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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161章 極刑

    蕭融和屈云滅回去沒多久, 門外就傳來一陣疾跑聲,他倆一起看向門口, 本以為很快就能看見有人沖進來,結(jié)果他們又等了好一陣兒,一個氣喘吁吁的身影才推開了房門。

    宋鑠大汗淋漓地扶著門框,顧不上說話,只跟個小狗一樣杵在那喘氣。

    蕭融:“……”

    屈云滅:“……”

    說來也怪,屈云滅吃過許多人的醋,虞紹燮、佛子、地法曾、乃至是已有家室的簡嶠和三十多歲的王新用, 只要他們離蕭融近一些,屈云滅就不高興。

    但唯獨宋鑠,哪怕后者都已經(jīng)掛蕭融身上了, 屈云滅最多就是嫌他沒規(guī)矩,卻不會吃他的醋。

    屈云滅也說不清這是什么原理, 反正他以前就不在乎宋鑠,如今他馬上就要上位成功了, 更不在乎宋鑠了。

    正宮就是如此大氣,屈云滅甚至主動起身,把空間留給了他們兩個。……

    在屈云滅邁過門檻的時候,宋鑠趕緊閉上嘴,側(cè)過身、把自己貼門上, 順便低下頭,表達了自己的服從意思。

    蕭融望著這一幕,覺得有點好笑。身份的變化會引起周圍方方面面的變化, 連宋鑠這種刺頭都不能免俗。

    高處不勝寒, 不外如是。

    沒關(guān)系, 他會一如既往地對待屈云滅, 時時刻刻都讓他感受到,他還是過去那個屈飯桶。

    一想到飯桶兩個字,蕭融就忍不住噗嗤一聲,他是想給屈云滅留面子的,問題是……他感覺他快要憋不住了。

    “……你還真是喜上眉梢啊。”

    宋鑠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進來,正一臉詭異地望著他。

    蕭融抬頭,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嘛,我都要成婚了,來,叫一聲皇后讓我聽聽。”

    宋鑠:“…………”

    伶牙俐齒的宋鑠居然也有結(jié)巴的一天,他憋著一張臉,指向蕭融:“你!你你你……他!他、他……”

    感覺說什么都不合適,最后宋鑠只能揪著別的事無能狂怒:“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只有我不知道!蕭融,你太令我傷心了!”

    蕭融看看他,十分認真地對他說:“遣癥,日后我就是有家室的人了,你不能再說這種話了,容易引起誤會。”

    宋鑠氣得原地蹦起來半寸:“蕭融!!!”

    蕭融樂了一下,不再逗弄宋鑠,他認輸?shù)溃骸昂昧撕昧耍也⒎怯幸鈫为氹[瞞你,我也不知其他人是如何知曉的。”

    說到這,他嘆了口氣:“算我對你不住,我給你補償好不好?你想要什么就說,只要是我給得起的。”

    宋鑠心知這事不能怪蕭融,但既然有好處,不要白不要,他眼珠子一轉(zhuǎn),當(dāng)即便要開口。

    但蕭融突然截住他的舌頭:“我不會幫你欺負佛子,也不會幫你欺負虞紹燮,屈云滅你更是想都別想。”

    宋鑠:“……”

    那還有什么樂子可看?

    宋鑠不高興了,他故意惡狠狠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就把我手中的公務(wù)全都拿走,我也不干了,我也要休息!”

    熟料,蕭融一口答應(yīng)下來:“好。”

    蕭融本就打算回來以后重新開工,宋鑠就是不說,他也會找宋鑠,替他分擔(dān)一些,如今宋鑠主動提出來了,蕭融還和顏悅色地問他:“這就夠了?這樣咱們就兩清了,對不對?”

    宋鑠:“……”

    他有種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覺,還有一種自己吃虧了的感覺,但蕭融說風(fēng)就是雨,他已經(jīng)讓人去宋鑠那里取公務(wù)了,衛(wèi)兵快去快回,抬來了兩三箱的文書,蕭融也不驚訝,一個登基大典,耗費的是無數(shù)人的心神。

    蕭融坐在書案邊上查看宋鑠的進度,而宋鑠跟個甩手掌柜一樣在一旁看著他,看著看著,宋鑠那一言難盡的表情就慢慢變了。

    蕭融低頭看文書,并未察覺到這種變化,等聽到宋鑠的聲音以后,他才重新抬起頭來。

    宋鑠:“還好你回來了。”

    他的聲音很平靜,即使看到蕭融抬頭了,他的聲音也還是那個樣子,沒了平日的調(diào)笑和賤兮兮,聽起來竟然還挺冷漠的。

    但他的表情和他的聲音不是一回事,蕭融看著他,感覺他有點想哭的意思。

    宋鑠:“……你走了,我便不知何去何從了,雖然還是當(dāng)官,但我總覺得處處都不一樣了。你不在,便沒人能容忍我了,即使還有人愿意容忍我,我卻也不快活了。”

    人都是趨利避害的,蕭融是宋鑠在鎮(zhèn)北軍中最大的倚仗,有蕭融在,他便能橫著走,其實蕭融走了以后,他也能憑自己的本事繼續(xù)保持如今的地位,甚至再進一步,但宋鑠知道,終歸是不一樣了。

    從此后當(dāng)官便是當(dāng)官,同僚便是同僚,陛下便是陛下,他再也不會有胡鬧的機會了。……

    看著這樣的宋鑠,蕭融突然發(fā)現(xiàn),他好像不怎么森*晚*整*理執(zhí)著于七竅玲瓏心版本的宋鑠了。

    比起讓宋鑠成為千古名相,他更希望四十歲、六十歲的宋鑠都能跟二十歲的宋鑠一樣快活,即使成了小老頭,他也是一個賤兮兮的小老頭,頭發(fā)都白了,卻還能露出那個欠揍的得意神情來。

    垂下眸,蕭融輕輕笑了一下,他沒有將這些話告訴宋鑠,反正日子還長呢。

    他只是放下了手里的文書,然后捧起了宋鑠的手,慈祥又和善地望著宋鑠:“遣癥啊,我雖然喜歡男人,但我只喜歡陛下,多謝你的抬愛,為了你的小命,你還是回頭是岸吧……”

    宋鑠:“…………”

    他炸毛道:“蕭融!!!!!”

    他立刻就反悔了,蕭融這種禍害,就該離他遠點!…………

    宋鑠又驚又怒,出了蕭融這里,他扭頭就去找佛子訴苦了,彌景一邊聽著他的抱怨,一邊將自己寫好的信件封死,他如今也學(xué)會一心二用了,在宋鑠說到激動的時候,他還會適當(dāng)?shù)攸c點頭,免得宋鑠覺得他敷衍。

    但宋鑠也不是這么好糊弄的,彌景總是不說話,漸漸地宋鑠就不高興了,看看彌景,他一把搶過彌景正要封裝的那封信,他眼睛一瞟,就要看看這信上到底寫了什么,結(jié)果整封信都是蝌蚪文,他完全看不懂。

    宋鑠:“……”

    彌景安靜地看著他,見他僵住了,彌景才從他手里把信拿了回來,他淡淡道:“此信將送給龜茲國王女白雅弗利揭,陛下登基在即,西域諸國頗為關(guān)心此事,有些國家打算前來朝賀,王女最為向往中原文化,借這個機會,我想邀請王女來陳留做客。”

    宋鑠:“……”

    你個和尚,怎么天天凈惦記著別人家的王女啊。

    鄙夷地看了一眼彌景,宋鑠想起什么,又問他:“我記得這位王女去年與柔然人定親了,柔然與中原關(guān)系緊張,她應(yīng)該來不了吧?”

    彌景把信紙折好,平靜道:“這門親事沒成。”

    宋鑠一愣:“為什么?”

    難不成是柔然那邊又有什么動向?

