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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1章

    旁邊的桌子上,郁子琪食不知味,心臟鼓噪不停,再多的美食也無法吸引她的注意力。

    她總是不由自主地看向那邊桌子上的臨大師。

    臨大師一人獨坐,沒有帶徒弟或是像吳夫人身邊那種生活助理,但他看著并不勢單力薄,反而有一種讓人不敢直視的威嚴。特別是那雙眼睛,完全沒有蒼老的痕跡,乍一看很溫和,仔細看時里面精光四射,讓人看著心中生懼。

    “……一起去逛街……”

    “下周我要出國去旅游……”

    這張桌子上坐著的都是跟她一樣身份的人,加上她有十一個人。

    她是吳家的干女兒,其他座位上或是干女兒或是干兒子。有人沉默有人拘謹,也有人早就適應了富貴的新生活,聊天的話題不是購物就是旅游,聊得來的幾人已然約好到時候一起去玩。

    “不是說今天是你妹妹的認親宴嗎,怎么沒見她?”桌上有一個某家的干兒子詢問邵采虹。

    邵采藍的姐姐邵采虹自認自己是半個主人,擺著主人的派頭在這一桌照顧客人們。她言笑晏晏:“她身體不舒服不能出來,來來,吃這道菜,聽管家說這道菜是S市名菜呢,大家快嘗嘗。”

    此時的邵采虹已經不害怕了。

    在發現妹妹離開的時候她的確很慌亂,生怕自己被牽連,沒想到干娘聽她小心翼翼稟報后只是皺皺眉,并沒有很生氣的樣子。

    “那認親宴……還辦不辦?”邵采虹低著頭問。

    “當然辦,客人都陸續到了。”周夫人看向窗外,“天氣還不錯,客人們應該會玩得高興才對。”

    看起來并不怎么在意認親宴沒有主角,好像這次認親宴只是一個由頭,重點是即將來訪的客人們。

    邵采虹不敢多問,等到開宴時她使出渾身解數招待客人——好在大家的身份半斤八兩,相處起來時她沒有自卑感,還因為這里是她家而挺直腰桿。

    見邵采虹與他人聊得很開,郁子琪一方面覺得羨慕,一方面又覺得詭異。

    這一桌十幾個人,全是因為八字而被有錢人認的干親,這能是什么正常的事情嗎?難道只有自己覺得不對勁嗎?

    見他們這樣適應新身份,她痛恨為什么自己無法自然地享受有錢人的生活,現在的日子已經足夠好了,到底還在糾結什么?但偶爾她又有些毛骨悚然之感。

    嘆一口氣,郁子琪草草地往嘴里塞了一塊天鵝酥。

    邵采虹說天鵝酥是面點大師親手新鮮現做的,嘗起來果然很美味,郁子琪卻味如嚼蠟。

    吳夫人含笑著瞥了一眼不遠處那一桌上的干女兒干兒子們,繼續笑吟吟地進行夫人外交,她微微側向身邊的王夫人,問:“白天我說的事情,不知道王夫人考慮得怎么樣了?”

    王夫人微微皺眉,沒想到吳夫人這么著急,迫不及待在宴席上就追問起結果來。她搖頭:“我得跟我家老爺商量一下,這事我自己做不了主。”

    吳夫人笑了:“換做是生意上的大事就算了……這不過是咱們女人之間的小事,你自己還不能拿主意不成?”

    “話不是這么說的。”王夫人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我干女兒的模樣你也是瞧得見的,實在算不得差,脾氣也溫柔嫻靜,不怕她欺負了承宗。”吳夫人借著酒杯擋住嘴巴,靠近王夫人低語,“今年你家的份額用完了,我家倒還剩這一個,我的身份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就算沒了這個女兒也能撐到明年,那你家承宗呢?他這回難得出來玩,這玩心一開以后可難收,畢竟孩子還小呢。”

    這話說進王夫人的心坎兒里,她放下酒杯垂下眼簾。

    見狀,吳夫人嘴角笑意更濃,乘勝追擊:“雖說子琪的八字比不上臨大師幫承宗掐算出來的好,但以前我們也試過了……換一換,也是管用的,有備用的總比完全沒有強吧?就做承宗的干姐姐,好歹也有些用處。”

    王夫人看了一眼前方院子里正在保姆照顧下與其他客人的孩子玩耍的兒子,終于點頭:“好,那套珠寶我會遣人給你送過去。”

    吳夫人提出的交換報酬是一套古董珠寶,那是王夫人的陪嫁,是娘家傳了好幾代的好東西了,此話一出她實在心疼,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吳夫人喜笑顏開。

    郁子琪并不知道自己被一套古董珠寶給買了過去,她正發現臨大師睜開眼睛,鷹隼般的目光盯著虛空呢。

    她順著臨大師的目光看過去,并沒有看見什么東西啊。

    富豪正在繼續聊天,話題跟往日一樣回到了臨大師身上:“你們說,臨大師到底多少歲了?”

