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答案來的平淡,頭頂砸來的飛雪卻依舊沒有讓吳天真有絲毫冷靜。
他幾乎不敢置信地喃喃重復了一遍:“……你進去,就能關上青銅門?”
……太荒謬了,這太荒謬了。
不是不相信張啟靈說的話,而是——
“但是為什么是你?”吳天真猛地抬頭,想要向前,又害怕刺激到張啟靈讓他直接進門。
“為什么非得是你,你有什么特殊的?”吳天真的語氣很是波動,“就算,就算你的血特殊,就算你,不管怎樣,你有的張家那批人不都有嗎?!”
“他們不行嗎?從宋書寧那里要來一個內族人又不是什么難事,還是說,還是說必須要張家族長?”
“那也簡單啊,你直接禪讓,把位置讓給有能之士,讓那些;庶h也好叛逆也好他們誰愿意當族長誰就當,他們分不出來是包袱剪子錘也好打架也好我們都不管!”
“和那些無關!
“那和什么有關?你告訴我?和什么有關,我們去找,我們去搶,都行。浚。 眳翘煺婢拖袷潜贿@句話激起了一直壓抑的情緒,他像是被壓迫到極致的彈簧一般觸底反彈。
光屏上的倒計時越來越少,而張啟靈只是安靜地看著吳天真,在風雪里,似乎他的安靜也成了一種陪伴。
但這種陪伴又顯得更加殘忍。
“和那些都無關,那就是說誰都行嘍?”吳天真又冷靜下來,自從知道了這個狗屎青銅門,他的情感就總是像現在這樣,在極度的憤怒和極度的冷靜里反復跳躍。
于是他抬起頭,眼里又帶上了希望的光:“那我也行吧,我們都可以進去不是嗎?”
“如果小哥你非得進去,好,我和胖子也可以和你一起啊,要死一起死。?”
“……”
聽到這些,張啟靈很長一段兒時間沒有說話。
他一時間像是在雪地里靜靜佇立的冰雪神像,看著幾乎沒有感情波動,但仔細看去,他的唇角分明微微顫動了一下,隨即抿得更緊。
但很快,吳天真極其清楚地看到,張啟靈看過來,緩緩露出一個輕輕的笑。
“好!
那只一直指引痛苦的鬼璽被那蒼白的手托著微微前伸,似乎真的打算和他們一起進入青銅門。
吳天真一時間幾乎不敢相信,他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來回看了好幾眼,甚至屏住了呼吸:
“……真,真的?”
“真的可以嗎小哥,我是說——”
他幾乎喜極而泣,在褲縫邊胡亂擦了擦手,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么,就前行幾步想要走到張啟靈眼前和他一同拿起鬼璽。
一邊向前走,吳天真一邊回頭,看向已經把樸老頭子等人驅逐走的胖子。
“胖子,快點兒過來,我們可以一起進去了!!”
胖子卻沒有著急過來。
他緩緩擦干凈手上的血,把沒子彈的槍摔在冰冷的雪里,嘴里叼著煙冒著白氣,把他的表情模糊。
似乎那是個悲痛的神色。
……但為什么悲痛?
吳天真猛地意識到不對,他現在離張啟靈實在太近,但當他剛想后撤,卻突然頸后一痛。
眼前瞬間陷入漆黑,失去意識前,他只看到張啟靈垂眸看過來的神色。
那雙在寒冷里顯得過白的唇微微動了一下:
“對不起!
……媽的張啟靈,你他媽剛剛都是騙我的,你他媽一直在騙我!。!
吳天真最后的怒吼沒辦法說出來,張啟靈伸手扶住他的肩膀,讓他失去意識的軀體不至于摔在地上。
他看向正走過來的胖子。
“別,用不著,胖子我不攔了。”胖子此時還叼著煙,那煙是路邊兒的廉價香煙,此時煙草早就燒完,露出一個干癟的煙屁股,被他嚼了嚼以后猛地吐在地上。
“你要是把我也掐暈,我們倆只能在這冰天雪地直接凍死了!
胖子很少這么滄桑,他的神色委頓,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張啟靈沒辦法再說什么,他只能默默把手里的吳天真遞給胖子。
然后他轉身,想要邁開腳步。
“等等!”胖子卻不知怎的突然叫住了他。
張啟靈身上此時還穿著那身與他似乎格格不入的黃色羽絨服,但他不覺得冷,于是一直沒有好好拉拉鏈。
胖子看了一會兒,把那拉鏈拉上了,然后他露出一個似乎很豁達的笑。
“……行了,走吧小哥!
“……”
踏入青銅門的一瞬間,是被強大的能量罩包裹的劇痛,張啟靈沒有變動神色,安靜地舉起鬼璽。
鬼璽的微光與那青銅門里面的滾滾彩光微微相合,一陣陣巨大的聲音響起,那扇巨門在鑰匙的力量下慢慢閉合。
一時間,就像是把一切力量收回去般,那些飛雪,那些狂沙,那些海水和詭異生物,都像是被磁鐵吸引的鐵砂一般飛舞著被卷入門扉,帶起極其巨大的氣浪。
遠遠看去,就好像這里炸開了一朵巨大的焰火。
胖子站在門口,定定地看著那逐漸被彩光掩埋的身影,臉上緊繃的肌肉像是痙攣一樣不停抽搐。
極致的痛苦下,也許每個人都會變得丑陋,丑陋到令人無法直視。
但是人性也就在這丑陋中才能顯現出花朵綻放的美。
張啟靈沒有回頭看,但就在青銅門完全封死的那一剎那,他聽到了胖子的聲音。
那聲音幾乎破音,撕心裂肺,就好像那個嘶吼的人正試圖把自己胸膛腹腔里的心肝肺脾和著一系列骨血都順著口腔的喊聲嘔出來。
青銅門里,一切外物都在彩光下湮滅,但是那聲音卻傳進來了,傳到了張啟靈耳邊。
胖子說的是:
“小哥,記得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