    彌景回答:“因為我不想讓它成。”

    宋鑠:“…………”

    他驚悚地看著彌景,彌景轉(zhuǎn)過頭來,對他略微解釋了兩句:“龜茲不能與柔然結(jié)親,白雅弗利揭非常受她父王的寵愛,若她嫁去柔然,龜茲的立場就要變了。再者說,白雅弗利揭的確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說到這,他朝宋鑠笑了笑:“肥水不流外人田,若她一定要聯(lián)姻,為何不能同中原聯(lián)姻呢。”

    宋鑠看著彌景的眼神都不能用驚悚來形容了,而是敬佩:“這可是一位王女,她要是嫁過來,那就只能嫁給陛下,和尚,你就是不想活了,也不必用這種方式尋死。”

    彌景:“……我知道,但中原這么大,王女的良配不一定非得是陛下。”

    宋鑠納悶:“那還能是誰?”

    彌景心說,你啊。……

    從宋鑠第一次跟彌景說他想聯(lián)姻的時候,彌景就有這種想法了,而且他仔細斟酌了一下宋鑠的那些條件,感覺全天下,也就王女符合這個特征。

    美麗、家世高、嫡女、有文化。

    家住北邊,也不吃雞蛋,因為龜茲國連雞都沒有。

    更重要的,王女很有個性,她數(shù)次從龜茲王宮偷跑,最初接近彌景的時候,也是想借這個中原和尚的便利,出宮去玩一玩。

    因為她,彌景差點被龜茲王宮的侍衛(wèi)叉成噴壺,幸虧彌景這人不記仇,不然他倆也沒法成為筆友。

    多完美啊,條條都符合宋鑠的要求。自從屈云滅和蕭融邁過那一步,屈云滅就再也不找彌景訴苦了,所以彌景深深認為,宋鑠身邊也需要一個知心人。

    脫單吧,都趕緊脫單,你們?nèi)搯瘟耍毶簿徒饷摿恕!?br />
    蕭融可不知道彌景一個世外之人,已經(jīng)被逼得都做起媒婆的活兒了,宋鑠剛從他這走了沒多久,另一個人又來了。

    地法曾同樣從外面匆匆趕回來,蕭融回來了,他也能交任務(wù)了。

    聽說黃言炅和陳建成都被他活捉的消息,蕭融還愣了一下,因為他完全把這倆人給忘了,在地法曾的帶領(lǐng)下,蕭融去監(jiān)牢看了看這二人,陳建成蓬頭垢面,早就罵不動了,而黃言炅比陳建成好不到哪去,他坐在監(jiān)牢的角落,看著就跟個乞丐差不多,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來,看見蕭融的身影以后,他渾身一僵,然后又低下了頭。

    上一次見面,他們還是盟友,雖然黃言炅處于弱勢地位,可蕭融還是需要把他當(dāng)個人看,哪像如今,他的生死已經(jīng)在蕭融一念之間。

    黃言炅心里的感覺無比酸澀,殊不知,蕭融心中的感覺也沒有多好。

    他品嘗不到那種勝利的滋味,因為此黃言炅非彼黃言炅,他沒有傷害過屈云滅,他只是個博弈輸了的勢力頭子。

    一時之間,蕭融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對待他,現(xiàn)實與史書變得混淆,蕭融望著這個黃言炅,好像能看到另一個意氣風(fēng)發(fā)版本的他,而在那個版本里,輸?shù)舻那茰邕B乞丐都不如。

    蕭融站在監(jiān)牢之外,看了好久好久,等他終于轉(zhuǎn)身,他才愕然的發(fā)現(xiàn),屈云滅不知道在自己身后站了多久。

    蕭融臉上還有遺憾與復(fù)雜的神情沒有收回去,屈云滅從未見他對旁人露出過如此在意的模樣,蕭融大約也知道自己情緒有些外露,于是他低下頭,調(diào)整了一下表情,再重新抬頭的時候,他就恢復(fù)正常了。

    走到屈云滅身邊,他小聲道:“有些冷,你同我一起回去吧。”

    屈云滅看看他,然后點頭。

    但是在走之前,他問蕭融:“這兩個人,你想如何處置?”

    蕭融意興闌珊道:“此二人都惡貫滿盈,沒有留的必要。”

    蕭融的意思是,直接殺了算了,不必在他們身上浪費什么心神,但屈云滅走出去幾步之后,又回頭看了一眼。

    從很久以前開始,蕭融就格外地在意黃言炅,沒想到黃言炅成了階下囚,蕭融還會因他露出那樣沉重的神情來。

    屈云滅:……他何德何能啊!極刑,必須極刑!……

    黃言炅永遠都不會知道,讓他最終死無全尸的原因,居然就是蕭融無意中露出來的一個表情。

    很離譜么?好像也沒有。誰讓他輸了呢,在這個世界,輸家從來都沒有選擇的資格。

    作者有話說:

    第0162章 苦差事

    兩日后, 蕭融遵從自己的諾言,送孫仁欒與他的家眷一同過黃河。

    本來他說的是要親送孫仁欒歸鄉(xiāng), 但因為蕭融不愿意帶上屈云滅,所以屈云滅死活都不同意讓他獨自前往平陽,兩人折中了一下,最后將近七八日的路程,被屈云滅砍成了四個時辰,早上出門,目送孫仁欒上船, 然后蕭融就得馬不停蹄地趕回去,否則屈云滅就該追出來了。……

    好在雍朝滅亡之后,孫仁欒的心性變得更豁達了, 他根本不在乎蕭融會把他送到哪,即使蕭融不送, 他也不會有任何意見。

    孫家人基本都跟著孫仁欒離開了,少數(shù)想要搏一把的選擇待在陳留, 而那位開城門的勇士,孫仁欒的親侄子,蕭融本想給他封個一品公,然后發(fā)配到不重要的地方,讓他在那邊待到死, 但不勞蕭融費心,孫仁欒關(guān)起門來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總之這位蘇將軍今日也出現(xiàn)在了孫家的車隊當(dāng)中, 他坐在馬車?yán)? 始終都沒下來過, 也沒發(fā)出什么動靜, 蕭融都擔(dān)心他已經(jīng)死了。……

    開城門的確是大功一件,整個新朝都要善待孫將軍,問題是這種善待透支了孫家的未來,而且孫家人都走了,就孫將軍一人待在新朝,以他這個腦子,說不得哪天就被新朝的官員揪住錯處,來個砍頭抄家一條龍。

    蕭融尊重孫仁欒,卻不會保孫將軍,說不定他就是那個親自將孫將軍扔進大牢的人。

    到了這地步,孫仁欒已經(jīng)沒什么想要的了,他妹妹還在逃,但鎮(zhèn)北軍已經(jīng)找到了她的蹤跡,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能抓住她;金陵一別,他再也沒有見過賀甫,從他拿劍逼著賀甫寫退位詔書開始,他就知道自己和這孩子的親緣已經(jīng)斷了;這些日子他的老友們死的死、逃的逃、歸順的歸順,鎮(zhèn)北軍的做法并沒有什么問題,成王敗寇,屈云滅實現(xiàn)了他的保證,只要不是真正的十惡不赦、冥頑不靈,總能有自己的活路。

    平心而論,若是易地而處,孫仁欒都不一定能做得這么光明磊落,所以,這一點上他也比不過這兩個年輕人。

    想到這,孫仁欒不禁在心里笑了一下。

    前幾日的風(fēng)波他也有所耳聞,甚至有人企圖煽動他,說屈云滅和蕭融是倒反天罡,不如他們再搏一把,對這種明顯唯恐天下不亂的言論,孫仁欒不置可否,對那兩人難以描述的關(guān)系,孫仁欒也不是很在意。

    他唯一在意的就是當(dāng)日屈云滅那句話,屈云滅當(dāng)時說,這天下是他和蕭融一起打下來的。……嗯。有點羨慕。

    這樣一條披荊斬棘的路,他獨自一人走了數(shù)十年,內(nèi)中滋味只有他自己能懂,本以為不管是誰到了這個位置上,都會變得和他一樣,結(jié)果這么快就出來一個不同的。……討厭。

    想著討厭兩個字,其實孫仁欒心里的感覺始終都是淡淡的,畢竟他已經(jīng)隱退了啊,往后這天下變成什么樣,都不再是他的責(zé)任了。再者說,屈云滅和蕭融都是實力強勁的年輕后生,剛上手時或許跌跌撞撞,但他相信,他們會明白如何做的。

