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黛玉兔兔
翌日早上。
楚留香三人在帳篷里左等右等,都沒等到次飯比天大的兔子蹦過來吃早點。
胡鐵花噌地一下站了起來,轉身就朝外頭邁開了腳步,邊走邊扔下一句,“我去叫她過來。”
姬冰雁面色平靜的看著他掀開簾子走出了帳篷后,這才收回了目光轉頭看向了楚留香,語氣帶著點說不出的微妙,“這才剛認識還沒幾天,老胡未免有點太過關心她了。”
楚留香不以為意的笑了笑,說道,“他本就是這樣的人。”
胡鐵花為人向來都是熱情大氣,果斷爽快,可以這么說吧,他是他們一行“雁蝶為雙翼,花香滿人間”的三人之中,身上最具備有江湖豪氣的人。
反觀楚留香,倒是更像一個風度翩翩的貴公子。
而姬冰雁白手起家、拼搏多年才成了蘭州首富,本就是個衣食住行樣樣講究的土豪大款。
土豪大款姬冰雁說道,“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你說的是什么意思。”楚留香笑了下,仍是不以為然,而且……
“晚晚她也的確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姑娘。”
姬冰雁從鼻子里哼出了一聲,說道,“這才沒幾天,嘴里叫的就從晚姑娘成了晚晚,就這你還敢說你對她沒那個意思?”
“我說了,她確實很討人喜歡。”
楚留香搖著折扇,唇角微微勾了個溫柔多情的笑來,那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姑娘,明明病弱到總是咳著咳著就嘔出血來,卻同時也能隨手一擦一抹就歡快地接著埋頭吃飯,樂觀開朗到令人嘆為觀止。
他十分坦率地承認道,“我楚留香也是個人,喜歡就喜歡了,我又有什么不敢說的。”
自古以來,男女之情,天經地義。
姬冰雁這下反倒也跟著笑了,他的目光中帶著顯而易見的謔意,“那可不是一個好追的姑娘。”
姬冰雁忽然開始覺得,沙漠此行不虧。
畢竟這事屬實算是有點意思,那姑娘很明顯就是個壓根都沒開竅的,想來過沒多久他就能看見,一直在情場上順風順水無往而不利的楚留香碰壁了。
楚留香搖了搖頭,豁達一笑,“我是挺喜歡她的,但是我也挺喜歡煙熏牛肉,難道我就一定要把一整頭牛都帶回家嗎?”
“我還以為……”
“老臭蟲!鐵公雞!”
姬冰雁話說到一半,就被急匆匆奔進來的胡鐵花給打斷了。
胡鐵花氣喘吁吁,“晚、晚……”
楚留香唰地立馬收起折扇,他眉頭一皺,能讓這老酒鬼著急成這樣的,絕對不會是什么小事情。
于是他趕緊問道,“晚晚怎么了?”
“她、她不在帳篷里,而且帳篷里還……”胡鐵花邊喘邊說道,“反正你們去看看就知道了!”
“…………”
花晚晚帳篷內。
塌上一片凌亂,地上幾許血跡。
此時楚留香唇角的笑意已然不再。
他想也不想蹲下身去,伸出手抹了一把地上的血——血跡早已干涸,顏色暗紅偏黑,應當至少是在三個時辰以前受傷流出來的血。
姬冰雁本就性情冷淡,當下臉色更像是夾雜著一層冰渣子,“她應該還活著。”
“是。”楚留香站起身來,臉色不太好看,他頜首應道,“就地上這點血跡,還不足以死人。”
“活著就好活著就好!”胡鐵花拍了拍胸口,長長松了一口氣。
但他又覺得想不通了,“那到底會是誰劫走了晚晚妹子?”
楚留香沒有回答,他目光犀利地巡視了帳篷四周,然后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又猛地蹲了下去。
塌下也有血跡。
照理說坐在塌上的人再如何流血,也不會滴到塌底下去。
所以塌下的不是自然滴落的血跡。
是有人刻意留下的血字。
只有一個字。
寫的是「石」-
石林洞府,地牢內。
花晚晚盤腿大咧咧的坐在榻上,閑極無聊到研究起了身旁錦被的花紋來。
最后得出結論,石觀音比被叛臣放逐的龜茲王有錢多了——連牢房里的被子都比龜茲帳篷里的軟,又香又軟。
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石觀音有錢,不知道她這里的牢飯,會不會比龜茲王那邊的好。
這不能怪她,誰讓龜茲王實在是太摳了,搞得兔這幾天壓根就沒有一頓吃飽過。
無花站在地牢外,手上拎著一個精致華美的食盒。
他的親生母親,是石觀音。
今日他母親從龜茲王帳那邊回石林洞府時,還順道掠回了一個小美人。
小美人的那張小臉,皎皎如月,明艷動人。
石觀音美得不像人,作為她的兒子,無花的長相亦是面若好女,才貌雙絕。
就算是他,在看到那張臉的時候,也不由得被驚艷了一瞬。
但也因此,才讓他更加覺得此事古怪,他的母親這次竟沒有先毀掉這小美人的臉,就直接將人給帶了回來。
這個疑問他當然不可能問出口。
他們這一家子,母不母,子不子。
他能狠下心腸用天一神水毒死自己的親弟弟南宮靈。
石觀音也同樣隨時都能毫不猶豫出手殺了他。
但此事也不需要他問了。
因為石觀音此次恰好十分需要用到他身上的剩余價值。
比如說,他的這張臉。
所以他便聽石觀音說起了,原來里邊這個小美人,好像身上有什么不為人知的家族秘法,不論受了什么傷都能速度極快的恢復愈合。
這也是石觀音不論怎么動手,也無法毀了她那張漂亮臉蛋的原因。
她試過了,但失敗了。
但也因此,石觀音反而對她更有興趣了。
她是一個極端自我的女人。
她這輩子,不愛夫不愛子。
她愛的人,從來都只有她自己。
她愛的自己,必須要有著一張最完美的臉。
石觀音無比想要得到這個能讓她的臉永遠保持完美的奇異秘法。
所以她迫切需要利用到他這張好看的臉,來此處為她勾到那個小美人的獨門秘法。
但無花有自己的野心,他也對此產生了不小的興趣。
不論受到什么傷都能立即愈合。
這是多么鼓動人心的誘惑啊。
若是有此秘法,未來統一武林更是不在話下。
所以他也一定要得到這個獨門秘法。
于是無花暫時斂下了其它多余的心思,然后抬手理了理頭上的假發,整了整身上的衣衫,哈了哈口氣在手上聞了聞……仔細確認了他的姿態仍舊玉樹臨風,風采動人。
每一根頭發絲,每一幀角度,全都堪稱完美。
然后才拎著食盒,步履款款走了進去。
無花的這一番苦心準備沒白費。
他甫一走進地牢內,立時就看到了那一雙含著濃濃愛意的眼睛。
無花不著痕跡地微勾了下唇角。
他心想,魚兒這么容易就上鉤了。
這個年紀的閨閣少女,對未來充滿了憧憬,同時也對未來另一半充滿了幻想,從來都是最好騙不過的了。
他先前已經數不清騙了多少個了。
全都記錄在了一本專屬于他的風月冊子里。
他時不時會翻閱一下回味一番,也時不時會在那上邊再多添上一兩個名字。
而今看來,這個小美人的名字。
也即將要被他記錄在冊了-
夜如濃墨,烏云遮天。
風倏然就停了,浮云由此蔽了月,此時無月亦無星。
像極了那個夜里。
玉峰塔上。
蘇夢枕一手拿著黑檀木,一手握著纂刻刀。
他時不時輕咳著,咳得兩只手都在止不住地顫抖著。
每刻一筆,都像是在進行一場自我處刑。
刻在了心上,劃出了口子。
然后心上的口子流出了血。
血還未流完,又化成了膿。
但他仍舊不肯停下繼續刻字的手。
玉峰塔下倏而傳來了一陣喧鬧聲。
蘇夢枕刻字的手微頓了下。
他目光沉沉的看著纂刻刀下刻毀了的晚字。
忽然就覺得身心疲憊,無力至極。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他漸漸心若死灰。
但那陣喧鬧聲沒停下,反而越發近了。
這幾日,風雨樓中氣氛沉寂,玉峰塔附近幾乎無人膽敢大聲喧嚷吵鬧。
今夜卻是一反常態的喧囂。
而反常的那個人,竟還是楊無邪。
蘇夢枕的念頭還未轉完,楊無邪已經疾步走了進來。
他的手上,還捧著一團眼熟極了的大白團子。
這是阿晚的那只小鸚鵡,剛來的時候還是一只相對比較圓的小白團子,后來不知道楊無邪怎么喂的,到如今已被他喂成了一只大白團子。
楊無邪臉上帶著喜形于色的笑意。
蘇夢枕眉頭微微一動,心里也忍不住浮起了一絲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希望。
他心上的死灰中,濾出了一縷微弱的火星子。
蘇夢枕目光定定盯著楊無邪手上的小鸚鵡。
盯得胖鳥都覺得它快要被灼穿了。
于是它趕緊伸出了自己的鳥爪子。
鳥腿上綁著一個竹筒,竹筒里卷著一封信箋。
蘇夢枕的手還帶著微微顫栗。
他慢慢展開了那張紙箋。
「蘇公子,我回家了。
再會,勿念。」
僅是這短短十一個字。
他死灰復燃。
蘇夢枕垂眸看著手上的信箋好半晌。
而后緩緩抬起頭來望著夜空,輕聲低喃了一句。
很輕,輕到楊無邪都險些誤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他說:“風起了。”
風起了霧散,霧散了云開。
天上的月亮出來了。
可他的兔子,回月亮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又名:蘇公子的兩個情敵。hhh-
接下去幾章還有蘇公子-
萬字大肥章掉落完畢啦-
接下去我比較有空了,應該都會多更新。
第62章 黛玉兔兔
無花看著那雙飽含愛意的眼睛,覺得這局穩了。
他隨之勾起了一個角度堪稱完美的微笑來。
花晚晚目光灼灼盯著他,“你終于來了!”
她得趕緊看看她這碗牢飯夠不夠香。
無花腳步頓了頓,這小美人居然認得他的身份?
聽說她好像與楚留香認識,難不成是……楚留香已經猜出了他當初假死脫身的事情?
花晚晚見他腳步停住,忍不住焦急地招了招手,“你快過來呀!我都等了你好久了。”
無花收斂心神,帶著防備慢步走近前去。
“姑娘,你……”
花晚晚二話不說探出爪子撈過了他手上的食盒,手上動作飛快,一邊打開一邊碎碎念叨,“下次送飯麻煩早一點,這么晚才來,我都快餓死了。”
無花:“…………”
原來她目光深情款款看的是他手中食盒。
花晚晚已經兀自開始埋頭苦吃。
無花愣了好一會,很快就回過神來,于是他握拳抵唇刻意又做作地咳了一聲,想以此吸引她的注意力。
但花晚晚才懶得理他,她忙著吃牢飯呢。
無花不死心,這次直接開了口,“姑娘,你……”
“咳咳!咳呸!”
花晚晚倏地轉過頭來嘔出了兩大口血。
無花再次開口又被打斷了。
他的衣擺處,靴子上,被吐了兩灘濕漉漉的血沫。
血液和唾液混雜在一處,立馬就浸透了靴子上的鞋面布料。
無花向來有些潔癖,他的臉一下子就被吐綠了。
他繃著一張鐵青的臉,猶豫了片刻,結果還是受不住腳上的粘膩感,隨即轉身急匆匆走出了地牢。
花晚晚微勾了勾唇,嘁,小樣兒,跟她斗,別以為你穿上馬甲咳不是,別以為你戴上假發我就不知道是你了,假死回家找媽媽的光頭小王八。
她可是聽胖鳥說過的,在石觀音的石林洞府里能隨意走動的美貌男人,絕大概率就是這里的小頭目小boss——無瓜。
額,好像是叫這個名字來著……的吧?
不管了,管他叫不叫無瓜,反正叫什么都與她無瓜。
干飯不積極,肯定思想有問題,她還是繼續吃她的牢飯比較要緊。
石觀音不虧是成為沙漠女王大人的女人,又有錢又好享受,雇的廚師手藝是真心不錯,就單單說這紅燒又,燒的可比那什么龜茲王宴會上吃的好上太多了。
更別提還有八寶鴨酒蒸雞釀茄子羊皮花絲羊肉包子……唔,還有這杏仁豆腐也太好次了吧!!
嗚,石觀音家的牢飯真特喵香。
這趟不虧。
這碗牢飯兔吃了!
可惜總有人不想讓她好好次飯。
走了一個無瓜,又來了一個梳著兩條油光水滑大辮子的紅衣姑娘。
她氣沖沖快步走了進來,手上還拿著一條長鞭,一進地牢看到花晚晚后,二話不說就隔著鐵欄桿對著她使勁甩了下去。
要是被這一鞭子給抽到那估計可疼了。
花晚晚咻地一下立馬竄起,順道還及時探爪挽救了她的杏仁豆腐。
…………媽噠,這里的人都什么毛病?
大頭目石觀音是個炒雞變態自戀狂,說變臉時就變臉,小頭目又是個走路妖妖嬈嬈的男狐貍精,那股子騷味兒聞著就直沖兔的天靈蓋,現在又又來了一個暴躁癥候群的大妹子……搞什么?這里難道就沒一個正常人了嗎??
她這是誤入什么神經病集中營了嗎??
那大辮子姑娘見她躲了過去,更加怒了,然后緊跟著又狠狠甩了一鞭。
花晚晚抱著她的杏仁豆腐又竄著躲了過去。
那姑娘氣死了,“你一個受制于人的階下囚,居然還敢躲?!”
花晚晚:“…………”不是,難道囚犯就沒有人權了嗎?
再說了她可不是囚犯,頂多算是個比較特殊住在囚牢里的高級貴賓。
石觀音對她有所求,所以雖然把她扔地牢里關著,防止她逃跑,但是卻也沒有在其它方面虧待她,管住管吃就算了,吃的還比人家龜茲王那邊來得滋潤太多了。
這碗牢飯實在太香,她吃了一口就不想走。
但話說回來,花晚晚覺得這辮子姑娘有點智商堪憂,“我又不傻,不躲難道傻兮兮杵那里讓你抽嗎?”
“你沒得選!”說完又是狠狠幾鞭。
花晚晚又竄著躲開了。
這姑娘怎么就學不乖呢?都打不著了還白費這力氣干嘛呢?
辮子姑娘握著鞭子,叉腰氣喘吁吁。
兔子捧著杏仁豆腐,吃得有味津津。
花晚晚好心建議道,“我說,你要不要停下來歇歇?”
甩鞭子的人不累,她都先要竄累了。
辮子姑娘目光惡狠狠瞪著她的臉。
花晚晚大概猜到了她是誰。
石觀音手下有三個較為親信的弟子。
一為被她嫉妒毀容的曲無容,二為嫁去擁翠山莊的柳無眉。
三為被她許配給了大兒子的長孫紅。
也就是花晚晚面前這個甩著鞭子的辮子姑娘。
所以她這是為了剛才那個無瓜的事而來?
花晚晚沒猜錯,長孫紅就是為了無花之事前來。
她聽說師父帶回了一個姑娘關押在地牢里,那張小臉蛋長得十分貌美,比起師父來也不輸于半分,但師父卻破天荒沒有將她的容貌毀去,甚至還特意安排了她的丈夫無花過來給她送飯伺候。
她不知道這究竟是為了什么目的,她問了無花,無花卻是含混了幾句略過不提,所以她也扮演著一個好妻子的角色,對此不再多問。
但她就是氣不過,于是趁著師父再次趕回去龜茲王帳那邊的時候,來地牢里泄泄她這股子憋屈的火氣,卻沒想到不但火氣沒能泄出去,反而快要被眼前這個活蹦亂跳的階下囚給氣死了。
“你應該是瞞著別人偷偷來這里的吧?”
花晚晚竄了幾下,運動量過大又咳出了一口血,此時喉嚨口不大舒坦,也對她氣沒氣死不感興趣,她只是再度開口給她提了個醒,“你們家女王大人可沒有吩咐人這么對我。”
因為石觀音知道就算給她身上搞出來多少傷口,她也能很快就馬上愈合如初,而石觀音從來都不會做什么吃力不討好的無用功。
所以她再多就是把她關這里,不讓她隨便離開,然后再另外想些別的法子,從她嘴里套出來所謂復原能力的秘法而已。
多年相處,長孫紅當然也知道她師父是個什么樣的人,更遑論石觀音最不喜她們自作主張擅自行事,而她向來懲罰不聽話徒弟的手段,更是讓人僅一想起就心驚膽寒,自己此次前來地牢,確實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知曉。
長孫紅本就只是一時妒火上頭,現在漸漸冷靜下來,也恍然想起了她師父的手段有多狠辣。
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遲疑了一下,然后還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瞪了花晚晚一眼,灰溜溜掉頭腳步飛快地走出了地牢。
花晚晚松了口氣,終于能坐下來好好次頓飯了。
但是……
“你倒是很了解她。”一道清淡嬌柔的女聲傳來。
花晚晚長長嘆了一口氣,她就想安安靜靜吃碗牢飯,怎么就這么難呢?