    他們這些人無一不是在自己或是親近家人的身上出問題,就是在子嗣上有掛礙,是臨大師提出的認干親法讓他們暫時脫離命數的桎梏,老樹發新芽,掙出一線生機。

    “臨大師是世外高人,年紀肯定不像外表表現出來的那樣——咦,臨大師在看哪里?”臨大師不善交際,大家閑聊也不敢真的忽視對方,總會時不時投以目光,好第一時間發現臨大師的需求及時反應,因而也立即發現臨大師的異常舉動。

    隨著這句話一出,大家齊刷刷看向臨大師。

    臨大師對那些視線視而不見,只繼續盯著虛空。他的視線還移動起來,像是虛空中真的有什么只有他才看得見的東西。

    富豪們的心都提了起來,王老爺甚至覺得后背沁出冷汗,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如王老爺這般受驚的人不少。在場的眾人誰不知道誰?自己干了什么勾當更是心知肚明,為了一己私利,他們這些年以認干親的手段攫取他人氣運,沖刷自身霉運,日子過得表面十分光彩,內里不知道已經踩踏下多少人的白骨。

    雖說有臨大師擋在前頭,但一有風吹草動他們立刻緊張起來,生怕有什么變故。

    “大、大師,您這是——”王老爺身影恭謹緊張,面對臨大師時他的姿態擺得很低。

    宴會的主辦人即周家的老爺掩住緊張的情緒,看似輕松自如地詢問臨大師:“您有陰陽眼,可是見到什么不妥么?”他的眼珠飛快轉動,思索著家中這段時間是否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生,風水肯定是沒問題的,當初花了大價錢請臨大師親自布置的呀,連這個看似普通的宴會廳,每一樣擺設每一個花瓶的擺放都有講究。

    臨大師到底看見了什么?他家難道真的有什么臟東西?

    周老爺的額頭冒出一層細汗。

    富豪們一個個如臨大敵,唯有新認來的干親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邵采虹笑著說:“臨大師很厲害的,我、我和你們的八字都是他測算出來,我聽我干娘說,在生意上臨大師也幫了很多忙。”

    就有人好奇地問:“怎么幫忙?”臨大師看起來不像是會做生意的人啊。

    邵采虹微微抬起下巴,自認自己比他們更有見識:“當然是風水上的事情啦,這些很深奧的,你們不懂。”

    臨大師順著光團,或者說燃燒著的火而移動自己的目光,最后視線落在郁子琪身上。

    同一時間,無數目光都跟著投注而來,那些目光或是驚疑或是打量,無一例外都讓郁子琪格外不舒服,她的手臂上都浮起了雞皮疙瘩!

    她放下筷子,坐立不安,看向吳夫人尋求幫助,卻沒想到吳夫人看她的眼神也充滿懷疑,這讓她的心涼了半截。

    怎么了?發生什么事情了?為什么這樣看著自己!

    她低頭看自己的身體,她身上到底是怎么——眼神一凝,她發現衣服上多了一塊指甲蓋大小的黑色痕跡,用手指一捻,那痕跡就附著在她的指腹上。

    這是什么?

    臨大師站了起來,徑直朝郁子琪走過來,同桌的人有的反應快一些,趕緊站起來退開,有人反應慢已經來不及退走,只好拘束地低頭坐著。

    郁子琪也想要逃走,可她的身體像被黏在椅子上動彈不得事,張了張嘴,喉嚨干澀得發不出聲音,她咽了咽口水這才得以說話:“我、這個,我不知道。”

    第622章

    林子里,白姜與鐘敬煬順著火鶴移動的方向找到宴會廳,兩人在林子里不敢入內。

    音樂聲越發明顯,還能聽見里面的人的談笑聲。

    “郁子琪在里面,我們不能進去找人。”

    “至少確定郁子琪還活著,別擔心,一會兒我找機會去見她。”鐘敬煬說。白姜回頭看一眼趴在自己肩膀上睡著了的劉聰,再次覺得束手束腳。

    鐘敬煬安慰:“我在這里守著郁子琪,你繼續找沈靜秀吧。”

    火鶴飛出去后,只有施術者看得見前進的路徑,在鐘敬煬眼中火鶴在點燃后就直接燒沒了,所以找人這事還是得靠白姜。

    “好,那我——”白姜剛要往回走幾步,找一處不會因燃鶴發出火光被保安看見的地方,心口驟然猛跳,那是不詳的預感。

    她捂著胸口轉身對鐘敬煬說:“我覺得不太妙——”

    話音未落,宴會廳里的音樂聲停了下來。鐘敬煬眉心一跳,念頭飛速轉動:“難道你的尋人紙鶴被發現了?!不可能,除了你只有被尋找的人才能看見它,難道是郁子琪還沒有恢復記憶,主動將看見紙鶴的事情說了出來?”

    剛說完他就自己搖了搖頭:“不可能,郁子琪也是沉浸副本的老手了,即使沒有記憶,現在已經過去兩個月了,她應該已經發現不對勁有所戒備才對。”

    “也許是臨大師在場。先撤退。”白姜說。

    兩人撤退的速度飛快,背著個孩子也不影響白姜的速度。兩人原路返回——用的是白姜進來的那條路。

    腳步聲在四周響起,還有車輛引擎發動的聲音。鐘敬煬快速說道:“那是保姆的巡邏車!”

    白姜也聽見那些逐漸逼近的聲音了,想來要不來多久她與鐘敬煬就會暴露在保安手上的強光手電筒之下。

    保安倒是不足為據,他們都在槍林彈雨中淌過,唯一懼怕的是玄異的力量。如果自己的猜測沒有錯,這次宴會真的請來了所謂的世外高人臨大師,那么她與鐘敬煬就是才出狼口又進虎穴,自投羅網了!