    帶著這種放松的心態(tài),孫仁欒走下馬車,他們已經(jīng)到河邊了,官船就在這里等著,跨過河岸之后,蕭融與他就不再是同一世界的人,他們下一次再有交集,大約就是孫仁欒駕鶴西去、而蕭融要給他寫悼文的時候了。

    轉(zhuǎn)過身來,面對這個自己沒見過幾次的年輕人,孫仁欒還覺得有些稀奇,雖說他不了解蕭融,但他一直以為,蕭融會在馬車?yán)镌賱裾f他一遍,結(jié)果全程蕭融都安安靜靜的,看來是他自作多情了。

    正月下旬,風(fēng)還是冷的,但這一段的河面已經(jīng)開化,河上漂浮著大塊的白色碎冰,順流而下,看起來竟然有幾分波瀾壯闊的味道。孫仁欒又要拱手朝蕭融行禮,蕭融卻在他動作的時候扶起了他,像個晚輩一般,蕭融朝孫仁欒笑了笑:“路途遙遠,大司馬一路珍重。”

    孫仁欒點點頭,蕭融又說:“朝中之事,大司馬無需憂心,我與高丞相等人必定好好經(jīng)營雁朝,令其重鑄上古榮光。”

    孫仁欒:“……”

    一般這種句式里,應(yīng)該是你和屈云滅才對吧?

    蕭融就跟沒看到孫仁欒那復(fù)雜的眼神一樣,他繼續(xù)道:“待登基大典之后,我有許多想要做的事,比如重鑄錢幣,收攏邊緣異族,修鹽路、固堤壩,廣開商市、修繕法度。”

    孫仁欒聽著,心里覺得不太靠譜,這些樣樣都是大動作,勞心又勞力,蕭融這是打算把自己累死么,就算不會把他累死,也會把他煩死,長久以來的制度哪是這么好改的。

    到這里為止,孫仁欒還不會覺得蕭融是異想天開,畢竟這些東西不會動搖國本,蕭融要折騰,基本也就是折騰他一個人,誰讓他年輕呢,愿意折騰就折騰吧。

    但接下來的,就越來越不對勁了。

    蕭融:“登基大典一個月之后,我便要告知天下,秋季即將開啟一場擇官考試,以幾道題目為標(biāo)準(zhǔn),答得越好、成績越高,成績最好的那一批人,便是朝廷新進的官員,同時,我還要在各州各郡設(shè)立學(xué)府,從六歲小童到三十歲成人不等,通過學(xué)府的考試以后,便可入學(xué)府繼續(xù)深造,學(xué)府子弟日后可以進入縣一級的官府,做一名小吏,當(dāng)然,若他們能在擇官考試?yán)锟既∶危筒槐亓粼诳h里了。”

    孫仁欒震驚地看著他,蕭融微微一笑,又說道:“為考試與學(xué)府能順利推行,我還打算在整個中原開立書局,日后,只要買得起書、就認得起字,識得了字、便有機會進入官場。這便是我蕭某人的抱負,大司馬覺得如何?”

    孫仁欒嘴都快合不上了,好半天,他才問了最關(guān)鍵的那個問題:“那世家與貴族的封蔭……”

    蕭融眨巴眨巴眼睛:“封蔭?當(dāng)然取消了呀。”

    孫仁欒:“…………”

    望著他,蕭融露出一個充滿圣光的微笑:“我是為了天下百姓著想,百姓們會體恤我的苦心,朝臣們也會理解我的做法,哈哈,其實他們不理解也沒關(guān)系,陛下最聽我的話了,只要是我想做的事,就算讓他與全天下為敵,他也在所不惜。”

    說到這,蕭融后退一步:“好了,我不耽擱大司馬的時間了,送君千里終有一別,蕭某該回去了,不然陛下又要丟掉公務(wù)出來找我了。祝大司馬一路順風(fēng),余生悠長、安康。”

    他說完就走,最后就給孫仁欒留下一個嬌羞的側(cè)臉,孫仁欒滿臉震撼,都忘了攔他。

    孫仁欒:……就你這個折騰的法子,不出三年天下必大亂!我哪還有什么安康的余生啊!

    孫仁欒凌亂地站在原地,最后還是被自家的仆從請上了船,但他那安之若素的心態(tài)已經(jīng)沒有了,接下來的一路上,他都在擔(dān)憂蕭融把雁朝搞沒了。

    而蕭融把馬車留給了孫家,自己騎著馬朝來路奔去,春風(fēng)拂過蕭融的額頭,執(zhí)著馬鞭,蕭融想起孫仁欒剛剛的表情,他忍不住在路上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駕!”*

    在朝中眾人復(fù)雜的心情中,帝后的婚期還是定下來了,不過不是屈云滅設(shè)想中的登基大典和合婚大典一起辦,要真的這么辦了,陳留的所有繡娘都要集體上吊了。……

    登基大典在二月二,合婚大典則在三月三。

    屈云滅非常抗拒這樣的結(jié)果,但蕭融去屈云滅房里待了半個晚上,等到第二天,屈云滅就改主意了。

    朝臣們第一次發(fā)現(xiàn)皇后枕邊風(fēng)的強大,也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皇后不跟皇帝一條心啊,他居然是站在自己這邊的耶。

    而且不止是婚期,很多事情皇后都比皇帝理智多了,連制定官員名單,皇后都能做到一碗水端平,而皇帝連人都認不全,他制定的武官名單還好,文官名單跟玩兒一樣,讓人看了就眼前一黑。……

    還沒正式成婚呢,人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跟著蕭融混的好處了,有時候蕭融和屈云滅坐在一起,人們甚至?xí)蟹N錯覺,好像屈云滅才是那個禍國妖后,因為只要有人惹著他了,他就會去找蕭融告狀,有時候為了讓蕭融聽他的,他還會添油加醋、顛倒黑白。

    人都有喜好,更何況這群人都是新加入的,對屈云滅根本沒有什么忠誠度,發(fā)現(xiàn)屈云滅不靠譜,他們就打算轉(zhuǎn)投蕭融,光轉(zhuǎn)投不算,他們還想讓蕭融聽他們的,暗中奪屈云滅的權(quán)。

    蕭融聽著他們的話,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然后一出門,他也告狀去了,他的告狀極其簡單,就幾個字——陛下,我看他們不順眼。

    屈云滅腦袋一抬,從未聽過蕭融告狀的他腦補了一堆有的沒的,大手一揮,他吩咐道,統(tǒng)統(tǒng)殺了!

    蕭融:“…………”

    最后還是蕭融焦頭爛額地攔下他,把殺了改成發(fā)配,中原這么大,邊邊角角的地方多著呢,他們喜歡勾心斗角,那就去邊疆勾心斗角吧。

    至此,人們終于認清了現(xiàn)實。

    他們雁朝其實根本沒有皇帝。

    他們只有兩個禍國妖后啊!!!……

    在一片愁云慘淡當(dāng)中,登基大典到來了,外面所有官員都換上了新官服,文官由高洵之帶領(lǐng),武官由王新用帶領(lǐng),而屈云滅,他站在新建好的宮室當(dāng)中,由蕭融給他做最后的細節(jié)檢查。

    此時龍袍什么顏色都有,但最隆重的顏色還是黑色,蕭融的手撫過上面暗金色的龍紋,默了默,他勾起唇角。

    屈云滅望著他,仿佛看不夠一般,他低聲問:“阿融笑什么?”

    蕭融輕輕深呼吸著:“我笑——時光的飛逝和人的變化。”

    他抬起頭,問屈云滅:“若是在一年之前,你想得到今日嗎?”

