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行不輟
892年, 乞賽戰敗，與人類方簽訂停戰協議。至此，人類與乞賽持續了數百年的恩怨徹底算清。
宇宙機甲戰士林爭渡（非在編）, 于893年7月返回內環星域綠堡星，推動綠堡星繼續開展與星聯的和談事宜。
綠堡星方提出條件主要為：一，安置綠堡星居民，促進安居計劃的進行, 在提供正常公民的社會保障外提供補償, 保護居民隱私；二，對綠血與星聯的實驗成果牽連進行徹底的公開透明的追責，對蟻群尚且存活的成員進行補償，保護未公開成員的個人隱私。三，對前兩項工作進行專項監察和定期監察，負責機構與負責人職權清晰。
和談時間持續六個月, 最終沖突得到調解。
894年6月, 綠堡星正式開展全員遷移行動, 在一個月內基本完成遷移行動。
……
等到最后一家人進入新家后, 林爭渡才終于斂去了臉上的冷意，給星聯方擺了個好臉色。
“那么，林女士……我們現在是否可以進行關于你個人去向的談話？”坐在對面的人朝她笑了笑。
在同乞賽簽訂協議前, 星聯就派了不少人時不時打探她的去向, 林爭渡一直拖到現在。對星聯而言，一個對機甲擁有絕對掌控力的人要是不固定下來，的確是個威脅, 更何況她背后還有一個組織, 更更何況她在六年前帶著綠堡星反抗星聯。
“……”林爭渡歪頭，盯著對方笑了笑, 說：“再等等吧。”
哪怕只是個春風和煦般的笑容，也讓對方寒毛立了起來，鐘司敘派他來和林爭渡談話的時候，說的可是“林爭渡人很親和，你別惹她就行”……他也沒惹她啊。
當然，鐘司敘也叮囑道，不可操之過急，讓她再多想想，于是談話就匆匆結束了，這位戰功赫赫的“自由職業者”連茶都沒喝完，撈起圍巾快步出門。
負責人追望著林爭渡的身影消失，有些郁悶地仰頭灌茶水，等飲盡茶，茶杯再次擱在桌上，視線回移，林爭渡重新出現在落地窗外，手里抱著一束花，紅白交映，靜靜地等著人。
過了一分鐘，同樣抱著花束的男人從馬路對面跑了過來。
負責人看見男人的長相，長嘆一口氣，郁悶地抬起茶壺斟滿茶杯，又仰頭飲盡，嘀咕道：“這不是還有個比我更方便的人嗎？”
……
在林爭渡看來，黑王星是最宜居的，因此她和鐘鷺也選擇了黑王星。
夜里她睡不著，去了陽臺，冬日的夜風的確讓人更加清醒，刺在臉上，待了不到一分鐘，她就覺得臉快裂開了。
對星聯而言，她仍舊是個不穩定項。
事實上，林爭渡能理解他們的焦慮，但她并非是想要挾，或者吊著他們。
……這六年來，系統就好像消失了一般。但林爭渡能感受到系統的存在，知道它在靜靜等待著她。
沒有它族人的幫助，綠堡星絕不可能撐到星聯的支援，但這也意味著，它要林爭渡交換的條件絕不簡單，所以當她將最重要的事業完成后，也就走到了該履行諾言的那一刻。
她呼出一口氣，時隔六年，她再次呼喚系統。
【我在。】它的應答光速出現。
林爭渡輕聲說：“我來履行承諾了。”
【林爭渡，你在這六年完成了偉大的事業，我很欽佩你。】
這話聽著像是游戲到最后的成就總結，林爭渡不由得神色凝重起來。
系統忽然笑了一聲，說：【不必這么視死如歸，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你很重要，你的重要在于……你是橋梁。】
“……忘了。”她說。
【沒關系。六年前，總決賽結束后，段璟和你一起參觀博物館時，提到了地球以及被遺棄的人類。】
林爭渡稍頓，左手握住了護欄，心里隱隱有了猜想，等著它親口說出。
【乞賽族自詡為新人類，是因為在星際航行時代里，它們曾吞沒了兩艘星船，船上的人類被悉數剝奪了軀體，提煉意識，與乞賽進行融合。但我們，如果要我來介紹我的族民，那或許叫“舊人類”更為合適。】
