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夢枕今日才剛回到這汴京城,回到這金風細雨樓里。
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必定是要先去拜見他的父親蘇遮幕。
花晚晚的住處離玉峰塔并不遠。
但這不代表某只路癡兔兔就不會迷路。
楊無邪除了是這風雨樓總管,亦是兼任專司情報管理的白樓主事,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花晚晚的路癡屬性。
因而在蘇夢枕進玉峰塔拜見他父親時,他另外兼職了一次人工導航并導游,一邊為她介紹這風雨樓里的詳細情況,一邊給她帶路慢慢走回住處。
某只路癡兔子一路乖乖跟著他走,聽著他侃侃而談的各種介紹,但壓根就什么都沒聽進去。
從頭到尾,兔的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
盡職盡責,多才多藝。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塞巴斯醬?
花晚晚一走近新的兔窩門口,立刻一眼就看見了掛在屋門上的小木牌。
那木牌看起來方方正正的,約莫有巴掌大小,上邊還另外繪了筆墨丹青,簡單的畫著一只呈趴伏狀的小兔子。
僅僅幾筆勾成,卻是栩栩如生,妙趣靈動。
花晚晚一看就知道,這塊小木牌究竟是用來干什么的。
她隨即立馬轉過身來看著剛準備離開的楊無邪,臉上笑吟吟的:“楊總管真是有心了。”
金風細雨樓的實際面積,可是整整有一大片天泉山,外加周邊附近一大圈的地盤。
這么大的一塊地方,對于一個江湖勢力來說,確實是必不可少的,同時也更能昭顯出幫派的強勁實力。
但對于路癡的兔子來說,就一點都不友好了。
估摸著只要兔踏出了這房門,很快就又找不到回窩的路了。
因此在她的房門上,現下端端正正垂掛著的這塊小兔子木牌,是何用意,一目了然。
很明顯,這就是兔子窩的“房間號”了。
就算是兔子一時間找不到回窩的路,但至少也不會不小心就推錯了別人的門。
就這細致周全的程度,再比比看某位已落馬的霍總管先前做的事,以及那兩張完全忽略兔子的請帖,實在是好得不要太多太多了。
雖說他現今已是受到了懲罰,醒來后失去一半功力,整個人也安靜頹廢了不少。
但某只沒親手揍到人的兔子,直到現在都還仍記著仇呢。
花晚晚的話剛說完,楊無邪下意識循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
在瞧見那塊兔子木牌后,他不由得失笑一聲,隨即搖了搖頭否認道:
“不是我的功勞,這應當是公子提前吩咐讓人做好的。”
楊無邪雖是知道這姑娘的路癡屬性,卻并不太清楚她究竟能有多路癡。
但現在一瞧見這塊兔子木牌,他大概也已經心里有點數了。
在自己住所附近,竟然都還能迷路。
這姑娘屬實是有點離譜在身上的。
送走楊無邪,花晚晚隨手就推開了房門,進屋后將扶光傘放置在桌上,左右打量起了周遭來。
雖然肯定是比不得她在桃花堡和百花樓里的房間,但整個屋子內里還挺寬敞齊整,簡潔大方,擺設用品亦是一應俱全。
再加上應當是提前讓人來收拾過,一眼看上去窗明幾凈,煥然如新。
作為一個員工宿舍來說,已經算得上是待遇極其不錯了。
花晚晚剛坐下沒多久,楊無邪便已遣人送來了一個鴉青色荷包。
打工兔大概心里有數這是什么,她隨手解開荷包系帶一看,果然里邊裝的是她在路上時才跟他說過的預支工資。
瞧瞧楊總管這辦事效率。
花晚晚忽然覺得,她好像有了那么一點點的想法。
好想挖一挖蘇公子的墻腳,把人扛回花家堡當管家了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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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老板最近好像很忙很忙。
盡管金風細雨樓算是父業子承,但畢竟這同時也是作為一個江湖勢力中,關于新舊兩任樓主之間的權力更迭,稍微比平常更為忙碌一些,確實也是理所當然的。
但是某只十分熱愛生(作)活(妖)的兔子,在成日的偷閑躲靜、咸魚癱了大半個月后。
忽然出現醫學奇跡,治好了兔的癱瘓之癥。
天泉山上沒有七哥,沒有小鳳凰,也沒有某只到現在還不見鳥影的小胖鳥。
花晚晚實在是覺得有些閑極無聊了。
簡單來說,就是風雨樓里伙食不錯,兔子吃太飽了撐著沒事干。
哦,不對。
兔子她是絕對不可能會撐著的。
再加上時值已至深秋,今日又正正好好是沒有太陽的陰天,秋高氣爽涼風習習,一陣陣的吹得兔舒坦極了。
花晚晚連貼身武器扶光傘都懶得帶上,然后就半點逼數都沒有的——
只她自己這么一個兔,咻地一下就飛竄出了金風細雨公司,溜出去外面的新花花世界浪里個浪了。
盡管花晚晚在這汴京城里完全是人生地不熟的,但她壓根半點都不care。
反正就算是在江南的老地盤里,路癡兔兔也是人熟地不熟的。
蘇老板提前預支給打工兔的工資,在今日終于能派上了用武之地。
花晚晚一只兔爪里拎著幾個鼓鼓囊囊的油紙包,另一只兔爪上還抓著一根紅彤彤的冰糖葫蘆。
新世界的糖葫蘆看起來和家里那邊不太一樣,好像顏色稍微更深了些。
花晚晚低頭咬下串上的第一顆山楂果子,咔噠咔噠幾下就在嘴里將其嚼碎了起來。
唔,比家里那邊的果子更酸。
但,好像很上頭了。
兔兔對此甚為滿意,想著等會兒回金風細雨樓的時候還得再多買幾串路上吃。
大半個月沒出來外面放放風,花晚晚咬著冰糖葫蘆東玩玩西逛逛。
一整個兔那叫一個樂不思蜀,嗨皮極了。
等她逛到一處擺了許多書畫的攤位時,忽然又想起了某只失蹤鳥士。
花晚晚看著那些畫作,陷入了沉思。
她在考慮著,要不要給小胖葵畫個肖像畫,然后拿去給楊無邪用作“尋鳥啟示”。
“客人有看到想買的么?”
