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克勞斯險些維持不住臉上表情,人權委員會的那位先生也是緊繃了下頜。
他們來的時候就不覺得真的能一次性成功從尹煊手里把人搶下來,但俗話說得好,只要有一個支點就能撬動地球。
他們現(xiàn)在需要的就是從新人類嘴里,得到對尹煊不利的言論,讓這成為一切他們想要達成目的的起點。
可郁橙的態(tài)度卻出乎他們的意料,也更讓他們確定尹煊實在是個難纏的對手,竟然能把實驗品洗腦到這個地步!
克勞斯深深吸了一口氣,才平復了心緒,知道再從這個角度入手,是的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東西了,于是他改變了策略。
以年紀來說,克勞斯這樣四十出頭,長相十分儒雅溫和,舉止也風度得宜的長輩形象,對年輕人來說,是十分具有欺騙性的,總?cè)菀鬃屓擞X得他值得信賴。
而他對于不知自己底細的年輕omega,也很善于利用自己的這項長處。
克勞斯轉(zhuǎn)換了態(tài)度,溫文爾雅地道歉:“抱歉,郁先生,我們做出了一些錯誤判斷,但這并非事出無因。”
他語氣從這里變得低沉:“在知道未來可能發(fā)生的事情之后,我作為生物科學方面的專業(yè)人員,實在是很想為人類的命運出一份力的,只是……”
克勞斯一邊說話,一邊觀察著郁橙的表情,想要從他臉上窺出一些蛛絲馬跡來。
郁橙露出了等待下文的神色,克勞斯立刻語氣更沉重了:“只是尹教授卻不肯開放你的生物樣本共享權限,甚至是資料都不愿意分享,這明顯違背了你想要改變未來的初衷,不是嗎?”
克勞斯說:“他的確是個天才,但天才的傲慢在他身上展現(xiàn)得太過了,一起集思廣益,難道不是會有更多可能更多希望嗎?”
“郁先生,你要明白,一個人的智慧,終究是有限的。”
郁橙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過來問:“你覺得,你和尹教授,誰更厲害?”
克勞斯謹慎地回答:“我們的側(cè)重點有所不同,各有擅長,不能簡單粗暴的比較。”
omega的眼睛很亮,他直視著克勞斯,認真地打量他。
在某個瞬間,克勞斯有種被這年輕的新人類看透的心虛感,但下一刻克勞斯又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唐,他說得是實話,只是有技巧的做了一些規(guī)避罷了,為什么要心虛?
郁橙點點頭,說:“好的,我知道了。”
然后就沒了下文,一下就把克勞斯二人晾在了那里。
克勞斯等了一會,不見新人類還有回復的意思,只是低頭玩兒貓,不由問:“郁先生,你沒有什么想說的了嗎?”
郁橙抬眼,奇怪地看他:“我也不能你說什么就信什么呀。”
omega說:“你們沒有了解清楚,就和我展開了談話,但我不能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況下,做出回應。”
“雖然我不了解地球聯(lián)邦的相關規(guī)定,但我想這種全程記錄的談話,我一旦有所承諾,如果做不到,對我來說,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郁橙看起來天真好騙的樣子迷惑了對方,但說出來的話卻讓人破防。
南希在監(jiān)控屏前歡呼:“蕪湖!小美人好樣的!”
休伯特更是為自己以前是個膚淺的色胚羞愧了,老天爺,他現(xiàn)在可太喜歡郁橙了!看看克勞斯那強裝的臉色!哈哈哈!
尹煊的目光一直在郁橙身上,他的應對出乎所有人意料。
南希有點沉醉了:“我真是被他迷住了。”
休伯特差點也要跟著附和一聲,但及時反應過來,尹煊就在旁邊,附和的話就成了一聲含糊的悶咳。
克勞斯他們已經(jīng)離開,郁橙仍舊坐在原地,抱著奶油,好像在等待什么。
尹煊的目光從監(jiān)控屏上移開,轉(zhuǎn)身開啟實驗室的門,走了出去。
南希本來想回自己的崗位繼續(xù)工作的,但尹煊走了,她立刻第一時間緊盯著屏幕,果然沒多久,她就看到監(jiān)控顯示,郁橙房間的門被打開了,尹教授走了進去。
郁橙看到尹煊,本來很鎮(zhèn)定的臉上,浮起了一點紅暈,畢求偶期的激素褪去,更偏向人類理智的那一面回歸了,但是求偶期時候的記憶并不會隨著激素一起變淡。
甚至因為激素的消退,那些過于羞恥的記憶不受控制的在腦海中不斷涌現(xiàn)。
郁橙覺得,他現(xiàn)在甚至還能感覺到尹教授咬在他脖頸腺體上時候口腔的溫度,甚至是他呼吸時候,拂過頸側(cè)的溫熱氣流。
明明已經(jīng)度過了第一個求偶期,腺體已經(jīng)平復,但一看到尹煊,那里卻還是隱約有發(fā)熱的感覺浮現(xiàn),這很奇怪。
omega小聲喊了句:“教授。”
尹煊“嗯”了一聲,坐到他對面剛才克勞斯坐的位置上,說:“有什么想問的,現(xiàn)在可以問我。”
郁橙其實也不知道能從哪里開始問,但克勞斯留下的問題還在,所以他決定要求證一下:“教授,你真的沒有公開我的生物樣本和研究資料?”