她轉過頭看向了不遠處的白衣女子,裹身蒙臉,看這造型,應該是胖鳥說的石林洞府里頭唯一的那位正常人,曲無容沒跑了。
正常人好啊,正常人就能正常交流了。
花晚晚輕咳了一聲,開口問道,“你說的她,指的是長孫紅,還是石觀音?”
“你認得出剛才那是長孫紅?”曲無容犀利的點出了問題。
花晚晚很坦率的點了點頭,“我不止認得她,我還認得你,曲姑娘。”
曲無容目光帶著探尋,“看來你對我們這里了解不少。”
那當然了,她現在這副風一吹就倒的小弱雞身板,要是不多了解清楚一點,怎么能隨時在線茍命呢。
“大概基本都了解了吧。”
花晚晚沉吟片刻,又接著說道,“還有,其實我對你也很了解……曲無思。”
她的一句話,讓向來性情冷淡的曲無容都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曲無思。
——她已經有多久沒聽到過這個名字了?
花晚晚覺得,這位小姐姐的經歷是真叫一個慘。
變態的石觀音一旦發起瘋來是六親不認的,曲無容雖是作為石觀音的親傳弟子,但就僅僅因為石觀音嫉妒她長大后的容貌太美,便被迫將一整張臉毀得面目全非。
再之后按原劇情發展,可能還會因為武學天賦異稟又被她猜忌懷疑,從而只能被迫砍下自己的右腕……
究竟什么仇什么怨啊??
這真的是當人師父會做的事嗎??
花晚晚隨手拭去了唇角的血跡,她遲疑了一下,未免曲無容再繼續被蒙在鼓里認賊作師,不待她有所反應,還是決定開口道破了一些極為隱秘的真相。
“曲姑娘,我知道你是個無親無故的孤兒,在襁褓之時就被石觀音收養長大,所以拜她為師,視她為再生父母……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為什么會成為一個孤兒?”
曲無容眉頭漸漸皺起,她厲聲問道,“你這話什么意思?!”
“這么多年來,你應該最為了解你那位師父,以她那種看中什么就一定要搶到手里的性格,還有一向狠絕毒辣不留后患的行事手段……”
花晚晚目光沉靜地看著她,接著說道,“你覺得她像是一個會在路上好心撿起可憐孤兒的人嗎?”
曲無容愣住了。
她怔愣著立在原地良久。
最終她什么都沒再說,只目光深深地看了花晚晚一眼,很快就轉身離開了地牢。
花晚晚嘆了口氣,她知道,曲無容不是個笨人,她都說到這種份上了,她當然不可能聽不懂她話里話外隱含的意思。
而曲無容就算曾經再怎么忠于師父,她在此處也還是算得上經營多年,肯定會有自己的辦法去一條條驗證查明,那些被掩蓋在黃沙之下的真相。
********
花晚晚在地牢里頭已經住了好幾天。
石觀音慷慨又大方,管吃又管住,并且還免費贈送了一個御用男仆,每天兢兢業業伺候她的一日三餐,點心宵夜。
那位體貼的小男仆很聰明,他已經充分了解了兔子離譜的食量。
自從住進了這里,吃上了牢飯,兔子就再也沒被餓過肚子。
所以她徹底成了條不折不扣的咸魚。
今日小男仆又來了。
兔子剛吃飽飯,甫一放下筷子,小男仆就很貼心地奉上了擦手的帕子。
花晚晚接過帕子,不由得感嘆道,“要不是你將來還有整個石林洞府要繼承,我都有點兒想把你一道帶回家了呢。”
瞧這機靈細心的程度,比花家堡里邊那些個愣頭愣腦的小廝會看眼色多了。
無花聽懂了她話里話外的意思。
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若不是因為石觀音再三交代此事不容有失,他早就要忍不住想直接掀桌不干了。
這丫頭片子根本就是把他當成了下人使喚。
她食量大吃得多,每頓飯都要他往廚下和地牢來回跑上個五六趟為她送餐,時不時的還要什么點心宵夜,有個什么雞零狗碎的小事都要讓地牢守衛特意去將他找過來……
他近幾日每天的運動量比起在少林寺里苦修時根本只多不少,這就算了,那什么獨門秘法到現在還什么口風都不肯漏出一星半點。
石觀音今日一早傳了道口信回來問起他關于此事的進展,他只能敷衍著回復她小有成果。
但其實壓根就什么都沒探聽出來。
經過這幾天,他已經知道這丫頭不是什么會春心萌動的閨閣少女,他甚至懷疑她心里的小鹿是不是一出生就被撞死了,不論他說什么情話她都聽不懂,不論他怎么撩她她都沒反應。
除了吃飯的時候,能從她看食物的目光中感受到濃烈的愛意,其它時候都完全像是來地牢里悠哉度假修養身心的,不是癱著就是睡著,然后睡醒了又要繼續吃著……
所以無花也決定不再跟她繞什么彎子了。
他將食盒收拾好了之后,立馬開口喚道,“晚姑娘。”
花晚晚拿帕子認真擦著手,聞聲頭也不抬就應道,“嗯?還有什么事嗎無瓜?”
無花:“…………”
他差點忘了,還有這一茬!!
不論他怎么解釋怎么糾正,她就是都毫不改口,死心眼認準了無瓜這個傻透了的鬼名字!!
無花做了個深呼吸,盡量讓自己保持住了平常心,同時也盡量維持住了表面態度上的柔和,然后才開口說道,“在下前幾日曾聽母親說起過,晚姑娘的身上似乎懷帶著不一般的秘法,能讓人不論受了什么傷都立即復原,可有此事?”
花晚晚三兩下擦完了爪子,這才愿意大方抬起頭來上下打量了他幾眼。
隨后她眉梢一挑,笑了一下,“我說無瓜,明人不說暗話,你想要這秘法是么?”
無花目光微動,她這話里的意思是此事有戲?
花晚晚語氣幽幽道,“是你自己個人想要,還是你母親石觀音想要,亦或是……你們都想要?”
無花目光意味不明地看著她,問道,“若是我自己想要,又當如何?”
“若是如此,你今夜便悄悄獨自來此,別讓任何人知曉。”
無花的眼里倏地飛快劃過了一道亮光。
他遲疑了片刻,最后還是沒忍住復原能力的誘惑,頜首應下了,“好。”
“那就這么說定了。”
花晚晚緩緩勾出了個柔情萬種的笑來。
“今夜三更,我們——不見不散哦!”
********
月黑三更夜,人約地牢內。
燃燒的紅蠟燭一點一點滴下了燭油。
結實的粗麻繩一圈一圈綁在了身上。
揮動的長鞭子一啪一啪甩在了塌上。
無花的喉嚨口一絲一絲溢出了呻.吟。
“啪啪——”花晚晚手上的鞭子舞得虎虎生風,啪啪作響。
“嗯——”無花再次忍不住又哼出了聲。
“不是,我說。”
花晚晚一臉嫌棄,“我又沒打到你,你叫什么叫?”
無花:“…………”是,她是沒打到沒錯,但她鞭子甩下來的距離根本就不到一寸好么?!只要他還是個正常人,本能當然是會下意識躲避開去,但他雙手雙腳全都被她緊緊綁在了一處,身體也跟著蜷縮成了一團,稍一動作就會卡到某個不可描述的地方……
楚留香立在一旁,持扇掩住了悄悄勾起的唇角。
他今日早已悄聲潛入了這石林洞府內。
這多虧了那位曲姑娘提供的潛入路線。
也多虧了這姑娘的巨大食量,這幾日石林洞府里的糧食儲備量消耗速度實在太快,天天都有不少弟子進進出出洞府門口采買運送食材,使得他很輕易就潛伏入了這傳聞中防守嚴密、難以進出的石觀音老巢。
在花晚晚與無花定下夜半三更的約定之前,他也早就已經偷偷藏身于地牢內。
“不過,你這是什么綁法?很有……”
楚留香覷著手腳皆被死死捆綁在一處,整個人都擠成一團搖來晃去無法坐穩的無花,沉吟了好半晌才想到合適的形容詞,“呃……很有創意,我以前竟然從未見過。”
花晚晚漫不經心地繞著手中鞭子,聞言隨口就回答了他,“農村殺豬時用來綁豬的。”
楚留香:“…………”那他確實還真沒見過。
無花的一張俊臉登時扭曲了。
花晚晚體內流轉的內力剩余不多,所以無花在這幾日以來明里暗里的試探過后,誤以為她就只是個除了長著一張好看的臉蛋,以及復原能力極強外就一無是處的柔弱姑娘。
再加上今夜赴約是為了即將到手的復原秘法,他心里暗自帶著一股隱秘的激動,心覺往后不必在他母親手底下掙扎過活也能完成自己統一武林的野心,因此并未對她多加設防。
但這丫頭片子哪里是什么柔弱的閨閣少女,她那一身離譜的怪力簡直就是作弊!
他才剛走進來伸手想攬住她肩膀,就被她一把給擰斷了腕子,楚留香緊隨其后趁著他驚愕分心之時,迅速出手點住了他的穴道。
沒想到他無花終日打雁,今夜卻反倒被只雛雁給啄了眼。
楚留香無言一瞬,很快就回過神來說起要緊事,“老胡和老姬的輕功都不如我,此次只有我獨自一人前來。”
“石觀音的石林洞府內弟子諸多,咱們倆想要安穩離開,就得趁著此時還沒人發現地牢出事的時候。”
無花目光微動,豎起了耳朵悄悄聽著,花晚晚.干脆利落一手刀將他直接拍暈,然后才搖了搖頭,“我在這里還有事情要辦,不能走。”
她還要等著胖鳥回來轉化吸收掉無花身上的能量,稍微恢復點體力后好準備對付石觀音呢。
楚留香眉頭微皺,“你還有什么事要辦?”究竟還會有什么事情,能夠比趕緊離開這個危險重重的魔窟更為重要?
“你那三個妹子其實是自愿跟著黑珍珠走的,至于原因你應該也能猜到。”
花晚晚并沒回答他的問題,反倒轉而說起道,“而且石觀音也沒有將她們捉來,你今日已將這地牢的里里外外全都探查過一遍,應該也很清楚這點了。”
“嗯,我知道。”
楚留香頜首應了,但他同時眉頭卻也皺得更緊了,不理解她為何突然說起這個,他鄭重說道,“但我今日是為了救你而來。”
“你剛剛也已經看到了,我其實有能力可以保護好自己。”
花晚晚說著,然后將方才她手中一直把玩著的鞭子遞給了他,“這個給你。”
這是無花那個暴躁老婆長孫紅的鞭子,是她用以驅趕拖載沙漠行舟飛鷹的關鍵工具,那些飛鷹被她平日里給一鞭子賞一塊肉地調教長大,它們懼怕這條鞭子,還要多過于懼怕長孫紅這個正牌主人。
所以不論是誰,只要手上持有這條鞭子,就能驅動那艘沙漠行舟離開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大沙漠。
楚留香知道她將這條鞭子給他是什么意思。
她想讓他們幾人搭載飛鷹行舟離開這座大沙漠。
他怔了怔,沒接。
這條鞭子是他方才去長孫紅那邊取得而來。
他不知道晚晚與那位曲姑娘究竟達成了什么共識,曲無容不止是給了他潛入石林洞府的路線圖,今日還主動出手提前制住了長孫紅,然后給了他這條鞭子,讓他將其轉交給她。
“你拿著。”
花晚晚才不管當下楚留香心里在糾結想些什么,她果斷一把將鞭子塞進了他手里,然后交代道,“你們離開沙漠的時候,一定要把曲姑娘也帶上……對了,龜茲王那個王妃就是石觀音,你帶著曲姑娘回去時,小心千萬別讓她撞見了。”
曲無容前二十年的人生經歷已經夠凄慘了,又是全家被殺成了孤兒,又是認賊作師毀了容貌,如今既已下定決心要離開石觀音重新開始新生活,花晚晚對此當然是喜聞樂見,能幫則幫。
楚留香眼下哪里還顧得上什么王妃不王妃的,他立時伸手緊緊攥住了她細弱的腕子,堅決不同意她孤身一人留在此處,“這里很危險,你跟我一起走。”
花晚晚抬眸看向了楚留香,忽然發現他這么高高壯壯一個大男人,怎么好像反倒比起人家曲姑娘一個女孩子家還要磨磨唧唧。
她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地上被一把拍暈的無花,決定用事實說話,“我有自保之力。而且石觀音還想從我身上得到她想要的東西,不會那么輕易就對我下殺手的。”
楚留香握著她腕子的手緊了緊,他聽出了她話里隱含的意味,“你留在這里,是想等石觀音回來?”
“嗯。”
花晚晚輕點了下頭,眼神堅定,認真應道,“我與她之間還有一場不共戴天之仇,我必須找她報仇才行。”
楚留香目光定定看著她認真的神色。
他與花晚晚認識了不過幾日,他看著她雖然身患重疾頻繁咳血,但也從來都不會怨天尤人,臉色蒼白如紙,臉上卻總是帶著神采飛揚的笑容,讓人光是看著就不自覺跟著露出笑來。
因此他是真的沒想到,她身上居然還懷帶著一層這般沉重的隱情——
究竟是背負著怎樣恨之入骨的深仇大恨,才能讓她寧愿豁出了命去,也要不惜一切代價對上石觀音?
楚留香沉默了片刻,好幾次張了張口,還是沒能開口將他心中的疑惑問出來。
他實在害怕一旦問出口,就會勾起她埋藏于內心深處那段傷心痛苦的記憶。
他不忍心這般殘忍對待一個姑娘。
所以他最終還是什么都沒問。
傷心痛苦的花晚晚她覺得沒毛病。
脫發之仇,劃臉之恨,多慘痛啊!
慘痛到她能磨著牙記上石觀音一輩子,這怎么能不算不共戴天之仇呢??
楚留香離開了,帶著曲無容。
他說他帶著曲姑娘離開石林洞府,將她與胡鐵花他們一起安頓好之后,很快就會回來找她。
花晚晚對此不置可否。
她覺得楚留香的心腸跟小鳳凰一樣軟。
為了一個才認識不過幾天的人,也能做到這種拋卻身后事的地步。
不負于人,不愧于心。
果然不愧是天道爸爸的親兒子。
********
玉峰塔上。
那塊某位正主還活在世上的黑檀木牌位,明晃晃放在了桌上。
胖鳥瞅著上面刻到一半的名字,鳥嘴直抽。
它想,要是晚晚知道,她家蘇公子連牌位都快給她刻好了,不曉得會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
晚晚家的蘇公子妥帖收起了信箋。
他轉頭看到了鳥目光的所視之處。
于是他不動聲色伸手揀起了牌位,隨后片刻不停灌注內力立即將其震成了碎末。
蘇夢枕消滅證據的動作實在太快,胖鳥沒能及時反應搶救下來,實在忍不住覺得有點可惜——
它剛才還在想著,要不要偷渡回去帶給晚晚本人看兩眼呢。
可惜也就是可惜一下,胖鳥很快就想起了此次它特地跨世界輾轉來回,除了送信報平安以外的另一件要緊事,“對了,晚晚還說,讓蘇蘇幫忙把雷媚的小劍帶還給她。”
它的話剛說完,一手捧著胖鳥的楊無邪,已經將另一手中拿著的那把裹纏著布條的小木劍放在了桌上。
胖鳥早在天泉山下就將小木劍取了出來,等它在飛進風雨樓里見到了楊無邪后,就將小劍交到了他的手上——直接從系統空間里取出物品,在常人眼里約等同于憑空變出來,這實在是不大好解釋。
蘇夢枕看著桌上的小木劍,眉間逐漸擰起。
他問,“阿晚是不是受了很嚴重的傷?”