    屈云滅也無聲地笑了一下,自然是想不到的。

    既想不到他能當(dāng)皇帝,也想不到他和蕭融會走到一起。

    但正因想不到,所以才使得今日像是一場誤入的美夢,只是這場夢他醒不來,每一天睜開眼,美夢都還在。

    屈云滅凝望著蕭融,他的喉頭似乎有東西堵著,讓他說不出話,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時候能說什么,不過沒關(guān)系,蕭融總是明白他的意思,從一開始、再到現(xiàn)在,蕭融一直、一直,都明白他的意思。

    抬起頭,蕭融主動吻向屈云滅,這段唇齒的糾纏只有短短幾秒,但屈云滅好像把魂魄都留在了蕭融身上。

    看著屈云滅這心神不穩(wěn)的模樣,蕭融不禁又笑了一下:“好了,快走吧,一會兒都該誤了吉時了。”

    屈云滅嘟囔:“若成婚那一日,你也會這么催我多好。”

    蕭融:“……”

    雖然抱怨,但屈云滅還是朝前走了,宮殿里沒有點燈,最亮的地方就是宮門處,此時還是清晨,屈云滅離蕭融越遠,他的影子就被拉得越長,這一次,他終于走向了最好的那個結(jié)局。

    蕭融垂下眼,心里正五味雜陳著,突然,他聽到屈云滅不悅的聲音:“只催我,你怎么不走了?難不成你要反悔,蕭融,是你說只要我背下來所有祝文,你就同我一起走完整個大典!”

    蕭融:“…………”

    那不是因為我怕你走一半沒耐心了,突然撂挑子嗎!要不然我才不攬這個苦差事!

    憋著氣,蕭融滿臉不爽地走到屈云滅旁邊,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華服,他瞪了屈云滅一眼:“敏感多疑。”

    屈云滅怒道:“你說過不會再罵我!”

    蕭融:“你還說過不會翻舊賬呢,你做到了?”

    屈云滅被蕭融噎了回去,他也憋著一股氣,但實在說不過蕭融,看看外面還等著的滿朝文武,屈云滅退讓道:“……先出去。”

    蕭融也哼了一聲:“大典結(jié)束再跟你算賬。”

    終于,這倆人一前一后地出去了,后面的儀仗隊默默對視,心里都有種滄桑的感覺。

    明明今日是個好天氣,為什么他們感覺這暗無天日的日子,才剛開了個頭呢……

    作者有話說:

    第0163章 空置一個

    朔始元年二月初二, 屈云滅登基為帝,就此拉開雁朝序幕。

    佛道兩教均向新帝俯首稱臣, 尊他為人皇、真佛、帝君,中原之外的數(shù)十個國家,也派了使臣過來,送上賀禮。

    新帝登基第一件事就是改換官制,曾經(jīng)人們耳熟能詳?shù)墓俾殻s五成都被取締了,一品和二品的官位大幅減少, 三品、四品開始變成朝中的中流砥柱,除此之外,朝中還多了一個叫考核制的制度, 四品以下官員每年都要參與一次考核,由其他部門的上官出題, 按照答對的比率來判定屬于甲乙丙丁哪種,得到甲等才有機會升官, 得到乙等無功無過,得到丙等可能會被降職,要是得了一個丁等,那就收拾收拾回家種地吧。……

    之所以只要求四品,是因為這時候四品以上才能上朝, 才能參與國家大事的定制,而他們這是剛組建起來的新朝,能出現(xiàn)在屈云滅面前的人, 別管他性格如何、又有什么樣的臭毛病, 至少他們都是干實事的, 沒有一個劃水的存在。

    四品之上有世家子, 而且不少,整個朝廷八十多人,大約有二十五個都來自世家,看起來這個比例已經(jīng)相當(dāng)高了,但再看四品之下,除了去年因千人文集前來投靠的那些士人,幾乎九成官員都出身世家、或是被世家培養(yǎng)出來的門生。

    考核制令這些人十分驚慌,偏偏新帝將這當(dāng)成了自己登基的第一把火,他在蕭融等人的支持下大刀闊斧修改官制,不過一旬的時間就免了三千多人的職,有些人生氣地回到家中,覺得屈云滅這是在自尋死路,把官員全都免了,整個天下都沒人幫他干活了。

    但他們好像忘了一個事,就因為他們過去從來不干活,這個制度才會把他們刷下去,考核的問題是XX縣人口幾何、耕地幾何,連這么簡單的問題都答不上來,那不就跟一頭豬差不多嗎。

    真換一頭豬上去,或許都比他們強,更何況朝廷換的是人,即使沒有經(jīng)驗、也不會比這些人表現(xiàn)更差了。

    如果只是任免,下面是不會出事的,就是這些被換掉的人懷恨在心,借著過去的地位和家族的權(quán)勢阻撓新官上任,才會給當(dāng)?shù)貛砺闊捜诟静慌侣闊踔烈恢倍荚诘冗@些麻煩。

    醞釀了十來日,等到新舊兩批人已經(jīng)勢如水火了,許多告狀的折子發(fā)到陳留來,蕭融微微一笑,從其中選了幾個做得過分的,然后遞給了一旁的屈云滅。

    屈云滅等這一天已經(jīng)等很久了,之前他不愿意推延婚期,蕭融便許了他好些承諾,這個就是其中一條,蕭融說,只要他答應(yīng)下來,那他就給他一個大開殺戒的機會。

    拿著這些折子,屈云滅還有些看不上眼。

    他喜歡親自動手,而不是下令讓別人動手,唉,不管了,聊勝于無吧。

    心里想得挺遺憾,但蕭融分明看到屈云滅唇角微勾,轉(zhuǎn)身之后,他大步走向殿外,開開心心地去殺人了。……

    當(dāng)日,一群鎮(zhèn)北軍就沖進了這幾戶人家當(dāng)中,綁走罪魁禍?zhǔn)住㈥P(guān)押其他家眷,之后便是宋鑠提審他們,他天黑開工,不過兩個時辰就已經(jīng)寫好了卷宗、拿到了認罪書,都不等到第二日出太陽,深更半夜、陰氣最重的時候,他讓人送來斷頭飯,然后也不管他們吃不吃,半個時辰后直接一刀咔嚓。……唯物主義者,恐怖如斯。

    宋鑠如今的官職是中書侍郎兼刑部尚書,如今朝中老大有兩個,一個是高洵之擔(dān)任的丞相,職能等同尚書令,基本是總攬全局;另一個是羊藏義擔(dān)任的中書令,也就是宋鑠的直接上官。

    羊藏義他好歹是雍朝的丞相,重新擬定官職的時候,要么給他弄一個榮譽職位,比如太宰太傅之類的,要么就只能讓他擔(dān)當(dāng)雙宰相之一,蕭融不愿意再將榮譽職位帶回朝中了,尤其羊藏義這個性格,即使給他一個榮譽性的,他也能自己折騰成實際性的,所以不如直接一步到位,把中書令的位置給他。

    蕭融前腳把中書令給了羊藏義,后腳就把中書侍郎、這個中書令的副手給了宋鑠,宋鑠何許人也,高洵之還沒退下去,他就已經(jīng)將丞相之位視為囊中之物,早前在南雍的時候,頭頂坐個草包他勉強忍了,但他已經(jīng)在鎮(zhèn)北軍待了快一年了,那時候的心性早就消失地?zé)o影無蹤了。

    自從他當(dāng)了羊藏義的副手,他是處處跟羊藏義對著干,而且仗著自己年輕、精力充足,他把羊藏義的活兒全都搶了過來,氣得羊藏義想教訓(xùn)教訓(xùn)他,但只要他動了這種心思,宋鑠就會拐彎抹角把蕭融叫過來,看著站在蕭融后面趾高氣揚的宋鑠,羊藏義腦袋里的血管差點堵了。……

    過了今夜,羊藏義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血管還能更堵一點。

    宋鑠他手也太快了,才一晚上就把人殺光了,家眷他倒是沒動,都好好關(guān)在牢里,但殺完人以后森*晚*整*理,他扭頭就帶著幾千兵馬前去這些人家,用跟殺人差不多的速度,一個白天,就把這些人家全部搬空了。

    嗯,尋常新朝清算會滅九族,但雁朝仁慈得很,人家不要你的命,只要你的錢。……

    哪個世家的人口不是四位數(shù)起步,一個世家倒臺,用血流千里來形容也不為過,現(xiàn)在好幾個世家都倒了,但是死的人數(shù)還不足一雙手,按理說這些家族應(yīng)該感謝新朝,可是他們怎么都說不出這種話。

    甚至他們想對新朝破口大罵。

    太不要臉了!!!