“……地球。”林爭渡低喃道。
【是。在人類離開地球時，我們曾被留于地球上。但我們并沒有理由怪罪人類同胞，因為我們當時，已經死了。】
已經死了？
已經死了……
遙遠的記憶似乎慢慢蘇醒，上一世的死亡依舊重重地擊打在她的心口，藤蔓纏繞，毒素注射，身體腐爛……
【并非所有死亡的人都活著，林爭渡，我們族類的人都是曾經被一種藤蔓襲擊后中毒而亡，然而，當藤蔓貫穿人體時，也將種子種在了人體內，腐朽，不過是為了滋養新生的軀體，而意識永久繼承。】
【第一顆萌發種子花費了整整百年，她蘇醒時，成為了我們的“母親”，她收集種子，尋找可滋養種子的生命，于是我們也陸陸續續獲得了新生……也獲得了新的能力，我們能共享心聲。】
【你也想起來了。是的。你是。我不是系統，我只是你的同胞，
我們只是在共享心聲，抱歉，一直以來都騙了你。】
“等、等等……”林爭渡有些凌亂，但還是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那我新生的軀體在哪里？為什么只是意識寄托到……”
【就是這個，就是這具身體。】它斬釘截鐵地告訴她。
“這個身體是……從子宮艙內發育的受精卵。”
【不……不。我們曾想要聯系遙遠的伙伴，但是星聯忽略了我們的訊息。后來我們不得不轉移方向，讓我們的族民進入星聯。而綠堡星……一顆不太健康、落后的星球，因此宮艙內胎兒的死亡率很高，且各種流程程序并不完善，在那些胎兒死后，我們會趁機將種子播入其中，偽裝成胎兒，那里面就包括你。】
【你們的誕生是我們的幸運，但我們沒有想到，綠堡星后續會發生那么多事，我們的種子損失了一大半。】
【而你被卷入其中，受了很多罪，營養不夠就導致你在一開始的意識傳承出了差錯，原本，你應該在最開始發育的十年內慢慢恢復記憶的，但直到軀體和意識受到致命重創，你的身體才啟動了保護機制，實現了傳承。】
林爭渡僵在原地，或許是因為太冷，或許是被這信息量爆炸的內容震住。足足過了五分鐘，她慢慢挪動步子回到客廳。
培養機里插著今天帶來的兩束花，她碰了碰花瓣，說：“其實不算奇怪，這些年里，我已經察覺到了。”
她已不會刻意地區分屬于“眼睛”的和屬于“林爭渡”的，也在融合了兩者的性格基礎中，打磨出了新的品質。
她，或者她，都已不再糾結。
【你的接受程度比我想象中還要良好。】
林爭渡輕輕一笑，不作回復。
【那么進入正題吧，我們想要交換的條件，就是想讓你推進星聯與我們達成交流與溝通。哪怕我們與他們已無法成為血肉一致的同類，但我們終究同源。】
因為林爭渡站得足夠高，“舊人類”才敢提出這樣的要求。
向綠堡星提供了三支艦隊和星球屏障，只是為了這個祈望。人類的想法總是讓人莫測，而這也是乞賽族未曾料想到的。
林爭渡說：“好。”
她沒有拒絕的理由。
【……比我想象中還要順利。】
林爭渡哼笑一聲，說：“我就算被嚇瘋了也會兌現承諾的。順便問一下，這種共享心聲，共享到哪種程度？”
【任何人。如果你愿意，現在可以聽一聽，只需要，閉上眼睛。】
林爭渡做了個深呼吸，閉上眼。在那一瞬間，她的確又被意識淹沒了。
但這并非與乞賽族對戰時的你死我活、互相吞噬，而是一種……回歸。
像一滴水注入海洋，輕柔，又共享了屬于海洋的無限的力量。
……
林爭渡慢慢睜開眼，視線模糊一片，眼中笑意慢起，她抬指揩掉眼頭的淚水。
在綠堡星中獲得奇跡新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林爭渡會在此生追尋自我的秘密。
前行不輟。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