作者有話要說:-
楚留香:究竟是背負了怎樣的血海深仇……-
兔兔認真:脫發之仇!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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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黛玉兔兔
蘇夢枕心下忍不住越發擔憂。
如若不是受傷極重,阿晚為何會不能夠親身回到風雨樓里,而是只寫了一封報平安的信箋讓小鸚鵡帶過來,更遑論,現下就連雷媚的小木劍也須得由他幫忙轉交。
“呃……”
花晚晚也沒交代它這事,小胖鳥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說她沒受傷吧,她確實是沒受傷,只不過是直接被炸死了又復活了而已,并且沒受傷又該怎么解釋她為什么人不回來,只送了信回來……
但要說她受傷了吧,她現在身上倒是什么傷都沒有,只不過是像某位蘇公子一樣,隨時隨地會嘔上那么幾口血而已……
蘇夢枕看著它支吾其詞的樣子,心中大概有了推測論斷——看來她是真的傷得很重。
楊無邪看著自家公子神色又沉寂了下去,忍不住在心里嘆了一口氣,他心想,老話說的確實不假,當局者迷,關心則亂。
“公子,你忘了嗎?”
他開口點破道,“晚姑娘身上有夜兔的復原能力在,就算她真的受了什么傷,也能夠很快就恢復如初的。”
胖鳥看著蘇夢枕比之以往越發顯得形銷骨立的模樣,也覺得有點不忍心,于是它跟著附和道,“蘇蘇你放心,晚晚她受的傷都已經好了。”
胖鳥心想,不就是時不時吐點血嘛,就當作是偶爾排排毒,吐吐更健康,等它回去多收取些能量立馬就能恢復了。
蘇夢枕看著它,面色清冷,也不知這是信了還是沒信,他只是問道,“她為什么不自己回來?”
胖鳥遲疑了一下,覺得真話肯定不能說,那就只好隨便編點瞎話應付應付了,“……因為七哥哥把她逮回家了,她出不來。”
嗚,對不住了花神!這口鍋你先暫時背一下!
鳥有罪!鳥認罪!
實在是蘇美人他看起來太柳弱花嬌惹人憐惜了。
鳥這心里著實萬般不忍啊。
胖鳥這句話一說完,蘇夢枕也恍惚想起了,彼時在小寒山上初初遇見阿晚的時候,她曾說過,她那是第一次從家里邊偷跑外出……
所以如今,她是迫于無奈不得不回家了嗎。
蘇夢枕眉頭皺了皺,“她還能回來嗎?”
胖鳥趕緊使勁點起了鳥頭,“可以可以!”看蘇美人臉上的神情,它真擔心它要是說上一句不可以,他立時就分分鐘悲傷難過到西子捧心。
更別提晚晚也說了,她在風雨樓中還掛著職位,也沒辦離職手續什么的,不能那么不負責任拍拍屁股就走人,之后能量足夠了她肯定要回來一趟的。
蘇夢枕沉吟了片刻,而后開口道,“我想回封信。”
這下胖鳥有些遲疑了,剩下的龍脈能量并不算多,本就大概只夠跨世界跑這一趟來回而已,蘇美人這邊一封信過去,晚晚那邊估計又要再回一次信……怎么感覺一旦開了這道口子,接下去可能就子子孫孫無窮匱也……
蘇夢枕眉目微蹙,他此時好似又有些不舒服,瘦骨嶙峋的手輕輕顫栗著從懷里取了條帕子掩住了唇,止不住般咳嗽了起來,嘶聲連連,喘息沉沉。
看得胖鳥這心里頭也止不住的越來越心酸,越來越心軟。
它默默嘆了一口氣,唉,它這根本看不得半點美人傷心落寞的破毛病,估計鳥生這輩子都不可能好了。
于是它只好答應了。
“行吧……”
蘇夢枕的咳嗽瞬間止住了。
胖鳥哽住:“…………”
還能不能愉快玩耍了?還真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了是嗎?套路都這么深的嗎??
…………
汴京城里見鴻雁,欲作尺書意萬重。
蘇夢枕這一封回信,提筆又放下,放下又提筆。
失而復得,卻得而復失。
縱然有無數思緒縈繞心頭,也仍是唯恐匆匆說不盡。
但有些話,他還是想要當面再與她說。
蘇夢枕再次提筆。
半晌過后,等到他擱筆之時,胖鳥也恰好已經被楊無邪又喂圓了肚子。
他妥帖將信箋小心卷起,裝進了細竹筒里,然后將其系在了胖鳥的小鳥腿上,頜首道,“有勞了。”
“小事小事。”
胖鳥擺了擺翅膀,然后下意識低了頭想看一眼鳥腿上的細竹筒,但……它的肚子實在是太圓溜了,壓根就瞅不到自己的小鳥腿。
“…………”它沉默了片刻,再次揮揮翅膀告了別,“那鳥就先走啦,白白!”
蘇夢枕看著那團白團子慢慢消失在窗口處。
他微瞇了瞇眼,面上神色難辨。
沉聲吩咐道,“讓人跟上它。”
********
每個世界的時間流速都各不相同。
胖鳥身上自帶兔兔宿主的坐標定位,它沿著圖標位置回到楚留香世界來的時候,差點沒嚇軟。
“晚、晚晚?你怎么會在石觀音的老巢里?!”
胖鳥的這個問題,讓花晚晚又再次想起了她那一段傷心痛苦的回憶,以及那一撮凄慘死去的頭毛,她心痛不已,隨之沒忍住又咳出了口血。
“還不是那位自戀又變態的沙漠女王大人,她毀不掉本姑娘的漂亮小臉蛋,就只能把我帶回家關起來了。”
該說不說,石觀音上輩子真的不是霸道總裁嗎?這連小黑屋劇情都直接給她安排上了。
“確實像是石觀音會做的事。”胖鳥飛落在塌上直接一癱,長松了口氣,終于能停下來休息會兒了,跨世界趕來趕去可真是累死鳥了。
“對哦說到這個,我還真有個問題,這幾天怎么想都想不通。”花晚晚忽然說道。
胖鳥隨口一問,“什么問題?”
花晚晚伸出爪子戳了下胖鳥,又指了指自己的臉,問它,“為什么我這張漂亮臉蛋石觀音看了都會嫉妒,你一個顏狗看了卻不會吃我的顏?”
胖鳥默了默,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送命題,“額……”
花晚晚不理解,“嗯?這有什么好猶豫的啊?”
“你真想知道?”
“廢話,不想知道我問你干嘛?”
于是胖鳥回答了,“因為我是鳥。”
花晚晚無語,“哇哦,真是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呢。”
胖鳥繼續回答,“我是鳥,不是雞。”
花晚晚:“???”
“所以我不喜歡停雞坪。”胖鳥很有勇氣的作出了總結。
花晚晚:“…………”滾犢子。
“咦?我不是讓你去給蘇小刀送信了嗎?”
這時花晚晚也看到了胖鳥腿上的細竹筒,“信怎么還在?”
“不是你那封。”
胖鳥懶懶抬起鳥腿示意了下,“這是蘇蘇給你的回信。”
“蘇小刀還有什么事要找我的?”花晚晚一頭霧水解開了鳥腿上的系繩。
她從細竹筒里取出了信箋,拿在手上慢慢展開。
「阿晚,見字如晤,展信舒顏。
頃得手書,欣悉平安,至為寬慰。
當日是我一時疏忽,以至令你深受其害。
聽聞你的外傷已然好全,但我卻從中覺出你應當仍是內傷在身,或是恐我憂心自責,因而不愿與我明言。
想來如今你應已跟隨兄長回到家中,望你能夠好好養傷,多加保重。
玉峰塔旁的槐樹下已掛上了秋千,天泉池中也已投入了新的赤鱗魚苗,金風細雨樓永遠都會是你在汴京城的另一個家。
不論多久,我等你回來。
言不盡所思,再祈珍重。」
花晚晚靜默著折起了信箋。
看到這封回信,她也才驀然想起來,好像她確實是有說過,想要在玉塔旁那棵老槐樹下掛個秋千的話,但那時也就是隨口一說,根本半點都沒把這事放在心上,沒成想蘇小刀卻是記著了,然后真的給她掛了個秋千上去。
花晚晚忍不住有些感慨,像蘇小刀這么善于聽取員工意見的好老板,這年頭上哪兒找啊。
看來她得把這邊的事情早點解決才行,之后多收集些能量才能再回金風細雨公司一趟。
不過……“他為什么說我跟著兄長回家了?”
聽到她這個問題,胖鳥身軀倏地一頓,然后閉著嘴沉默了。
花晚晚眉頭一皺,“怎么?”
“因為蘇蘇那會兒問我你人為什么不回風雨樓……”
胖鳥支吾了下,繼續說道,“我不知道該怎么答復,就只能騙他說你讓七哥給逮回家了。”
“就這?”花晚晚不大信它這話,要是就這點小事剛才胖鳥干嘛那么猶猶豫豫的。
“什么叫就這?!”
胖鳥憤怒了,“鳥這可都是為了你啊狗宿主,所以才忍著良心的譴責給我花神扣了這口黑鍋啊!”
花晚晚看它全身鳥毛一下全都炸了,只好低了頭認了錯,“好好好行行行,我的鍋對不起。”
她敷衍著道了個歉,然后立馬開口說起正經事來,“既然你已經回來了,那就可以抓緊時間干活了,爭取早點把這里的事解決完然后回家。”
畢竟石觀音隨時都可能回來石林洞府,還是早點恢復兔的身體狀態比較要緊。
胖鳥不明白她的話,“干什么活?”
花晚晚指了指地牢的一處角落,“看到那坨了沒?”
“什么東西?”那方角落光線不好,有點陰暗,胖鳥壓根沒看清那里有什么。
花晚晚回答道,“就是你說的那個小boss無瓜啊。”
胖鳥:“…………”神他媽無瓜,人家叫無花!
“你回來前他醒了一次,又被我給拍暈了。”
花晚晚催著它趕緊起來干活,“別廢話了,石觀音隨時都可能回來,你趕快先把他的能量收取了再說。”
“好吧好吧。”
雖然剛跨世界折騰了個來回很累了,但胖鳥自然明白事有輕重緩急,所以也沒半點拖延,很快就撲騰起翅膀往角落邊飛了過去。
“等一等!”胖鳥剛飛落在無花身旁,花晚晚突然出聲攔住了它。
胖鳥:“???”這是又咋了?
花晚晚沒說話,兀自蹲下了身去伸出爪子往地上抹了抹,接著又把臟兮兮的爪子往無花臉上糊了糊,把他糊得面目全黑后,她才一臉大功告成,拍了拍手痛快說道,“可以了!你接著干活吧。”
胖鳥:“…………”這只兔砸又作什么妖呢??
花晚晚直接手動忽略掉了胖鳥臉上一言難盡的表情,她覺得她可不是什么杞人憂天,這應該叫做合理推測,及時預防。
別的不提,至少無瓜他憑著這張面若好女的臉蛋,也能看得出百分百是大美人石觀音她親兒子。
所以她的擔心絕對合情合理,他長得實在太美貌了,萬一這顏狗屬性的傻鳥看到他的臉后,分分鐘投敵不愿對他下手怎么辦?
那到時傻眼了的兔又該找誰收能量去??
于是她就只好先下手為強,趕緊先一把糊掉他這張漂亮小臉蛋以防萬一了嘛。
作者有話要說:-
無師自通了茶藝的蘇公子-
原著中蘇公子故意以咳嗽來催人少廢話,也差不多算是有異曲同工之妙了吧hhh-
今日有事就更一章,明日再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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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黛玉兔兔
本該守衛森嚴弟子諸多的石林洞府,今日卻寂若無人一般,安靜極了。
花晚晚大剌剌跟著缺德鳥航走在甬道上。
曲無容在石林洞府內度過的這二十年來,雖大多都處于石觀音的陰影之下,但曾經也有不少算得上美好的記憶,如果可以,她亦是希望這里的師姐妹們能夠脫離苦海。
花晚晚想要找石觀音報她的脫發之仇,曲無容無法預知她二人最終誰勝誰敗,誰生誰死,但她不愿這里那些曾經朝夕相處的師姐妹們因為‘閻王打架,小鬼遭殃’,若是花晚晚勝了那固然是好,但若是石觀音勝了,石林洞府內的弟子們或許大部分都要受到師父手段狠厲的懲戒。
所以她離去之前請求了花晚晚,盡量在對石觀音下手之前將她們從此事中摘除出去。
其實根本不用曲無容說,花晚晚也不會胡亂牽連無辜,她一個個的把姑娘們放倒,同時也包括那些失去自我失去靈魂,淪為掃地機器人的俊俏男人們。
這些掃地機器人也曾經都是江湖上小有名氣的天之驕子,或許當中真有一些是因石觀音美色而淪為裙下之臣的人,但更多的,花晚晚倒是覺得,應當是由于石林洞府內種植的那一大片罌粟毒花,毀其心智,喪其意志,令他們無法自控地上了癮又戒不掉,從而才成了石觀音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一條狗。
花晚晚手上撐著扶光傘,閉氣站在這片美得讓人毛骨悚然的罌粟花海前,有些猶豫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燒最后肯定是要燒掉的,但這片罌粟花海實在太大了,現下石林洞府內還被她拍暈了上百人,如果就此焚燒,產生的大量煙霧可能會令這些人也跟著染上罌粟的毒癮,那就反而是好心辦壞事了。
果然還是只能先干掉石觀音再來處理此事了。
“走吧,咱們先去看看石觀音那面心愛的鏡子。”花晚晚轉身就走,指使著缺德鳥航繼續帶路。
她此時已經恢復了正常的身體狀態,現在就只等那位沙漠女王回到她的石林王宮,才能好好跟她算一算兔子掉毛的賬了。
女王大人的寢殿里,珠寶璀璨,華麗典雅,每個角落都彌漫著旖旎甜蜜的香氣。
花晚晚走進秘室,抬手掀開天青色的柔軟紗幔后,一眼就看見了那面框架邊鑲滿了翡翠寶石的全身鏡。
“這鏡子照得很清楚嘛。”花晚晚站在鏡子前邊,抬手輕拍了拍自己的漂亮臉蛋,隨即鏡子中另一個自己的臉頰也跟著被拍得浮起了一抹薄紅,不再像之前咳著咳著就吐血的時候那樣,慘白得毫無人色。
她看著鏡中面色紅潤的自己,倏而滿意地笑了——果然有個健康的身體比什么都來得重要。
說到這個,蘇小刀的身體狀況可比她先前那般還要嚴重太多太多了,好歹大家也算是朋友一場,而且他對她又是真的很好,龍脈能量既然能夠治愈七哥的眼睛,以此類推,那對他的病情應該也能起到作用吧?
“胖葵你說,龍脈能量能治好蘇小刀身上的病嗎?”花晚晚問道。
胖鳥飛落在鏡框上方,聞言想了好一會,然后才不確定的回答道,“大概……能的吧?”
“什么叫大概能吧?”
花晚晚擰眉看著它,說道,“除去我能死了又復活這件事,是由于我本身就是從龍脈能量中誕生的變異生命體,但七哥的眼睛既然你都說了可以用能量來治愈,那蘇小刀的病應該也可以才對吧?”
“本來按理說應該是可以的,但說實話我也不怎么能確定。”
胖鳥向她解釋道,“我記得原著中好像說他身罹二十六種惡疾,這畢竟太嚴重了,就算能用龍脈能量來修復他的身體,估計也需要特別特別大的一筆能量才行。”
“而且,別的暫且不說,你先瞅瞅咱們的能量條,從無花身上轉化收取的能量修復完你的身體后,又是再次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花晚晚:“…………”
明白了,她還是那個熟悉的窮光兔,不止口袋空空,現在就連能量也空空。
“行叭,飯要一口一口吃,能量也要一個一個收。”
花晚晚嘆了口氣,自從離開江南后,她怎么覺得她好像還越混越慘了,“那咱們就先在這等著充電寶石觀音回……”
門口忽然傳來一聲響動。
花晚晚話才說到一半就倏地停了下來。
她微一勾唇,悠悠轉過了身去,一眼就瞧見了門口那位美得不像人的大美人,“看來,不用等了。”
石觀音的風采身姿依然是那般的曼妙動人,但她面上的神色卻是陰沉又危險,仿佛即將卷起塵暴的大沙漠般,給人一種難以形容的壓迫感。
若是此時換成任何一個普通人在這里,或許早就已經嚇得癱軟著跪了下去。
但花晚晚的臉上仍是笑得眉眼彎彎,甚至還有閑心朝她招了招兔爪子,權當打了個招呼,“喲,石夫人,你回來啦!”
有點禮貌,但不多。
石觀音的目光緊緊盯著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她的眼底飛快閃過一絲精光,驀然發現眼前這個小丫頭好像有哪里不大對頭,她此刻整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著實有些古怪,跟前幾日給人的感覺完全變了個樣。
石觀音面色沉沉,問道,“外面那些昏得不省人事的廢物,全都是你干的?”
