她的呵斥聽起來也沒什么威懾力。
“我招,我招了!”男暗衛(wèi)大吼:“你們放過她!”
“停。”趙昱抬手止住十四他們。
“你閉嘴……”女暗衛(wèi)呵斥男暗衛(wèi)。
“嘴堵住。”趙昱瞥了一眼十四。
女暗衛(wèi)的嘴被堵住了。
“寧王殿下的人,在前路上安排了許多人,過了前面的河,可以說一步一卡。
衣食住行,只要你們從那兒過,總有一環(huán)能要你們的命。”那男暗衛(wèi)露出得意都笑來:“就算你殺死我們,也無用。”
那女暗衛(wèi)在一旁拼命掙扎,想阻止他說下去,目眥欲裂。
李蘅看在眼中,暗暗感嘆,朱曜儀何德何能,能有這樣忠心的手下?怕不是被朱曜儀溫文爾雅的外表給迷惑了吧?
“是嗎?”趙昱負手而立:“十四,去安排一下,走水路。”
男暗衛(wèi)冷笑了一聲:“寧王殿下都算好了,鎮(zhèn)國公夫人暈船,你們走不得水路。”
李蘅抿了抿唇?jīng)]有說話,上輩子她確實暈船,帝京誰家宴客在畫舫上,她是從來都不去的。
但朱曜儀不知道的是,上輩子她被囚禁在后宮的那些日子,受盡了苦楚與折磨。朱曜儀后宮的那些妃子,常常以折磨她為樂。得知她暈船,便故意將她放在船上晃悠,她又暈又吐的也不知道被折磨了多少次,暈船的毛病竟然好了。
是的,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暈船了。
“她暈船,關(guān)我什么事?”趙昱笑著問了一句,俯身拍了拍那暗衛(wèi)的臉:“把寧王詳細的布置說一說,我可以饒她一命。”
他掃了一眼那個女暗衛(wèi)。
女暗衛(wèi)掙扎起來,口中發(fā)出“嗚嗚”的聲音,拼命搖頭想阻止男暗衛(wèi)。
那男暗衛(wèi)深深看了她一眼,對趙昱道:“我只是一個暗衛(wèi),寧王殿下的安排不可能全讓我知道,我只知道過了河之后的兩處。”
“說吧。”趙昱坐了下來。
男暗衛(wèi)將自己所知的和盤托出,末了他盯著趙昱道:“鎮(zhèn)國公,你雖心狠手辣,但也是條漢子,我已將我所知,全都告訴你了,你會守諾吧?
你若食言,必不得好死,永墮十八層地獄!”
“永墮十八層地獄么?”趙昱意味深長的笑了一聲,點了點頭。
“你們把這一家人如何了?”李蘅忍不住問了一句。
她此時才發(fā)現(xiàn),門檻的角落處有點點血跡,她心中有不好的預(yù)想。
那男暗衛(wèi)笑起來,眼神殘忍而瘋狂,似乎看李蘅不忍心的樣子很痛快:“還能怎么?擋路者殺無赦。”
李蘅說不出話來,這確實是朱曜儀的作風(fēng),外頭都說趙昱殘忍,趙昱至少殘忍在明面上。朱曜儀那個偽君子,表面光風(fēng)霽月,背地里是陰溝里的臭老鼠,才是最令人作嘔的!
趙昱揮手:“帶下去。”
李蘅看著那男暗衛(wèi)被拖了出去,趙昱說“帶下去”,自然是帶下去處置了,她內(nèi)心沒有半分波動,如此殘害無辜,自然死有余辜。
她目光落在那女暗衛(wèi)身上。
女暗衛(wèi)眼中的恨意幾乎化為實質(zhì),死死盯著趙昱的臉,仿佛要將目光變成利刃,將趙昱扎穿。
“也帶下去。”趙昱擺擺手:“將他們葬在一起。”
這是他最大的善心了。
那女暗衛(wèi)想罵他,奈何嘴被堵住了,有口不能言,帶著滿腔的恨意與不甘被拖了下去。
李蘅看了一眼趙昱,并不意外,如果她是趙昱,她也會這么做。
斬草不除根,春風(fēng)吹又生,何況那女暗衛(wèi)那么恨他們?而且還武功高強,又是朱曜儀的人,要真是放虎歸山,那才是自討苦吃。
沒必要會為了虛無縹緲的十八層地獄,放了一個對自己充滿恨意的人,而趙昱,本就不是什么信守承諾之人。
“看什么?”趙昱理了理她額邊的碎發(fā),偏頭看著她。
“你怎么知道他對那個女子有情?”李蘅好奇這一點。
方才那兩個人都是暗衛(wèi),知道他們身份的人,必然不會往那方面想。
趙昱笑了笑:“他說‘有本事殺了我們’,而不是‘有本事殺了我’,這還聽不出來么?”
李蘅聞言暗暗佩服,她還真沒聽出來,要說聰慧,整個大夏恐怕找不出能勝過趙昱的人來。
趙昱見她不說話,抬手勾著她下巴:“卿卿嚇到了?在想什么?”
“沒有。”李蘅搖頭:“你說真的有十八層地獄嗎?”
“有。”趙昱笑起來:“我早去過了。”
她特意提了“年年”,那是趙昱的逆鱗,她要敢于“吃醋”,才會顯得真誠。
頭一回,李蘅提“年年”趙昱沒有發(fā)怒,他抱緊了李蘅,沉默了半晌,終究是什么也沒有說。
他到底是何意,李蘅沒有追究,只要這一次南疆之行順利,“年年”能回來更好,她可以更容易的擺脫趙昱。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相擁而眠,同床異夢。
翌日清早。
李蘅睜眼時,趙昱已經(jīng)不在身邊了。
“云蓉。”她揉揉眼睛坐起身。
連著在馬車上顛簸了幾日,陡然睡上了床,這一夜她睡得極好,身上的疲乏也一掃而空。
“夫人,您醒啦。”云蓉上前伺候她穿衣:“國公爺在外頭練劍。”
李蘅敷衍地點了點頭,趙昱做什么她并不想知道。
穿戴整齊洗漱時,十三在外頭敲門:“夫人。”
“進來。”
“夫人。”十三推開門,提著一個竹籃走了進來,放在桌上:“這是主子命人連夜回頭去買的,您早飯的時候吃兩個,不暈船。”
“是什么?”李蘅和云蓉都湊過去看。
“芒果子。”十三笑著給他們看:“云蓉,等會兒出發(fā)時,你記得給夫人帶著。”
紅紅黃黃的芒果子足足裝了淺淺的一籃子。
他就說主子動真格的了,這要不是真心疼愛夫人,就主子那秉性,他這么多年從未見主子對誰這么細致體貼過。
“放著吧。”李蘅關(guān)切的打量他:“你身子怎么樣了?怎么這就出來當(dāng)差了?沒養(yǎng)好就多歇幾日,身子要緊。”
“多謝夫人關(guān)心,我沒事。”十三笑道:“我再不出來,十一都要取代我的位置了。”
夫人真好啊,真體諒下屬。相處的越久,他越發(fā)覺出李蘅的好來,難怪主子都把持不住。
李蘅也笑起來:“你們之間,還要爭寵么?”
“那自然……”十三還要再說。
趙昱忽然走了進來。
十三立刻噤聲,止住笑意一本正經(jīng)的行禮:“主子。”
李蘅也收斂了笑意。
“下去。”趙昱對著十三一臉不悅。
十三小跑著竄出去了。
云蓉不知所措地看李蘅。
李蘅示意她也出去,忐忑的上前招呼趙昱:“夫君。”
好端端的,這廝又發(fā)什么瘋?
趙昱看著她誠惶誠恐的模樣,臉色更難看了,眉目沉沉:“方才還笑靨如花的,怎么,我會吃了你?”
對十三笑得那么燦爛,對上他,就這么害怕?
“沒有。”李蘅低下頭:“我只是問問十三的傷情怎么樣了。”
趙昱轉(zhuǎn)過臉不說話。
李蘅猶豫了一下,上前挽著他手臂晃了晃,語調(diào)清軟:“夫君,你別生氣嘛。”
眼看著要到南疆了,惹惱了趙昱只怕會耽誤事情,撒嬌這一套,趙昱好像是吃的。
果然,趙昱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好看起來,瞥了她一眼,眉目間的陰沉消散了去:“以后,不許對十三笑。”
“好。”李蘅應(yīng)了他,心中卻嘀咕,趙昱的心眼,只怕比針鼻還小。
兩人一起用了早飯,便預(yù)備著動身了。
云蓉在屋里收拾東西,李蘅吩咐她:“將云紗和針線放在一邊。”
她手上傷好了,護袖護腿可以開始動手做了。
趙昱先出了屋子,十三正靠在門口,抬頭看天上的云,陡然見他嚇了一跳:“主子。”
趙昱看了他一眼,也抬頭看天,忽然問了一句:“女兒家是不是不會輕易和人撒嬌的?”
十三愣了一下,明白過來,立刻道:“那是自然,女兒家只會對自己心悅之人撒嬌。”
他知道自家主子看到夫人對他笑,必然是吃醋了,正發(fā)愁如何解釋呢,可算逮到個拍馬屁的好機會。他也知道主子現(xiàn)在喜歡聽什么,只是主子大概還沒察覺到自己的心思。
趙昱烏濃的眉眼舒展開來,唇角壓不住:“是么?”