    你們把錢財都拿走,我們以后的日子怎么過,你們還不如直接殺了我們!

    世家的人口確實都是四位數(shù)起步,但本家的人口最多只有一百,剩下那些全都是附庸和奴仆,蕭融可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問題,他收繳了世家的資產(chǎn),卻沒有對他們趕盡殺絕,拿著剩余的錢財他們依然能過得很好,就是養(yǎng)不起奴仆、也沒法再耍威風(fēng)了。

    沒了權(quán)勢和金銀,再大的家族也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奴仆四散而逃,他們也紛紛避難,但蕭融下令,要這些罪人的親屬離開陳留,誰敢收留誰就是同黨。聽了這個命令,有些人自然不敢收留了,但有些人就是要跟新朝作對,用這種方式表達自己的不滿。

    蕭融點點頭,一點不高興的情緒都沒有,他寫下一個名單,再次遞給屈云滅,于是等到半夜,宋鑠又笑嘻嘻地出發(fā)了。……

    從改換官制開始,一件件事跟多米諾骨牌一樣倒下,直到這時候人們才醒悟過來,蕭融故意的,他就是要鏟除世家,他甚至不怕世家知道,他讓人在每個城池都設(shè)立了告示牌,陳留有一點風(fēng)吹草動,他就要寫公文,張貼到全天下,考核制度他張貼了、有人搗亂被制裁他張貼了、收繳世家資產(chǎn)他也張貼了。

    他還寫清了到底收繳上來多少東西,那一連串的數(shù)字看得百姓目瞪口呆,以前只是知道自己和世家差距大,卻不知道差距這么大。別說同情他們了,百姓都快覺得自己和世家不是同一種類了。

    百姓的力量既微小、也龐大,他們沒法在朝中幫助蕭融,但他們的態(tài)度影響著那些不相干的人,說到底,世家子還是少數(shù),他們抱團、處處都要彰顯自己高人一等,那到了這個時候,他們也只能靠自己了。

    外部幫不上忙,孫家已然沒落,羊家雖然還在,但羊藏義被宋鑠一個人就壓得喘不過氣,而且他剛投靠新朝,真不想再折騰了,即使看出了蕭融的意思,羊藏義也躲在家里沒有吭聲,胳膊擰不過大腿,他和其余人最大的區(qū)別就是,在南雍倒下的那一刻,他已經(jīng)清晰地認識到南雍沒了,但有些人的思維轉(zhuǎn)變不過來,雖然他們認為自己是和新朝對話,實際上他們還是在跟南雍對話。

    蕭融放出了一個信號,那就是他只清算有罪的人,其余人只要老老實實的,他就不會動他們。聽起來很合理,但其余的世家不可能這么聽話。

    因為蕭融所謂的老老實實,就是讓他們的子弟參與考核,按照這個邏輯,他們?nèi)畠?nèi)都沒有拿得出手的子弟,遲早全族被請離官場,離了官場的世家,那還叫世家嗎?

    真狠啊,蕭融這個人,他是表面上仁慈,說著不要他們的命,卻把他們其余的東西都拿走了,用這種溫水煮青蛙的方式,先讓他們失去官職、再讓他們失去銀錢,這二者都沒有之后,他們的家族就徹底沒落了,再也爬不起來了。

    為了自救,這群人開始到處找辦法,但可行的不多,因為新朝剛立,屈云滅身邊一個廢物都沒有,數(shù)十萬的鎮(zhèn)北軍就守在陳留,屈云滅一直都沒有將他們分派出去,所有武將都待在京城里,這是個奇怪的現(xiàn)象,如今卻不奇怪了,原來人家早有準(zhǔn)備呢,這是怕他們反了,危及到新朝的根本。

    敵人從上到下幾乎武裝到了牙齒,面對這個局面,他們應(yīng)當(dāng)徐徐圖之,但他們哪有這個時間啊?蕭融也不可能給他們東山再起的機會,第二波清算還沒結(jié)束的時候,蕭融就已經(jīng)發(fā)出了新的公文,由于官員不夠用,他打算面向全天下招攬有志之士,秋天參加考試,冬天就能上崗!

    世家:“…………”

    說得好像是我們迫害你一樣,分明是你迫害我們好不好?!

    這下再也沒人覺得蕭融是草包了,他們甚至不敢直視蕭融,生怕得罪了他,以后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話說這些人為什么知道這件事的幕后操作者是蕭融呢?因為告示牌,他發(fā)下的每一封公文,末尾都有他自己的名字,一般而言落款有許多人,如今這就像個榮譽,只要是參與進來的人,都想讓自己出現(xiàn)在末尾當(dāng)中。

    但別人都是某某侍郎、某某侍中,只有蕭融寫的是自己的名字。

    世家關(guān)注的內(nèi)容是蕭融又整什么幺蛾子了,而百姓關(guān)注的內(nèi)容就是,為什么這個人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一連納悶好幾天,終于,這天新的公文又張貼出來了。

    這是新帝親手寫的詔書,印刷在紅紙上,由于告示牌上幾乎沒有紅色紙張,所以吸引了好多人來看。

    一群百姓揣著手站在告示牌前,聽會認字的人念。

    嗯嗯,原來是皇帝要大婚了。

    嗯嗯,帝后早就相識,數(shù)次生死與共。

    嗯嗯,皇后的名字叫蕭融,婚后他們二人還是會共同治理雁朝,皇后不入后宮,另設(shè)紫云殿為皇后寢殿,與皇帝寢殿神龍殿兩兩相對,但皇帝說婚后這倆殿會空置一個,哎呦,這種事情就不要往外講了吧——不對,等會兒。

    皇后的名字叫什么?!?!

    作者有話說:

    第0164章 會教給他

    登基大典之后, 屈云滅就搬到了新皇宮中。

    如今都快三月了,皇宮的建設(shè)還是那樣, 大家緊趕慢趕,趕在登基大典之前建好了祭壇和宣政殿,最起碼保證登基大典能順利進行,之后又加班加點,把含元殿和紫宸殿建好了。

    一個皇宮當(dāng)中,最重要的就是這三大殿,中軸線才是使用率最高的地方, 剩余的都可以慢慢來,尤其是后宮,對如今的雁朝來說, 后宮是最不重要的地方。

    整個天下,唯一適合入住后宮的人是桑妍, 隨著屈云滅稱帝,桑妍也從背著藥箱到處跑的不起眼女子一躍而成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但她只應(yīng)付了一下冊封儀式,然后就火速脫下身上的鳳冠華服,悶不吭聲地出去找阿古色加了。

    而在住哪的問題上,阿古色加比桑妍還倔,她堅決不同意搬到皇宮里面, 即使屈云滅讓其他族人都搬進來也不行,在阿古色加看來,圍墻是帶有詛咒的東西, 定居在圍墻當(dāng)中, 圍住的不僅僅是她們這些人, 還有她們的靈魂和未來。

    更何況屈云滅當(dāng)了皇帝以后, 就和以前不同了,阿古色加不想遵守他的規(guī)矩,也不想讓他夾在中間難做。

    屈云滅從小到大對這個羅烏都沒什么辦法,他本來也不是一個能言善辯的人,所以很快他就不說話了。

    蕭融看看處于下風(fēng)的屈云滅,干脆當(dāng)起了和事佬,他提出把陳留的一座山劃給布特烏族,讓人將山上好好地規(guī)劃一番,山下不設(shè)圍欄,卻要設(shè)上崗哨,畢竟布特烏族人少,而他們無論如何都是屈云滅的母族,他身為皇帝,總不能不聞不問。

    剛到陳留的時候,布特烏族就是住在山上的,不過那座山光禿禿的,什么都沒有,剛上去的時候他們還只能住帳篷,彼時蕭融要做的事太多了,也抽不出手幫他們,如今便不一樣了,蕭融打算找一片風(fēng)景秀麗的山區(qū),一部分給布特烏族居住,另一部分作為皇家園林與獵場,這樣既尊重了布特烏族的習(xí)性,也不至于割裂兩邊的關(guān)系。