    臨大師的手段,白姜不敢輕視,更何況她自己還只是個剛入門的半吊子。臨大師幫助這些富豪掐算出有利的生辰八字,到普通人中間搜羅符合的人認做干親,所做的全是吸食他人氣運滋養自己的惡行,照理說該遭受嚴重反噬才對,但這些富豪與臨大師都活得好好的,可見臨大師能力之強。

    到了這個關鍵時候,白姜也顧不得別的了。

    她拿出了那塊黑色的骨頭。

    [道具·神婆始祖·靈骨]

    白姜很少使用它。雖然七老姑說過,手握靈骨施法時能夠事半功倍,但她在嘗試過一次后就將其珍藏起來,輕易不會動用。

    她將骨頭包進一個荷包里,算是聊勝于無的偽裝。

    握住靈骨,她對鐘敬煬說:“站到我右手邊來,盯著點劉聰。”說完蹲下來圍著她與鐘敬煬畫了一個圈,也不知道她用的是什么材料,那些細粉落地時泛著淡淡的金色,一眨眼的功夫顏色就消退了。

    沒有多看,鐘敬煬正好看見劉聰眼皮顫動似乎要醒來,當即從劉聰背上的小書包里拿出拌了安眠藥的飲料給他喂了兩口。這種行為換做在現實世界中,他和白姜都得進局子。

    剛將瓶子塞進背包里,鐘敬煬就看見白姜往地上挖洞埋了些什么東西,她站了起來,手臂緊緊貼著鐘敬煬的手臂:“站近一點,不要出聲。”

    說完她握著荷包,聲音又輕又快地念了一串咒語,鐘敬煬覺得耳熟,沒等他辨別出咒語的內容,他就感覺到一陣風旋轉著從腳下往上升騰而起,拂過他的軀體,他的眼睫毛快速顫動幾下,身側的白姜消失了。

    好在白姜的聲音還在:“千萬別出這個圈子,大概能撐十分鐘。”有了靈骨加持,也許能多撐五分鐘。

    這是個隱身陣,因為只能暫時隱匿身形,算是輔助功能的法術,在神婆一族的傳承中,驅鬼、引魂、破煞等等才是真正實用的內容,所以這一招很不起眼,在傳承中的位置稱得上是“犄角旮旯”。

    不過白姜在第一眼見到它時就決定要先學會這一招。

    她并不認為自己在短時間內就能學會驅鬼——那根本不可能!

    再說了,靈異副本中的鬼更像是游戲豢養的存在,白姜不覺得自己從副本中獲取到玄門的手段后能完全壓制副本中的鬼。

    能夠利用這份傳承多兩分自保的手段就已足夠,就像現在——

    白姜將呼吸放緩,目不轉睛地看著某個方向。

    周家的保安隊長領著人從一片綠化帶前轉進來,他的嘴唇緊抿著,警惕地用強光手電筒四處照射,連樹上也不放過,一寸一寸仔細碾過。

    “細心一點!”保安隊長嚴厲地說。

    “收到!”

    保安隊伍從白姜他們面前經過,手電筒的光從白姜臉上掃過三四次,她的眼睛受到強光刺激下意識閉合。

    她的心跳很快,仿佛能夠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保安隊走出這片林子,但白姜與鐘敬煬很有默契地全都一動不動。白姜將劉聰死死抱在懷里,手捂著他的嘴巴,防止他醒來時發出聲音。

    她繼續盯著宴會廳的方向,幾乎是在眨眼的下一秒,一抹幽藍的光急躥而來!

    藍光在白姜的眼底映出大片斑斕詭異的色彩,她屏住呼吸移開視線,不愿意與之對視。

    旁邊,鐘敬煬也垂下眼簾避免與之直視。

    幽藍之光遲疑地在林子里盤桓,最后化為點滴星光落地。

    宴會廳里,客人們用敬畏的目光看著臨大師直接拿符紙施法。

    只見他讓郁子琪將沾著黑色灰燼的衣服剪下來,掏出一張黃紙將那塊衣物包住,隨后手指一彈,藍色的幽火點燃黃紙。

    在眾人的吸氣聲中,幽火攜著衣服碎片往外飛去。

    臨大師背著手一副高人做派,沉著地等待著藍色火焰帶來留下黑色痕跡的施術者的消息。

    忽然他眉頭緊蹙,右手手指快速掐算,喉間溢出淡淡的“咦?”字。

    他重新摸出一張符紙,將剛才自己捻灰燼時在指腹留下的清淺黑痕重重刮在符紙上,再咬破舌尖血往符紙上輕輕一噴。

    轟!

    更加幽藍的火焰將符紙點燃,藍火以比剛才更快的速度往外飛射,眾人幾乎只能看見藍火快速移動時在空中留下的拖尾。

    沒有人敢開口詢問,東道主周老爺周夫人二人更是閉緊嘴巴不敢發出一個字。夫妻倆心有靈犀地想:不管臨大師想要做什么,老天爺快保佑!千萬要讓臨大師滿意,不然的話臨大師心情不好遷怒周家,那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可惜上天沒有聽見兩人的祈求,臨大師立在原地看了一會兒,緊皺的眉頭沒有再松開過,很明顯第一次施法也一無所獲。

    他開口了:“你們家的安保做得怎么樣?”

    周老爺愣了一下趕緊恭敬回答:“安保做得很嚴密,不過今天舉辦宴會人多眼雜,可能有點疏漏……大師,是我家里進賊了嗎?”

    “進來了個小毛賊,也許跟吳家的干女兒有點淵源。”

    此話一出,吳老爺吳夫人的情緒跟周家夫妻一樣做起過山車,他們唰一下看向干女兒。

    邵采虹剛才還對郁子琪熱情客氣,此時見情況不對立刻快走幾步避開倒霉鬼,其他人的做法也差不多,一時之間桌上只剩下郁子琪一人。

    郁子琪也茫然委屈得很:“我,我不知道啊!”她也覺得莫名其妙,自己老老實實地坐著吃飯,連桌上其他人都沒怎么說過話,怎么知道光是坐著就會惹禍上身?

