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薄唇吻上來那一瞬,方簡大腦一片空白。
這雙唇?jīng)]有進攻,只是輕輕貼在她唇瓣上,直到她猛然回神,用力將他推開。
“你干嘛呀?!”方簡狠狠抹了抹嘴,兇神惡煞跺著腳嚷道。
周辭困惑地看著眼前憤怒的妻子。
“剛才不是還——”
“哎不是周辭,你親我干嘛呀!”
“剛才你叫我——”
“我夸你一句你就要親我嗎?!你不是不喜歡——”
“?”
“你喝酒啦?”
“嗯……”
兩人驢唇不對馬嘴說了幾句,最后方簡總算看出來,這人好像不太清醒,抹著嘴轉(zhuǎn)身飛快跑上樓。
樓上又兩個方簡,平時周辭睡主臥,方簡沖進客臥,砰地將門關(guān)上反鎖,后背靠著門板,驚魂未定拍起胸脯。
這哥們兒估計沒少喝,不然怎么會抽這么大的風?
酒精是罪魁禍首,而自己那句“好攻啊”,會不會是導火索?
說出那句話的自己,在喝醉了的周辭眼里,會不會顯得“好受啊”,所以才讓他情不自禁?
方簡敲了一下腦袋,這都什么跟什么!
她思緒如麻。
客房門被輕輕叩響,方簡沒理會。
幾秒后,叩門聲又響起,隨之而來的,是周辭的聲音:“對不起!
方簡抱著胳膊沒好氣:“快睡吧你!”
周辭隔著門問:“還生氣?”
方簡煩他得緊,兇巴巴攆人:“我困了,別來吵我!”
外頭沒再說什么,過了會兒,方簡悄悄打開房門,門口沒人,她向前走幾步,往下探去,看見周辭正在收拾地上的殘局。
方簡回到客房,小心將房門反鎖,搬來行李箱擋在門前,生怕半夜周辭又犯渾。
安裝置物架忙活一晚上,沒成想到頭來一場空,還莫名其妙被醉鬼奪去初吻,方簡滿腹牢騷沒處說,垂頭喪氣沖了個澡,蔫了吧唧上床躺著。
在心里罵了周辭千八百遍后,方簡不知不覺沉沉睡去。
一覺睡到自然醒,方簡再睜開眼,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中午。
她摸出枕下的手機,打算看看今天有沒有快遞到,指尖卻自然而然點開了微信。
除了幾條服務提醒,沒什么新消息。
周辭一個字兒也沒發(fā)。
方簡不得不承認,其實自己很想聽聽他會怎么解釋昨晚的事,所以在沒看到他有任何解釋時,心里多少有些生氣。
興許是喝斷片了,根本不記得昨晚的事,方簡想。
下一秒,這想法立馬被推翻。
真要喝到斷片的程度,昨晚他怎么可能好聲好氣來道歉,還把地上都收拾干凈了?
發(fā)生這事兒之前,這人還時不時聯(lián)系她一下,怎么現(xiàn)在完全沒動靜?
方簡認為,只有一種可能:狗男人很清楚昨晚發(fā)生了什么,并且慫了,慫得不敢再主動找她,妄圖假裝什么也沒發(fā)生,把這事兒糊弄過去。
方簡陷入沉思,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
比周辭喜歡的是男人更可怕的是,周辭既喜歡男人,也喜歡女人。
如果他真是個雙性戀,自己豈不是很危險?
完全往槍口上撞!
方簡惡從膽邊生,渾身豎起雞皮疙瘩。
正暗暗設(shè)想各種恐怖后果,手機忽然震了,方簡神經(jīng)緊繃,嚇得一激靈。
微信來了條新消息。
周辭:【還氣么?】
他要是一直悶不吭聲,方簡也不打算再提這茬,現(xiàn)在突然主動找來,方簡又有些拿不準這到底是怎么個事兒。
想不出個結(jié)果,她決定開門見山直接問:【你昨晚怎么回事?】
周辭回得很快:【喝多了,抱歉。以后會注意分寸!