“是,真的。”十三笑起來,一看就知道,這馬屁拍對了。
“以后少自己往夫人面前貼。”趙昱忽然冷了臉,抬手在他腦門上拍了一下:“讓他們準(zhǔn)備一下,要動身了。叫十四過來。”
“是。”十三一溜煙去了。
“主子。”十四遠遠走了干過來。
“你帶一隊人馬,走陸路。”趙昱低聲吩咐:“將朱曜儀安排的那兩處人解決了,繞路過去,到南疆匯合。”
“是。”十四領(lǐng)命去了。
李蘅跟著趙昱上了船,水波蕩漾,船兒也在輕輕搖晃。李蘅牽著趙昱的袖子,感應(yīng)著船兒的晃動,發(fā)現(xiàn)頭并不暈,她松了口氣。
她原本還擔(dān)心上輩子練出的本領(lǐng)這輩子不管用,現(xiàn)在算是可以放心了。
船兒沿著河流向南,速度不算快,比坐在馬車上舒服多了,一點也不顛簸。
李蘅坐在船頭,拿著尺子比量云紗。趙昱躺在她身旁,闔著雙眸像是睡著了。
李蘅試探著輕輕推了他一下。
趙昱毫無反應(yīng)。
李蘅這才大著膽子,輕手輕腳的將尺子繞在他手臂上,量了幾處,又在腿上也量了幾處。父親和哥哥們的身量,跟趙昱差不多,她拿趙昱來比個樣子。
“屬下在邊上都瞧見了。”十三笑瞇瞇地道:“夫人給主子量體裁衣來著。”
“算她有心。”趙昱終于抑制不住,唇角翹了起來。
他如今看李蘅越發(fā)順眼了,很合他的心意。李蘅如此愛慕他,如果找不到年年,他不介意將李蘅一直留在身邊。
次日晌午,李蘅終于做出來第一副護袖。
她坐在甲板上,將護袖套在胳膊上試了試,又仔細看了看。她的女紅不是很出色,做出來的東西只能算做是尚可,比不得一等一的繡娘做出來的美觀,但遮擋蚊蟲應(yīng)當(dāng)綽綽有余了。
她很是滿意,起身進了船艙內(nèi),將這副護袖放進了隨身帶著的行囊中。
而后,她便又出艙,回到甲板上繼續(xù)忙碌去了。
趙昱很快便帶著十三,進了船艙。
“主子,是不是在這里面?”十三指著李蘅的行囊。
那是夫人的行囊,他一個男兒自然不好隨意去觸碰,否則只怕主子要砍了他的手。
趙昱沒有說話,走過去打開了那個包裹,方才李蘅試的那副護袖,正放在最上方。
他拿過護袖,展開細看,云紗縫的護袖,針腳還算密集,但不是很整齊,角落處還繡著一個小小的“趙”字,字同樣不是很漂亮,手藝也就一般般吧。
十三在一旁看著:“是副護袖啊?屬下還以為夫人要給主子做衣裳呢。”
“是給我的?”趙昱偏頭看他,臉色不是很好:“那她為什么收起來,不給我?”
十三想了想道:“屬下看見夫人還給主子量了腿,是不是還有護膝啊?夫人打算到時候一起給主子?”
“這么薄,能護膝?”趙昱抖了抖自己手里的護袖。
“主子有所不知。”十三解釋道:“屬下之前去南疆辦過事,那地方四季都有些炎熱的,穿的單薄,可又蚊蟲不斷。
這云紗即使是微風(fēng)也能吹的鼓起來,可以擋住蚊蟲叮咬,在叢林中還能防蛇。”
趙昱聞言點了點頭,將手里的護袖折疊整齊,原樣放了回去。照十三這么說,李蘅待他還算有心。
李蘅對這主仆二人所為毫不知情,有了做護袖的經(jīng)驗,她做護腿比之前快了不少。
晚飯之前,她便做好了一副護腿,拿進船艙,和護袖一起放在包裹里。
趙昱站在艙口,看著她的舉動,一言不發(fā)。
十三看他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實在可怕,便小聲寬慰他:“主子,夫人估計是想做兩副,給您換著戴。”
主子這是急什么呢?夫人做的,除了給主子還能給誰?
趙昱回頭瞥了他一眼,這話,聽著好像也有道理。
船順流而下五日,終于靠岸了。
踩上岸那一刻,李蘅心也一下松了,雖然如今不暈船了,但人還是不適合長時間在水上飄著,腳踏實地的感覺真好。
她左右看著,南疆之地,氣候溫暖,植被茂盛,兩岸入目皆是蔥郁的樹木,直連到天邊,遠處是一片一片的青山,藍天白天,風(fēng)景極好。
“云燕,這里離邊關(guān)還有多遠?”她問了一句。
“奴婢聽十三說,騎馬還要半日。”云燕回道。
“十三認得路?”李蘅不由看向她。
云燕點點頭:“是,十三之前來南疆公干過。”
李蘅點點頭,伸手去接她手中的韁繩:“走吧。”
她只想快些見到父兄,確認他們的安全。
云燕卻沒有松手,猶豫著往后看:“夫人,主子交代了……”
“交代什么?”李蘅不解。
“李蘅,過來。”
云燕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聽后頭趙昱的聲音傳來。
李蘅回頭,便看到趙昱牽著一匹雪白的駿馬,走了過來:“你不會騎馬,我?guī)恪!?br />
“夫君,我會騎馬的。”李蘅不大愿意和他同騎。
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又惹惱了他,到時候發(fā)起瘋來,誰能攔得住?說不準(zhǔn)就死在他的馬上了。
“你那點三腳貓的功夫,我不放心。”趙昱不由分說,攔腰將她抱起放到了馬背上:“萬一摔傷了,要我如何向你父兄交代?”
他說著話,便跨上了馬,雙臂環(huán)在李蘅腰間,一抖韁繩:“駕!”
馬兒飛奔起來,李蘅自然也沒有了反對的機會。
云燕看著兩人的背影,眸色復(fù)雜,最終咬了咬牙,躍上馬背,追了上去。
武德司的一眾人緊隨其后,一路直奔邊關(guān)。
遠遠見了邊城,李蘅心中隱隱激動,很快就能見到闊別已久的父兄了。
哪知入了邊城,里頭十分尋常,商販在集市上叫賣,行人不緊不慢,與別的小城并無二致。
李蘅左右瞧著:“這里,不像打仗的樣子?”
“忘了和你說,岳丈大人已經(jīng)打下了南元兩座城池,咱們似乎還要再趕半日路。”趙昱靠在她耳畔,含笑低語。
李蘅松了口氣:“那咱們快些過去。”
“急什么?先用飯,睡一覺休息一下再走。”趙昱卻不肯再走了,反而下了馬。
李蘅心中焦急,但也沒有膽量違拗他的意思,只好跟著他下了馬兒。
趙昱抬頭,看著四周的店鋪,邊陲小城荒涼的很,實在沒什么像樣的吃住之處,他嫌棄的皺著眉頭。
李蘅也正左右打量著,后頭忽然傳來一陣喧嘩之聲。
李蘅點點頭:“回去也好,小葫蘆也在母親那里呢,正好有哥哥們帶她玩了。”
“你怎么跑邊關(guān)來了?”趙玉樟不放心,看了趙昱一眼:“是陪妹夫來的?”
“不是。”李蘅搖頭:“此事一言難盡,晚些時候見了父親,我再和你們細說。”
“你還要往前走?”趙玉樟一臉不贊同:“你還是別去,前方打起來,只怕沒人能顧及到你。有什么話你和大哥說,大哥幫你給父親帶話。”
“不用。”李蘅搖頭:“大哥別擔(dān)心我,我有數(shù)的……”
三人找了個小酒館,坐下吃飯。
趙玉樟自來疼愛李蘅,李蘅與他也親近,兄妹二人許久未見,自然有說不完的話。
趙昱在一旁,一句話也插不上,悶悶不樂。
趙玉樟還好些,顧忌著他是自己的妹夫,時不時的和他說上一兩句。
李蘅是完全將他拋諸腦后了,竟然連看都不看她一眼,趙昱險些將手里的給酒盅捏碎了。
三人才放下筷子,趙昱便起身:“走吧。”
李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之前趙昱不是不著急嗎?還說要睡一覺再走,這會兒怎么又急著走了?
遠跟了上去。
趙昱在馬廄邊,解他那匹雪白的寶馬。
“我不用這么好的馬。”李蘅跟到他身側(cè):“我去讓十三給我牽一匹普通的馬就行。”
她說著便要去找十三。
“誰許你自己騎馬了?”趙昱捉住她手腕,一把將她拉進懷中。
“方才不是說……”李蘅仰頭看他,開口辯駁。
“李蘅。”趙昱打斷她是話,嗓音低沉凜冽:“是不是趙玉樟來了,你就覺得你有靠山了?”
李蘅鴉青長睫撲閃了兩下,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無緣無故為什么這么生氣?
“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將你送回去?”趙昱咬牙威脅她。
李蘅抿了抿唇瓣,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他,怕多說多錯,反而被送回去。
趙昱不再言語,將她抱上了馬兒。
趙玉樟走了過來,眼看著趙昱上馬,他笑問:“小妹不是自己騎嗎?”
“她許久不騎馬,趕路又急,怕不安全。”趙昱上了馬兒,摟著李蘅,挽著韁繩招呼了一句:“走吧,大哥。”
“不應(yīng)該啊。”趙玉樟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疑惑道:“小妹騎馬是我親自教的,小妹聰慧,小時候就騎得很好了。
難道多年不騎,這騎馬還能忘了?”