    她雖然知道吳老爺吳夫人對準自己不是真心,但她也無處可去,只好乖乖忍耐享吳家的庇護。此時天降黑鍋,干娘夫妻看她的眼神充滿不善,她心中實在害怕,可想要解釋也無從下手,急得整張臉都是紅色的。

    她被許多視線圍在中間,整個人如芒在背,她覺得自己像案板上的肉,這些人視線全是鋒利的刀子,她孤立無援,求助無門。

    “真的,真的不關我的事,我不知道啊。”她紅了眼睛,同時一股怒氣從心底深處蒸騰而上。

    憑什么這么看我?我又不是犯人!

    我根本不是這——

    郁子琪的瞳孔微微顫動。

    第623章

    “應該不關她的事,可能是沖著我來的。”臨大師擺手,腦子里閃過許多個名字。

    誰?到底是哪個舊人來了?

    這些年大家說好各自占據地盤互不干涉,能得到什么好處各憑本事,到底是哪個人違背約定撈過界?

    自己兩次施展反追蹤的法術都查不到一點線索,仿佛施法的人憑空消失了!可是他明白,那么大一個人不可能消失,肯定是用了什么法術。

    這些年道法失傳了許多,他的師傅,也就是他的姑姑以前也會類似的隱匿法術,他猶然記得小的時候姑姑跟他玩捉迷藏,明明空屋子里沒有人,一轉眼姑姑就憑空出現了。

    姑姑說那是隱匿陣,不僅可以隱匿身形也能藏匿氣息,整個人化入空氣之中,任是再精妙的追蹤秘法也摸不到人在哪里。

    不過那種秘法他沒學,等他長大一些想要學的時候,姑姑掌握的法術已經散去大半。

    “好像一覺醒來就全忘了,怎么想也想不起來。沒辦法,我只好將那些偏門的不常用的法術剪掉,努力記住一些最實用的。來,你跟姑姑學,要認真學!”

    再沒有小時候那樣寓教于樂的寬松環境,臨大師度過了最艱難痛苦的幾年青春期,他沒有放縱肆意過,因為時間不等人,姑姑只教了他八年就去世了。

    后來,臨大師憑借著自己高超的天賦繼續自學深研,另辟蹊徑,不僅躲過了天道的壓制與道法反噬,還借此練就不死之身。

    可以說,在這片地界內,他敢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其他地界的同門也不會來侵擾自己才對。

    到底是哪家出了個初生牛犢?為了揚名竟然敢犯到太歲頭上!

    臨大師從未想過,這件事會是被他視為可消耗資源的豬羊做出來的。他滿心戒備,又驚又怒,別看他在這一片看似很風光得意,可他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他的長生之體就像桌上這道精致的西點,外面這層酥脆的薄殼只需要輕輕一捏就會碎成渣。

    “去找!去查!”臨大師下令,“查查看最近省內到底來了什么奇怪的人物!”臨大師起了殺心,決定殺雞儆猴,到時候誰來求情都不管用。

    他沒想過動手的人就在近處,畢竟近處容易被他發現,也難以逃脫,因而他猜測那人在遠處,興許還用上了類似隱身陣的法術,所以自己才追索不及,沒想過對方就在這個別墅區、甚至就在前方五十米不到的地方。

    臨大師疾言厲色,底下人噤若寒蟬,等見他轉身回自己的房間,周老爺才恍然驚醒,趕忙應下來,還主動應承:“一有消息我會立即通知您!”

    其他富豪不想周老爺專美于前,也紛紛跟著表態會幫忙尋找,一定盡快給臨大師帶來好消息。

    等臨大師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眾人才呼出一口氣重新坐下,周老爺揮揮手,樂隊再次演奏起來,但優雅的樂聲已經無法挽回剛才融洽自得的氣氛了,大家臉上的表情都不好看。

    “老周,這是怎么一回事,你家進賊了?”吳老爺點燃雪茄狠抽一口。

    周老爺皺眉:“你沒聽見臨大師讓我查省內的奇怪人物么,我家哪來的賊,哪個賊敢來?”

    “應該是有玄門的人遙控施法,臨大師看起來很生氣的樣子。”王老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率先站起來,“行了,這酒也喝了宴也算擺好了,我先去辦事了。”

    他這樣積極,襯得其他人似乎很懶怠,周老爺忙站起來挽留:“再多喝兩杯嘛,找人這事又犯不著我們親自出門去辦,打個電話的功夫也就是了。”

    他都不需要打電話,給旁邊的秘書一個眼神,秘書就領命退下去了。

    “來來,我們商量一下獵春的事情,本來今晚就該順道議論出一個章程了。”沒想到突發意外,臨大師沒就這件事做出指示就回房間去了。

    “能有什么好商量的,跟往年一樣也就是了。”吳老爺意思意思掙了兩下,順著周老爺拉扯的力道重新坐下。

    周夫人笑著說:“你們商量著吧,我帶采虹他們去花房玩一玩。”她對邵采虹等人說,“夜晚看花別有一番風味,走吧。”

    將一眾干親客人都帶走了。

    郁子琪被人輕輕撞了一下,心不在焉地轉頭,見是一個叫做陳金珠的女人正欲言又止地看著自己。

    “陳小姐?”郁子琪疑惑。

    陳金珠勉強朝郁子琪笑一笑:“那個,我想去洗手間,你要一起去嗎?”

