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魔族來說,血液一直都在他們的食譜上。不少與魔族締結契約的人類因此使用血液作為召喚的材料之一。
如果有選擇的話,阿米利亞不會選擇血液作為食物。他討厭其中的腥氣,也討厭殘留的鐵銹味,寧愿吃味道寡淡點的人類食物。
但這并不意味著,真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他不會吃這種討厭的食物。
魔族向來惜命。
阿米利亞見到這個黑斗篷人的那一刻,已經決定將就將就,吃一頓。
雖然沒有殺意,但還不能確定這人不是追殺他的兩人之一,或者他們的同伙。
他不想浪費時間在鑒別敵我上,這場追逐戲和雨水一起澆滅了他的耐心……反正都是沒什么好意的人類,勉強吃了算了。
這種距離與接觸,足夠他發動催眠,強行命令對方聽話了。就算對方是能力者,看這淺薄的能量波動,多半不是什么厲害角色,免疫不了催眠。
等吃飽了,魔力也會恢復一些,只要多喝點水漱漱口……
小魅魔蠢蠢欲動,剛剛打算露出獠牙,就感覺后脖子一緊,手上不由自主一松,腳下驟然懸空——他被拎了起來。
聽見血液也是□□的危險發言,黑斗篷人立馬將人從自己身上撕了下來,像是拎小狗崽一樣拎著白發少年的衣領,不讓他再抓住胳膊不放,并用一種冷淡而煩躁的語氣開口,“你從哪個區的實驗室跑出來的?”
這人的力氣比他大,阿米利亞正想著,就聽見了這那個關鍵詞。
“實驗室?”余枝和郁衡也認為他是從實驗室里出來的,明明沒有依據。
對方見他一副懵懂的樣子,似乎認為他不明白什么是實驗室,換了種問法,“你從哪里來的?”
估計是將所有相關者一網打盡,才要問他的來歷。
阿米利亞沒有回答,不動聲色,瞥了眼對方斗篷下黑漆漆的內里。
魔力悄無聲息,帶著準備好的催眠魔法,席卷而上,只需半秒就能將對方變成聽話順從的傀儡。
無往不利的催眠,這次也將……
“你在做什么?”
突然出現的聲音,打斷了即將發動的魔法。
兩人一齊回頭,看向從巷子口出現的黑發少年。
細密的雨沒有擋住視線,他看上去比之前狼狽不少。渾身大半都濕了,原本略顯寬闊的黑衣黑褲變得貼身,將脊背與手臂上漂亮流暢的肌肉曲線勾勒得一清二楚,甚至緊繃的腰腹也顯出幾塊腹肌。
黑發也滴著水,大概是覺得礙事,被捋到了額頭,露出了不常現于人前的俊秀五官。兩顆眼下的痣像是滾落一半的淚水,映襯著泛白的皮膚。
即便如此,這個人身上也沒有一絲軟弱,過分凌厲的灰綠眼眸依舊惡狼般,滲出陰沉冰冷的戾氣。
“是我被做了什么吧。”阿米利亞低低回應一聲,目光在他身上繞了一圈,只發現了幾處衣服劃破的痕跡,沒有發現太多傷口,也沒有聞到過重的血腥氣。
看樣子,郁衡大概和那兩個黑斗篷人周旋了一陣,沒有發生激勵的戰斗。
不知道這算不算個好消息,畢竟這里還有一個家伙在……不過也不必多說,現在他被人都抓在手上了,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局面。
主動收斂魔力的小魅魔,決定老老實實當個求救的小廢物,先喊兩嗓子救命再說,“我……”
要是郁衡因此退縮,立刻拋下他走人,也是不錯的走向。
然而沒等他把壓在嗓子眼的救命吐出來,一直抓著他的人突然主動松開了手。
腳踩在堅實的地面上,阿米利亞驚訝間,聽見面前這人用一種若有所思的口吻,喊了一聲那個名字,“郁衡?”
一直站在原地沒有動作的郁衡,因這一聲有了些反應,他微微蹙眉,“你是……”
沒等這話說完,疾馳而來的兩道破風聲驟然出現!