他解了韁繩,也翻身上了馬兒,朝著李蘅他們追去。
“李蘅。”趙昱貼在李蘅耳畔,低聲告誡:“我警告你,離趙玉樟原點,不許和他親近,更不許碰他。”
李蘅聞言,一時氣得小臉都紅了:“那是我大哥,同父異母的大哥……”
趙昱什么意思?他大腦是不是有病?她和大哥親近一點都不行?她和大哥可是正經(jīng)的血親!
“那也不許。”趙昱語氣霸道。
管他是同父同母還是同父異母,他看著不痛快,就是不許。
只在心里罵
“你記住沒有?”趙昱追問她。
李蘅撇過臉不理他,趙昱有癔癥,是真的有癔癥!
此時,趙玉樟策馬追了上來。
趙昱靠在李蘅耳邊,眼睛笑看著趙玉樟,口中低聲威脅:“李蘅,你再不說話,我就當(dāng)著你大哥的面親你。”
她本就是個熱心腸,這樣的事情,哪怕是陌生人,她也會伸手的。
趙月茜也哼了一聲。
韓氏推了趙月茜一下:“茜茜!”
她能看出來,李蘅已經(jīng)在給趙月茜臺階下了。
番外二(5)
生子篇
趙月茜看看李蘅,又別扭地轉(zhuǎn)過頭。她實在邁不過心中那道坎兒。
當(dāng)初,都是李蘅遷就她,處處讓著她。后來二哥已經(jīng)逼著她給李蘅磕頭賠罪了。這事時常被薛家大嫂和婆母拿出來,明里暗里地譏諷她。現(xiàn)在娘又讓她給李蘅賠罪,她自然不愿意。
對李蘅,她心里一直是有氣的,只不過眼前的事情自顧不暇,已經(jīng)很久顧不得想起從前的事了。
李蘅解氣的在心里罵了一句,起身道:“我去取藥粉和紗布。”
“這里有。”趙昱將床頭十四他們預(yù)備好的東西遞給她。
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李蘅不經(jīng)意間流露的神情,能看出來她分明是不忍心看他傷口的,所以李蘅心里還是愛慕他的,不愿意和她親近是因為害羞?
難怪她每次臉都那么紅。
他注視著李蘅,烏濃的眉目之間又有了點點笑意,這般神態(tài)在他做來,宛如世家清貴少年郎,再沒有半分戾氣。
李蘅給他處理著傷口,被他這么盯著看,心底生出一股不安來,她警惕的往后讓了讓,趙昱看她做什么?還笑!這是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李蘅幾乎不能呼吸,渾身軟綿綿的抽不出一絲力氣來,哪里能回答他?
好一會兒,趙昱停住了動作,不舍的在李蘅唇瓣上親了親,垂眸看著她,眉目之間有了一絲饜足。
李蘅偏過頭去躲著他,恰好瞧見他傷口崩開了,鮮血染紅了他半支手臂。
她殃殃的瞥了一眼,沒有開口提醒,趙昱實在太過可惡,讓他流血流死算了。
趙昱抬手替她整理了衣裳,讓她倚在一旁,整理自己的衣袍,卻低低笑起來。
“李蘅,你看。”
他提起衣擺,笑得曖昧。
李蘅瞥了一眼,本已逐漸恢復(fù)尋常的小臉?biāo)查g爆紅,轉(zhuǎn)過臉去再也不肯看他。
趙昱的衣擺上到處斑斑駁駁,幾乎濕成一片,那些都是她方才……
她也是人,趙昱這樣磨她,她不可能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更何況她感官本就屬于極為敏銳的,她自己也克制不住。
自從那日離開蘇州城,到現(xiàn)在整整兩天半的時間,兩人都沒有見面。
李蘅正在給手上的傷口換藥,見他進來,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往邊上讓了讓,給他讓出來一個坐處,便又垂眸忙自己的了。
趙昱身子乖乖的劇毒奶茶店比方說二級白斗多久能回房間百分點底子好,那么深的傷口,這便結(jié)痂開始愈合了,這會兒用藥粉沾不住,涂的是藥膏。
她手指細細軟軟的,觸得傷口處有些痛,又有些細密的癢,趙昱看著她喉結(jié)滾了滾,嗓音暗啞:“你怎么不看我?”
李蘅便看了他一眼,真的只是單純看了一眼,便又盯著手里的動作了。
她稠麗的小臉有幾許蒼白,這幾日趕路,帶著幾許疲憊,發(fā)髻也有些亂,看著有幾分“病態(tài)”的美,又像是才被他狠狠“欺負”過。
“李蘅。”趙昱目光在她柔嫩的唇瓣上流連,終于按捺不住,伸手將她往懷里抱。
“還沒包扎好。”李蘅掙扎著。
李蘅聞言,抬眸看了他一眼,默不作聲的端著碗轉(zhuǎn)身出去了。
她疲乏到一絲怨懟都生不出來,身上來了葵水,腹中本就不適,方才燉湯還不小心燙傷了右手無名指和中指,此刻還鉆心的痛。
好容易做出來了,趙昱卻看都不看一眼,便讓她端去倒了。
他慣常如此說翻臉就翻臉,她也早已習(xí)慣了,端著湯回到燉湯的爐子邊坐下,取過勺子,嘗了一口湯。
這湯是云蓉教她做的,調(diào)料什么的放的恰當(dāng),味道還是不錯的。
她嘆了口氣,又喝了一口,總要攢些力氣,接下來的路還長呢。
“夫人……”云蓉不放心跟進來,看到她這般,不由心疼的眼圈都紅了,快走了兩步上前蹲下,仰頭看著她。
“我沒事。”李蘅朝她笑了笑,舉了舉手中的碗:“太多了,拿個碗來分你一半。”
“夫人……”云蓉忍不住哽咽,又氣憤不已:“夫人真的太苦了,國公爺憑什么那樣?明明是他讓夫人做的,一口也沒嘗又讓夫人端出來倒了……”
“噓!”李蘅掩住她唇,低聲呵斥她:“你不要命了!”
趙昱正在氣頭上,這話要是叫他聽見了,只怕云蓉免不了一死。
云蓉流下淚來。
“你別說了,我就松手。”李蘅囑咐她。
云蓉淚眼婆娑的點頭。
李蘅這才收回手。
“夫人。”云蓉擦了擦眼淚,還是氣不過:“為了夫人,奴婢不怕死。”
“我怕你死。”李蘅小聲道:“云蔓遠在帝京,云燕雖然護著我,但到底是他的人,遇到事情也是向著他。
我跟前就只有你了,你要是怎么樣了,讓我一個人怎么辦?”
他話音落下,屋子里一下靜了下來。
李蘅低下頭,沒有說話。許是有一陣子沒有聽到有人當(dāng)面對她說這么直白又難聽的話了,她心里抑制不住的澀了一下,但也只不過是一下而已。
比起市井傳言,趙昱說的算是客氣的了,她從來都有放在心上,她承受得住。
“怎么不說話了?”趙昱睥睨著她,咄咄逼人:“被我說中了?心虛了?”
李蘅垂著眸子,長睫輕輕顫了顫:“夫君說什么便是什么吧。”
她無力辯駁,也不想辯駁,沒有意義。
“你是不知道錯?”趙昱修長的手指捏住她下巴,迫使她抬頭。
李蘅沒有如同以往一般,對他言聽計從,她坐著一動不動,像是沒聽見他的話一般。
她送出去的東西,就沒想著拿回來,更何況只是一鍋湯而已?
趙昱真是有病!
“李蘅。”趙昱眼尾殷紅,眸底泛起危險的光,幽黯可怖。
“我只不過是感激十三救了我,并無他意。你不信我,大可殺了我。”李蘅抬起小臉看他,大顆的淚珠順著她瑩白的面頰滾落下來。
每每如此對著趙昱,她的眼淚就止不住——可能這就是她的求生本能。因為她心里清楚,趙昱聽不得她哭。
果然,趙昱見她哭了,周身頓時沒了方才的戾氣,但仍然余怒未消,轉(zhuǎn)身一把將身后的桌子掀翻在地,連帶著立在旁邊的屏風(fēng)和花瓶也是倒的倒,碎的碎。
他眼尾殷紅,灼熱的目光落在李蘅臉上,眸底的欲念實在明顯。
李蘅錯開目光不看他,轉(zhuǎn)開了話題:“夫君可看出來了,今日襲擊我們的是誰的人?”