    她眼中露出懇求,郁子琪想也許對方遇到了什么不好意思說出口的難題,也許是來那個了?她立即點頭:“好,一起去。”

    兩人脫離大部隊,找女傭詢問衛生間的位置。

    女傭笑容甜美:“兩位小姐請跟我來。”

    抵達衛生間,陳金珠對女傭說:“你先去忙吧,一會兒我們自己去花房。”

    今天別墅群里的確很忙,女傭忙碌得頭打腳后跟,見陳金珠再三讓她先去忙,她感激地回以一笑,忙到廚房幫忙去了。夫人說要去花房賞花,可不能真的只讓客人們看花呀,點心飲品都得準備妥當,否則主家失了面子傭人們也沒好日子過。

    “你是專門把她調走的?你找我有什么事情?”郁子琪心情沉郁,剛才在席上她在窘迫著急之下想起了一些畫面,如今腦子里正沖突不斷,實在沒有心力再跟外人應酬了。

    她是郁子琪,又不是郁子琪,她到底是誰?

    陳金珠快速說:“你是玩家,這里是副本!剛才定位到你身上的黑色灰燼極有可能是你的隊友弄的,你快想一想該怎么聯系上你的隊友!”

    這番話如同驚雷在郁子琪腦袋里炸開。

    這些日子以來所有渾噩之處通通有些宣泄口,它們匯聚成一股水流,終于沖開了那層只剩下薄薄一層的禁錮,原有的記憶澎湃襲來,將一切想不通的東西強橫地梳理清晰:她是玩家,她是玩家郁子琪啊!

    看著郁子琪瞳孔放大眼神震顫,陳金珠舒了一口氣,看來郁子琪已經對自己的現狀有所懷疑,自己的提醒成了關鍵的一根稻草。

    她頻繁看向外面,總覺得以郁子琪今夜的遭遇,那些NPC不可能這么簡單地放過對方,肯定派人盯著呢,她們不能在這里耽擱太久,不然會引起懷疑的。

    陳金珠用力搖晃郁子琪:“現在不是你整理記憶的時候,走,我們先去花房,這是我的手機號碼,記得聯系我!”

    一間沒有燈光的房間里,剛蘇醒不久的白姜輕輕撫摸劉聰的額頭。

    “媽媽,我好困,我頭好暈啊。”劉聰的聲音也很小,白姜心中生出憐憫,這是安眠藥造成的,給一個年紀這么小的孩子不停喂食安眠藥,她總覺得自己在犯罪。

    以后自己復活了,會不會某一刻在情況緊急之下也會采用類似的激進手段呢?現實世界是有法律的!白姜打了一個寒顫,她得時刻告誡自己不要失去本心,日后也一定要遵紀守法。

    鐘敬煬不知道白姜正在想什么,他的臉被筆記本屏幕映得一片幽藍,像剛才說那兩簇燃燒的藍色火焰一樣神秘。

    從見面的時候白姜就看見他背著一個書包,沒想到里面除了裝食水還放了一臺筆記本。兩人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個叫做[恐龍樂園]的普通副本中,鐘敬煬被一個叫做吳靜怡的玩家困住,對方早已在副本多次重啟中取代了原來位置的NPC的身份,她執拗地進行恐龍研究,想要做出更完美、最完美的恐龍。

    那個時候白姜還是一個新手,對吳靜怡的做法感到震驚,如今經歷得多了便知道,人性復雜幽微,一切都有可能發生——就像當時的她也想不到自己后來能夠眼睛也不眨一下地殺死一個人。

    玩家在副本中被多次打磨,等到復活回到現實世界時,真的還能適應原本平淡普通的生活嗎?會不會受虐成癮,反而懷念起游戲里的生活?

    白姜搖搖頭,將這種恐怖的想法甩飛,繼續安靜地看著鐘敬煬操作。

    第624章

    一排排字符與數字在屏幕上飛快閃動,偶爾還會有彈窗跳出來。白姜看不懂,卻知道鐘敬煬在做什么,他在入侵周家的監控系統,試圖從中找到隊友的身影。

    看了幾秒,她覺得頭更暈更痛了。

    “怎么樣了,順利嗎?”白姜按著太陽穴移開視線,不敢再看。

    “還行,快了,這個副本世界的監控系統沒有恐龍島研究所里的高級。”鐘敬煬頭也沒回,手指像是在鍵盤上跳舞,問,“你覺得好點了嗎?”

    “還是很不舒服,這里的氣味加劇了我的眩暈。”白姜加大力道揉太陽穴,仍覺得頭一跳一跳地痛,像是有一只袋鼠在她腦子里打拳。

    “這里的氣味是難聞了一點,我包里有一瓶清涼油,你拿出來抹一點在人中處。”

    “好。”

    清涼油的氣味醒腦提神,霸道至極地沖進白姜的鼻子里,果然覺得好受了一些。她用靈骨強制使用了自己還無法靈活使用的隱身陣,靈骨的加持效果果然不俗,根據鐘敬煬所說,最后隱身陣持續了足足二十分鐘。

    在她剛醒來時鐘敬煬解釋:“隱身陣剛失效你就暈倒了,我背著你找到這里。別擔心,這里是我進入周家別墅區后就先找好的退路備選,原先的退路是我們見面的那間花房工具室,我遠遠看見花房有動靜,就帶你到這邊來了。是有點味道你忍一忍,這里是肥料調配間,我看過進出庫記錄,園藝師固定每十天進來取一次肥料,上次取肥料是三天前,所以這里暫時會很安全。”