一道沖向郁衡,一道沖向阿米利亞。
郁衡身形一轉,利落避開。
另一道卻還沒到達白發少年面前,就被阻擋在外。
準確來說,是像陷入了看不見的泥沼,驟然停滯在了黑斗篷的前方十公分處。
停滯的物體終于能被看得清楚——一只機械啄木鳥。
尖而長的鳥喙閃爍著冰冷森寒的光芒,通體銅黃的小鳥速度極快,體型小巧,是貨真價實的殺人機械。
“原來如此。”擋下啄木鳥的人低低笑了聲,聽不出多少高興的意思,“來了不受歡迎的客人。”
話音剛落,他漫不經心似的,朝著一個不起眼的方向抬起手。
洶涌的能量波動,凝成月牙狀的鋒刃,彈指剎那,迸發而出。
這是個失常者!
而且……太快了!
不用魔力的情況下,阿米利亞只能看清那能量波動輕巧越過圍墻,便像是早有目的地,消失在了空氣中。
還沒等他理清它們到底去往哪里,也沒搞清楚這人為什么忽然大發神威,下一秒,角落里接連傳來的兩聲慘叫就給出了答案。
與此同時,那兩只襲擊失敗的啄木鳥也像是斷線的風箏,翅膀一僵,眼珠一黯,啪嗒一下,摔在地上,濺出幾朵水花。
雨還在下,卻已經有了收勢。
稀稀疏疏的雨水中,那兩聲慘叫后,飄散血腥味的空氣中,似乎只剩下他們三人。
氣氛一時有些凝固。
郁衡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他略微放松了緊繃的身體,走近幾步,朝人道謝,“麻煩您出手了。”
阿米利亞還是第一次從他身上讀出類似尊敬的情緒,一時頗為新奇,也確定這人大概真不是那兩個來抓他的人一伙的。
他們的行事作風完全不一樣。
他此前的判斷也出錯了。
面前這個人,并非真的能量波動微弱,而是刻意將大多力量收縮在身體中,才顯得力量孱弱。
但這人到底是誰?又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廢棄區能力者稀少,這么強大的一定更少,那么他的身份……
阿米利亞有個模模糊糊的猜測,卻不能肯定。
“順手除蟲而已。”穿著黑斗篷的人面對道謝,很是坦然,“何況他們運氣不錯,手上帶著有意思的東西,還能有個全尸。”
郁衡瞥了眼地上掉落的兩只機械啄木鳥,搖頭,“您幫了忙,我理應道謝。”
“這不算什么,比起這件事,我聽說你又拒絕了徐侃?對條件不滿意?”
“不。只是我能力不足。”
“能力不足?”對方輕笑一聲,“如果你愿意的話,大概能力就足夠了。”
郁衡沉默以對,對方也沒有為難他,換了個話題,聊起余枝。
說起這個話題,郁衡顯然自在很多。
兩人一問一答,倒也和諧。
直到冷不丁聽見關于在場第三人的問題,“這孩子是你最近撿回去的?”
郁衡瞟了眼保持乖巧相一言不發的白發少年,搖頭,“是我妹妹找到的。”
“那孩子還是一樣好心。”那人只問了這一句就好像失去興趣,有了結束對話的意圖,“這之后你們還有什么事嗎?”
郁衡自然不想多留,表示自己還有別的事需要先走一步,對方也客氣應允。
一場意外相遇似乎就這樣落下帷幕。
要往回走的時候,阿米利亞悄悄扯了扯郁衡的袖子,等郁衡低頭過來,才湊在他耳邊小聲問:“你認識他?”
雖然壓低了聲音,但這樣的距離對失常者來說,依舊清晰得過分。
郁衡知道當事人還聽得見,所以也只言簡意賅道:“這位是……”
“還是我來說吧,再怎么說,讓你來介紹可不太好。”
打斷對話的人,隨意摘下了寬大的斗篷。
最后一絲雨消失在穿透云層的光芒下,半灰半白的云朵中,天空少見地顯出部分通透的藍。
這樣難得的晴朗,卻不及這人露面那一瞬的亮麗。
金燦燦陽光般的長發編織成辮,隨意搭在男人肩膀上。貴族常有的冷白皮,因一雙初春潭水般碧綠的眼眸多出幾分鮮活。
面容精致俊俏到了過頭的程度,長眉高鼻,唇瓣都是薄薄的淡粉,但略顯鋒利的眉骨、流暢的下顎線條又絕不會透出雌雄莫辨的氣質,反而顯出一種強烈的侵占感。
如同這人此刻的眼神與笑容一般,強烈彰顯其存在的侵占感。
他似笑非笑,目光凜然,“畢竟,這里是我統治的地方。”
阿米利亞心頭一跳,隱隱的猜測在這一瞬間得到證實,心音與對方的聲音重合。
他是……
“我是江懷風,廢棄區c區的區長。歡迎來到c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