尹煊點頭:“是。”
郁橙就由接著問:“為什么?”
尹煊看著他:“因為之前我還不確定,你究竟會給這個世界帶來什么,并不是一切新的,就是好的。”
郁橙對這個答案能夠接受:“嗯,我知道了。”
尹煊繼續(xù)等著他說話,可是omega好像沒有再問的意思了。
尹教授只好自己先開口:“為什么不如實回答他們的問題。”
郁橙本來不太好意思看他,但聽他這么問,不由轉(zhuǎn)回了目光:“我說的是實話。”
尹煊對上那雙干凈的眼睛,說:“你并沒有被很好的對待,這是事實,即使是你自愿接受的。”
郁橙也不知道他說得好好對待是什么:“我在之前并沒有在這方面接受過專業(yè)的教導,不知道別的配合試驗的人是被怎樣對待的,但我……”
郁橙覺得自己的臉有點燙,然后才說:“但我覺得教授你的態(tài)度很好。”
在外人看來,尹煊的冷靜甚至是冷酷,可能會讓人吃不消,但剛經(jīng)歷過求偶期的郁橙,卻覺得他這樣的研究者,真是太好了。
尹教授的確是不夠溫情,也不像剛才那個克勞斯那樣會說話,可郁橙需要的恰好就是尹煊這樣態(tài)度,這讓他更能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而不是單純的像是發(fā)丨情的動物一樣被人觀察。
郁橙想了想,又補充說:“我對現(xiàn)在的地球聯(lián)邦了解有限,我也只能做到自己能做的事情。”
“教授,我愿意相信你。”
尹煊伸出手,指尖碰到他發(fā)熱的臉頰,確定了溫度以后,又看他的身體指標情況,激素水平很正常,沒有上揚的趨勢,心跳略快,但在正常范圍內(nèi),一直到他的手碰到臉頰,才有了明顯的上升。
尹教授問:“是因為求偶期時候,我對你做出模擬標記,讓你產(chǎn)生了依賴感,由此而信任嗎?”
郁橙本來因為被忽然摸了臉而有點慌亂,等看到教授在檢查他的身體數(shù)值之后,才重新放松。
聽尹教授這么問,他先是搖搖頭,但也點頭承認:“的確是有一些……但那是在求偶期過程里,在你身邊讓我覺得非常安全,只是信任感并不是因為這個。”
omega說:“教授,你看我的眼神從來都很冷靜,我能夠那么配合研究,跟這有很大關系,哪怕全是新人類的星際時代,我們也會為獸性占領上風的求偶期而感覺到羞恥。”
人類在文明時代太久了,久到羞恥于表達自己的欲望,無法控制的求偶期讓他們覺得自己的人性被剝離,這很痛苦,所以哪怕違背基因的選擇,他們也要研制抑制劑,讓自己重歸理性。
郁橙是第一次進入求偶期,失控的身體和無法控制的放蕩行為,讓他也很恐懼。
他回地球時代之后,接觸的人非常有限,從南希眼里,他看到的是狂熱,休伯特那里,他看到了欲望,今天的克勞斯二人,則讓他感覺貪婪。
只有尹煊是不同的,他不會因為自己的身體變化而改變態(tài)度,他好像是一切的基準,永遠維持世界的平靜,求偶期的所有羞恥,都在他的冷靜之下,變得不那么難以接受了。
郁橙沒辦法想象,如果那時候研究他的是別人,那會是什么情形。
所以omega說:“教授,我很高興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你。”
也許命運讓他回到這里的時候,早就做出了最好的選擇。
尹煊收回了自己檢查的手,看著郁橙,問他:“我這時候,是不是應該回答,這是我的榮幸。”
他們難得有這樣說話的機會,郁橙忍不住笑了一下,和剛才在監(jiān)控里看到的那個笑不一樣。
初綻的花徹底開放了,熱烈而美麗。
人如果真是上帝的造物,那眼前的omega無疑是他的杰作。
這是用語言無法單純形容的感受,尹煊明知道舊人類對信息素無法嗅聞,但在這一刻,卻又像真實的感受到了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