    這里面的味道確實很重,各種類型的肥料氣味交雜在一起,白姜隱約還看見黑暗中有幾個桶狀物,上面亮著紅的綠的光,聽鐘敬煬說那里面在漚肥。

    “好了。”過了許久,鐘敬煬才輕敲鍵盤,將一幕畫面調出來。

    一張放大的監控圖像充斥著整個屏幕,那是郁子琪的臉。

    “我還看見了沈靜秀。”鐘敬煬將另一張圖像調出來,果然是沈靜秀的臉。

    “她們兩個都在宴會上,這樣看來,她們大概率已經被認做干親了。”白姜的腦子轉得飛快,試圖在傳承的記憶中尋找安全解除干親的辦法。

    “我繼續查看監控,找出她們兩個人的房間位置。”鐘敬煬的雙手又飛舞了起來。

    他的計算機水平很一般,只是在監控上面小有研究,當初被吳靜怡困在副本,在研究所里做她的助手,為了取得吳靜怡的信任他全副身心都放在實驗上,硬是從外行變成了一個稱職的助手,從海綿里硬擠出來的時間,都被他用在了研究研究所的監控系統之中。吳靜怡是整個研究所的“神”,他必須從她眼皮子底下挖出一條安全的通道來。

    三年來專攻一項,硬是將他逼成了半個“專家”。

    學到的知識總是自己的,這不,這次副本又有機會施展了。

    白姜點頭,拿出食物給他:“吃一點吧。”

    “嗯。”鐘敬煬往嘴里塞了一個小面包,眼睛繼續盯著屏幕。

    白姜仍覺得頭暈,超負荷使用法術給她帶來反噬不僅僅是身體上的不適,清涼油只能暫時緩解,躺下才覺得舒服一些。

    她將裝著靈骨的荷包從超市里拿出來,在黑暗中感受到它由內及表的冰冷,回想起第一次使用它的情景,她還心有余悸。

    其實也沒什么特別的,第一次使用靈骨時,是她學習畫符的時候。她是一個毫無基礎的新人,沒有任何人引導她入門,雖說所有傳承盡在腦海之中,但真要為自己所用,還是得鉆研學習的。晦澀的詞語,艱澀的語句,連蒙帶猜,還要查字典!——超市里正好有一本字典,是一個員工的兒子來超市等他下班,帶著書包寫作業時落下來的。

    總之,萬事開頭難,學一門傳承更是難上加難。她就想著用靈骨試一試,她還真的成功畫出一張符紙,在靈骨的加持下如有神助,但剛畫完就暈了過去,過了幾分鐘清醒過來,整個人像被掏空了一樣,頭疼欲裂,用靈異治療包也沒有用,愣是躺著休息了幾個小時才緩過來。

    那種空洞的感覺讓她覺得有些害怕,等看見被朱砂筆戳破的符紙時,那種恐懼感更強了。她的確畫成功了一張符,但也因為這份力量太過強大而損壞了畫成的符紙,身體也遭受嚴重反噬。

    揠苗助長這個詞自古有之,經此一事白姜吸取教訓,沒有再動用過靈骨。

    這一次使用靈骨是迫不得已,隱身陣她才掌握了皮毛,還沒有真正在副本中實踐過。她面對的是臨大師,一個從未謀面過的敵人,一個以一己之力在富豪之中如魚得水攪亂風雨的人物,她不得不慎重,哪怕靈骨并不是現階段的她能夠掌握的東西,她還是決定冒險嘗試。

    當然了,還有一個關鍵原因是她身邊有隊友,多次合作培養出來的默契、對彼此的信任等等,都讓白姜免去后顧之憂。

    “找到了!”鐘敬煬說。

    白姜聞聲坐起來。

    “你看。”鐘敬煬將屏幕挪動一下給白姜看,“我從宴會上的監控往前倒推,找到了郁子琪和沈靜秀兩個人的房間,可惜不在同一個別墅,要想速度快的話我們需要分頭行動。”

    “好。”

    “沈靜秀居住的別墅在邊緣一些的地方,應該比較容易入侵和逃脫,那我去找郁子琪,你去找沈靜秀?”

    白姜沒有推辭,她帶著劉聰是不太方便。

    兩人制定好后續計劃,趁著宴席還未結束,從監控上看保安們正從內向外排查,周家別墅區此時反而是安全地帶,兩人很快分開各自行動起來。

    另一邊,郁子琪與陳金珠兩人回到花房,正好碰到周夫人派出來找她們倆的女傭。

    女傭細聲細氣:“夫人擔心兩位小姐迷路了。”

    陳金珠嘴角含笑:“沒那么容易迷路,到處都是人隨便問問就找到方向了,哇有點心么?我聞到香味了!”

    說是花房,不如說是花園式的小餐廳,在繽紛燦爛的花叢中間散落著一些桌椅,能夠從各個角度欣賞夜間的美麗花朵,郁子琪隨便找了個空桌子坐下,邵采虹端著兩杯鮮榨果汁過來,遞了一杯給她:“很甜很好喝,你試試看。”

    邵采虹端來的是草莓鮮果汁,郁子琪謝過她,垂下眼簾品嘗了一小口。她的腦子里現在有兩份記憶對沖形成的風暴在呼嘯著,只是憑著自制力不露出端倪,事實上她現在很需要一個獨處的空間來整理記憶,不過她知道自己不能缺席“社交”,否則會將剛才的變故帶給她的關注持續高漲下去。

    她需要表現得自然,融入其他“干親”的客人中才最安全。

    “很好喝,謝謝你。”

    邵采虹就笑了,順勢坐下與郁子琪聊了起來。郁子琪并不認為這位新晉的周家小姐會忽然對自己感興趣,只怕是帶著任務而來。

    別說她已經恢復記憶想起自己的身份,如果沒有恢復記憶,自己更加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邵采虹注定要一無所獲。

    果然,東拉西扯,邵采虹開始打聽試探。她打探的方式一點都不高明,幾乎是明著直接問,郁子琪謹記自己的人設——一個沒什么見識的鄉村女孩——她也直愣愣地回答:“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陳金珠認為黑灰是她的隊友做的,但她思來想去,白姜他們好像沒有誰有這種能力。不過也不能排除白姜他們中的某個人覺醒記憶后,找到了另一個臨大師幫忙出手。

    想到這里,郁子琪越發坐不住了。

    如果真的是自己的隊友找了來,那他們肯定會再找機會跟她見面!