“是啊。”
花晚晚十分坦率的點了頭,她覺得這沒什么好不能承認的,順便還友情附送了她一個消息,“還有你的好大兒無瓜,眼下他也正在地牢里呼呼大睡哦。”
石觀音身形微頓,目光盯著她看的時候,如同鷹視狼顧一般銳利逼人,“沒想到竟連無花都敗在你手下,看來是我當日太過小看你了。”
本以為這僅是一只稍微有點膽子,但只要她想隨時都能捏死的弱小兔子,卻原來是她走了眼,這明明就是一只扮豬吃老虎的食肉野獸。
“你既有如此能耐,當日又何必與我虛與委蛇,裝得那般弱不禁風?”
石觀音的語氣冷得讓人不寒而栗,“還是說,你之所以假裝柔弱,其實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花晚晚臉上的笑瞬間就涼了下來,媽噠,又忍不住想起她那撮逝去的寶貝頭毛了。
“我沒什么目的,若真要說嘛……”
花晚晚往后悠悠一靠,雙手環胸抱著扶光,吊兒郎當地斜倚在了那面富麗華美的鏡子上,“我看上這面鏡子了,想請石夫人忍痛割愛,不知可否?”
兔:你拔我寶貝頭毛,我搞你寶貝鏡子,不就是互戳肺管子嗎?搞得好像誰不會似的。
隨著她這一靠,石觀音的臉色霎時變了,變得兇狠異常,目光中滿是毒辣瘆人的殺意,而后便是圖窮匕見,陰沉危險的大沙漠自此終于卷起了醞釀已久的塵暴。
石觀音出手極為迅速,她的身姿此時已然不再如往常那般優雅從容,反倒像極了一頭被搶了心愛食物的母獅子,攻擊猛烈又瘋狂,幾乎招招都奔著花晚晚的臉上襲去。
花晚晚及時揉腰避開,搶身而過瞬間閃到了她身后,旋即疾步往后撤去,將戰圈中心挪到了遠離鏡子位置的地方。
畢竟她想要的是活的石觀音當充電寶,若是像原著劇情發展的那樣,鏡子一被毀掉她直接就也跟著成了堆骨頭架子,那她不就又收不到能量了。
石觀音再度翻手成爪速度極快地反身襲來,花晚晚正顧著往后撤步轉移戰場,結果一不留神就被她出招狠狠抓住了右肩,只聽呲拉一聲,轉眼間連皮帶肉被猛地一把撕扯而下,這一下實在有夠心狠手辣,疼得花晚晚眼淚直接就飆了出來。
媽噠!石觀音絕對跟她八字不合!!
從小到大她就沒受過什么大傷,除了先前雷動天那一掌五雷天心,其它的傷全都是石觀音給的!
這才碰上她幾天而已,不是脫發就是劃臉,現在居然還帶剝皮拆肉的!!
真當兔子好欺負是嗎?!!
花晚晚迅疾抬手緊緊握住石觀音一招得逞將要收回的左臂,緊接著使力一擰即刻揉碎了她的腕骨。這下疼的人不止是她了,石觀音亦是跟著尖厲痛呼一聲,但與此同時她亦是目光一狠,另一手翻掌出招更是越發迅猛毒辣了起來。
石觀音真不愧為這方世界的絕頂高手,她的攻勢又快又密,完全不給人任何喘息的空間,花晚晚見招拆招之時,手上動作飛快到幾乎就要看不見殘影。
她不想殺了石觀音,因此手上出招總是留有一些余地,明明左手上還持著閉合的扶光傘,卻大多都是用來擋住攻擊,根本沒發射過一次傘彈。而石觀音與她不同,自左臂的腕骨碎裂后,她所出的每一個招式基本全是沖著花晚晚的命脈而去,招招陰狠,招招毒辣。
胖鳥早在石觀音出現的時候就及時躲到了鏡子后邊,此時探出鳥頭看著二人打斗,心里也忍不住緊緊捏了一把汗。
但高手過招,勝敗總在一息之間。
“砰——”
隨著一聲巨響,石觀音被猛地一拳砸落在地。
她用力捂著胸口,掙扎著想要再度起身對戰,卻感覺到自己內里的肺腑丹田皆被震至破碎,而全身骨頭同時也像是快要散架了一般,疲軟無力,難以動彈。
很顯然,她此時已經再起不能,無有對戰之力。
她心下一激,重重嘔出了一口血。
血沫中含混著不少內臟碎片。
花晚晚臉色冷然,翻掌收拳。
她的眼神中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陰寒殺意,讓癱倒在地的石觀音忍不住從心底泛起了一陣陣顫栗。
與此同時,石觀音也終于明白了。
怪不得。
怪不得她方才甫一進門來,看見這少女的第一眼,就覺得她身上的氣息好像有哪里很不對勁。
世人皆道她石觀音是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說她殘忍無情,狠毒殘暴。
但哪里知道,真正可怕的,是深深隱藏在柔軟無害表皮底下的籠中兇獸,一旦那道閘門開啟,接下去就是無休無止的血腥殺戮,屆時這世上任何人都無法與之共存。
石觀音倏而萬分暢快般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
花晚晚瞇了瞇眼,問,“你笑什么?”
石觀音笑著笑著,忽地身形一頓,又重重吐出了一口帶著臟腑碎片的血沫。
但她卻仍然還是接著瘋了似的放聲大笑著,等她終于笑夠了之后,這才幽幽抬起頭來看向了花晚晚。
她的眼神意味深長,同時唇角慢慢勾起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我笑啊,往后這天下,不會太平了。”
她說完這句話,再開口時語聲漸漸低了下去,“可惜,我看不到了……”
轉瞬之間,花晚晚面前那位美得不像人的大美人已然消失不見,地上僅僅只殘留下一具干癟丑陋的骨架子。
石觀音還是死了。
花晚晚直接就地癱坐了下去,此時她的臉上帶著斑斑血跡,身上一襲紅裙也被撕裂開了數十道口子,衣衫凌亂,整個人顯得有些狼狽不堪。
但她卻半點都不在意,只目光怔怔的看著眼前那具紅顏幻化而成的枯骨。
胖鳥在角落里躊躇片刻,才慢慢飛近了前來,“晚晚……”
花晚晚仍是怔愣的看著那具枯骨。
她的目光中全是迷惘茫然,開口時語聲飄渺,“她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胖鳥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只能沉默著。
花晚晚開口問出這句話,也不是真指望能聽到它的回答。
她問的人,是自己。
這段日子以來,她并不是沒有感覺到。
盡管她總是努力壓抑著夜兔的血脈之力去戰斗,但每次挑戰強者、殺死強者從而產生的那種劇烈快感,鋪天蓋地般席卷而來,幾乎快要把她整個人吞噬淹沒。
她很清楚的知道,她已經逐漸開始控制不住夜兔的殺戮本能了。
終有一天,或許她會不得不解開那道枷鎖,屈服于夜兔之血,徹底淪為一頭只知殺戮的野獸。
戰斗至死的被詛咒一族。
這就是夜兔一族的最終命運。
“晚晚……”
胖鳥湊近跟前,擔心地蹭了蹭她的手。
花晚晚感覺到了手上軟綿的觸感,不自覺頓了下,隨后驀然回過神來。
她目光冷清,再度轉過頭深深看了那具紅顏枯骨一眼。
而后沉默了好半晌,才輕聲喃喃道,
“胖葵,我們回家吧。”-
楚留香再次回到石林洞府時,發現此處靜得猶如無人之地。
這個地方危險重重,他原本打算獨自一人前來,但禁不住胡鐵花和姬冰雁的堅持,最后他倆還是一道跟著來了,同時隨行的還有那位曲姑娘。
石林洞府內實在太過安靜,靜得有些詭異。
而后幾人分開行動,楚留香一路摸進了石觀音那間寢屋中的密室。
密室中到處都是一片狼藉,凌亂不堪,顯然此處不久前才經歷了一番激烈的打斗。
崩裂塌陷的青石地板上,中間散落著一具干癟枯骨。
他皺了皺眉,即刻環顧起了整間密室的周遭,隨后忽地一頓,緊接著疾步往角落一面鑲滿了珠寶翡翠的華麗鏡子走去。
鏡子的框架上方釘著一張箋紙。
楚留香伸手取下箋紙,隨即將其慢慢展開。
「楚大哥,我有事先行離開了。
石觀音死了,她如今已成了一堆紅顏枯骨,往后再也無法為禍江湖。
她的密室中尚有不少金銀財寶可供使用,麻煩你幫忙安頓下石林洞府內的上百弟子,以及那些被石觀音擄掠而來的青年才俊。
還有,石林洞府內那片紅色的罌粟花海,是罪惡之花,亦是萬惡之源,吸食服用皆會使人強烈上癮,難以戒斷,從而變得失去自我不人不鬼。
因此麻煩你幫忙將其一株不留全部焚燒銷毀,在焚燒之時千萬記住定要嚴密遮掩口鼻,切莫吸入毒煙。
花晚晚,留。」
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人世間的悲歡離合總是半點不由人。
楚留香再如何性情豁達,此時心下也免不了有些悵然若失。
“老臭蟲!”
胡鐵花跨著大步走了進來,邊走邊問道,“你找到晚晚妹子了嗎?”
姬冰雁尾隨其后也跟進了密室。
楚留香面帶惆悵,沉沉嘆息了一聲,將手上的箋紙遞給了胡鐵花,“你自己看吧。”
胡鐵花接過信紙一目十行看完,又隨手將其傳給了姬冰雁,然后問道,“晚晚妹子這是已經走了?”
楚留香微一頜首,說道,“不止走了,看樣子,她似乎還殺了石觀音。”
“地上這副枯骨,真的是石觀音嗎?”
胡鐵花蹲下身去仔細查看了一番,有些不太相信,“人怎么可能會在死了之后,這么短的時間里就變成了一具骨頭架子?”
姬冰雁目光沉著,猜測道,“或許應當是她所修功法較為特殊的原因。”
“我原本真的以為晚晚妹子就是個普通的柔弱姑娘,老臭蟲昨日跟我說她身懷離奇怪力的時候,我還根本就不信。”
胡鐵花看著地上的枯骨,不由得慨嘆道,“現在不信也得信了……能獨自一人單槍匹馬輕易殺死石觀音的姑娘,怎么可能會是個普通的柔弱姑娘呢?”
姬冰雁對此倒是絲毫不覺得意外,他隨手將那張信紙交還給了楚留香,說道,“我當日早就提醒過你們,她并不像是個簡單的姑娘。”
“但不論如何,她也如我說的那般,確實沒有壞心。”
楚留香垂眸看著箋紙上的留書好一會,目光中帶著些難言的悵惘,“她是個好心腸的姑娘。”
若不是好心腸,何必做得如此面面俱到,不止將石林洞府中的上百弟子,以及那些被石觀音擄來的男子全部通通考慮到了,甚至就連讓他幫忙處理此事的銀錢經費也都周全的準備好了。
那個看似弱柳扶風卻力能扛鼎的姑娘。
那個會一邊吐血一邊埋頭苦吃的姑娘。
此番匆匆一別,從此江湖路遠。
也不知待到何日,才能再次相見。
********
玉峰塔上。
當下已至深冬時節,北風尤其肆虐,裹挾席卷著蕭瑟凌冽的寒意,時不時透過窗子掠進了屋中。
蘇夢枕伸手攏了攏身上的大氅,掩唇輕咳了幾聲。
楊無邪疾步匆忙趕去關上了窗戶,而后很快就再度回身走近前來,輕聲勸道,“公子,夜色已深,要不你還是先行休息吧,有什么事且待明日再說。”
小鸚鵡帶著公子的回信離去之時,守在門外的茶花亦是同時尾隨其后緊跟了上去。
眼下已至夜半三更時分,自茶花離開之后到現在差不多至少有兩個時辰了,他卻仍然還是沒有趕回來。
而公子也跟著在此枯坐了兩個時辰之久。
蘇夢枕搖了下頭,“再等等。”
楊無邪默默在心里嘆了口氣,他心知公子這是心意已決,不等到茶花回來復命絕不肯罷休了。
好在沒過多久,門外終于傳來了茶花的腳步聲。
“公子!”
茶花急匆匆地快步奔進屋里來,他身上衣衫尚且還略帶著凜冬深夜的寒意,但整個人卻仿佛是熱得不行一般,額間滿是大汗淋漓,“我跟丟了……”
蘇夢枕眉頭一皺,“怎么回事?”
楊無邪也心覺不對,茶花雖然看著是個五大三粗的糙漢子,但他的輕功身法在風雨樓中也算是名列前茅鮮有對手,不至于連跟蹤那樣一只小鸚鵡都能跟丟,這并不合常理。
果然,他這廂正滿腹疑團兀自思慮著,那廂就聽茶花開口說出了此番跟丟的原因,“我一路跟蹤著小鸚鵡,最后跟到了京郊十里亭處,本以為它還要繼續往前飛,卻沒想到它忽然就停下來落到了地上,然后……然后……”
茶花抬手拿袖子擦了擦汗,支吾了兩聲,好似有些猶豫不知道該怎么說。
楊無邪連忙問道,“然后怎么?”
“然后我就眼睜睜看著它憑空消失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更新晚了些,不好意思哦-
今日雙更,兩章合并成一章啦
乾杯 []~( ̄▽ ̄)~*多多評論多多收藏呀~-
[留香]一卷就到這里了,后面還會回來,有些人的后續會提到,不過到時估計就是跟著蘇小刀啦-
接下去[繡花]也比較短-
[細雨][紫禁][英雄]都比較長。
第65章 那個仙子「繡花」
羊城,如意客棧。
梅雨季節的南方,白日里的天氣總是帶了些令人難耐的悶熱感,但一旦太陽西沉入了夜,江岸兩邊的徐徐微風拂面而來,卻是清涼得讓人倍感舒適。
陸小鳳剛從蛇王那里拿到平南王府的地形圖,準備今夜就動身前去夜探王府,此時他方才回到客棧,腳步一踏進門內,一眼就瞧見了肩上蹲著一坨大白團子的俊雅公子。
大團子與俊公子,這兩樣混搭起來屬實太過有趣,他沒忍住哧笑出了聲。
尾隨在他后邊進門來的白裙姑娘,亦是也跟著輕聲笑了起來。
她笑起來的時候微垂著頭,好似羞澀極了一般,臉上不自覺浮起了一抹紅暈,在月色之下顯得越發楚楚動人。
這樣一個看起來文靜秀氣的俏麗姑娘,江湖名號卻被稱為“冷羅剎”。
她是神針山莊的傳人薛冰,江湖傳聞中的四大美人之一,也是最有名最可怕的四大母老虎之一。
同時也是陸小鳳的紅顏知己,之一。
“花滿樓。”
陸小鳳走近俊雅公子,撫了撫胡子笑道,“你不是說最近暫時不會離開江南?”
江湖有聞,苦瓜大師親手烹飪的素齋可謂一絕。
朋友遍滿天下的陸小鳳,亦是恰好交了這么一個朋友。
前段日子苦瓜大師邀請他赴一席素宴,有這等大好事他自然是不會忘了花滿樓,更別說他那里還有一只干飯比天大的兔子。
但是當陸小鳳傳了口信過去百花樓,收到的回復卻是花滿樓說他近來暫且不會離開江南外出遠行。
而眼下奇怪的是,今日他卻在這個遠離江南的羊城客棧中見到了他。
花滿樓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他原本的打算確實是這段時間盡量不離開江南——這大半年來晚晚整個人的狀態很奇怪,好像是從某個晚上過后,第二日一早,他就感覺到了古怪之處,她身上氣息不知為何發生了很突兀的變化,更遑論就連小鸚鵡僅是一晚上過去而已,他手上摸著都感覺圓了不少。
他很擔心,不知道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問了她,她也幾句話就含混了過去,很顯然在此事上不愿與他坦白說實話。
他一直都知道自家妹妹身上懷帶著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他尊重她,也愿意順著她,她不愿意說,他也不會逼她。
但她身上的氣息實在太過不對勁,隱隱裹挾著一股不祥的兇戾血氣,五感較之常人靈敏數倍的花滿樓自然不可能感覺不出來,因此這大半年以來他除了帶她偶爾回趟桃花堡,其他時候都盡量減少了外出,也由此減少了卷入江湖上的是非紛爭。
但此次陸小鳳追查繡花大盜一案的消息一傳出來,別說花晚晚原本就想著早點收集到更多能量,肯定是要想辦法過來羊城,其實就連花滿樓也坐不住了。
繡花大盜在繡財的同時,也繡瞎子。
花滿樓自小就因病盲了眼成了瞎子,自然清楚一個好端端的正常人眼睛瞎了之后,心里會有多痛苦多無望,他想著以他為例,總能讓此案的受害者江重威、常漫天、以及華一帆等人重新燃起對待生活的希望。
陸小鳳也就是隨口那么一問,也沒打算等他答復什么,作為至交好友,他當然十分了解花滿樓心中那些想法,所以一在桌邊坐下,反倒問起了他眼下更為想不通的問題,“難得啊,你這次過來居然沒帶上晚晚?”