就是不能給這廝好臉,他整天腦子里沒有別的事。
“除了朱曜儀,沒有別人。”說起這個,趙昱的神色變了,不是方才那般隨和,眉目之間蒙上了一層陰翳肅殺。
“何以見得?”李蘅抬眸看他。
趙昱道:“他的人,這些年和武德司的人沒少打交道,方才那一波人里頭,我的人曾經(jīng)見過其中一個。”
李蘅點點頭,沒有再說話。他們動身了,朱曜儀得到消息了,動手也不稀奇。
至于那些人一開始為什么針對她,她這會兒也想明白了,因為她沒有自保的能力,殺了她能亂父親和兄長們的心神,對趙昱多少也會有點影響。
朱曜儀這是一箭雙雕。
“接下來的行程,要多留意了。”趙昱垂眸望了望她:“盡量不要離我左右。”
“嗯。”李蘅點點頭。
回到客棧,李蘅伺候著趙昱沐浴,趁著他在床上歇息,到門口吩咐云蓉:“你取些靈芝,燉一盅雞湯。”
她身上沒有大好,出來時讓人帶了許多滋補品,打算她一路吃著去南疆。
無論做什么,身體都是本錢,她是從不肯虧待自己的。
“誒。”云蓉答應(yīng)了一聲。
李蘅回了屋子,趙昱正自個兒解了傷口的紗布,那紗布叫血浸透了,得換一塊了。
“我來。”李蘅加緊走了兩步。
趙昱松開了手,含笑看著她,對她能這么主動很滿意。
李蘅低眉順眼的替他重新清理了傷口:“還是讓大夫來縫幾針吧。”
她看這傷口,也沒有愈合的意思,還是像小孩子的嘴似的,一直張著,血雖然流的不快,但也一直沒有停。
“不礙事。”趙昱滿不在乎:“等會兒你扎緊一些,明日就好了。”
李蘅見他自己都不在意,也就沒有再勸,替他上了藥,仔細包扎起來。
“替我揉揉肩。”趙昱坐起身,往床里側(cè)去了去。
李蘅上了床,替他輕輕垂捏肩膀。
趙昱舒坦的瞇著眼睛,吁了一口氣。只一會兒便昏昏欲睡了。
李蘅扶著他躺下。
他闔上眼睛,低聲道:“捶捶腿。”
這廝簡直得寸進尺!真把她當(dāng)婢女了!李蘅心里一百個不情愿,卻也只能認命。
她爬到床尾,給他捶腿。
好在不一會兒,趙昱便睡著了。
李蘅半靠著床尾,閉上眼睛打盹兒,這些日子疲乏,早上又早早的被趙昱叫醒了,還遭遇了那么一場,她也累壞了。
屋內(nèi)安靜下來,只余下兩人均勻的呼吸。
“夫人。”云蓉輕輕晃李蘅的手臂。
李蘅睜開眼。
“湯奴婢燉好了。”云蓉怕吵醒了趙昱,小聲道:“夫人是不是餓了?奴婢給您端進來,您先吃一些?”
李蘅一回來,就叫她燉湯,她理所當(dāng)然的認為李蘅是餓了。
“不用。”李蘅醒過神來:“湯在哪?”
“奴婢怕涼了,還煨在爐子上呢。”云蓉回道。
“扶我下去。”李蘅伸出手。
下床出了房間,她從爐子上端起燉盅問道:“云燕,十三住在哪一間?”
十三為了保護她才受的傷,她不能毫無表示。
“這里。”云燕給她帶路。
十三赤著上身,肩上斜綁著紗布,正和十一說話。
“夫人來了。”云燕出聲提醒。
十三聞聲看過去,嚇了一跳,拉過一旁的衣服就往身上裹,卻牽著了傷口,直痛得齜牙咧嘴的。
十一連忙行禮:“夫人。”
“夫人恕罪。”十三慌慌張張的穿衣服。
“你不用穿,別再牽動傷口了。”李蘅將手中的砂鍋放在了桌上:“我來送些湯,給你補一補身子,我這就走。”
李蘅眨了眨眼睛,干脆抿唇不說話了,趙昱真是蠻不講理,他即使在趕路,這一路上也是山珍海味的吃著。十三和他能比嗎?
再說十三救了她,她給十三送點湯,這不是天經(jīng)地義嗎?趙昱做什么要這樣?
“說話。”趙昱晃了她一下。
李蘅低著頭:“我就是去看看……”
“看來,你確實和傳言中一樣,不安于室,水性楊花。”趙昱冷哼了一聲,話說的極難聽。
李蘅掩面小聲哭泣。
趙昱不看她,轉(zhuǎn)身進了里間。
李蘅哭了一會兒,透過手指的縫隙,偷偷的看里間的方向,趙昱進去了,暫時好像沒有出來的意思,應(yīng)該已經(jīng)消氣了吧?
就是她以為自己逃過一劫的時候,趙昱忽然從里間走了出來。
她原本已然止住了哭泣,見狀又抽抽噎噎的哭起來。
“別哭了。”趙昱沒好氣道:“再哭我立刻讓他們轉(zhuǎn)道,帶你回帝京去。”
李蘅聞言頓時不敢再哭了,趙昱說到做到,她不敢賭,她必須去南疆救父兄。她眼眸紅紅的看著他,稠麗的小臉宛如牡丹沾了露珠,惹人憐愛得很。
趙昱抬手,粗魯?shù)奶嫠ツ樕系臏I珠。
李蘅垂著濕漉漉的鴉青長睫不說話。
“我也要吃那個湯。”趙昱硬邦邦的開口。
李蘅抬起手背蹭了蹭被他揩得生疼的臉,低眉順眼地道:“我去讓他們準(zhǔn)備。”
趙昱嘴刁,吃東西講究,出遠門也帶著廚子。
“我要你親手燉。”趙昱不依不饒。
李蘅怔了一下:“可是,我燉的不合你胃口。”
“你燉不燉?”趙昱皺起眉頭,很不耐煩。
樊正學(xué)的妻子,沒事就燉一鍋湯送到武德司所去,給大家分著吃。
李蘅呢?他叫李蘅燉個湯,李蘅都要這樣推三阻四的,這讓他心里很不痛快。
“我這就去。”李蘅起身往外去了。
也罷,燉湯就燉湯,只要能遠離趙昱,做什么都行。
她出來不過片刻,正小聲吩咐云蓉去取東西,身后的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
趙昱邁了出來。
李蘅吃了一驚,下意識往邊上讓了兩步。
“主子。”十四迎上去。
趙昱看也沒看李蘅一眼,吩咐道:“去,讓樊正學(xué)來一趟。”
“是,屬下這便去請副統(tǒng)領(lǐng)。”十四轉(zhuǎn)身去了。
請樊正學(xué)來,自然是要說公事,李蘅聽在耳中,也沒放在心上。
樊正學(xué)很快便進了房間,抱拳行禮:“大人。”
“過來。”趙昱上下掃了他一眼,當(dāng)先進了里間。
樊正學(xué)以為他有什么要緊事要吩咐,半分也不敢耽擱了,趕忙跟了進去:“大人,請吩咐。”
趙昱難得有些為難,兩手負在身后,一時沒有開口。
樊正學(xué)不解地看著他背影:“大人是有什么為難事嗎?”
趙昱轉(zhuǎn)身看了他片刻,忽然問他:“你妻子為什么總是喜歡給你做飯,送到武德司所去?”
樊正學(xué)被他問的一愣,接著便跪了下去:“大人,屬下知錯了,以后絕不會再讓賤內(nèi)到武德司所去,還請大人手下留情。”
都出來這么久了,大人竟然還記掛著這件事,可見之前對他們夫婦有多不滿。
可笑的是他居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到,他都有點懷疑自己的能力了。
“誰說不許她去武德司所了?”趙昱皺眉,語氣很不好。
“那大人的意思是……”樊正學(xué)看著他,不知所措。
趙昱的心思本就很難猜測,但對他們還算寬和,平日里他竭盡全力,也能猜個三四成。
今兒個卻被趙昱問的云里霧里的,根本不知道該說什么。
“就是……”趙昱往他跟前走了一步,聲音不自覺小了下去:“李蘅為什么不像……不那么賢惠?”
他說罷站直了身子,掩飾住自己的不自在,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會不自在,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樊正學(xué)又被問的愣了一下,才道:“大人是說,夫人沒有給您做飯送到武德司所去嗎?”
“別明知故問。”趙昱瞥了他一眼。
樊正學(xué)想了想道:“大抵是各人秉性不同,武德司所那么多人成親了,也只有賤內(nèi)一人喜歡那么做。”
趙昱沉默了一會兒,有些別扭地問了一句:“你是怎么做到的?”
樊正學(xué)道:“說了大人別見笑,下官夫婦是自幼一起長大的,有青梅竹馬的情意,向來要好。
再加上如今還沒有孩子,她在家也無事可做,才愿意做些飯菜。
國公夫人要管著酒坊,還要帶著孩子,就沒有什么空余的時間給大人做那些了。”
趙昱沉寂了片刻,點點頭:“你先下去吧。”
“是。”樊正學(xué)再次行禮。
“等一下。”趙昱又叫住他,但沒有說話。
過了片刻,樊正學(xué)明白過來:“大人放心,今日大人所問之事,屬下絕不外泄一個字。”
“去吧。”趙昱頷首。他也說不清打聽這些事情的緣故,但就是想問一問。
李蘅忙活了一個中午,肚子餓的咕咕叫,總算將一碗靈芝雞湯端進了房間:“夫君,用飯了。”
下人們已經(jīng)收拾了房間,整理好了桌子,預(yù)備將飯菜端上來。
“嗯。”趙昱負手走了出來,上下掃了李蘅一眼。
李蘅忙的出了一頭的汗,細碎的發(fā)絲軟軟地貼在額前,稠麗嬌美,又乖巧體貼。
趙昱不禁想,李蘅要真是年年就好了。
想起年年,他臉色驟然變了,語氣冰冷的對李蘅下令:“端出去,倒掉。”
“夫人……”云蓉忍不住匍匐在她腳邊哭起來:“奴婢不會,奴婢再也不亂說了,一定好好陪著夫人……”
“好了,去拿碗來。”李蘅輕輕拍她后背。云蓉是有些孩子心性的,好哄。和云蔓一般,都對她忠心耿耿,這一點從上輩子到這輩子,從未變過。
云蓉起身擦了眼淚,拿了碗,主仆二人將湯分了,相對而坐。
“夫人。”云蓉看著她受傷的手指:“您手上是不是要包扎一下?”