某只兔子一臉沉思的杵在人家攤位上好半晌,才被此處攤主給叫回了神。
花晚晚下意識看向了說話的人。
是一個還不到弱冠之年的書生。
說是書生,倒也不太恰當。
作為一個夜兔,她對他人的直覺是與生俱來的。
至少她第一眼看過去的時候,就立馬感覺到了書生身上是身懷武藝的。
并且還不弱。
但對于這點,花晚晚倒是沒有太過在意。
她雖然這大半個月以來都在游手好閑的當一只咸兔,但還是有特意找楊無邪大概了解了一下,關于汴京城里如今的詳細情況。
風云漸起,暗流涌動。
汴京城內雖龍蛇混雜,但同時也臥虎藏龍。
花晚晚看著面前的書生。
面如冠玉,豐神俊秀。
雖文質彬彬,卻也帶著瀟灑之氣。
她忽然來了點興趣問道:“書生,你叫什么名字?”
那書生收拾畫作的手先是頓了一下,旋即緩身站起,作了個拱手禮道:
“在下,白游今。”
“哦,白書生。”
花晚晚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目光再次掃過這攤位上方所披掛的幾副畫作,畫得確實是真心不錯,稱一句丹青妙筆也不為過。
她問:“這些都是你畫的?”
白游今頜首道:“是我。”
“可以現場作畫嗎?”
“可以。”
“那麻煩你現在幫我畫一幅畫。”
花晚晚索性就直接在畫攤旁的凳子上坐了下去,顯然一看就是擺明了打算久待的架勢,“我說給你聽,你畫。”
白游今:“好。”
“…………”
小半個時辰之后,這位被某只兔子認為是丹青妙筆的白書生,一言難盡地看著自己筆下方才完成的畫作,不由得沉默了。
他第一次見到圓得這么規律的鳥。
但今日這位美貌的客人顯然很是滿意。
她隨手放下一錠銀子作為買畫的錢,又拿著這副畫作仔細端詳了好幾眼,然后笑著夸道:“我都沒想到竟然能畫得這么像,真有你的啊白書生!膩害!”
白游今:“…………”
謝謝。
他好像并不是很想要這句夸獎。
他比照著她口中所說形容而畫出來的這副畫,是他生平以來最猶疑不定,也最難以下筆的一幅畫。
要不然,就只是畫這么一個圓圓的團子,根本就不需要用到小半個時辰那么久。
索性花晚晚也沒有要等他回應夸獎的想法,她扔下銀子卷起畫作,立馬就開開心心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了。
然而沒過多久,當白游今還在懷疑自己畫技的時候,卻又很快再次見到了她。
白游今:“…………”
花晚晚:“…………”
一人一兔,面面相覷。
“那個,白書生啊……”
此時已經玩夠了,想回金風細雨樓的某只兔子,再再再次迷路了:“麻煩問一下,你知道金風細……”
“咳咳,咳咳咳……”
花晚晚的話音立時停住了。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簌簌咳聲之處。
那是一個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的病公子,
雖然此時他的面色蒼白,薄唇上也沒有絲毫血色,身形一陣陣微顫著,咳嗽咳得稍微有點厲害。
但這并不影響他是個好看的病公子。
郎艷獨絕,冷雋清傲。
好看的病公子很快就將呼吸平緩了下來,顯然是對于如何穩住咳癥之事甚為得心應手了。
他看向花晚晚,眼瞳中的寒火夾雜著絲絲春風細雨,唇角含著一縷輕淺笑意,又似乎隱隱添了點無可奈何的意味。
他說:“試試過了,如何?”
親口說出試試就逝世的某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