    阿古色加沒意見,其余族人也沒意見,甚至當(dāng)天她們就開始收拾行囊準(zhǔn)備搬家,雖說蕭融說了,會給她們在山上蓋很氣派的房子,但她們覺得,既然是自己的家園,那自己早點過去,也能幫著早點把房子蓋好。……

    整個皇宮沒有一個女人,這也算是史無前例了,前朝宮女多數(shù)已經(jīng)逃走,沒逃走的也都被遣散了,蕭融倒是還想再招收一些宮女進來,畢竟未來會有內(nèi)命婦和其他女眷進宮,總不能讓男人去伺候她們吧。

    但屈云滅說,讓她們自帶侍女,不帶就不管。

    蕭融:“……”

    屈云滅說得斬釘截鐵,卻沒有解釋半個字,也不用他解釋,蕭融看他一眼就明白他為什么這么做,他心說,性取向一改就再也回不去了,你要真想防備,那你應(yīng)該防備男人啊……

    但蕭融沒把這些話說出口,因為他擔(dān)心說完了,屈云滅這個一根筋真把內(nèi)侍也遣散了,到時候整個皇宮三百公頃,就住他們兩個人,光掃地就夠他倆掃上一年。

    屆時他留給后世的名號就不是史上第一個男后了,而是史上第一個因掃大街累死的皇后。……

    外面一片血雨腥風(fēng),皇宮內(nèi)部卻一片祥和,詔書發(fā)出去了,三書六禮也快走完了,合婚大典越來越近,蕭融居然一點反悔的意思都沒流露出來,屈云滅高興得不得了,見誰都和顏悅色的。

    有人求見,他一點不耐煩都沒有,立刻從容起身,大大方方地出去了。

    蕭融坐在窗邊處理公事,看見他那個屁顛屁顛的模樣,不禁翻了個白眼,學(xué)著阿古色加道:“傻鳥。”

    阿樹站在蕭融身邊,聞言立刻狂點頭。……

    屈云滅極少數(shù)有被單獨叫出去的時候,一般情況下,別人都是同時求見他和蕭融兩個人,蕭融沒多想,以為這人是來表功拍馬屁的,而屈云滅也沒多想,他還以為終于有人認識到他這個皇帝的價值了。

    結(jié)果那人一見到屈云滅就老淚縱橫,啪一聲跪地上,先把屈云滅弄得滿頭霧水,然后他才表明自己的身份,五朝元老、某某丞相國公之后、某大儒的關(guān)門弟子、一心為皇帝的絕對忠臣。

    他說這些就是想表明自己是個重要人物,雖然到了新朝已經(jīng)快成透明人了,但他著著實實是大有來頭啊!

    屈云滅皺著眉聽他說話,沒聽懂他的意思。……而這老頭也不知道,他繼續(xù)聲淚俱下地往下說,在他的表述中,他是一個郁郁不得志的老人家,他早就看出了雍朝的頹勢,卻無力去做什么,從屈云滅聲名鵲起之時他就知道真龍已經(jīng)出現(xiàn),只是彼時情況復(fù)雜,他無法投奔過去,所以只好留在南雍,繼續(xù)等。

    終于,他已經(jīng)等來了時機,他這把老骨頭又能發(fā)揮余熱了,唉,都到他這個年紀(jì)了,他還有什么在乎的呢?別人不敢說的話,他要說,別人不敢做的事,他要做,因為他知道屈云滅才是天命所歸,所以豁出這條命去,他也要保護屈云滅,保護新生的雁朝!

    這時候屈云滅已經(jīng)意識到他要說的是什么了,但他有種僥幸心理,總覺得不會有人這么壞,所以他沒打斷這個人。

    不得不說這老頭挺厲害的,他說得無比誠懇,而且把自己放在了一個將死之人和長輩的地位上,眾所周知,屈云滅沒爹沒娘,這樣的人肯定缺愛啊,要不然也不會被蕭融那個男妖精吃得死死的。

    而且他很聰明地沒有說蕭融的壞話,相反,他還說了蕭融不少好話,他肯定了蕭融的功績、贊賞了蕭融的年紀(jì)、之后又對蕭融大吹特吹,把他吹得跟一個神仙差不多,然后,他來了一個轉(zhuǎn)折。

    “……老臣感激蕭公子的所作所為,哪怕回到年輕之時,老臣也絕不是蕭公子的對手,不止是老臣,恐怕這世上再沒有比蕭公子更厲害的人物了。有這樣一個人陪伴在陛下身側(cè),老臣感到欣慰之至,但——”

    他沉沉地嘆了口氣:“陛下即將大婚,老臣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這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雁朝,老臣怕是看不到它真正興盛起來的那一日了,所以今日老臣斗膽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向陛下說上兩句話,時光易逝、人心易變,請陛下萬萬保住雁朝的基業(yè),守好屈家的皇位啊!”

    說完,他又哭了,他哀哀戚戚地把頭磕在地上,感覺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了。

    畢竟他每一句都是為了屈云滅著想,一個什么都有的人最怕什么?不就是一無所有嗎,所以歷代皇帝都多疑,就怕別人害他們,他相信屈云滅和蕭融是真的有感情,不然他們也走不到大婚這一步,但再牢固的感情、到了利益面前也什么都不是了,他說的這些話,他覺得屈云滅私底下肯定也想過,就是沒有想太多,現(xiàn)在他主動把這件事挑破,就算今日他不在乎,以后蕭融跟他有分歧了,他還是會把今日的話再次想起來。

    哼,他不在乎自己能不能看到雁朝真正興盛的那一日,他就想看到蕭融倒臺的那一日。

    他姑母一家被趕出陳留,表弟連命都沒了,他自己家的三個孩子盡數(shù)被淘汰出官場,偏偏他是羊藏義一派的人,沒有羊藏義的支持,他根本無法報復(fù)蕭融。

    思來想去他還是咽不下這口氣,尤其想到大婚以后他就得改口叫蕭融蕭皇后,真是要嘔死了,所以他惡向膽邊生,想了這么一個主意,前來給蕭融上眼藥。

    成就成,不成也就是被陛下趕出去,最慘不過全家被趕出陳留,反正他家已經(jīng)沒前途了,也不在乎這些了。

    這人把方方面面都想好了,連蕭融和屈云滅的性格他都摸了一個遍,蕭融在乎名聲,所以絕不做過激的事,而屈云滅重情重義,真心為他好的人,他都會給予優(yōu)待。

    唯一有一點,他沒做好調(diào)查。

    屈云滅如今確實是擁有一切了,也確實害怕別人害他,讓他失去這一切,但在這老頭眼里,一切等于皇位,而在屈云滅眼里,一切等于蕭融。

    于是,這老頭還跪著呢,就聽到上面的屈云滅說了一句:“兩天。”

    老頭一愣,忍不住抬起一點頭。

    屈云滅靜靜看著他,緩慢起身。

    “就剩兩天了,一切都如此順利,偏偏就出了一個你——要在這時候咒我!!!”

    氣得他連朕都不說了,而老頭一臉驚恐,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話,他趕緊為自己解釋:“老臣并非詛咒雁朝,老臣是為了雁朝能夠延續(xù)下去,才對陛下忠言逆——”

    后面那句話他都沒說完,屈云滅已經(jīng)暴怒著走下去:“雁朝雁朝,你就知道一個雁朝!狼心狗肺的東西,你眼里還有別的嗎?!”

    老頭:“…………”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么,身為臣子,眼里不裝著雁朝還能裝什么?!