方簡敷衍地發(fā)了個點頭表情包。
周辭:【你媽媽這幾天想靜靜,咱們過陣子再去看望】
方簡:【嗯,我媽發(fā)消息跟我說了】
周辭:【下班來接你,回去看看我父母】
方簡:【好】
周辭:【別緊張】
方簡:【嗯】
她不愛周辭,跟他去見家里人,只當去一個不太熟的朋友家做客,沒有絲毫心理負擔,讓她緊張的,是另一件事。
就算周辭也喜歡女人,她也不想真正意義上成為他的女人。
反正他那么有錢,方簡巴不得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只要別來碰她,什么都好說。
方簡:【周辭,其實我是個很慢熱的人,閃婚是我目前為止做過的最瘋狂的事,但我真的很慢熱】
周辭:【看出來了】
方簡:【有些事,我們放慢一點節(jié)奏,好嗎?】
半小時后,她才等來周辭的回復。
周辭:【好】
方簡:【不過你放心,在你家人面前,我一定會給你長臉!】
周辭:【怎么長臉?】
方簡:【瞧好吧您嘞[墨鏡]】
五點半,周辭破天荒準時下班。
他沒讓司機送,自己開車回公寓接方簡。
方簡下來時手里拎著禮品袋,背上還背了個樂器。
見她拿了東西,周辭下車來迎:“不用買禮物,我備得有。”
方簡將幾個禮品袋放進后備箱:“你送和我送,能一樣么?我拿了你這么多錢,給你家里人送點禮物是應該的!
周辭目光落在她后背:“這是什么?”
“吉他。”方簡放下樂器,關(guān)上后備箱,自覺坐上副駕,“聽說你妹妹才十五歲,很喜歡彈吉他——我媽告訴我的。我一閨蜜開了個琴行,這把吉他就是從她那買的!
周辭笑了笑:“謝謝,有心了!
方簡:“我不會彈這個,不懂鑒賞樂器好壞,閨蜜說這個好我就拿了這個,希望你妹妹喜歡!
“她會的!敝苻o預感,周可應該會很喜歡這個嫂嫂。
車行駛上路,方簡默默看了會兒街邊,扭頭問道:“你多大跟父母分開住的?”
周辭:“十八歲以后。在國外讀完本碩,回國還是自己住,每個周末回去看看他們,太忙就往后推!
方簡:“那你跟妹妹關(guān)系親么?”
周辭淡笑,反問:“查戶口?”
方簡梗著脖子瞥他:“你爸媽是我公婆,妹妹是我小姑子,問問怎么啦?”
周辭仍是笑,輕點著頭:“行。”
方簡心想跟這人聊天可真沒勁,哪怕只是作為朋友閑聊,也能三兩句把話口堵死。
“我這身還行吧?”第一次見家長,她挑了條修身灰色連衣裙穿,氣質(zhì)優(yōu)雅端莊,卻又怕看著太呆板老成。
周辭望她一眼,淡聲應道:“嗯。”
方簡白眼飛過來:“‘嗯’是什么意思?行還是不行?”
周辭:“行!
方簡快被他氣吐血,想起昨晚他喝醉的樣子,那會兒倒像個有血有肉熱血多情的風流男人,不似現(xiàn)在,跟沒有感情的機器人一樣,沒勁透頂。
其實周辭挺想認真夸夸她的,奈何腦子里搜羅一圈,沒找著什么不生硬不浮夸的贊美之詞。
方簡嫌他沒意思,不再跟他找話聊,默默玩起手機。
周辭父母家住京郊豪華別墅區(qū),距離公寓將近二十公里路程,穿過市區(qū)正值晚高峰,一路堵堵停停,開到家里別墅大門口時,已經(jīng)快八點了。
方簡肚子餓得咕咕叫。
半路周辭提出先帶她去吃飯,她拒絕了,周辭下車買了些面包,她只墊吧了幾口,周辭問怎么不吃完,她嘆著氣將面包袋子系好,搖頭可憐巴巴說道:“聽說你媽媽雖然沒見過我,可是特別喜歡我,我得給她面子呀,留著肚子在婆婆家多吃點兒,現(xiàn)在吃飽了,回去什么也吃不下,老人家多傷心?”
一到周家,下了車周辭便領(lǐng)著她快步穿過外院鐵藝大門往里走,沒理會大門外畢恭畢敬跟他打招呼的幾個保鏢。
“走慢一點嘛,以為誰都跟你似的,有雙逆天大長腿!”方簡邁著小碎步跟上去,自然而然挽起他胳膊。在周家人面前,恩愛必須秀出來。
周辭放緩腳步:“想讓你快些吃上飯。”
這理由倒讓方簡沒想到。
“不差這一會兒!彼ζ饋,覺得這樣的周辭竟然有些可愛。
周長山正坐在客廳沙發(fā)上讀報。盡管紙媒早已不再流行,他仍保持著多年不變的讀報習慣。
玄關(guān)傳來動靜,周長山頭也不抬開口:“回來了?”
不遠處,兒子應了一聲:“爸!