不是他說,這位花七公子的妹控簡直沒救了,這大半年來他眼睜睜瞧著他又當爹又當媽的,吃穿住行樣樣操勞,養只兔子都快把他自己養成了個家里蹲。
此次居然自己一人出遠門沒帶那只兔子,這可真就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說到這個,花滿樓就無奈得很,“她也跟我一起來了,只不過估計又迷路了。”
他嘆了口氣,原本那時他只是進鋪子里去為她買些蜜餞點心,誰成想買完一出來她人就不見了,“我對羊城這里實在是人生地不熟,知道你近來都在如意客棧落腳,所以只好先回客棧來等你。”
胖鳥蹲在花滿樓肩上一臉古怪。
花神是因為他對羊城人生地不熟,由此才想著陸小鳳成天在江湖上浪到飛起,不論哪里到處都是他的快樂老家,于是只好暫且先回客棧等著他一起幫忙找兔子。
但它倒是有兔兔宿主的坐標定位,只不過不好解釋它是如何知曉確定她人在哪里不說,更重要的是,就算它真想找,估計也很難追尋到一只到處繞圈圈的兔子。
這也才過去多久,路癡兔子在坐標地圖上的運行軌跡,都已經復雜到快要纏繞成一整個盤絲洞了,真是絕了-
花晚晚的晚飯還沒吃。
因為她已經迷路大半個時辰了。
她原本在糕點鋪外等著七哥買東西出來,但忽然聞到一股好香的湯羹味道,以她這個美食品鑒家的直覺來看,那絕對是超一流大廚才能做出來的味道,錯過這村可能就沒這店了,于是她沒忍住循味找了過去……結果吃的沒找著,反而迷路迷到把晚飯都給搭進去了。
羊城人口眾多,因此建筑物也較為密集,街道小巷子之類的更是不少,這對一個路癡來說是真心不友好。
又遇到那位俊美秀氣的白衣公子了。
她一盞茶時間前才剛找他問過路,沒想到這么快又見面了。
她還沒說話,就聽他笑了下,然后問道,“你又迷路了?”
花晚晚默了默,誠實點頭。
他又問,“還是如意客棧?”
花晚晚繼續點頭,“對。”
這位白衣公子真是個大好人,他微一頜首,然后很熱心的為她指了路,“左轉,沿著街直走,接著右轉,再左轉,就到了。”
花晚晚聽得有點懵,“等等,你再說一遍,我沒記住。”
大好人白衣公子很有耐心,他整個人自信放光芒,再次肯定的為她重復了一遍,“左轉,再右轉,沿街直走,接著右轉,然后就到了。”
花晚晚聽得整個腦瓜子嗡嗡的。
她怎么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對勁??
他重復的這兩遍路線是不是有哪里不太一樣??
花晚晚認真記下了他口中所說的路線,轉過身要離開前,想了想,覺得人家都熱心幫助了自己兩次,也算是稍微有了點交情,說走就走好像不太好,于是禮貌的隨口問了句,“都這個點了,你不回家吃晚飯嗎?”
正常來說這個時間點大家都在吃晚飯,路上像她和他這樣到處溜達亂竄的人也確實不多了。
聽到她的問話,白衣公子淡定從容背著手,抬起頭仰望星空,“今晚月色太美,我出來賞賞月。”
花晚晚跟著抬頭瞄了眼夜空,再轉過頭來看向他,眼神古怪,“今天是初一。”
初一的月亮就那么細細一條縫,這有什么好賞的?
“人有悲歡離合,月也有陰晴圓缺。”
白衣公子一臉高深,說出來的話也很哲學,“不同的月色,自然也有不同的美。”
“哦……”
花晚晚不是很懂他們這種藝術行為,有這個灌一肚子風賞月的功夫,干飯它不香嗎??
她不理解,但尊重。
于是揮了揮手,“好叭,那你繼續賞月吧,我先回去吃飯了,白白!”
白衣公子從容頜首,表示告別。
但——
小半個時辰后。
花晚晚在某個屋頂上再次與他不期而遇。
花晚晚:“…………”
白衣公子:“…………”
兩人雙雙陷入沉默。
周遭的空氣實在太過凝固,尷尬到摳腳。
花晚晚鞋底都快摳破了,沒忍住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你又在……賞月?”
白衣公子默了默,向她認真解釋道,“在不同的位置,賞起月亮也有不同的美。”
完美詮釋了什么叫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他解釋的表情實在太過認真,認真到花晚晚不忍心出口拆穿,“哦,那……你繼續?”
白衣公子嚴肅點頭。
二人再再再次分道揚鑣。
然而……
第四次,殊途同歸。
花晚晚這下終于徹底確定了,“大兄弟,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也迷路了?”
就他這哪來的自信啊??
居然還敢那么胸有成竹的給她指路??
這位大兄弟他搖了搖頭,嘴硬程度令兔嘆為觀止,“我只是又換了個位置賞月。”
花晚晚哽了哽:“…………”
然后忍不住給他豎了個大拇指,“你牛!”好硬的嘴。
大兄弟他面不改色,淡定接受夸獎。
但他的淡定沒能維持多久,就聽到屋檐下方傳來響亮又清晰的一聲:
“九哥!我終于找到你了!”
大兄弟他瞬間面色一僵。
花晚晚循聲往下望去,看到了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漂亮姑娘,長得嬌美動人,秀色可餐。
是字面意義上的可餐。
她霎時眼前一亮,就是這個味道!!
要不是這個湯羹味道實在太香太香,她怎么可能會迷路迷到現在!
兔:(ˉ﹃ˉψ)餓餓,飯飯。
花晚晚不管三七二十一,腳尖借力一點,即刻飛身而下落到了可餐姑娘的跟前。
那位叫作九哥的大兄弟也跟著縱身一躍,緊隨而至。
甫一靠近可餐姑娘,那股香暈兔的味道立馬更加濃烈了。
花晚晚低頭仔細嗅了嗅,然后抬起頭來眼也不眨的看著她,含情脈脈,深情款款。
“這是……牛肉湯?”
她飽含愛意的目光實在太熱切。
會煮牛肉湯的牛肉湯:“…………”
作者有話要說:-
九公子他好硬的嘴hhh-
今天有點事,暫時先這一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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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那個仙子
羊城,一所宅邸中。
某只兔子承蒙好心的迷路人九公子收留,干完了初到羊城的第一頓晚飯,然后拍拍屁股揮揮手帶走了一肚子牛肉湯。
首席主廚牛肉湯一臉麻木,收拾著壘在桌上比人站著還要高的碗。
宮九拂了拂袖擺,慢悠悠欣然站起身來,喚道,“牛肉湯。”
牛肉湯頓時臉更麻了,也跟著游魂似的慢幽幽轉過身來,“九哥,要不最近你還是叫我宮主吧……”
宮主是她除了牛肉湯以外的另一個名字。
“我現在最少一個月、不,兩個月不想看到也不想聽到牛肉湯了……”
她所做的牛肉湯會那么好吃的秘訣之一,就在于專注鮮味本身,每次開火只做少量的一兩碗。
但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一次性開了那么多次火,又一次性做了那么多碗牛肉湯,這就算了,巨胃兔子的一頓晚飯把她廚下的牛肉儲備全都一把干光后,根本就完全都沒吃飽,臨走前居然還一臉哀怨的盯著她,搞得她活像是個什么負心薄情的負心漢。
宮九對此不置可否,“走吧,帶路。”
“好。”
牛肉湯點頭應了,但她仍是不太明白,又出言問道,“九哥,你為什么讓人把她往平南王府那邊帶?”
方才花晚晚臨去前,為了防止繼續迷路下去有很大可能又會錯過宵夜,特地向宮九借了個認路的手下給她當人工導航。
“我一看見她,總是莫名有種看見同類的感覺。”
宮九唇角微勾了下,“未免人生太無聊,既然今夜已安排了一場好戲可看,當然不能就此錯過。”
牛肉湯點了下頭,忍不住在心里偷偷腹誹道,要說是同類確實也沒說錯,只不過是同樣會在路上傻兮兮繞圈圈的那種同類。
ˉ
一道劍光。
一道鋒芒凌銳的劍光。
燦若繁星滿天,迅如驚虹掣電。
絢爛輝煌,無瑕無垢,帶著劍出無悔的孤冷寒光,混不似人間,仿若天外飛仙。
這一式天外仙子落凡塵,花晚晚若是作為一個在旁觀賞的看客,絕對要立馬拍手叫好。
可惜她不是。
這一道令人受不住連骨髓都浸透冷意的凌冽劍光,對準的人,是她。
劍勢迅急,突襲而至。
但花晚晚的兩根手指比它更迅,更疾。
風馳電掣之間,她牢牢接住了這一劍。
小鳳凰的靈犀一指絕技,制敵防守,萬無一失,足夠她眼疾手快及時接住這一劍,再加上夜兔的一身怪力,迅猛劍勢的沖擊力對她也未有半分影響。
更別提,她可是曾接過蘇小刀那把紅袖刀的人呢。
但這鋒芒無匹的一劍,劍氣如虹,縱橫籠罩四周,還是有兩道凌銳劍氣疾射劃破了花晚晚的側臉。
她輕蹙了下眉,有點疼。
她道,“葉城主?”
葉孤城眉目微動,問,“你認得我?”
“我不認識你。”
花晚晚搖了下頭,接著又說道,“但像是這么仙氣又好看的漂亮劍法,一看就肯定是傳聞中的天外飛仙,而能使出這一式天外飛仙的人,這世間也就只有白云城主了。”
更別說她在跟著七哥動身趕來羊城之前,還特地跟胖鳥了解了一番關于繡花一案的大概細節,當然也知道最近葉孤城正身處于羊城的南王府中。
南王世子是葉孤城收的親傳弟子,所以既然葉孤城在此處,那這個地方估計就是那什么南王府了。
難怪在她飛身靠近這里的時候,那位給她帶路的兄弟提前尿遁了。
好家伙,她直呼好家伙。
宮阿九不老實啊,居然讓人把她帶到這里來試劍。
她的臉上還帶著兩道被劍氣劃破的傷口,葉孤城不自覺眉頭皺了下,目光微凝的看著她,“但你卻不是傳聞中靈犀一指的陸小鳳。”
武當的木道人在四個月前曾親眼見過他使出那一式‘天外飛仙’,他當時亦是忍不住贊嘆此為天下無雙的劍法。
但木道人同時卻也認為陸小鳳的‘靈犀一指’,也是一式天下無雙的武學絕技,必定能夠接住他這一招天下無雙的劍法。
這自然引起了葉孤城的興趣,他有意想要一試陸小鳳的靈犀一指。
而新上任不久的王府總管金九齡,在不多時前特意告知了他,陸小鳳會在今日前來夜探王府。
于是他便在此等待。
而當下他確也等到了天下無雙的靈犀一指,但等來的人卻不是陸小鳳。
看這略帶熟悉的劇情發展,花晚晚大致也猜到了他這一劍等的是誰。
但他等的人,此刻估計正跟著七哥在到處找迷路的她了吧……
臉上那兩道傷口溢出了一些血來,涼涼的,癢癢的,她抬起手隨意地抹了把臉,心想,所以她這是誤打誤撞替小鳳凰受過了嘛?
花晚晚瞄了眼葉孤城手中寒光凜凜的飛虹劍,隨后又抬眸看向了他,“那葉城主應該可以不用再試了,我的靈犀一指就是小陸哥教的,我既能夠接住你的劍,他自然也能。”
這點道理葉孤城當然不可能不明白,他輕點了下頭,看著她臉上的傷口,淡聲說道,“你的傷算是我之過,我這里還有些品質上好的金瘡藥,可去疤生肌。”
葉孤城再如何一心專注劍道,也知道畢竟面前還是一個年紀尚輕的貌美姑娘,而這樣的姑娘家大多都十分在意自己的容貌,她的臉上如今被劃出了兩道猙獰傷口,若是因此日后留了疤痕,他作為無故出劍傷了她的人,自然是心中有愧。
花晚晚怔了下,她沒想到這位葉城主表面上清冷得像個天上的謫仙人,看似冷冷淡淡不茍言笑,但其實還算是個肯負責任又講道理的人。
她果然還是喜歡有禮貌又講道理的人呢。
在江湖上,如他這種不像石觀音那樣一言不合就殺人,還能正常溝通的頂尖高手,屬實是已經不多了。
她笑了起來,搖頭拒絕了他的一番好意,“不用啦,我的傷已經好全了。”
葉孤城方才并沒有過于注意那兩道傷口的恢復情況,眼下她這話一說,他才將目光投向了她的臉上仔細端詳了幾眼——果然如她所說,傷口已經完全愈合如初。
在這么短短幾句話的時間內,兩道劍氣造成的傷口就已經愈合到看不見任何痕跡,若不是她臉上的血跡仍然還在,葉孤城都要忍不住懷疑起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誤以為她其實從未受過半點傷。
“而且,這件事其實也不止你一人的鍋。”
花晚晚站在屋頂上,驀然轉過身看向一處陰暗昏黑的巷子口,一臉似笑非笑,“你說是吧?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宮阿九。”
巷口處,一個白衣人影緩緩現出身來。
牛肉湯的武功遠遠不如宮九,因此擔心她若是留在這里,也會連帶著他一道被屋頂上這兩個耳目敏銳的高手發現,所以她在帶路過來后便立即遠離了此處。
但宮九沒想到,他分明屏息閉氣隱藏頗深,就連葉孤城也未能及時察覺到他的存在,卻還是被花晚晚給發現了。
今夜是新月,月色迷蒙暗淡,僅有稀稀點點的星光作為照明,夜晚的街巷被昏暗的暮色全盤籠罩,但此時花晚晚卻能很明顯看到宮九的眼睛里閃爍著幽幽的光,委實亮得嚇人。
花晚晚覺得他好像有些怪里怪氣的,她皺了下眉,問他,“你干嘛故意讓人把我引到這里來?”
虧她還以為他真是個好心的俄羅斯額不是,好心的迷路人。
宮九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反而是目光炯炯地直直盯著她的臉,“你的傷,好了。”
花晚晚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這怎么又是一個不按常理回答問題的人。
她沒好氣的說道,“托你的福,我沒有死在葉城主劍下,只受了點小傷,你是不是很失望?”
宮九搖了下頭,“不失望。”
他臉上滿是興致盎然,“恰恰相反,我很高興。”
由于體質和所修功法的原因,他每次身上受傷過后的復原能力同樣也是極強,這還是宮九平生第一次遇見這么個同他一般的人,再加上同時花晚晚的武功亦是極高——他能預感到,她對他而言,將會是一個強勁又有趣的對手。
宮九以往的人生中,向來都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不論多難練就的武功,他全都一學就會,不論多難完成的事情,對他來說也都是舉手之勞輕而易舉。就算是再難殺掉的人,哪怕那個人躲藏入了皇宮大內重重保護,他同樣亦是絕對不會失手。
這世上不論什么功名利祿,只要他想,就幾乎全都唾手可得。
這種事事皆遂人愿的人生,未免太無聊,太空虛,也太寂寞。
而如今他恰好發現了這樣一個與他如此相像,又難得性格十分有趣的人。
這實在很適合用來打發他人生無聊的時間。
難得有這樣一個人,他當然要留著慢慢玩。
宮九的眼睛里閃著熾熱明亮的光采,唇角同時勾起了一個極為好看的幅度,那張俊美到有些邪氣的臉上滿是掩不住的愉悅笑意——此時他整個人顯得很是興致勃勃,躍躍欲試。
花晚晚的后背忽然泛起了一陣陣寒意。
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一頭霧水地抬手摸了摸后頸上的雞皮疙瘩,心說奇了怪了,眼下時節已是將要入夏,這羊城明明地處熱死個人的南方,怎么大晚上的還那么冷?
“但作為賠罪的禮物……”
宮九倏而又開了口,同時伸出手從袖里掏出了一本小冊子,“這個,我想你應該會很需要。”
他邊說著邊往前走了幾步,手中一施力直接從檐下將冊子扔給了屋頂上的花晚晚。
花晚晚眼疾手快接了過來,然后低著頭隨手翻了幾頁,問道,“這是什么東……”
她倏地一下頓住了。
她看清了這本冊子上記載的內容。
花晚晚緩緩合上了冊子,偏過頭去看向他,“這么重要的東西,你真就直接給我了?條件呢?”