    屈云滅才不管,他覺得這老頭太可惡了,然而搬進皇宮以后,蕭融就不讓屈云滅隨身佩刀了,想練手只能去后面的皇家演武場練,屈云滅氣得要命,一邊呵斥別人把刀給他拿過來,一邊隨手抓起一個東西,就往這老頭身上砸。

    紫宸殿是召見大臣的內(nèi)殿,是三大殿當(dāng)中最小的一個,但也相當(dāng)氣派,而且空曠,并沒有什么茶杯茶壺的讓屈云滅扔,而屈云滅怒極,他也沒注意到自己到底拿起了個什么,反正他舉起來的時候,覺得還挺輕的。

    只有屈云滅身后跑來遞刀的侍衛(wèi)震驚地睜大雙眼,因為陛下抄起了后面放在立柱上十幾寸高的黃銅燈人,這東西足足有幾十斤重,陛下毫不猶豫地往那位大臣腦袋上一扔,對方大概是真的年紀(jì)大,竟然也沒來得及躲,就這樣呆愣愣地帶著一臉血倒了下去。這、這這……死了沒有啊?…………

    有人急匆匆地來找蕭融,見蕭融正認真地伏案書寫,他焦躁地轉(zhuǎn)了一圈,阿樹見狀,便走過去問他怎么了,兩人耳語一番之后,阿樹不禁張大嘴巴,然后他蹭蹭跑回來,扯了扯蕭融的袖子,在蕭融抬起頭以后,他一臉為難地俯下身,在蕭融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蕭融:“…………”

    原本閑適的表情瞬間消失地?zé)o影無蹤,蕭融緊緊攥著毛筆,按捺著自己的脾氣,好半天才咬牙切齒地問了一句:“死了嗎?”

    阿樹:“沒,但是抬走的時候,那人一臉癡傻還流涎水,額……”

    蕭融:“……”

    沉默片刻,蕭融豁然起身,出去找屈云滅算賬了。

    高洵之聞訊趕來,看樣子他已經(jīng)教訓(xùn)過屈云滅了,但屈云滅明顯不服,他繃著臉坐在椅子上,不看高洵之的方向。

    聽到外面?zhèn)鱽砜觳阶叩穆曇簦麄z一起扭頭,一個松了一口氣,另一個則屏住呼吸。

    看屈云滅這個德行,高洵之都有點同情他了,幸好他是單身,闖了禍也不會有人立刻趕過來罵自己。……

    高洵之果斷退場,跟蕭融擦肩而過的時候,他還擔(dān)憂地看了一眼里面,但門一關(guān),高洵之的表情就變了,想著屈云滅那個倔驢也會吃癟,他幸災(zāi)樂禍地笑了一聲,然后才施施然離開。

    所有人都覺得屈云滅要挨罵,其中屈云滅是最深信不疑的一個,他抿著唇,不服氣地看著蕭融,但是他的眼神有些許閃爍,看來他也知道自己不該這么做。

    蕭融和他對視一會兒,他心里確實很生氣,堂堂皇帝怎么能做這種事呢,又不是小孩,居然砸人,還把人砸傻了,這傳出去像什么樣子。

    可是看著屈云滅這個心虛的模樣,再想想剛剛一路上別人的反應(yīng),有人擔(dān)心、有人看戲、還有人偷笑。

    蕭融的臉色慢慢變化,他朝屈云滅走過去,在他離得近的時候,屈云滅就把腦袋轉(zhuǎn)開了。

    但接下來,屈云滅聽到蕭融用一種近乎柔軟的語氣對他說:“以后你別這樣了。”

    屈云滅愕然抬頭,蕭融的神情里并沒有指責(zé),只有一種很細微的難過,屈云滅覺得自己的心臟被某個看不見的大手猛擊一拳,有點疼,也有點酸軟。

    一下子,屈云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就委屈起來了:“那個人咒我。”

    “我就要成婚了,他居然咒我。”

    “阿融,我氣不過。”

    屈云滅仰著頭,在蕭融眼里,屈云滅的長相十分鋒利,就是那種雖然也好看、但給人第一印象絕對是兇和不好惹的長相,還不是黑/道大哥那一類,而是多看一眼都怕他走過來把自己殺了的款式。

    但今天,蕭融硬生生從這張臉上看出了脆弱。

    他半斂著眼睛,垂下頭去親吻屈云滅,親了一下,起來,然后再親一下,再起來。

    屈云滅能感覺到他在安慰自己,瞬間他就不委屈了,他還心猿意馬地想要站起來:“阿融……”

    蕭融卻按著他,不讓他起來,還是這么姿勢,他垂眸望著屈云滅:“以后只要有人讓你擔(dān)心你我之間的感情,我就親你,你擔(dān)心一次,我親你一次。”

    屈云滅笑了,但緊跟著蕭融又說:“可是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如果你一直擔(dān)心,一直被那些不相干的人影響——”

    他抬起手,放在了屈云滅的脖子上,他的掌心覆在屈云滅的喉結(jié)處,拇指恰好能感受到血肉之下那強有力的跳動,在它跳了三下以后,蕭融才低聲道:“那我就殺了你。”

    空氣中有一瞬間的凝結(jié),之后,屈云滅又笑了一聲:“阿融,你殺不了我。”

    蕭融:“若我想要你的命,你會反抗嗎?”

    屈云滅一愣,然后回答道:“不會。”

    蕭融對這答案沒什么反應(yīng),反倒是屈云滅,自己愣了好半天,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會這么想。而在他發(fā)呆的時候,蕭融的手慢慢下移,從他的脖子滑到了他的胸口,這里的心跳更強烈,但光靠摸是摸不出來的。

    這心愛他,這心也總懷疑他,有時候蕭融是真想把屈云滅的心臟挖出來,看看解決方式到底是什么。

    屈云滅從發(fā)呆中回過神的時候,就看見蕭融的手按著自己的胸膛,微微一怔,他突然就明白自己該說什么了。

    “只有這兩天了,未曾成婚的時候我總是患得患失,但成婚以后,我——我會改一些。”

    他不敢說自己能完全改了,經(jīng)歷了過去的教訓(xùn),只要是沒把握的事,他絕不會把承諾說滿,但他不知道,即使是這么一句話,蕭融其實也不信。

    可是不信又能怎樣呢,即使屈云滅一點都改不了,蕭融也只能忍著,放狠話的時候他是真有魄力,但狠話說完了,日子還是該怎么過就怎么過。

    長嘆一聲,蕭融看看還在等他回應(yīng)的屈云滅,然后雙手捧起屈云滅的頭,又用力地親了他一下,然后他感慨道:“跟了你,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

    這么一句經(jīng)典夫妻對話,但這里的人從沒聽說過,屈云滅一怔,頓時就追問他:“人能有八輩子?”

    蕭融:“……”

    屈云滅一臉恍惚:“怪不得你以前總說做鬼都不會放過我,如此說來死后當(dāng)真是有另一個天地,這樣的話,你我以后還能一起做鬼,或是下輩子再見?”

    蕭融:“…………”

    這輩子還沒開始一起過呢,就已經(jīng)惦記上下輩子了。

    蕭融在心里翻了個白眼,敷衍道:“是是是,咱倆生生世世糾纏不休,下輩子你做豬、我做狗,咱倆的圈上還能掛個橫批,豬狗不如。”

    屈云滅:“……”

    他鎮(zhèn)定地點點頭:“也好,終歸是還在一起。”

    蕭融:“……”

    臭飯桶,你還真是什么都不挑啊。

    被折騰出心理陰影的人是這樣子的,吃的苦太多,總覺得一輩子不值,幾輩子才算賺回了本錢。

    不管蕭融是不是說著玩,反正屈云滅認準(zhǔn)了他們還有下輩子的機會,還別說,屈云滅這心一下子就定了,之前他總覺得時間不夠用,總擔(dān)心蕭融會突然反悔,人生才短短幾十年,日子太好也是個問題,一日一日過得太快了,快到他有些害怕。

    突然之間,他就理解了那些佛道信徒,心中有極度不愿割舍的東西,所以才會祈求神靈保佑,不要讓它們走得太快。

    不過他是不會去信佛道的,他信他家阿融就好了,阿融這么厲害,雖然他從來不承認,但他們都知道,阿融上面有“人”呢。

    那個“人”肯定會看在阿融的面子上,讓他們下輩子都再續(xù)前緣的。

    一轉(zhuǎn)眼,就到了三月初三這一日,帝后大婚流程繁瑣,蕭融已經(jīng)做主刪掉了許多內(nèi)容,但他們還是用了一整天的時間。

    到了這時候,不管接不接受,反正事情成定局了,所有官員都被邀請前來觀禮,連賀庭之都從東陽趕了過來,之前的登基大典他沒參加,因為那時候他真病了,南雍說沒就沒,屈云滅說登基就登基,他心痛啊。