出乎周長山意料的是,隨即又響起了陌生女人的聲音。
“叔——”剛一開口方簡便頓住,扭頭看向周辭,見周辭搖頭,她立馬改了口,“爸爸晚上好!
周長山握報紙的手一顫,抬起頭,望見手挽手沖自己走來兩個人。
兒子身旁的年輕女人看著有些眼熟,周長山推了推眼鏡,瞇著眼定定瞧著她。
周辭:“爸,這是方簡。”
周長山揚起眉頭,恍然想起這個名字,放下報紙起身。
“方簡……你是方總監(jiān)的女兒?”
“是的,爸爸!狈胶喰χc點頭。
周長山?jīng)]明白什么情況,目光落在他們挽起的手臂上,眨了眨眼,又看向兒子。
周辭直截了當開口:“爸,我跟方簡領(lǐng)證了!
廚房傳來歡快的聲音:“兒子回來啦?對!你爸要去辦個證!”
許瑛端著兩盤菜從廚房走向飯廳,又說道:“餓壞了吧?媽又把這些菜熱了熱,快洗手來吃!”
放下盤子,許瑛往客廳走,半道迎上周辭和方簡,驀地停下腳步,愣愣看著他倆。
“媽,這是方簡!敝苻o趕在母親開口前先介紹道。
許瑛沒想到兒子帶了個姑娘回來,一聽是方簡,又驚又喜:“方簡呀?以前只在照片上看過你,竟然這么快就見著真人了!漂亮,真是漂亮,本人比照片還要好看!”
方簡被夸得笑逐顏開,也大大方方夸起了許瑛:“雖然沒看過媽媽照片,不過聽周辭說過自己長得像媽媽,就知道您肯定是個大美人,果不其然,歲月從不敗美人。”
旁邊,周辭扭頭看著她,目光困惑,拿眼神無聲問道:我什么時候說過?
方簡沒理會,沖許瑛保持甜美微笑。
許瑛高興得滿臉是笑,片刻后反應過來,愣。骸澳憬形沂裁?”
方簡脆生生開口:“媽媽!”
許瑛震驚之際,周辭拿出兩個小本子遞給母親。
許瑛結(jié)果本子,上面那個是家里的戶口本,下面那個,外面印著三個字。
“結(jié)——婚——證……”許瑛挨個念出來,猛地提高分貝,“結(jié)婚證。!你們、你們——”
周辭點頭:“是。”
許瑛震驚得說不出話,握著兩個本兒的手微微發(fā)顫。
“爸,媽,簡簡餓了,我?guī)ハ词!敝苻o拉著方簡離開。
回到飯廳時,見老兩口腦袋湊一塊兒研究那本結(jié)婚證,周辭替方簡拉開椅子:“不是假.證,保真!
老兩口齊刷刷抬頭,看看他,又看看方簡,許瑛率先開口:“你倆這也太快了吧……”
方簡坐在周辭旁邊,又挽起他胳膊,笑得甜蜜蜜:“我倆一見鐘情,阿辭真的好有魅力哦,第一眼看到他我就發(fā)誓,這輩子跟定他!”
周辭眼角抽了抽,默默看著她,眉心微蹙,想提醒她在長輩面前收斂一點,偏又因她這番話,暗自歡喜,再拿眼瞧瞧父母,沒在他們臉上看到嫌棄的神情,便也沒說什么,由著自己這熱情開朗的小妻子去了。
兩位長輩面面相覷,聽了方簡這話,都有些不好意思,又暗暗替他們高興。
“那……既然你們兩情相悅,先斬后奏,我和老周也沒什么好反對的。來,簡簡,快嘗嘗媽做的菜!周辭也真是,帶你回家不提前打聲招呼,不跟我們知會一聲你的口味,早知道你來,就讓廚房多做些你愛吃的了!”
許瑛說著,瞪了兒子一眼。
方簡以前聽說過周辭父母為人和善,很好相處,卻不太信豪門還有這么隨和的長輩。
畢竟他們這個圈層,有太多人心狠手辣,老奸巨猾。
如今親眼所見,才信了母親那句“周辭媽媽啊,簡直是天底下最溫柔最可愛的女人”。
“沒事兒,媽媽,這些菜已經(jīng)夠多了,我好養(yǎng)活,兩盤菜能下四碗飯!”方簡聞著飯菜香,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許瑛不知道她胃口確實大,只當她在說笑,笑瞇瞇往她碗里夾許多菜。
“吃呀簡簡,別拘著,隨便吃!”許瑛催道。
方簡看了看公公婆婆:“您和爸爸吃過了么?你們不動筷,我不好意思先吃呢。”
許瑛:“我倆早吃完了,以為就周辭自個兒回來,沒跟他客氣,到點兒就吃。”
方簡這才動筷。
婆婆做的菜意外好吃,廚藝竟不輸父親,方簡美滋滋吃完一碗,許瑛見她吃得這么香,很有成就感,立馬又給她添了一碗。
第二碗吃完,方簡已經(jīng)飽了,眼巴巴看著盤子里的美食,饞蟲作祟,還想接著吃,又怕公婆嫌她胃口大。
許瑛看穿她心思,笑得合不攏嘴,搶過她手里的碗,第三次添飯:“想吃就吃!你又不胖,別想著減肥!