“就憑我們之間的關系,還需要講條件嗎?”宮九眨了眨眼,笑得一臉意味深長。
花晚晚麻木臉:“…………”不,我跟你沒什么關系。
最多也就是同樣路癡的關系。
花晚晚被他笑得眼皮一抽一抽的,直覺她如果直接收下了這本冊子,可能往后的日子都再也不會安生了。
于是她擺出了公平交易的姿態,“這本冊子你開個價,多少錢我買了。”
宮九眉梢一挑,“我不缺錢。”
花晚晚仍是公事公辦的態度,“那你想要什么,我可以拿來跟你交換。”
宮九搖頭,再度笑了下,“我說了,這是給你的賠禮。”
他扔下這句話后,也不等花晚晚回應,兀自轉過身就此離去,再度緩緩隱入了陰暗幽深的街巷中。
花晚晚低下頭,擰眉瞅著自己手中的冊子,總覺得這東西莫名有點燙爪子。
她默默嘆了口氣,算了,既然人宮九都爽快的給了,那她爽快的接了應該沒關系……吧?
不管怎么說,好歹她也是被他害得差點成了葉孤城的劍下亡魂,就算憑她的武功不可能出事,但至少她還是被劍氣傷了兩道口子的,不能因為傷很快好了就抹去了她受傷這件事。
畢竟她可是一只怕疼的兔子。
他說是賠禮,那就當作是賠禮唄。
雖然突然出現的宮九,讓葉孤城直覺此人是個相當危險的人物,但由于花晚晚與他看上去似乎是互相認得且熟識的樣子,所以他方才靜靜立在一旁并未出聲,同樣的,他的飛虹劍也并未出手。
直到此時宮九離去,他才目光沉靜的看著花晚晚,復又再次開口說道,“不論如何,也算是我無故出手傷了你,他的賠禮已經給了,我的賠禮還未給,你想要什么?”
花晚晚懵懵的眨了眨眼。
她心想,今晚到底是什么招財進寶的好日子,怎么一個個的都上趕著要給她送東西哦?
ˉ
最后是葉孤城的手下將路癡兔子送回了如意客棧,白云城的人在此之前,也通知過了外出尋兔的花滿樓和陸小鳳二人。
因此花晚晚回到客棧的時候,自家七哥和小鳳凰已經坐在大堂內等著她了。
此時夜色漸深,大堂中的客人寥寥無幾,僅有零零星星的兩三桌而已。
花滿樓和陸小鳳一同坐在靠窗的桌邊。
花晚晚走近前跟著坐了下去,將手中的冊子往桌上隨手一扔,自顧自倒了杯茶水喝了起來。
這一晚上跑來跑去的,渴死兔了。
陸小鳳本想調侃這只才到羊城就迷路的兔子幾句,但一看桌上的冊子,不免下意識就開口問道,“這是什么東西?”
花晚晚放下茶杯,“你翻開看看就知道了。”
陸小鳳一臉狐疑,伸手取過了冊子。
他拿在手中翻看了起來,隨著時間過去,臉色也越來越陰沉,越來越難看。
花滿樓感覺到了他身上的低氣壓,皺了下眉,問道,“怎么回事?”
陸小鳳面色沉沉,啪地一下重重合上了冊子,“這東西,你從哪里來的?”
“別人給的。”花晚晚答道。
陸小鳳又問,“誰給的?”
花晚晚總覺得宮九好像有點莫名危險,也不想把小鳳凰拖下水,于是只含糊的回答了他,“一個好人,一個做好事不留名的好人。”
沒毛病,千里送證據,多好的好人吶。
金九齡,也就是繡花大盜本盜,聽說他是六扇門中三百年來的第一高手,還是什么‘天下第一名捕’。
江湖傳言中,他平生不論什么東西全都要第一流的,要第一流的好酒,第一流的美人,第一流的享受……但他卻不是個第一流的有錢人。
他之所以能過上這種第一流的日子,憑借的是他精于相馬,精于辨別古董字畫的本事。
但其實并不完全是。
宮九手下的情報網絡鋪就極廣,嚴謹縝密。
這本冊子上,記載了金九齡以及他手下幾個同謀捕快的各項花銷,不論是身上穿的戴的,還是平日里吃的用的,大到什么時候在哪里買了一處新宅,小到什么時候在哪家喝了口酒水,林林總總,價值幾何,全部都一條條詳細的羅列了出來。
花晚晚原本來羊城之前還在糾結著,不知道該怎么才能讓小鳳凰相信,他又有一個朋友成了壞蛋……但現在就憑這本冊子,完全不需要她多費唇舌,陸小鳳也一看便知了。
所以說宮九怎么就不算是個好人呢?
這下子可省卻了她多少事兒啊。
她總算能直接對金九齡下手了-
春去秋來,寒來暑往。
汴京城的勢力劃分,從曾經的兩虎相爭僵持不下,到如今的金風細雨一家獨大,蘇夢枕僅僅只用了六年時間。
六年對他而言,說短也短,說長,卻也很長。
他總是高高的站在這玉峰塔上,靜靜看著塔旁的老槐樹,看著樹上的葉子黃了又綠,綠了又黃,如此這般孤寂地度過了漫長的六個寒暑。
老槐樹下掛著的秋千每年都會更換一次新的,天泉池中的赤鱗魚苗也每年都會重新投入一批。
但那個對他說著再會的姑娘,卻至今仍舊還是沒能回來。
她說了再會,那他就等著再會。
卻未曾想到,一等就是整整六年。
如今金風細雨樓已成了汴京城中屹立不倒的一大勢力,白樓的情報網絡更是如同天羅地網一般,密集遍布了整個江湖朝堂。
但盡管如此,卻還是不論如何都搜尋不到半分她的消息。
他不由得想起了那只憑空消失的小鸚鵡。
這讓他忍不住心里一陣陣的發起冷來。
他生怕,難不成真的是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他沒有別的選擇,仍是只能繼續在此等下去。
等著她什么時候能夠想起了風雨樓,想起了他,然后回來,然后再會。
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等到最后,竟陡然生出了些恨意來。
作者有話要說:-
兔兔再不回去蘇公子就要病嬌了-
每個世界的時間流速不一樣哦-
這一卷主要是為了鋪墊后邊的[紫禁]和[英雄]-
我調整了下后邊的章節,有些章卷被我調整到番外-
所以只剩不久就進入[細雨]一卷了,兔子也很快就回風雨樓啦。
今日雖然不算雙更,但也差不多了,是個大肥章哦。
乾杯 []~( ̄▽ ̄)~*多多評論多多收藏呀~
第67章 那個仙子
一個劍客的自我修養究竟是什么?
是專注白衣批發的形象管理?
還是追尋光棍劍道的思想品質?
亦或是抱著把劍當老婆的臭直男?
花晚晚不知道,不理解,現在也更加不想尊重了。
她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直咧咧大剌剌往后那么一躺,毫無形象,毫無斗志。
她已經差不多是只廢兔了。
葉孤城端著張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臉,說出來的話卻比拆散牛郎織女的王母娘娘,還要來得無情無義無理取鬧。
“起來。”
花晚晚癱著張慘白得毫無血色的女鬼臉,吐出來的回答也比那些年緊緊關著門的傅文佩,還要來得堅定不移誓死不二。
“我不!”
究竟是劍客的扭曲?還是陪練工具人的淪喪?
究竟是什么樣的臭直男,才能這么冷酷殘忍的對待一只餓著肚子的兔子?!
就在半個月前,花晚晚剛到達羊城迷路的那一晚,葉孤城說好了要給她一份賠禮,但她實在是沒有什么特別想要的東西,于是就想著這南王府在羊城好歹也算是條盤桓多年的地頭蛇,王府廚子的本地特色菜應當是全城做得最好的,所以就隨口一說讓他包攬宵夜。
她想的不錯,王府廚子的宵夜做得確實要比客棧的要好吃太多太多了,但與此同時,當葉孤城得知她所學的劍術是西門吹雪教的之后……
自那天起,她就徹底淪為了這個臭直男的劍術陪練。
而且她不來還不行,天天一到時間點,客棧門口就蹲了一排白云城的人工導航。
然后不練也不行,這個臭劍客把兔子當成了一只前面掛著胡蘿卜的驢,不練就不給她飯吃。
這些天七哥正忙著到處安慰失明青年,小鳳凰帶著薛冰忙著給金九齡挖坑設局,胖鳥則被她安排了去跟著小鳳凰隨時準備撿漏收能量……現今一整個客棧里,就數她最閑得沒事干。
于是七哥就放心的把兔子托付給了‘穩重可靠’的白云城葉城主,他哪里知道這個臭劍客其實就是把兔子當成了陪練工具人。
媽噠,不能再想了。
再想下去,氣都要氣哭了。
然而這個臭劍客再次冷酷無情的開了口,“起來,繼續。”
敲泥哦!臭劍客!
繼續你個頭啊繼續!!
花晚晚心態都快炸了,“我不!我餓了!”
葉孤城一臉無奈的看著癱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兔子,這姑娘是個天賦極佳的習武苗子,若是一心專注劍道,不多時絕對會是個難尋的好對手。
他的劍法已臻化境,時人常言高處不勝寒,他的劍道之路如今更是曲高和寡,孤獨寂寥。
他想試著將她引上這條路,但不知道為什么,這姑娘明明懷有一身上乘的武學天賦,卻是懶得厲害,每每讓她多練一會劍,都像是他要活剮了她一般。
葉孤城默默嘆了一口氣,抬起頭看了眼夜空,也覺得今日她已練了一個多時辰的劍,為了接下去的可持續發展,確實不能把兔子操練得太過頭了,“那起來,吃宵夜。”
花晚晚唰地一下立馬翻起身來,看到葉孤城正要吩咐下屬去王府膳房取宵夜,她連忙攔下,“今晚不用。”
葉孤城回頭睨她,“不是你說餓了?”
“王府的菜我都吃膩了,我要吃西園最有名的鼎湖上素和羅漢齋面。”
花晚晚跟著抬頭瞅了眼天色,皓月當空,滿月如鏡。
她還記得她來羊城的目的,一是變態女裝癖金九齡,而眼下金九齡已經有小鳳凰去對付了,胖鳥也正緊跟著他等著隨時撿漏。二就是某個板栗專賣店老板娘熊姥姥,同時也是紅鞋子組織的大姐公孫大娘,公孫蘭。
這位老板娘她有很多外貌,也有很多名字,除了熊姥姥,還有女屠戶、桃花蜂、五毒娘子、銷魂婆婆等等……這些名字在江湖上非常有名,但全都是屬于惡貫滿盈殺人如麻的那一類有名,而這些惡名背后的真實身份,都是公孫蘭。
公孫蘭和石觀音一樣都有那什么心理扭曲的破毛病,她不知道為什么,每逢月圓之夜就必定要殺人,并且還是無差別殺人。
今日便是月圓之夜,按照原著的劇情發展,她今夜大概會在西園附近賣有毒的糖炒栗子。
她得去干翻那個無差別殺人的充電寶,然后再拖回去給胖鳥收取能量-
西園,地處羊城城西,是一座大花園。
園內處處皆可見到繁花似錦,小橋流水亦是相映成趣,分布其中的亭臺樓閣錯落有致,環境清幽雅靜,景色美不勝收,令人流連忘返。
此處最拿手的特色菜,是兩道素齋菜,一為鼎湖上素,二為羅漢齋面。
這兩道拿手菜也確實名不虛傳,雖是素菜,卻也讓某只無肉不歡的肉食兔子,都忍不住叫了一盤又一盤。
葉孤城仙氣十足端坐在桌對面,看著臉都快埋進碗里的兔子,也忍不住摸了一次又一次腰間的荷包。
他今夜出門匆忙,也不知道帶的這些銀子夠不夠付賬。
夜色漸深,在西園用餐的客人已經一桌桌離開了,剩下的僅余寥寥幾桌,但西園很大,幾桌之間的距離離得都比較遠。
花晚晚這頓宵夜才吃到一半的時候,就聽到遠遠傳來了一聲聲蒼老沙啞的:“糖炒栗子!快來買又香又甜的糖炒栗子,才十文錢一斤……”
花晚晚扒飯的動作頓了下,然后從碗里抬起了頭來。
那是一個看起來很老的老婆婆,她的腰背已經彎得不能再彎了,臉上也幾乎爬滿了歲月的痕跡,外加一身打滿了補丁的青色衣裳,讓人一眼看到就覺得萬分不忍心。
叮咚!目標人物出現!
沒錯,這個偽裝成可憐老婦人騙取他人的同情心,然后又無差別殺害那些憐憫她的好心人的,就是那位紅鞋子組織的公孫大娘公孫蘭了。
花晚晚的手上還拿著筷子,擰著眉頭糾結了起來。
她還沒有吃飽,如果放下筷子去打架的話,等她打完可能黃花菜都涼了。
而且聽說這公孫蘭的一手劍舞,傳承自開元盛世時的唐宮第一舞人‘公孫大娘’,好像有“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的詩詞流傳下來,所以她的武功也同樣是極為厲害。
再加上她今晚被葉孤城逼著操練了小半宿的劍術,現下已經累得要死,她實在有些懶得動彈了。
但眼下情況容不得她猶豫了,有個牽著孩子的年輕少婦臉上帶著同情憐憫的表情,正在走近公孫蘭假裝的老婦人——很顯然,這要是不趕緊阻止,很快這對母子就即將成為下兩位受害者了。
那就只能用最快速最便捷的法子了。
于是花晚晚即刻伸手握住扶光傘,將膛口對準公孫蘭迅速發射了兩記傘彈。
“砰!砰!”
公孫蘭只顧著暗自得意又有兩個傻子送上門來,哪里能想到會有人那么果斷利落不講武德,二話不說就對一個可憐的老人家下手,結果一不留神就被那兩記傘彈直接命中,由于她此時身體側對著花晚晚,因而一記嵌入了右肩,另一記射進了右腿。
葉孤城目光微動。
他這半個月以來總看她手上拿著這把傘,聽她說是她隨身攜帶的武器,他也曾拿來看過,確是一把難以攻破的防守盾器,但沒想到原來這其實還是一把火力極猛的火器。
葉孤城也僅是詫異了下,再抬眼看到的便是小姑娘手上正拎起了那個受傷的老婦人,然后縱身一躍迅速掠近飛了回來。
花晚晚把公孫蘭往桌邊地上隨手一扔,立馬坐了回去拿起筷子,繼續埋頭接著吃起了她的宵夜。
手腳皆受了傷的公孫蘭對花晚晚來說并不難制服,此時也被她點了穴道動彈不得,為了能安安靜靜的干飯,她還順便點了她的啞穴,反正眼下不論怎樣,她都已經再翻不出什么浪來,也完全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了。
所以做什么都不能耽誤她干飯。
地上的老婦人當下已然不再彎腰駝背,裙擺處露出了一雙繡著貓頭鷹的紅鞋子,原本應該是老人家昏花混濁的那對眼睛,在看向花晚晚時,也滿是掩不住的怨毒恨意。
葉孤城掀眸看了眼,“這是?”
花晚晚嘴里塞了一大口羅漢齋面,聞言只含糊不清的回答了他,“窮姥姥。”
葉孤城聽懂了,她說的應該是‘熊姥姥’。
這個名字背后所代表的含義,就算是他常年遠離中原久居南海飛仙島,也曾三番兩次的耳聞過。
總在月圓之夜出現,以一粒便可毒倒三十人的糖炒栗子,沒有緣由也沒有怨仇,向來只看心情,無差別殺人——并且大多數時候,全都是對那些毫無還手之力的無辜百姓下手。
這是他平生最不屑的那種人。
花晚晚終于吃完了這頓宵夜。
她放下筷子,招手喚來店家要了根粗麻繩,三下五除二就將公孫蘭緊緊捆了起來。
葉孤城掏光了荷包買完單,這下才終于長長松了一口氣,幸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正正好好足夠付賬。
出了西園,他便開始自覺充當起了人工導航。
然后他就眼睜睜的看著,這姑娘手上拽著繩子的另一頭,就這么簡單粗暴的將公孫蘭一路給拖回了如意客棧。
這么一個妙齡姑娘將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家拖在地上走,姑娘看起來整個人虎虎生風興致勃勃,而老人家卻是苦不堪言極為可憐,拖在地上都快被磨出了火星子。
也虧得此時已是夜深闌靜,因而在街上游蕩的人少之又少,否則回客棧的這一路上,也不知道該出現多少正義之士出來見義勇為-
花晚晚回到客棧的第一時間,立馬就收到了一本新的小冊子。
她擰眉瞅著手中這本極為眼熟的冊子,覺得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不得不說,宮九手下的情報網絡也不知道究竟鋪到了多廣的程度,消息也真是有夠靈通的,她這頭才剛捆了公孫蘭拖回來,他那頭就把紅鞋子組織的名單以及賬簿全都送來了。
葉孤城凝眸看著她糾結的模樣,問道,“是那天晚上的那位?”