“不用。”李蘅看了一眼:“已經(jīng)上過藥了,包起來捂著,反而容易化膿。
晚些時候取根針,替我把里頭水放了吧。”
“好。”云蓉應(yīng)了。
*
趙昱捏著筷子,對著一桌子菜肴坐了半晌。
十四在一旁立得像根樹樁。
“她人呢?”趙昱不耐煩的問了一句。
十四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主子是說夫人?”
“不然呢?”趙昱挑眉。
“屬下去請夫人。”十四拱手退了出去。
趙昱心中煩躁,將筷子重重的拍在桌上。
李蘅身上處處不舒坦,只喝了幾口湯,便沒什么胃口了。
十四去請了她。
她在門口站了片刻,才推開門邁進了門檻,實在是心累到一點都不想面對趙昱。
“去哪了?”趙昱見她進來,不滿地問了一句。
“在外面坐了一會兒。”李蘅垂著眉眼回他,說話沒什么精氣神。
“吃飯。”趙昱提起筷子。
李蘅站住腳,抬起頭來:“夫君吃吧,我不餓。”
“坐過來。”趙昱皺眉,眸色冷了。
李蘅便不說話了,低著頭順從地坐到他對面,拿起了筷子。
趙昱抬眸,這才看到她通紅的兩根手指,指尖上遍布水泡,他當(dāng)即問:“手怎么弄的?”
“沒事。”李蘅將手指往里收了收,卻再一次痛得額頭見汗。
“你能做什么?”趙昱放下筷子,起身拉過她的手,語氣里滿是嫌棄。
他自然能猜到,李蘅是方才燉湯燙到了手,心中愈發(fā)的煩躁。
“我涂過藥膏了。”李蘅將手往回抽,她燙成這樣,還不是趙昱非讓她去燉湯?現(xiàn)在又裝什么好人?
“十四,取銀針來。”趙昱捏著她手不松,口中吩咐十四。
李蘅偏過頭不看他。
十四取了針包來,選了一根銀針,手腳麻利的在火上過了一遍,遞給趙昱,又去取了藥粉來。
趙昱捏著銀針,挨個扎破李蘅手上的水泡,擦拭干凈,又撒上藥粉。他垂著筆直的眼睫,專心又細致,動作也溫柔,抿著唇瓣,看起來清潤又貴氣,與方才發(fā)怒時判若兩人。
李蘅轉(zhuǎn)開了目光不看他,趙昱生的再好看又如何?不過是個魔頭罷了。他這點柔情,是對“年年”,而不是對她。
而且這般“打一巴掌給個棗”的柔情,她也不稀罕。
等以后有了機會,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遠離趙昱,并且此生不復(fù)相見!
“好了。”趙昱替她包扎好手指,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別沾水。”
“嗯。”李蘅點頭。
趙昱坐回去,拿起筷子。
李蘅怕他又發(fā)脾氣,也陪著吃了幾口。
“下午不休息了,趕路。”趙昱看她蔫蔫的,心中又起了無名火。
“好。”李蘅沒有看他,乖順地答應(yīng)了:“我去和他們說,讓他們準(zhǔn)備一下。”
趙昱看她低眉順眼的,一點也沒有之前想反抗他又不敢的生動,心頭火更大,丟下筷子便起身:“現(xiàn)在就走。”
李蘅看著他氣急敗壞的模樣,依舊維持著先前乖順:“好。”
趙昱怒氣沖沖的出去了。
李蘅也不管他在氣什么,上了馬車她便倚在馬車壁上閉目養(yǎng)神,思量著養(yǎng)好精神,晚上要多吃一些,否則這樣下去,身子會吃不消。
趙昱騎馬跟在馬車旁,一整個下午,李蘅在馬車?yán)餂]有絲毫動靜,也沒掀開簾子看他一眼,他心里有一股說不出的郁躁,難以言表。
“主子。”十四小心地詢問他:“天黑了,夫人身上不適,是不是該歇下來用晚飯了?”
趙昱下意識扭頭看李蘅的馬車。
李蘅當(dāng)然聽到了十四的話,但十四又不是在詢問她,她沒有開口,也不好奇趙昱為什么不說話,依舊沒什么精神的靠在那處。
“看來有的人不餓。”趙昱冷聲道:“繼續(xù)走。”
“主子要連夜趕路?”十四有些詫異地問。
“不然呢?”趙昱瞥了他一眼。
“是。”十四低頭:“那晚飯……”
“晚飯還用我教?”趙昱語氣凜冽:“你是第一次出來?”
“屬下讓他們吃干糧。”十四忙說了一句,快快的將話傳了下去。
趙昱盯著馬車看了良久,猛地揚起馬鞭抽下去,催著馬兒到前頭去了。
“夫人。”云蓉和云燕一起在前頭趕馬車,見趙昱走了,云蓉便鉆進了馬車:“奴婢這里有糕點,是客棧房間里的,奴婢嘴饞出發(fā)時就偷偷帶著了,您吃這個,比干糧好吃。”
她說著,取出幾塊油紙包好的點心,一股腦兒捧給李蘅。
“我吃兩塊就夠了。”李蘅拿過兩塊:“其余你吃吧。”
“夫人身上不舒服,夫人多吃點才有力氣。”云蓉勸她。國公爺也真是的,明知道夫人身子不適還這樣拼命趕路,分明就是故意的!
“我沒事。”李蘅看穿了她的心思,拆著一塊芙蓉糕:“早點到邊關(guān)也好,要不然我吃不好也睡不好,總是提心吊膽的。”
云蓉一向是她說什么是什么,聽她這樣說,跟著點點頭:“是啊。”
李蘅就著茶水,吃了兩塊點心,也就飽了。
“夫人晚上睡這里,奴婢幫您鋪一下吧?”云蓉往后退了退。
“不急。”李蘅含笑道:“你先吃,時候還早。”
如此急趕了兩天的路,李蘅覺得疲乏極了,但還是強忍著。
幸好葵水已經(jīng)走了,手上的燙傷也見好了,更好的是趙昱這兩日都沒來她跟前,她也沒聽到他說話,當(dāng)真清靜極了。
她想,只要趙昱不來她跟前發(fā)瘋,就算是趕路吃點苦,她也情愿。
但趙昱豈會處處遂她的心愿?
當(dāng)晚,趙昱便上她了馬車。
她不情愿和趙昱親近。不是已經(jīng)相安無事兩日了嗎?就這樣到南疆不好嗎?
趙昱不信任她,嫌棄她,卻又糾纏她,這不矛盾嗎?
“不包了。”趙昱一把扯開紗布,丟在一旁,抬手將她撈入懷中。
李蘅雙手下意識抵著他胸膛,想從他懷中掙脫出來。
趙昱一手禁錮著她腰身,另一只手捉著她兩只手腕舉到頭頂,摁在馬車壁上。他肩寬腿長的,力氣又大,如此李蘅背靠著馬車壁,兩手高舉,當(dāng)真是半分也反抗不得。
趙昱眸底滿是欲念,迫不及待的俯身吻了上去。
李蘅咬緊牙關(guān),卻哪里是他的對手?不過片刻便,敗下陣來,卻又不甘心任由他長驅(qū)直入。
她心一橫,一口咬在他唇瓣上。
血腥氣在唇齒之間彌漫開來,李蘅不由想起她才重生回來,被朱曜儀算計上了趙昱床的那一回,她也咬了趙昱,趙昱卻不肯松開她。
這次也一樣。
趙昱不僅不松開她,還低低的笑了一聲,甚至吻的更熱烈了,似乎是在拿這個回應(yīng)她。
李蘅唇被他堵得緊緊的,有口不能言,只能在心里罵他:“瘋子!”
趙昱心情好了很多,這樣會反抗、活生生的李蘅,才生動有趣,比只會逆來順受強多了。
李蘅從小臉到脖頸都透出一層薄薄的粉來,淚眼汪汪的透不過氣來,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干了似的,即使趙昱松開了她的手,她也只能虛虛的推他胸膛,壓根兒抵抗不得。
“阿年,幫幫我。”
趙昱抬起頭,朱唇沾著一絲血跡,眼尾殷紅,眸色迷離,清潤的面龐多了幾分妖冶,呼吸間熱氣打在她耳廓上,低聲誘哄著拉過她的手,自他結(jié)實的腹肌緩緩滑下。
李蘅手心燙了一下,聽他喚她“阿年”,陡然清醒過來,猛地抽回了手。
她環(huán)顧四周,才想起這是在馬車上,云蓉和云燕就在門口趕馬車,只要有一丁點動靜,外面就會聽到。
趙昱不要臉,她還要臉呢!
“娘子,叫夫君。”趙昱捉著她手,不依不饒。
“你清醒一點,外面有人。”李蘅小聲提醒他,想再次抽回手,卻被他牢牢握著手腕。
趙昱的理智稍稍回籠,低笑著在她耳畔道:“你不出聲,外面不會聽見。
快點,不然我就不管你身子好沒好了。”
他威脅的明明白白。
恬不知恥!李蘅想給他一巴掌,卻只能任勞任怨的替他做“手工活”。
李蘅本來就不大會,右手又受傷了,折騰了半晌,趙昱都不能得趣。
他實在按捺不住,將李蘅抱起來調(diào)了個個兒,讓她背對著他坐在懷中:“腿并攏。”
李蘅害怕云蓉她們聽見什么,只能順從他,任由他像前幾次那樣來回擺弄。
“主子,前面要渡河了,是不是先在河邊駐扎?”