直到吃完第四碗,方簡終于放下碗筷,沖許瑛擺擺手:“謝謝媽媽,不行了,真不行了,再吃肚子就要撐爆啦!”
許瑛瞧見她小肚子確實撐圓了,忍著笑點頭:“吃飽了咱們?nèi)@子里轉(zhuǎn)轉(zhuǎn),陪我散散步吧!
許瑛拉著兒媳往花園走。
方簡娘家算是中產(chǎn),但跟周家比起來,還是有著很大差距,這會兒陪著婆婆漫步花園,她忍不住問出心中困惑。
“媽,您就一點兒也不嫌棄我么?”
許瑛愣了愣,笑著反問:“嫌棄你什么?”
方簡:“論家庭,能力,性格等等等等,很多方面,我跟周辭都——”
許瑛:“你覺得自己配不上他,對么?”
方簡:“是。所以我很困惑,為什么你們一點也不反對我們在一起!
許瑛沉默一會兒,目光溫和看著她,淡淡笑道:“周辭沒跟你說過家里的事?”
方簡:“什么事?”
許瑛:“周家,是從周辭爺爺那輩開始發(fā)跡的。也就是說,我們并非從祖上就是名門望族,周氏發(fā)展到今天,離不開周辭爺爺、父親和他本人這三代人的勤懇付出。
“我和老周帶人和善,沒架子是吧?為什么沒架子?因為我們從不擺虛架子,我們活了大半輩子,從來都踏踏實實。
“門當戶對確實有道理,可撇開金錢,地位,你又哪里比周辭差呢?看得出來,你這孩子從小就被富養(yǎng),漂漂亮亮,性格還好,我們周家找媳婦,家世背景和工作能力不是第一位,我們最看重的,是本性純善!
方簡內(nèi)心不這番話觸動,不禁又問:“可是您怎么就這么肯定,我本性純善呢?我媽媽說,您只是看過照片就很喜歡我。”
許瑛溫柔的目光定在她臉上:“因為你婆婆我啊,會看相!
方簡一愣。
許瑛噗嗤笑出聲:“別不信,這可是門本事呢!再說了,你爸媽什么樣,我了解,他們養(yǎng)育出來的姑娘,我信得過!
說完這話,許瑛握住兒媳雙手,語重心長:“從今往后,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媽媽不許你再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想法。在我看來,世上所有好姑娘,都配得上一個好歸宿!
方簡心中感慨萬千,低頭默默陪著許瑛往前走。
夜色漸濃,十點半,兩人回到家,客廳已經(jīng)靜悄悄,許瑛叫來管家,沖方簡笑道:“我該把你還給周辭了,管家領(lǐng)你回房,晚安!
方簡這才想起今晚必須跟周辭共處一室,忍著心慌害怕,回了婆婆一個笑:“晚安媽媽!
周辭住在三樓,管家把方簡送到門前,叩了叩門,得到里面應允,替方簡打開門便離開。
門只開了四分之一,房里有些暗,方簡盯著散落在地的落地燈暖橘色光芒,呆站在原地,遲遲未進。
腳步聲傳來,很快,門被完全打開。
周辭已經(jīng)洗過澡,微濕的頭發(fā)耷在腦袋上,黑色家居服好幾個領(lǐng)扣都沒系扣。
方簡目光落在他若隱若現(xiàn)的鎖骨上。
她頭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男人的鎖骨,會性感到這種程度。
周辭伸出手,在快觸到她時,問:“可以牽么?”
方簡腦子想說不,嘴卻像是被封印住,一聲不吭。
周辭輕輕握住她手腕,拉她進房,將門關(guān)上。
方簡猛然驚醒似的低呼:“周辭,我慢熱!”
他沒松手,淡淡沖她笑:“你還說過,自己胃口很小!
若不是親眼看她連吃四碗飯,周辭都沒反應過來,他可愛的小妻子,原來一直都在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