“嗯……”花晚晚點了下頭。
葉孤城淡聲提醒道,“他很危險。”
這點不用他說,花晚晚也能感覺得到,宮九確實有些說不出的邪里邪氣,但他至今對她暫時都沒有顯露出什么敵意來,更別說在拆穿金九齡是繡花大盜一事上,他還幫了她不小的忙。
這次也是,對于紅鞋子組織里有哪些人物,數據丟失的胖鳥只記得一個新加入的薛冰,但薛冰眼下也只砍了一個酒鬼色狼的手,還沒來得及犯下什么大罪。
而剩下的人物它就都記不清了,現下有了宮九給的這本冊子,不止能定了公孫蘭的罪,就連其余那些人曾經犯過哪些案子,也都羅列的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所以這本冊子,她還真是扔不得,循著這上面的記錄,她可以一個個找過去收了能量,然后再一個個把她們扔給官府處置。
至少這一票干完,她的能量荷包就能鼓起來了。
但其實不用花晚晚一個個找過去了。
在她抓了公孫蘭的第二夜,紅鞋子的小姐妹們就千里送人頭來了。
小鳳凰昨夜剛解決完了金九齡的事,回到客棧里又發現了一本新冊子,看完后腦袋一抽一抽的疼。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造的什么孽,紅鞋子組織中的九個首腦人物,里面至少有一半,都能勉強算作是他的老相好,除去當初金鵬王朝一案中的上官飛燕,還有江輕霞、歐陽情、以及薛冰。
這些人里,只有新加入的薛冰還未曾犯下什么大錯,所以陸小鳳今日也才剛動身啟程離開了羊城,駕著車親自將薛冰送回神針山莊讓薛老夫人多加管教,以防她往后再識人不清,任性妄為,不然若是哪天真的闖下大禍,到時再想挽回那就說什么都晚了。
而紅鞋子里剩下的那六個小姐妹一看陸小鳳動身離開了羊城,于是天晴了雨停了,又仿佛覺得她們行了——
所以不自量力一齊前來,打算找將公孫蘭送進牢里的罪魁禍首花晚晚尋仇。
當花滿樓在樓下聽到響動急急趕來時,這六個小姐妹已經齊齊被怪力兔子一把拍暈,橫七豎八的倒在了地上。
再然后。
旁邊還有一只打著飽嗝的胖鳥。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就是[細雨]開卷啦~-
這一卷很短,主要就是為了鋪墊后面[紫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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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一抹紅袖「細雨」
王小石生平第一次懷疑起了自己的品性。
他師承自在門‘天衣居士’許笑一,今年方才得已出師下山。
他懷帶著一身功夫出來闖蕩江湖,而這偌大江湖的中心在汴京,機會也在汴京,他壯志雄心,覺得以自己的本事能夠在京城一展身手。
于是他下了山便確定了目的地,汴京。
赴京路上他遇見了溫柔,當時只覺得她一身紅衣燦若晚霞,光彩照人,惹得他一顆少男心不爭氣的動了。
他今年剛過二十三歲,自七歲開始戀愛,至今已是失戀了十五次,平均算下來每年失戀一次。
溫柔是他的第十六次戀愛。
但與溫柔分道揚鑣也才不過幾日,他一人獨行,再有半日便可趕到汴京城,卻在京郊十里亭處遇上了一位更為貌美的姑娘。
王小石看著走在前面撐著傘的紅裙姑娘。
他默默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感覺到里邊的小心臟砰砰直跳,跳得比遇上溫柔的時候還要厲害許多。
他以往都是失戀了后才會再次戀愛,可這次明明還未曾失戀,他就已經移了情別了戀,開始了第十七次戀愛。
他想,難不成他真是見一個愛一個的花心大蘿卜?
花晚晚回過頭來,就看見了一個捂著心口傻呆呆的二愣子。
她笑了下,“小石頭,你干嘛呢?”
羊城一行,在江湖上算得上一流高手的金九齡和公孫蘭,以及紅鞋子組織里那六個自投羅網的小姐妹,稍微填飽了她的能量荷包。
于是她回到百花樓后,很快就讓胖鳥再次開啟了時空隧道,耗費不少能量回到了風雨樓所在的世界。
她當初死于十里亭,坐標也留在了十里亭。
剛落地沒一會兒,她就遇上了自稱王小石的王小石。
她覺得這名字聽起來還挺耳熟,之前聽胖鳥科普的時候大概有聽過那么幾句,好像是原著劇情里蘇小刀未來的結拜兄弟。
但她總覺得不太對,按照劇情發展,他不是還得再過幾年才會出師下山嗎。
于是她問了胖鳥。
胖鳥的綠豆小眼飄來飄去,就是不看她。
她覺得更加不對勁了,但到底哪里不對勁,一時間又說不上來。
但花晚晚倒是也沒太在意這個問題,畢竟當初她還都已經把雷損幾人全給提前干掉了,如今沒了那攤子采生折割的事情,或許產生了什么蝴蝶效應之類的也說不定。
她想,好像王小石也是個厲害人物,既然遇都遇上了,她畢竟無故曠工了將近一年,那就順帶著一道拐個新同事回金風細雨公司去,正好給愛惜人才的蘇小刀當個見面禮也不錯。
于是她很誠實的告訴了王小石,她要去汴京城,但是她不認路。
雖然她帶了只缺德鳥航,但她這可不算騙人,她確實不認路嘛。
剛畢業的大學生王小石眼神中透著愚蠢的清澈,他一臉單純的拍拍胸脯應了,仿佛責任重大舍我其誰,完全不知道自己成了兔子的見面禮。
聽到她的問話,見面禮王小石回過神來,他看了眼天色,又指了指前面不遠處的面館,“你餓不餓?要不咱們還是先吃飯再接著趕路?”
此刻已是夕陽西下,正當是晚飯時間。
干飯比天大的兔子當然不會拒絕,“好呀好呀。”
花晚晚加快了腳步,走進了面館。
王小石亦是緊隨其后,跟了進去。
一輛馬車在二人身后疾馳而過。
馬車中清瘦的病公子忽然掀開了窗幔。
他的心口猝然間跳得飛快。
他微一側頭,舉目四望。
但入眼的卻皆是匆匆而行的陌生面孔。
他看著車窗外,茫然若失。
蕭瑟的冷風一陣陣鉆入了車內,坐在一旁的茶花忍不住出聲勸道,“公子,深冬寒涼,您的身體不能吹風。”
自六年前的今日晚姑娘離開之后,公子每年這個時候不論有何要事在身,皆會抽出時間趕來京郊,而后在重建的十里亭中一坐往往就是半宿。
京郊地廣人稀,林木深深,寒風愈加凜冽,每每當夜回去,接下來公子總是要病上好些日子無法起身,樹大夫把完脈后也總是要氣得直跳腳。
但是公子決定的事,哪里是能勸得動的。
因而每年仍是照例趕來京郊,雷打不動。
蘇夢枕慢慢放下了掀簾的手。
他垂下眸子,眸中帶著說不出的諷刺意味。
他早該認清事實了。
六年,整整六年。
她若是真想回來,也早該回來了-
這家坐落在京郊處的面館,大部分來此的都是稍作歇息的江湖中人,因而里面此時只零零散散的坐了幾桌。
花晚晚甫一踏入大堂里,就立馬感覺到了從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
她眉頭皺了下,兀自尋了角落里的一張桌子坐下,然后眼神兇巴巴的一一瞪了回去。
大堂中的眾人訕訕的收回了目光。
王小石也跟著坐了下去。
但他實在覺得氣氛太過古怪,于是壓低了聲音悄悄問她,“這是怎么回事?”
“我要是能知道那才有鬼了。”
花晚晚也覺得這地方有些怪里怪氣的,這會兒她還時不時的能感覺到偷偷打量的目光。
但天大的事都不能耽誤她干飯。
她招手喚來掌柜,一口氣點了十碗雞絲面,十碗筍潑肉面,然后才問王小石,“你要什么?”
王小石一臉懵逼,“你怎么一下點這么多?吃得完嗎?”
“吃得完。”
花晚晚等著干飯,懶得跟他多作解釋,“別廢話了,你要什么,趕緊點。”
王小石愣愣的‘哦’了一聲,然后也跟著她點了一碗筍潑肉面。
他摸了摸自己身上賣馬得來的碎銀兩,心里不住的打起鼓來,他這點銀子也不知道夠不夠付這頓飯的賬……
他這念頭才剛轉起,花晚晚就財大氣粗的拿出了一大錠銀元寶,掌柜喜笑顏開的收下錢,領著艱巨任務腳步飛快的離開了。
她這次過來身上帶的總算不是銀票了。
果然硬通貨就是硬道理啊。
她總算不是當初的窮光兔了。
湯面這種食物比較容易變坨,作為出手大方的富婆,花晚晚每吃完一碗,掌柜就手腳麻利眼明手快的接著給她續上一碗,服務那叫一個周到極了。
王小石震驚看著她一連干了十幾碗湯面,忍不住心有余悸的吞了吞口水。
他想,他的第十七次戀愛,可以就此宣告結束了。
花晚晚這頓晚飯吃到剩最后兩碗筍潑肉面的時候,門口霍然傳來了語氣震驚的一聲:“晚姑娘?!”
這個聲音,她曾聽過的。
花晚晚抬眼望去,果然是熟人,而且來的還是兩個熟人。
一個是坐著輪椅孤冷清傲的俊秀青年,另一個是有些不修邊幅瀟灑不羈的落拓酒鬼。
花晚晚眉梢一挑,“無情,追命。”
一年前金風細雨樓和神侯府私下里結為盟友后,雙方之間都還算有些交情,再加上追命的性格本身就比較豪爽灑脫,因此他們師兄弟四人里,花晚晚與他關系算是最為熟稔。
王小石聽到她口中喚出的稱呼,亦是立馬跟著一道看了過去。
他的師父天衣居士許笑一是曾經的‘老四大名捕’之一,同時也是諸葛神侯的二師兄。
論理他該稱呼諸葛神侯為三師叔,這樣一來,他與無情追命等人也算得上是同門師兄弟。
無情微一頜首,面上雖仍是神色清冷,但他手下的輪椅卻是片刻不停朝著她的方向動了起來。
追命亦是三兩下大跨步走近了前來,然后上下仔細打量了她好半晌,看得花晚晚都想掀桌揍酒鬼了,才聽到他忽然拔高了聲音,“原來你真的沒死啊?!”
“呸呸呸!”
花晚晚怒了,一把端起碗對準他的臉扣了過去,“會不會說話?我什么時候死了?!”
追命的腿上功夫極高,輕功自是極好,他步法一動迅速伸手接住碗,手腕一翻一轉間,面條帶湯一滴不漏全扣回了碗里。
他得意的笑了起來,“嘖,這么多年不見,你怎么還是這么暴躁。”
花晚晚:……??
不對!等一等!
花晚晚抓住了他這話的重點,“什么這么多年??”
她終于知道有哪里不對勁了。
當初追命再怎么落拓不羈,也還能勉強算是小年輕一枚,她明明只離開了將近一年而已,他現在卻好像看起來長了不少歲數的模樣。
更遑論就連無情也是,那時他大概只比她大個一兩歲,約莫處于少年和青年之間的年紀,現在一眼看去,很明顯就是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模樣。
所以……
她驀地轉過頭看向了某只胖鳥。
桌上的胖鳥頓時更心虛了。
它該怎么告訴晚晚,當初它緊急之間只留下了位置坐標,然后忘記留下時間坐標了呢……
無情的目光微微閃了閃。
他不著痕跡的仔細觀察了她好幾眼,也終于發覺出了事情的古怪之處。
她看起來與六年前相比,那張明艷動人的臉只是稍微長開了些,同時也長高了些,但實則變化并不算大,看起來只約莫是十九二十歲的模樣。
——這實在不像是過了六年該有的模樣。
“自從采生折割一案后,咱們都六年沒見了。”
追命放下面碗,毫不客氣的坐了下去,順便開口解答了她的疑惑,“那會兒汴京城里都在傳你打贏了雷動天雷滾,又一劍殺了雷損,但是自己也被雷損提前布置的火藥給炸死了。”
“我原本聽到的時候還不信,但趕去風雨樓后,問了你們樓中的楊總管,他告訴我你確實死了……不過后來不知怎么的,他又告訴我你沒死。”
追命說到這里頓了下,又看著她問道,“既然你沒死,這些年來你到底去哪兒了?為什么都不回汴京城?”
花晚晚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呵,呵呵。
這個問題問得好。
她也很想知道呢。
完犢子了。
她原本以為她只是無故曠工了一年而已,沒想到現在一年直接變六年了。
她回去風雨樓后該怎么跟蘇小刀解釋,她為什么那么多年都渺無音訊啊……
作者有話要說:-
心跳比我更先找到你-
兔子如今十九二十,蘇公子二五二六左右-
今天還有一章,我再修下,晚點發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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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一抹紅袖
今日夜里的天氣似乎不是很好,空氣中隱隱帶著些濕潤的水汽,仿佛隨時都會下起暴雨來。
此番無情和追命將要出京辦案,以防再晚些時候若是下起雨來找不到客店投宿,所以他二人在面館里稍作休整后,便很快離開接著繼續趕路了。
花晚晚一臉糾結的走在進京的路上。
王小石默默的給她盡職盡責當著人工導航。
他終于知道為什么一進面館里,大堂中那些江湖人會用那種奇怪的目光盯著他倆看了,不對,準確來說,他們盯著看的人,其實是她。
在六年之前的江湖,是六分半堂和迷天七圣盟勢力相當,二分天下。
而如今的江湖,則是金風細雨樓一家獨大,無有勢力可出其右。
關于這點江湖上有不少傳聞,王小石雖然是初入江湖,但這一路上也曾陸陸續續聽說過幾次,其中他記得最清楚的,就是關于六年前京郊十里亭的那一役,畢竟那可以稱得上是金風細雨樓就此崛起的轉折點。
自此后,那位“夢枕紅袖第一刀”的蘇樓主,以高明手段不動聲色的一步步壓下了另外兩大勢力,將金風細雨樓慢慢扶持成了如今的汴京一大勢力。
而江湖傳聞里,在那一役中打敗雷動天雷滾、以及殺死雷損的那位花東神,與此同時也被雷損提前準備好的后手火藥給炸了個死無全尸。
盡管金風細雨樓后來也曾傳出消息,意指花東神并沒有死,但一年復一年,至今六年都未曾看到那位花東神出現在汴京,出現在人前,漸漸的,江湖上幾乎都默認她其實早就已經死了。
他先前沒有怎么注意到,直到現在才驀然發覺,花晚晚身上一襲玉色鑲邊紅裙,手持一把扶光傘,再加上容貌亦是極美——顯而易見的,這根本就是與傳聞中風雨樓那位花東神的特征全部都一一合對上了。
一個傳聞中早已在六年前死無全尸的死人,卻忽然出現在京郊的一家小面館中,也難怪那幾桌江湖人的眼神都會那么古里古怪。
“好像快要下雨了……”
花晚晚倏而抬手指了指前方不遠處,“要不咱們還是先休息一晚再趕路吧。”
王小石循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起來好像是一間荒廢已久的破廟,他又抬頭看了眼天色,說道,“應該還沒那么快會下雨,咱們大概再走半個時辰就能到汴京城門了。”
他不理解,所以為什么好好的不早點入汴京城住客棧,忽然非要停下來留在這個破廟里休整一晚?
王小石不理解,但胖鳥倒是瞬間就懂了。
兔兔宿主這忽然之間,估計是一下子接受不了自己莫名其妙無故曠工了六年,再加上她還沒想清楚該怎么解釋這件事,又更加不知道到時候該怎么面對蘇美人……
所以。
逃避雖可恥但有用。
王小石本就不是什么性格多強勢的人,他向來感情充沛,心地柔軟,所以最終還是擰不過花晚晚打死她都不走的堅決態度,于是暫且決定跟著一起留在了破廟過夜,等到明日一早再繼續趕路入汴京城。
但也幸好留了下來。
王小石這才剛生起火沒多久,只聽得轟隆一聲驚雷,頃刻間就下起了一場瓢潑大雨。
花晚晚頓時更加理直氣壯了。
她抬手指著門外的雨簾,振振有詞,“你看,我就說吧!現在果然真的下大雨了。”
王小石笑了起來,他剛要開口說話,就聽見忽然從外面傳來了一陣略微急促的腳步聲。
聽起來約莫是兩個人的腳步聲。
步履穩健輕捷,顯然是身懷武藝,且還不低。
緊接著,他聽見了幾聲低沉嘶啞的咳嗽聲。
咳嗽聲猝然響起的那一刻。
花晚晚驀地兔軀一震,瞬間全身兔毛都炸了起來。
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咳嗽聲……
她當機立斷迅速縱身躍起,轉瞬之間就飛掠到佛像背后躲了起來。
她此刻心里簡直一整個大懵逼。
搞什么啊?!