十四的聲音響起時,李蘅正被趙昱側(cè)抱在懷中,陡然聽到聲音,李蘅嚇了一跳,下意識抱緊了趙昱。
“走慢一些,沿途看看有沒有可以借宿的人家,給人家些銀兩。”
趙昱眼尾殷紅,臉頰和脖頸也紅紅的,呼吸略粗重。
李蘅看到他脖頸處青筋直跳,卻還能維持理智,條理清晰的吩咐十四,真是個狠人。
“還有多久到三個月?”趙昱低俯首攫住她微腫的唇瓣,這樣過門不入,實在不能解渴。
李蘅搖了搖頭。
趙昱拉過她右手,取了手指上包的紗布,仔細看了看:“快好了,應(yīng)該不會留疤。”
李蘅又不理他了。趙昱高興起來,對他好得很,恨不得將她捧在手心里,不高興了就對她惡語相向,甚至想要她的命。她又不真是小貓小狗,沒那么記吃不記打。
趙昱低頭,輕輕親吻她受傷的指尖。
酥酥麻麻的觸感讓李蘅下意識縮了縮手。
趙昱再次抱緊她,臉埋在她頸窩處深吸了幾口,方才一番耳廝鬢磨,懷里沉甸甸的香軟使他連日來的郁燥煩悶一掃而空,眉目舒展,顯然心情好得很。
“主子,到了,已經(jīng)安排好人家了。”
馬車停了下來,十四在外頭提醒。
趙昱應(yīng)了一聲,抱起李蘅下了馬車。
他沒有放開李蘅,而是抱著她,往那戶農(nóng)家小院子走去。
李蘅也沒有掙扎,她怕她下來了,云蓉他們會看到趙昱身上的凌亂狼狽,那多尷尬?
雖說她和趙昱是夫妻,但也沒有人在馬車上做那樣的事情吧?真要是叫他們察覺了,趙昱反正是臉皮厚無所謂,她只怕她自己要無地自容。
她靠在趙昱懷中,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這是一戶普通的人家,三間泥瓦房,旁邊帶著個小廚房,門口的小院子是用竹桿圍成的,簡單樸素,打掃的干干凈凈。
院子里有一口井,另一邊擺著一張磨盤,磨盤邊上有幾個不起眼的泥碗泥盤,想是小孩子用水和泥做的。
普普通通的人家,看著沒有什么異常。
趙昱抱著她進了堂屋。
十四他們已經(jīng)打點過,此刻堂屋里亮著不少蠟燭,將整間屋子照的亮堂堂的,房梁上的蜘蛛網(wǎng)都看的清清楚楚。
“主子,這一家是夫婦二人。”十四上前道:“屬下給了一錠銀子,他們很高興,眼下正在廚房里,拿了不少他們平日攢的野味。
屬下讓人收下了,您和夫人先沐浴,屬下晚些時候便讓人去做飯。”
“你看著安排。”趙昱抱著李蘅,便要往東側(cè)的房間去。
“等一下。”李蘅忽然開口。
她的眼神落在屋子角落處一個灰撲撲的小沙包上,那個小沙包磨盤邊的泥碗一樣,都在角落處,不仔細看都留意不到。
趙昱頓住腳。
十四問:“夫人還有什么吩咐?”
“這家真的就只有夫婦二人?”李蘅轉(zhuǎn)過臉看他。
她小臉上酡紅還未散去,稠麗的小臉艷若桃李,十四不敢多看,連忙低下頭去:“是,屬下派來的人,只見到這里有夫婦二人。”
看樣子,主子和夫人是和好了?那大家也能松口氣了。否則,主子再像前兩日那樣趕路,大家可有吃不完的苦頭。
“不對。”李蘅轉(zhuǎn)而看趙昱:“你看那個。”
她指著那個舊沙包。
門口的泥碗,屋子里的沙包,都是小孩子慣常玩的東西,這家不可能沒有小孩子。
那十四所說的夫婦二人,為什么要騙他們?這對夫婦很可疑。
眼看著沒幾日就要到南疆了,她不能出現(xiàn)絲毫差錯,但凡是有一丁點疑點,她都不放心在這里住。
趙昱也看見了那個沙包,他自然明白李蘅的意思,遂朝著十四道:“你去讓主家來一趟,就說我們要親自感謝他們。”
“是。”十四轉(zhuǎn)身出去。
趙昱動了動,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李蘅:“你就打算賴在我身上不下來了?”
李蘅偏過頭不看他,兩只手臂依舊緊緊環(huán)著他脖頸,沒有松開的意思。她要是下來,趙昱身上的痕跡就露出來了!
趙昱笑起來,不僅不惱,反而還將她往上顛了顛。
“老爺,夫人。”
一個皮膚黝黑的漢子帶著穿戴樸素的農(nóng)婦,走進了堂屋。
兩人看著都是老實的莊稼人,進了門對著趙昱和李蘅就磕頭,一副緊張不已沒有見過世面的樣子。
“不必客氣。”趙昱打量著二人。
李蘅也看過去,男子她沒有見過,但看到那女子的臉,她不由渾身一僵,很快便轉(zhuǎn)開了目光。
這兩個人,裝扮確實天衣無縫,從表面看他們就像地地道道的莊戶人,半分破綻也沒有,但其實根本不是。
十四,再拿些銀子給他們。”
那夫婦二人頓時又磕起頭來,感激不盡。
趙昱抱著李蘅進了東側(cè)房。
房間里,十四已經(jīng)命人布置好了,床上床下都換了新的床幔床單,熱水也打在浴桶里了。
趙昱俯身將李蘅放到床上,自個兒也沒有起身的意思,貼在她耳畔問:“你認識那對男女?”
“男的我沒有見過。”溫?zé)岬臍庀湓诙希W得李蘅往邊上躲了躲,小聲回他:“那個女的,是朱曜儀的人。”
“你確定?”趙昱抬起頭看她,語氣正經(jīng)起來。
李蘅點頭:“無比確定。”
這一次,朱曜儀安排的很穩(wěn)妥。
但朱曜儀恐怕做夢也想不到,她是重生而來的,她認得這個女子。
這女子是朱曜儀手下的一個暗衛(wèi)。上輩子,也是在朱曜儀登基之后,她才見過這女暗衛(wèi)幾次,據(jù)說這個女暗衛(wèi)長相普通,身手卻了得,就沒有她完不成的任務(wù)。
趙昱抽身而起,李蘅聽到他打開了門:“十四。”
接著,兩人說了什么,她便聽不見了,估摸著趙昱在讓十四暗中行事。
片刻后,趙昱便回床沿處坐下了。
李蘅沒有看他。
趙昱拉過她的手:“李蘅。”
李蘅側(cè)過臉看他,便見他俯身過來,笑得一臉輕佻:“我們?nèi)ャ逶 !?br />
“李蘅。”趙昱忽然問她:“你有沒有心悅之人?”
李蘅被他問的怔了一下,垂下眸子:“我心悅夫君。”
“快熄燈呀,我困了。”李蘅抱到自己的小被子,困倦便涌了上來。
她面朝著床里側(cè),蜷起身子,闔上了眸子。
趙昱熄了燈,上床自身后摟著她,將她整個環(huán)在懷中,這才安心闔上眸子。
番外二(6)
生子篇(終)
隆冬,天氣晴朗,北風(fēng)呼號。
李蘅抱著湯婆子站在門邊,探頭看外頭。
她有五個來月的身孕了。但身姿纖細,衣裳又厚重,不仔細看,全然看不出是有身孕的樣子。
放寒假機構(gòu)改革菲菲哥有
十三只是赤著上身而已,不算什么事,她也不是那么矯情的人,看見了又能有什么?
“夫人……夫人給屬下的?”十三受寵若驚,聞著雞湯的香氣一時驚呆了。
他做夢也沒想到,李蘅會紆尊降貴的來看他,還給他帶了滋補湯。他是主子的人,保護夫人不是天經(jīng)地義嗎?夫人怎么這么好?還特意來看他!
他原本有些蒼白的臉色都興奮的有些紅了。
“對啊。”李蘅朝他笑了笑:“大夫那里有什么需要的,你和我說,我讓云燕去買。”
李蘅被迫與他對視,嗓音發(fā)顫:“夫君若是嫌棄,便休了我。”
要真是能這樣分開也好,省得整日提心吊膽的,還要被他無故諷刺挖苦。
“你休想。”趙昱惱怒的甩開她。
趙昱整理好衣袍,重新將她抱進懷中,貼在她耳畔軟語繾綣:“卿卿也想我了是不是?”
李蘅不理會他,他也不生氣,捉著李蘅細嫩綿軟的手來回把玩,又問她:“手還疼不疼了?”
李蘅紅了眼圈,倔強的抿著唇,一言不發(fā)。
“我們這里簡陋,委屈二位貴人了,有什么需要的貴人盡管吩咐……”那漢子說著,一副老實憨厚的樣子。
趙昱自然察覺到李蘅身子的緊繃,他若無其事道:“我妻子身子不適,能有休息之處便很感激了。
李蘅見他追上來,又“啪啪”抽了兩鞭子,不僅沒有聽他的話停下來,馬車反而跑得更快了。
趙昱臉色難看至極,催著馬兒追過去,看準(zhǔn)時機一個縱躍,竟從馬上躍到了馬車上,正落在李蘅身旁。
李蘅吃了一驚,下意識往邊上躲,卻忘了她原本就坐在靠邊處,一側(cè)身竟直朝著馬車下方栽去。
“李蘅!”