    記憶覺醒,讓她明白為什么這些日子心頭總是縈繞著不安,原來她自己已然大禍臨頭,NPC雙胞胎姐姐的結局也將是她的下場,這些富豪認了這么多干女兒干兒子,給自己的兒子認干娘什么的,都是為了汲取氣運來擋災呢!

    失去記憶的話本能恐懼,可惜恐懼的情緒找不到出口,直到今日被陳金珠點醒才得到釋放。

    會不會太遲了?自己還有得救嗎?

    第625章

    心中憂愁著生死攸關的大事,郁子琪努力跟邵采虹周旋。好在邵采虹也不是心機深沉的人,應付她不算多艱難。

    邵采虹鎩羽而歸,周夫人朝她投來失望的一瞥,這讓她心下忐忑不已。

    周夫人心里的確嫌棄邵采虹不中用,不過她也看見了,郁子琪神情時不時恍惚,一看就是受驚過度還沒有回過神。

    郁子琪大概是真的不知道詳情,想來也是,一個鄉里出來的女孩能有什么見識?怎么可能跟那種玄門大師扯上關系?

    看來還真的是臨大師的對手干的了。

    看臨大師那憤怒的樣子,這次的麻煩不會小。

    花房的活動沒有持續很久,周夫人的助理從外面進來給她倒茶,同時抬眼朝她點點頭。

    周夫人便知道宴會廳那邊將獵春的事情聊得差不多了,笑著說:“時間也不算早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吧,明天還有活動呢。”

    邵采虹忙接話:“干娘,明天有什么活動啊?”

    周夫人笑得和藹:“活動啊,明天你們就知道了,不過先給你們預告一下也行,活動叫做獵春,一年只一次呢,由我們十五個家族合力舉辦,特邀臨大師參與,每年都格外熱鬧的呢。”

    邵采虹越發期待了:“我也能參加嗎?”

    “當然了,在場的諸位都是活動的參與者,你們也算是主角呢,好了,說太多就沒有驚喜了,先散了吧,今夜好好休息,明天再一道玩耍。”

    陳金珠覺得這個活動有些不吉,她看向郁子琪,郁子琪卻沒看她,而是看向另一個方向。她循著郁子琪的目光看過去,見郁子琪的視線終點是一個年輕女人,好像是姓沈?是C城林家小小姐的干娘。

    心念一動,難道這個人是郁子琪的隊友?

    想來也有可能,郁子琪恢復了記憶,認出自己的隊友無可厚非。

    花房的小宴結束,客人們各自回自己暫住的房間。

    郁子琪不知道其他人是玩家還是NPC,但見他們言笑晏晏,小宴結束后還相約著繼續玩耍,心中的緊迫感更強。她找機會跟沈靜秀交談——沒錯,她恢復記憶后就認出沈靜秀了,沈靜秀顯然很適應新身份,剛才在宴會廳時跟其他人聊得熱火朝天,還相約一起去旅游。

    面對郁子琪的搭話,沈靜秀有些意外又有些受寵若驚,畢竟這滿桌的人里,就郁子琪和另外兩個人不愛說話,顯得有些高冷。

    郁子琪順勢約她兩人單獨走,沈靜秀有些為難,她身邊站著的是新認識的朋友呢。

    “你有什么事情啊,你就直說唄!”新朋友幫她開口。

    “有挺重要的事情,跟你親爹親媽家里有關系,我想這是個人隱私,最好別讓太多人知道。”郁子琪胡謅,沈靜秀信了,跟新朋友說一聲后跟郁子琪離開。

    陳金珠不動聲色跟上去。

    她比郁子琪還先恢復記憶,其實并不覺得郁子琪比自己強,換做之前她只會對還處于半醒不醒狀態的隊友之外的玩家視而不見,畢竟在沉浸副本中光顧著自家就忙不過來了,哪里還有余力去照顧其他人?

    找上郁子琪,就像她對郁子琪說的那樣,猜測讓臨大師失態舉動的來源是郁子琪的隊友。她看不見郁子琪衣服上的黑色灰燼,但已經從臨大師要求郁子琪脫下外套、剪下外套中的某塊布料時猜出端倪。

    后來在衛生間跟郁子琪交談時,也從對方口中證實了這件事:有人施展了只有郁子琪以及臨大師才看得到法術,在郁子琪衣服上留下黑色的痕跡。那痕跡讓臨大師勃然大怒,讓宴會草草結束。

    陳金珠很希望這件事是郁子琪的隊友做的,這說明她的隊友至少有與臨大師對上的能力,這次副本好歹能有一個突破點。

    這次宴會,她沒有見到自己的隊友,一個都沒有。

    在找邵采虹證實過后,她確定“干親”客人都在宴會上,全都來了。

    最壞的結果是,她的隊友們比她更早被認為干親,所以已經被反噬。

    她不愿意這樣想,寧愿相信她的隊友比她機智,早早就發現不對勁,不受財富誘惑,在被NPC認為干親之前就先逃跑了。

    不管結果如何,現狀是她身邊沒有隊友可以互為臂膀,她需要尋求援助。合作,是最好的方式,她瞄準了郁子琪,希望能從郁子琪身上沾到一絲生機。

    郁子琪不知道陳金珠心中所想,知道對方跟在她身后她也不在意,她拉著沈靜秀到一處角落停下,確定周邊沒有別的NPC也沒有監控攝像頭才安心。

    “我家里人怎么樣了?你怎么認識我爹娘的?”沈靜秀疑惑。

    *

    回到房間時,郁子琪疲憊不堪。剛才與沈靜秀的交談很不順利,也許是因為沈靜秀從未懷疑過自己的生活,副本給予的一切身份設定已經深深融進她的骨血之中,所以她完全不信任郁子琪的話,只用震驚、驚疑與戒備的眼神看著自己。