    但冷不丁的,陳留發(fā)來一道圣旨,說是封他為東陽伯,說實話,東陽這地方也就適合封一個伯,封成國反而不對勁。

    賀甫禪位以后,賀家的所有權(quán)貴一夜之間通通變成平民,有人逃了,也有人想要跟新朝要好處,結(jié)果就是被蕭融送去跟賀甫作伴,但不管怎么說,賀甫他是主動禪位,從天下人眼里,屈云滅就該善待賀家人,賀甫雖然被封了安國公,但他年紀(jì)小,也不能出來,所以蕭融還是需要一個識相的賀家人,替他管理其余前朝皇族。

    賀庭之自然就是被選中的這位,得知蕭融想用他,賀庭之在自己家里愣了大半天,終于想通的那一刻,他麻溜地從床上爬起來,也不管自己頭疼病還沒好,就趕緊前往陳留。

    連這奇奇怪怪的合婚大典,他都要親自前來觀禮。

    是的,皇位已經(jīng)沒希望了,連那個湊數(shù)的王位都沒了,但這不代表他從此就要一蹶不振了,做不了皇帝就不做,反正他以前也沒什么機會,王位沒了也沒關(guān)系,沒看這偌大天下一個王爺都沒有嗎?他就從伯做起,從管理賀家做起,只要他完成了蕭融給的任務(wù),不愁蕭融不給他好處!

    總之,誰也別想讓他回去過平民的日子!!!……

    看見賀庭之出現(xiàn)在這,還滿臉都寫著祝福二字,那些曾為前朝官員的人就眼前森*晚*整*理一黑。

    以前你討好光嘉皇帝,后來又討好大司馬和小皇帝,現(xiàn)在賀家皇朝都沒了啊,你居然還不消停,想討好新帝?!賀庭之,你有沒有臉啊,你這輩子就跟拍馬屁過不去了是吧!

    賀庭之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但他已經(jīng)不是東陽王了,所以別人也不在乎他的地位了。

    后面有吵鬧聲,宋鑠往后看了一眼,眉毛一豎,頓時就要過去處理這些人,虞紹燮見狀,立刻拉住他的胳膊。

    宋鑠不耐煩極了,這人怎么總是管自己,他扭頭就要嗆虞紹燮,但他驚愕地發(fā)現(xiàn),虞紹燮眼眶有些紅。

    “……你哭什么?”

    虞紹燮抿唇:“我不是哭,我是替融兒感慨,他和陛下這一路走來太不容易了,好多次,他們差一點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這話說得宋鑠有些別扭,他扭著身子不吭聲了,而虞紹燮見他真的安靜了,不禁莞爾一笑。

    宋鑠看他笑了,感覺更加別扭:“你又笑什么?”

    虞紹燮的回應(yīng)是又輕輕地笑一下,畢竟今日蕭融成婚啊,他心里還是開心的。

    “有時候我會忘了,你和融兒同齡,你也是個心善的兒郎。”

    宋鑠:“……”

    他低頭不理他了,兩只手下意識地放在腿中間,掩飾著自己心里的羞赧和尷尬。

    好奇怪,為什么看著虞紹燮他不敢說話了呢,可是虞紹燮剛剛真的好溫柔啊。

    他眼睛轉(zhuǎn)了好幾圈,最終還是忍不住地抬起頭,想再看看虞紹燮是什么模樣,結(jié)果虞紹燮沒看見,他只看到了虞紹燮旁邊的那雙刻薄眼睛。

    宋鑠:“…………”看什么看!*

    蕭融沒有給自己安排職位,因為以后他的職位就是皇后,一下子他跳出了給人打工的圈子,變成了被人打工的老板,但不是他離開以后這個朝廷就能趨于正常的,有這么一群人在,以后的每天都會充滿雞飛狗跳。

    不過這跟今日的蕭融沒有關(guān)系,今天他大婚,他不想去關(guān)注除了屈云滅以外的任何人。

    兩個男人成婚,沒有那些祝多子多福的環(huán)節(jié),于是一回到寢宮,這世界就安靜了,蕭融穿著繡娘趕工出來的黑紅婚服,衣裳是紅的,披的外衣則是黑的。

    屈云滅也是這個配色,只是細節(jié)處略有不同,進了寢宮第一件事,屈云滅先把其余人都趕出去,等就剩他們倆了,屈云滅轉(zhuǎn)過頭,有些緊張地看著蕭融。

    蕭融站在桌邊,左手隨意地放在桌上,看著屈云滅這個模樣,他抿了抿唇,走過去,示意屈云滅低頭。

    屈云滅立刻照做,他以為蕭融要親他,結(jié)果蕭融只是動手,把他腦袋上的冕旒拆了下來。

    屈云滅:“……”

    他有些拿不準(zhǔn)蕭融這是什么意思,更衣的話,應(yīng)該到床上去才對吧。

    屈云滅說道:“阿融,咱們……”

    蕭融打斷他:“等等。”

    屈云滅頓時不說話了,老老實實站著,他都等了快兩個月,也不差這一會兒。

    反正只要能等到就行,要是今夜等不到,那屈云滅就沒這么好說話了。……

    而蕭融把冕旒放到一邊,轉(zhuǎn)過頭來,對著屈云滅這略顯緊繃的神情,他笑了一下:“有件事我已經(jīng)想做很久了。”

    屈云滅不知道他要說什么。

    下一秒,蕭融憋著笑,一只手和屈云滅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挽住屈云滅的胳膊。

    做出一個在屈云滅看來極其詭異、仿佛跳大神一般的動作之后,蕭融才說道:“屈云滅,我想和你跳舞。”

    屈云滅:“……”

    他不是舞蹈生,不能理解跳舞的樂趣,他只喜歡看別人跳,那個別人還必須是蕭融。

    但這么關(guān)鍵的時刻,就是屈云滅也知道自己不能說不,看看自己已經(jīng)被架起來的姿勢,他深吸一口氣,先從蕭融這里要個承諾:“跳完舞,我們就歇息?”

    蕭融:“……嗯。”

    屈云滅點點頭,一副交易達成的模樣:“好,我和你跳。”

    蕭融看他一眼,屈云滅估計他是又在心里罵了自己一句,接著,蕭融說道:“那你跟著我的動作。”

    屈云滅從沒跳過舞,但他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的人,武術(shù)和舞蹈之間是有共通之處的,在肢體協(xié)調(diào)上,屈云滅還真沒問題。

    蕭融教了他一遍,他頓時就會了,從磕磕絆絆到流暢,也不過須臾的時間。

    而且屈云滅他靈活、力氣還大,蕭融加快速度他也跟得上,每一個節(jié)拍他都能緊隨其后,而這就是雙人舞的魅力之處,它能讓人清晰地看到自己和舞伴之間的默契,好像在舞臺上的時候,他們是心靈相通的。

    快舞的時候像是一場交鋒,慢下來的時候又像是一場纏綿,只當(dāng)觀眾是一種樂趣,而望著蕭融在自己的掌下起舞旋轉(zhuǎn),那又是一種樂趣。

    等到蕭融累了,靠著他的肩膀休息的時候,屈云滅已經(jīng)無法形容自己心中的感覺,他把蕭融的臉抬起來,看著蕭融臉頰紅潤、微微喘息的模樣,他覺得自己再也等不下去了。

    他親過去,同時托住蕭融的腰把他往上一抱,他覺得自己要爆炸了,以前他只有一個地方?jīng)_動,但今晚,他渾身上下仿佛都患上了饑渴癥,離了蕭融,他今夜就活不下去了。

    嗯,這種感覺叫做浪漫。

    蕭融抱著屈云滅的脖子,心里想著,以后他會教給他這個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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