趙昱眼疾手快,一把勾住她腰帶,硬生生將人給撈了回來。
李蘅頭都快觸地了,嚇得不輕,一時臉都白了。
“不要命了是不是!”
趙昱氣急,一巴掌扇在她臀部。
一聲脆響,兩個人都怔了一下。
李蘅小臉漲紅,眼圈也紅了:“你做什么!”
光天化日,周圍還有這么多人,趙昱居然打她……打她那里!
“進去。”趙昱見她泫然欲泣,心里的火不知怎的一下就消散了,推著她回馬車內(nèi)。
“我不回去。”李蘅掙脫他的手,展現(xiàn)出在他面前從未有過的強硬:“你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要去找我父親和兄長。”
家人是她的底線。觸及家人,哪怕是趙昱,她也不怵。
“我說了明日帶你去。”趙昱捉了她雙手拖進馬車內(nèi)。
云蓉嚇得縮在角落里,不知所措。
“滾出去。”趙昱不客氣的呵斥。
云蓉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出了馬車。
“云蓉,你趕車。”李蘅揚聲吩咐。
“李蘅,你非要與我作對是不是?”趙昱也未曾想見她敢如此反抗他,將她拘在角落里:“就一日,你等不得?”
“我一刻也等不得。”李蘅推他,眼眸通紅,歇斯底里幾近崩潰:“那不是你的父親,不是你的兄長,他們出了事,痛的人不是你,你當(dāng)然無所謂!
趙昱,我死都要去,要么你就殺了我……”
“你去。”趙昱指著外面:“把湯給我端回來。”
“不用,不用。”十三連連擺手:“夫人太客氣了。”
夫人真是人美心善,難怪主子動心了。
趙昱兩手放在膝蓋上,氣呼呼地看著她一點一點給自己上藥,又將紗布纏在手指頭上。
趙昱連夢到她要看戲,就要帶她來看戲這種事都做的出來,說他神志不清都是輕的。
她很快將心頭不該有的思緒壓了下去。
臺上咿咿呀呀的唱起來,趙昱素來講究,早差人將戲園里的客人都打發(fā)了,偌大的戲園里空空曠曠,就只余下他們兩人坐著。
云蓉和十四他們遠遠的站著。
李蘅眼睛盯著那些戲子,神思卻已經(jīng)跑到了千里之外。
父親那里,不知道情形如何了?這么久了朱曜儀的局,應(yīng)該布的差不多了。等她去了,戳破朱曜儀的伎倆,到時候不知道能不能一舉殺了朱曜儀,報了上輩子的仇?
“在想什么?”趙昱偏頭看她。
李蘅回過神來搖搖頭,定神看向臺上,一看之下她怔了怔,蹙眉道:“不對啊……”
趙昱疑惑地看回去。
“這左右的旗子……”李蘅解釋。
臺上三人,正當(dāng)中唱的人沒有出錯,左右兩人拿的旗子卻是拿反了,這是最低級的錯誤,什么不入流的戲班子,竟然會犯這樣的錯?
她話說了一半,臺上變故陡生,那左右二人忽然一把扯開手中的旗子,露出里頭的短槍,直直朝著她殺了過來。
這二人似乎很清楚她沒有反抗之力,看都沒看一旁的趙昱,兩人手中的短槍都指著她。
李蘅只來得及站起身,兩把锃亮的槍頭便刺到了她眼前,她漆黑的眸子驚得滾圓。
趙昱一把將她扯到身后,徒手握住其中一把短槍槍身。
馬車在路上行了五六日,日暮時分進了蘇州城。許是人多,也許是武德司惡名在外,左右一路上沒遇上什么事。
除了顛簸的累,還有趙昱時不時的要和她乘有些煩人之外,這一路走來,李蘅倒覺得也不算辛苦。
只是今日清晨,葵水來了,她腹中一直有些不適。到客棧沐浴之后,也沒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兩口,便要去睡。
“做什么去?”
她才放下碗筷,坐在對面的趙昱便問她。
李蘅怔了怔:“我漱口睡覺。”
趙昱怎么什么都要管?
“吃完。”趙昱掃了一眼她碗里剩下的飯。
“我吃飽了。”李蘅怯怯的回了一句,她不明白趙昱這是什么意思。
“飯菜不合胃口?”趙昱挑眉:“我找掌柜的去。”
他說著便起身。
“不是。”李蘅忙攔著他:“太累了,我沒什么胃口,你找掌柜的做什么?”
他去找掌柜的,準(zhǔn)沒什么好事。
趙昱上下掃了她一眼,將她拉到跟前,手落在她腰上用力握了握。
“夫君做什么?”李蘅身子繃緊了,忍著沒有躲開他。
“太瘦了。”趙昱意味深長,手順著她纖細的腰肢往下滑。
“我吃。”李蘅臉一下紅了,往后退了一步,躲開他不老實的手。
這廝怎么這么不要臉?
趙昱笑看了她一眼,慢條斯理的提起筷子:“給我布菜。”
李蘅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認命的夾了一塊松鼠鱖魚喂到他唇邊。
趙昱就著她的筷子,張口吃了還點點頭,甚是滿意的樣子。
李蘅垂眸不看他,怕自己氣不過一筷子扔他臉上。
“明日在這休息一日,后日再動身。”趙昱緩緩咽下口中的鱖魚,掃了掃她泛了菜色的小臉。
“不行。”李蘅聞言,脫口拒絕了。
不知道大哥什么時候到邊關(guān),她必須盡早去。
“你大哥那里才動身兩日,咱們就是歇三日也來得及。”趙昱對她的心思了如指掌。
李蘅將信將疑:“你怎么知道?”
“你在懷疑我的能力?”趙昱掀了掀眼皮乜著她。
“這么遠,誰的腿腳這么快……”李蘅越想越不信。
就兩日而已,幾千里的路途,哪里有人來得及跑來回給趙昱報信?趙昱定然是說謊誆騙她的。
“你有沒有聽說過信鴿?”趙昱皺眉嫌棄地瞥著她。
李蘅受不了他看傻子一樣的眼神,起身道:“吃飽了,我去睡了。”
她倒是忘了可以用信鴿送信了。既然來得及,休息一日也不是不可,她來了葵水,腹中實在是不舒服。
趙昱起身跟了上去。
李蘅還在床邊整理衣裳,他已經(jīng)先躺到床上去了。
李蘅上床,他故意將手臂伸到里側(cè),偏頭看著李蘅。
李蘅猶豫了一下,靠著他手臂躺下。左右她不靠在他懷里,他也會將她拉過來,她又反抗不了,那還矯情個什么勁兒?
趙昱見她主動靠過來,甚是愉悅,抬手在她頭頂撫了兩把,又低頭在她唇上獎勵般親了親。
李蘅沒有躲開,心里卻不樂意,趙昱好像把她當(dāng)成了聽話的小貓小狗似的,她不喜歡。
但實在疲憊,她到底是枕著趙昱的手臂睡著了。
這一夜她睡得格外香甜,趙昱卻難熬的很,翻來覆去許久才睡著,天將亮?xí)r卻又醒了。
他側(cè)過臉看著李蘅恬靜的睡顏,內(nèi)心的燥熱更盛,喉結(jié)滾了滾,咬牙下了床,拿過桌上的茶壺灌了幾口冷茶下去。
他重重的將茶壺擱在桌上,從未覺得三個月竟然這么漫長。
在桌邊站了片刻,他取了劍到外面去。
等他一套劍法練下來,太陽已經(jīng)出來了,大汗淋漓的回到房間,挑開床幔一看,李蘅還在熟睡著。
他放下劍去沐浴,換了一身衣裳出來,李蘅還沒有醒的跡象。
“李蘅。”他喚了一聲。
李蘅一動不動。
趙昱俯身,捏住了她翹挺的鼻子。
李蘅睡得好好的,忽然不能呼吸,下意識扭頭想擺脫他。
他卻捏著她不松,看她有趣,黑眸中不禁泛起點點笑意。
“唔……”李蘅黛眉皺到一處,抬手推他。
“李蘅,起來。”趙昱松手拍了拍她的臉。
聽到他的聲音,李蘅一下清醒過來,支起身子往后讓了讓:“夫君不是說,今日不趕路嗎?”
“不趕路。”趙昱拉過她:“起來和我去集市上。”
“我喊云蓉進來伺候。”李蘅下了床。
趙昱又要做什么?她一點也不想跟著他去集市。
“不必。”趙昱拿過一旁的衣裳:“我給你穿。”
“我自己來。”李蘅別扭極了,側(cè)身躲過。
“站著別動。”趙昱沉下臉來。
李蘅無奈,只好站在那里,任由他來回擺弄。
趙昱真把她當(dāng)阿貓阿狗了,還親手給她穿衣打扮,她真不知該說什么好。
好在趙昱不會梳女兒家的發(fā)髻,替她穿好衣服之后,拿著篦子在她頭上擺弄了一陣便放棄了,叫了云蓉進來伺候。
到了集市上,看到遍布蘇州城的各樣布料鋪,李蘅忽然想起買云紗的事情來。
“我去那邊看看。”她掙開趙昱一直拉著她的手。
趙昱掃了一眼那店鋪門口懸著的布料,沒什么興致:“你去吧,我在門口轉(zhuǎn)轉(zhuǎn)。”
李蘅自然求之不得,自個兒帶著云蓉、云燕進去了。
這是在外頭,她自然沒有做衣裳的心,徑直買了幾匹云紗,叫云燕拿著,也就出門了。
趙昱正百無聊賴的看路邊賣的各色首飾。
“夫君,回去吧?”李蘅招呼他。
趙昱隨意掃了一眼云燕手上的東西:“不回去,隨我來。”
“去哪里?”李蘅不解。
“去戲樓。”趙昱眉目間難得和煦。
李蘅頓時便不想跟他往前走了,父親和哥哥們在戰(zhàn)場拼命,她該早些趕到南疆去,卻在蘇州城享樂,這像什么話?