這特喵是天要亡兔啊!!
蘇小刀不好好呆在他的金風細雨樓里,好端端的為什么會突然跑到這里來啊?!!
她連夜扛著火車跑的速度實在太快,胖鳥一時間沒能及時反應過來跟上去,當下整個鳥都快傻眼了。
但為了不讓兔兔宿主露餡,作為標志性寵物的鳥,只好也跟著迅速躲到了王小石的背后。
王小石:……??
王小石比這一兔一鳥還要懵逼多了。
這忽然是咋個一回事?
這仿佛逃命般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究竟是來了多可怕的人才能讓她嚇成這樣啊??
還不等他的念頭轉完,很快的,從廟外的雨簾里走進來了兩個人。
一個是人高馬大的威猛漢子。
另一個,是個看起來清癯瘦弱的病公子。
那個漢子甫一進門來便轉頭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觀察他是否懷有壞心,而后隨即快步走到破廟的另一邊,蹲下身去動作麻利地生起了火堆來。
病公子的臉色較為蒼白,他伸手從衣襟里取了條帕子掩住了唇,微微垂首不住地嘶聲咳嗽著,隨后邊咳邊撩袍在生起的火堆旁緩緩坐了下去。
看起來,二人之間顯然是以那病公子為主。
王小石心里的疑團瞬間更大了。
只不過是這樣一個看上去清瘦文弱的病公子,就算他武功似乎不低,但看上去也并不是什么窮兇極惡的惡人,究竟因為什么才會讓她嚇得那樣慌不擇路地逃命??
花晚晚現下已經沒有了多余的心思去考慮其它。
方才一聽到蘇小刀的聲音,她只覺腦子里倏然嗡地一聲,于是想也不想就心虛地躲了起來。
但此刻這般聽著他喘息沉沉的咳嗽聲,她的心里卻又逐漸難受到堵得不行。
蘇小刀的咳疾似乎更嚴重了。
從進來到現在都已經小半晌了,他的咳嗽卻好似是根本止不住一般,一聲比一聲更嘶啞,一聲比一聲更沉重。
她抿了抿唇,有些忍不住想要出去看看他。
看看他這些年來過得怎么樣。
看看他如今的病情有沒有好轉些。
她默默在心里嘆了一口氣,算了,真正的勇士,敢于面對放了人家六年鴿子的人生。
只要她的臉皮夠厚,裝裝傻充充愣,再道道歉,應該很快就能過去了。
她轉過身抬起了腳準備走出去。
卻又立馬放了回去。
因為此時外面又有兩個人進了破廟里來。
她聽見他們齊齊跪下尊稱蘇小刀“樓主”。
也聽見蘇小刀逐漸止住了咳嗽聲,聲音還帶著些許干澀的啞意,然后將他們溫聲叫了起來。
他說,入了我金風細雨樓,大家都是兄弟,沒有尊卑貴賤之分,這樣的虛禮,不可再行。
花晚晚心想,這么些年過去了,蘇小刀他怎么還是那么容易相信人呢。
她倏而皺起了眉頭。
盡管很輕微,但這兩個人的氣息好像有些不穩。
似乎有點像是在竭力控制著什么一般。
好像是——
殺意。
蘇夢枕的手下現今有六個親信,除了楊無邪、師無愧、茶花、沃夫子四人,另外還有眼前的花無錯和余無語二人。
他從來都不會懷疑自己的兄弟。
但此刻這兩個兄弟的所作所為,卻辜負了他的一番信任。
他看見余無語的手中霍然現出了一柄青刃。
青刃看上去鋒芒逼人,刀鋒所對準的方向,是他。
也看見花無錯的背上緊跟著現出了一排暗器機關。
寒光凜凜的勁弩機關對準的人,同樣也是他。
蘇夢枕目光一凜,袖中的紅袖刀同時亦是蓄勢待發。
然而還不待他抽出刀來。
他就看見眼前迅疾劃過了兩道火光。
“砰——砰——”
驚變總在一瞬間。
火光劃破了空氣,也劃破了心懷不軌之人的性命。
花無錯和余無語二人齊齊倒了下去。
蘇夢枕眉頭一皺,當即迅速轉頭看了過去。
然后。
他猝然間睜大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兔子和蘇小刀順利會師啦。
乾杯 []~( ̄▽ ̄)~*多多評論多多收藏呀~
第70章 一抹紅袖
天際猝地劃過一道閃電。
然后。
轟的一聲。
蘇夢枕驀然覺得,好像這道驚雷也將他的理智一同炸了個粉碎。
寒風,凄雨,破廟,篝火。
周遭的一切一切,仿佛一瞬間,全都消失不見了。
他的耳邊籠罩著一陣陣嗡鳴聲,他的咽喉口又一點點爬上了癢意。
他的目光,在觸到她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孔那一瞬,他全身上下,從頭到腳,猝然間一寸寸的發起麻來,發起冷來。
他一下子就站不住了。
他半跪在地上,劇烈地咳了起來。
茶花也立馬回過神來,趕緊上前來扶他。
“公子……”
他心想,晚姑娘終于回來了。
那公子的心病,是不是也可以就此痊愈了?
被茶花寄予了厚望的花晚晚,卻反倒沒有他這樣的樂觀信心。
她什么都不知道,站在佛像邊,腳抬了又放,放了又抬。
她實在有些不知所措。
蘇小刀剛才的眼神,好嚇人。
像是她搶了他吃的似的。
有點兇。嗚。
她從來沒見過他那樣的眼神。
怎么辦。她有點慫。
作為一只夜兔,這真的是她生平第一次這么害怕。
她從心極了,怔怔的站在原地。
不敢動,不敢動。
蘇夢枕的咳嗽聲漸漸止了下來。
他手中的白帕又染上了星星點點的紅梅。
他頓了下,手中一緊,揉皺了帕子。
帕子很快被火舌吞噬,消失殆盡。
他仍是半跪著,全身都僵了,腿也僵了。
他緩身坐了下去。
“還不過來。”
花晚晚身子一抖,遲疑了下。
她直覺蘇小刀有點危險。
但也就遲疑了一會,她還是慢吞吞挪起了步子。
沒辦法,誰讓理虧的人是她呢?
要是有人說著再會,然后一走就是六年,六年以來渺無音訊,銷聲匿跡,半點消息都沒傳出來……
換成她不扭斷對方狗頭才怪。
蘇小刀會生氣也是應該的。
只要蘇小刀不扭斷她的兔頭,那就什么都好說。
但她的步子挪了好半晌,才縮短了不到一半的距離。
蘇夢枕掀眸看了她一眼。
明明他也還沒說什么。
但只是一個眼神,她就立馬從心了。
她一激靈。
隨即腳底生風,三步并作兩步很快就走近前去。
她也跟著盤腿坐在了火堆旁。
然后先發制人開了口,“那個,你聽我狡辯……咳不是,你聽我解釋!”
蘇夢枕神色淡漠,“嗯。”
他的表情實在太冷淡,花晚晚不由得愣了下。
這個‘嗯’是什么意思?這是要不要聽她解釋啊?
她抿了抿唇,將心里的那點不舒服壓了下去。
然后解釋了起來,“我不是故意不回來的,只是我也沒想到會離開那么久……我這段時間一直都在家里,因為一些原因沒辦法過來,但我真的有記得要回來的,可是我沒想到一過就是六年,我真不是故意要放你鴿子的……”
花晚晚原本打算的是,等她想清楚該怎么解釋了,之后再回風雨樓去見蘇夢枕。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一場突如其來的滂沱大雨,造成了今夜一場意外的再次重逢。
她還沒想好怎么解釋,因而這段話有些顛三倒四,沒有條理,也難以讓人信服。
蘇夢枕沒有說信,也沒有說不信。
他目光幽深,看著她的臉,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花晚晚被他盯得一整個后背都快麻了。
這到底是信還是不信??
給個準話啊大哥??
外面嘩啦作響的暴雨稍微小了一點。
燃燒的篝火堆時不時響起一兩下噼啪聲。
花晚晚只覺周遭的空氣都凝固了。
少頃,才聽到他從喉間溢出了一聲輕輕的,“嗯。”
花晚晚:“…………”
又‘嗯’?
所以‘嗯’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這個解釋你到底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啊??
花晚晚覺得她快頭禿了。
蘇小刀現在怎么比以前還要更難搞了。
還沒等她理出點頭緒來,又聽到蘇夢枕開口問了一句,“為什么不回去?”
兔:……??
花晚晚一臉困惑,她剛剛不是都解釋為什么不回去了嗎?
蘇夢枕淡淡看了一眼對面的王小石,又看了一眼王小石跟前的火堆。
他帶著茶花進廟里來的時候,那堆火顯然已經燃了有會兒工夫了。
“回來了,為什么不回風雨樓。”
他沒有再看她,轉而看向了門口的雨簾,像是在逃避什么一般,“為什么躲開。”
花晚晚懵了。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的話,她一定回到片刻前狠狠揍醒剛剛那只犯傻躲起來的兔子。
這特喵更不好解釋了啊喂!!
不,如果時光真的可以倒流,還不如直接回到六年前再殺雷損一百次,一個炸藥搞得她一曠工就是六年,莫名其妙就成了一只咕咕精,此時此刻還得被迫面對蘇小刀繃著的臭臉。
咋辦哦?
她該怎么解釋這種兔子犯蠢的行為哦??
本來無故放了人家六年鴿子的解釋就已經夠牽強了,現在這個一解釋,就算說的都是真話,估計更難以讓人相信了。
她沉默了片刻,最后只沒底氣的說了一句,“我有要回去的,真的。”
只不過是想著晚點再回去而已。
蘇夢枕回頭看她,目光微沉。
花晚晚被他看得視線飄了飄。
茶花在旁邊看得都有些替自家公子著急。
他知道,公子枕邊有一個木匣,匣子里放了一方木牌,木牌上寥寥幾筆勾畫著一只兔子,那是總迷路的晚姑娘當初剛來到風雨樓時,掛在她屋外的木牌,是公子為她畫的。
也知道匣子里還有一張染著點點紅梅的帕子,六年的歲月過去,紅梅已成了顏色深暗的墨梅。他不知道那張染血的帕子是什么,問了楊總管,他的答案也在預料之中,仍然還是晚姑娘的。
更知道里面還有一枚和田白玉所雕的玉兔傘墜。
那是公子親手一點點雕刻而成,未曾假于他人之手,為了完成這枚玉墜,公子床底下的箱子里幾乎扔滿了失敗廢棄的玉料。
沒見到晚姑娘的時候,在這六年來的兩千多個失眠夜里,那個木匣的精致雕花,幾乎都快被公子的手一點一點的撫平了。
如今見到了面,怎么反而是什么話都藏在心底不肯說出來了呢?
茶花的公子此時成了個沉默的悶葫蘆。
坐在旁邊的兔子又心虛到不敢吱聲。
周遭的空氣顯得越發沉寂了。
最后打破凝滯氣氛的,是兔子的肚子。
花晚晚下意識摸了摸肚子,哦,折騰到現在,原來已經到宵夜時間了。
兔子的行事準則之一,反正做什么都不能耽誤她干飯。
她朝王小石招了招手,“小石頭,我的辣菜肉餅呢?”
京郊那家小面館里還售賣辣菜肉餅,她當時嘗了一塊覺得味道不錯,于是直接把剩下的十幾張餅子全一把兜走了。
現下正好拿來當她的宵夜。
蘇夢枕眉頭不著痕跡地皺了下,小石頭?
王小石立即會意,動作麻利,從包裹里取出了幾個油紙包,快步走近前去遞給了她。
花晚晚順手拽了下他的衣袖,將他拉著一道坐了下來。
她手上動作飛快,拆了其中一個油紙包拿了幾張餅子出來,給王小石和茶花各分了一張,見者有份,只除了病病的蘇夢枕沒份。
她想著,辣菜餅里頭的餡料雖然用的是芥菜根,不是辣椒,但吃起來還是有些辛辣,蘇小刀還患有咳疾,他不能吃這個。
再加上以前蘇小刀和她去逛州橋夜市時,他幾乎很少入口這些東西,所以她也就沒想著分給他。
餅子已經冷了,吃起來有些硬,沒有剛出爐時好吃了,但花晚晚覺得勉強還能接受。
反正餓了的時候吃什么都好吃。
但王小石倒是不愧為戀愛十七次的多情騷年,他用樹枝叉著辣菜餅在火上烘烤著,等到烤軟了些,也烤熱了些,但又不至于會燙著手,然后才將熱乎乎的餅子遞給了花晚晚。
很周全,很細心。
周全細心到,蘇夢枕的臉色一下都不好了。
茶花偷覷了一眼,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對此毫無所覺的兔子,笑瞇瞇接過了好心人的投喂,“謝謝小石頭。”
王小石也對她笑了笑,又拿起一張餅子繼續烤了起來。
年輕人笑容真誠,面目清朗,總是很容易就讓人好感倍增。
蘇夢枕的臉色卻越發沉了下來。
呵,所以,這就是她回來后不但不回風雨樓,而且還故意避開他的原因了么?
他的周遭全是低氣壓,除了某只光顧著埋頭干宵夜的兔子,在場的另外兩人一鳥全都感覺到了。
茶花:拿餅的手,微微顫抖。
胖鳥抬起翅膀一把捂住了鳥臉。
絕了。
沒救了。等死吧。
這只兔子的神經還能再粗些嗎??
王小石目光微微一動。
方才發生的一系列意外事故,他作為旁觀了一切的看客,自然不可能猜不出來。
原來這位看似瘦骨支離,一身姿態卻仍孤傲凜然的病公子,竟然是那位可堪稱之為江湖傳說中最為傳奇的人物——
金風細雨樓的掌舵之人。
名動天下的‘夢枕紅袖第一刀’。
紅袖刀,蘇夢枕。
王小石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身側的一團厚布帛。
血河紅袖,不應挽留。
這是江湖上最為傳奇的四把頂級武器。
血河劍如今已被方歌吟方巨俠傳給了自己的義子,不應刀似乎自六年前京郊十里亭那一役后,就從此在江湖上消失匿跡不見蹤影,再也沒有人知道它的下落。
有傳言說是在那場爆炸中被炸了個粉碎,也有傳言說是落在了金風細雨樓這位蘇樓主的手里。
而紅袖刀,自然是也在這位‘夢枕紅袖第一刀’的蘇夢枕手中。
挽留劍,如今正被裹在了他身側這團厚厚的布帛里。
他初出江湖,一人獨行,沒有背景,若是不將這把挽留劍用厚布層層遮掩起來,赴京這一路上,估計免不了要招惹到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兔子這頓宵夜吃完的時候,這場突然而至的驟雨也逐漸停了下來。
夜已經深了。
蘇夢枕輕咳了下,隨之站起了身,“走吧。”
茶花也跟著站了起來,他伸手指了指破廟的一處陰暗墻隅下,“公子,花無錯和余無語兩人的尸身該怎么辦?”
因為方才那二人想對蘇夢枕下死手,所以花晚晚也沒有留半分余地,對準的都是必死無疑的命脈。
而茶花早在此前就將那兩個叛徒的尸體挪到了角落里。
蘇夢枕默然了片刻。
那二人也曾經是他信任多年的手足兄弟,落到今夜這般不得善終的下場,并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
雖然是阿晚動手殺的人,但那個隱藏于背后操縱之人,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他沉聲道,“先暫且放著吧,回去自會有人來處理。”
“是。”茶花應道。
蘇夢枕走到廟門口,卻又停下了腳步。
他回過身來,面色清冷,“還不回去?”
花晚晚趕緊點點頭,然后帶著胖鳥跟了上去。
而她到了這時候,還不忘招手叫上自己的見面禮,“小石頭,你也跟我一起走吧!”
茶花威武雄壯的身形猛地一僵。
他偷偷覷了過去,果然見自家公子的臉色顯然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仿佛一場隨時都會來臨的暴風雨前兆。
王小石倒是沒注意,他應了聲,收拾了一下包袱,也快步跟了上去。
花晚晚帶著見面禮走到蘇夢枕身側,忽然想起她剛剛光顧著吃宵夜了,好像給忘記了為他二人作介紹。
于是她抬眼看向了蘇夢枕,張了張嘴,正要準備開口說話。
卻見他微一側首。
而后目光幽暗的瞥了她一眼。
他眼神里的寒火明明滅滅。
這一眼。
陰森森,涼颼颼。
神經粗如花晚晚,也明顯感覺到了里頭包含的危險冷意。
兔子:…………嚶!
他好兇!
作者有話要說:-
蘇公子快把自己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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