但她又不敢反抗趙昱,只能試探著問:“夫君怎么突然想起看戲了?”
“我昨夜做夢,夢見你想看戲。”趙昱偏頭含笑望著她:“帶你來看。”
李蘅看著他烏濃清潤的眉目,一時回不過神來,此刻的趙昱像極了哄心愛的人開心的少年郎君,坦率又赤忱。
她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客官來了,里面請——”
戲樓伙計的招呼聲讓李蘅瞬間回神,她心劇烈的跳了兩下,抬手悄悄在自己腿側(cè)掐了一把。
趙昱是什么狗脾氣她還不清楚嗎?可千萬不能被他這副皮囊給迷惑了!
十三和十四迅速沖了上來,攔住了另外一把短槍。
趙昱推開李蘅,口中喝道:“跑!”
李蘅退了兩步,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便聽身后傳來巨大的破門之聲。
一眾蒙面之人手持各種武器,沖殺進來,她竟首當(dāng)其沖!
這些人是有備而來!
一把長劍朝她胸口刺過來,她連退數(shù)步,抱起一把椅子便砸了過去。
對方豈會怕這點東西?動作也只被阻礙了一下,便又跟了上來。
那一邊,趙昱被五六人圍住,饒是他身手了得,一時也脫不開身。十四也是一樣,只有十三是以一敵二。
李蘅退到墻邊,眼看著避無可避,云蓉從邊上沖上來:“夫人。”
十三沖過去一把將她推到一側(cè),極快的閃到李蘅跟前,抬手拉她卻已然來不及,只能以身為盾,硬生生擋在李蘅跟前。
李蘅眼睜睜看著那把利刃插入了十三的肩胛骨。
“夫人,快跑。”
十三推了她一把,自懷中摸出一把哨子,放到嘴邊吹了一下,尖銳的哨聲幾乎刺破人的耳膜。
趙昱長劍出鞘,已然放倒了三人,回頭見一眾人圍向李蘅,眼眸猩紅,周身充斥著肅殺之意,連連出劍逼退余下幾人,轉(zhuǎn)身便朝著李蘅而去。
一個蒙面人自側(cè)邊殺過來,一刀砍向他的脖頸。他閃身躲過,拼著胳膊上挨了一下,一劍刺穿了對方的胸膛。而后,像個沒事的人一般奔向李蘅。
李蘅看著眼前挺拔威武的背影,后背下意識靠在了身后的墻上喘了口氣。
“大人!”
樊正學(xué)帶著武德司眾人沖了進來。
“殺!”
趙昱身上沾滿了獻血,毫不留情的吩咐。
武德司的人如狼群進了羊窩,即使對方人數(shù)不少,也不夠他們齊齊出動的,不過片刻便將那些人幾乎殺了個片甲不留。
“留幾個活口。”
眼看著沒幾個人了,趙昱這才吩咐。
樊正學(xué)和手下押了兩個人。
“不好,牙齒里有毒藥。”
“快,下巴卸了!”
幾人焦急的上前動手,卻已經(jīng)晚了,那兩人已然口吐黑血,腦袋歪到了一邊。
“大人……”樊正學(xué)難以交代,抬頭看趙昱。
趙昱踱過去,扯了那兩個死人的面巾:“認識么?”
武德司眾人都圍上去看。
李蘅看向一旁扶著墻的十三,十三流了許多血,臉色蒼白。
她走上去扶他:“你怎么樣了?”
十三是替她擋了一劍,否則不會受傷。
“夫人,我沒事。”十三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的背影,忙抽回被她扶著的手臂。
等會兒主子瞧見了,不得砍了他的手臂?
“夫人。”云蓉驚魂未定,上前扶著李蘅。
“去請大夫吧。”李蘅扭頭吩咐她。
“不用,夫人。”十三指了指趙昱身旁那群人:“武德司出門都帶大夫的。”
他話音落下,果然有一人走出人群,雖然大家穿戴都一樣,但此人面皮白凈些,看著像個文人。
“你先給主子看看。”十三抬了抬手。
趙昱左臂上方受傷了。
“不必。”趙昱回頭看了一眼:“先給他包扎。”
他朝李蘅招手:“走。”
出了門,李蘅見他牽馬,難得主動道:“你和我坐馬車吧。”
這滿身的鮮血,在路上跑馬,將老百姓嚇壞了不說,她怕又生出什么事端來,反而耽擱了行程。
“好。”趙昱漆黑的眸底泛出細碎的光芒,這女子是看他為她受了傷,于心不忍了?娶進門這么久了,可算長了點良心了。
馬車行駛著,李蘅滿鼻腔充斥著濃郁的血腥氣,她往邊上挪了挪,努力忍住心里的不適。
“你不替我包扎傷口么?”趙昱靠在馬車壁上,抬著下巴看她。
李蘅回頭看了他一眼,湊過去抬起手,猶豫了一下解開了一粒盤扣,趙昱當(dāng)真是渾身浴血,她都不知該從哪下手。
“那邊有水,抽屜里有藥粉。”趙昱指揮她。
李蘅依著他的吩咐,將東西一樣一樣取出來,表面任勞任怨,心里卻嘀嘀咕咕,明明那里有大夫,趙昱不用,偏要讓她為奴為婢。
說好的替身呢?好歹也假裝心疼一下她吧。
雖然不甘心這么伺候趙昱,但用清水擦凈趙昱的手臂,看到他手臂上那個深深的傷口時,她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是不是要縫針?”
她轉(zhuǎn)開目光,不忍心再看。
“不用。”趙昱側(cè)頭瞥了一眼,不以為意:“撒上藥粉包上便可。”
李蘅總覺得他好像不知道痛,她取了藥粉,手微微顫抖著給他上了藥。這傷看著都疼,她下意識給他輕輕吹著。
趙昱看著她長睫輕垂,專心致志,蹙著黛眉一副于心不忍的樣子,心中一熱,拉過她的手:“等會兒到了客棧,你替我沐浴。”
但她只有一個左手給自己包扎,到底是不太方便,幾次包不上,包上去也是歪歪扭扭的。
趙昱看不下去了,抬手接過紗布,給她包扎。
李蘅也就放手了,低眉順眼的讓任由他包扎著。
“你是不是傻了?”趙昱氣不過,抬手戳了戳她的腦門子。
兩日多,這女子也不求饒,也不喊累,甚至沒有掀開簾子看他一眼,簡直沒良心透頂!
李蘅任由他戳得腦袋晃了晃,依舊沒有抬頭看他,靠在角落處一言不發(fā)。
“我傷口痛,你給我換藥。”趙昱理直氣壯的要求她。
李蘅終于抬起小臉,但還是沒有看他,只是盯著自己手里的動作,慢慢解開了他手臂上的紗布,細細清理了血跡,再一點一點的上藥。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李蘅囑咐一句,便帶著云燕去了。
“夫人給我的。”
十三掀了砂鍋的蓋子,還有些不敢置信,又笑嘻嘻的看向十一,得意洋洋。
十一道:“你敢吃?”
“怎么不敢?”十三不服:“夫人不會害我。”
“不是害你。”十一笑起來:“你不是說,主子對夫人不一般嗎?
夫人親自給你送湯,你不怕主子吃醋?”
已經(jīng)拿碗準(zhǔn)備盛湯的十三聽聞此言停住了動作,猶豫著道:“我今日替夫人擋了劍,這是夫人賞我的,只是個賞賜而已,主子之前也不是沒有傷過我,他老人家應(yīng)當(dāng)……不至于這么小心眼吧?”
“你看。”十一面上笑容更盛:“你自己對自己這話都沒什么把握吧?”
十三捏著湯匙將湯攪了又?jǐn)嚕詈筮是將湯匙扔了下去:“我等半個時辰再吃。”
萬一主子生氣了,他還能把湯給還回去。
十一在一旁看得忍俊不禁。
李蘅才推開屋門,便見趙昱立在眼前,垂眸看著她,不怒而威。
李蘅看到他如此,心底便生出幾分怯意,軟軟地問他:“夫君怎么不多睡會兒?”
“去哪了?”趙昱拽過她的手腕,將她拉到椅子邊坐下。
他雖然受傷了,力氣卻一點都不小,李蘅半分都違抗不得,便坐在了椅子上。
“我去看看十三。”她解釋。
“看他做什么?”趙昱臉色陰沉下來。
李蘅奇怪的看他:“他今日為我受傷了,我讓云蓉給他燉了一鍋湯,剛剛給他送……”
“我的人,用你這么關(guān)心?”趙昱冷冷打斷她的話。
李蘅蹙眉:“但他為了我受傷,我總不能不聞不問吧?”
趙昱怎么這樣?不可理喻!
“那我是為了誰?”趙昱反問她。
李蘅戳了戳他肩:“你不看看孩子?”
“不急,我先安頓好你。”
趙昱問過穩(wěn)婆和醫(yī)女,確定李蘅不會有事之后,才接過兒子。
不過,只瞧了一眼,他便露出了和李蘅初見兒子時一樣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