    郁子琪在沈靜秀“你該不會是騙子要不然是個瘋子吧”的眼神中滿心無奈,后來她拉著沈靜秀繼續解釋,沈靜秀卻不想再聽,掙脫她的手一溜煙跑了。

    幸好在開始談話之前她先要了沈靜秀的聯系方式,不然的話想再見面都難,以沈靜秀跑走之前看自己的眼神,怕是會對她退避三舍,不愿意再見她了。

    有聯系方式,等見到白姜等人時提供給他們,隊友之間肯定比她這個外人熟悉一些,而且白姜手里還有沈靜秀寫的親筆信……

    關上門,郁子琪將高跟鞋踢開,徑直走到臥室里趴到床上。

    太累了!頭真痛!

    郁子琪迷迷糊糊險些睡著,忽然驚醒。哪里不對勁?她從床上爬下來,站在床邊逡巡臥室,目光在臥室里拜訪的物件上一一劃過。沒恢復記憶之前她不會多想,但此時她明顯記得有些東西原先不是這樣的擺放方式。

    有人進過自己的房間!還到處搜找過!

    心口狂跳,郁子琪咽了咽口水,喉嚨卻干澀生疼。

    是誰?會是那些NPC嗎?落在她身上的黑灰果然讓他們對自己生出疑心了,她緩緩吐出一口氣,重新躺回床上。

    沒關系,她房間里沒什么不好示人的東西,愛搜救搜吧。

    這樣想著,郁子琪的心情無法真正放松下來。

    陳金珠說的話到底在她心中留下了影子,她也期盼著是隊友前來支援自己了。現在她被監控,就算隊友真的來找自己了,也找不到機會見面。

    一時之間不由得焦慮起來。

    明天就是獵春活動了,一聽“獵”字就知道對玩家不友好。要是自己還沒有正式認干親,現在肯定早就跑了,哪兒還會在這里睡覺?她摸出手機尋找私家偵探,花重金請對方幫忙找一個真有本事的玄門大師。

    看著錢轉過去,郁子琪內心祈禱著一定要找到一個能夠幫助她解除干親關系的大師啊。

    思索著煩惱著,郁子琪的眼皮合上了。

    不知道過去多久。

    啪嗒——

    臥室外面忽然傳來腳步聲,郁子琪瞬間驚醒,唰一下爬起來下意識掏出口袋里的餐叉。那是她恢復記憶后,在花房用點心時順手牽羊而來。

    她掃了一下床頭柜上的小鐘,現在是凌晨一點三十六分。

    來的是誰?

    沒讓她等待太久,腳步聲輕緩靠近,郁子琪也已經躲在門后等待蓄勢待發。

    “郁子琪,是我。”

    一個聲音忽然響起,郁子琪蹦起來,幾乎以為自己是幻聽了!

    這個聲音……是白姜!

    郁子琪強忍住激動的心情,冷靜質疑:“你需要給我證明。”

    她的房間被搜過,也許房間外面也有人在盯梢,白姜是怎么進來的?她不得不懷疑有鬼在扮演。

    一封信從門縫里塞進來,快速拆開掃了一眼,郁子琪迫不及待打開臥室門,果然與白姜面對面。

    “是你!白姜!真的是你!”

    “你還好嗎?情況怎么樣?”白姜問。她能夠理解郁子琪激動的心情,這次副本實在太過漫長了,她見到鐘敬煬的時候也十分驚喜。

    “不太好。你先進來。”郁子琪將白姜拉進臥房里,關上門后著急地問,“我被盯上了,你是怎么進來的,安全嗎?”

    第626章

    “安全的,放心吧。你房間已經被搜過了,應該暫時不會再有NPC半夜突襲。”

    白姜安撫郁子琪。

    她與鐘敬煬分頭行動,兩邊都很順利來到目的地。白姜負責的是郁子琪這邊,如鐘敬煬所說這邊更方便她撤退,但同時也有一個無法忽視的麻煩。

    在發出紙鶴去尋找郁子琪后,宴會廳就發生變故,隨后她與鐘敬煬被保安搜捕,她用了靈骨才緊急鋪設出隱身陣躲避疑似來自臨大師的搜查。郁子琪,已經成為了NPC的焦點,想要靠近她并不容易。

    事實上,鐘敬煬在臨出門時想起這件事,又跟白姜提議兩人換一換。

    白姜搖頭:“我能應付得來。”

    她也確實應付得很好。

    鐘敬煬已經將別墅內的監控暫時控制住,方便她輕松潛入。剛進入郁子琪的房間,白姜就收到鐘敬煬的短信:有人來了。

    鐘敬煬讓她躲起來,白姜就躲進了衛生間的浴室里,將玻璃門上面的簾子拉開。

    她擁有“門卡”,雖說時間大大縮減成三分鐘,但也足夠應付來人搜查這一覽無余的浴室了。

    她就躲在沒有水的浴缸里,親耳聽見房門被打開,腳步聲從外而入分為幾股,有的往里面的臥室去,有的前往客廳盡頭的小露臺,有的則往衛生間走來。

    衛生間門被拉開,她聽著自己的心跳細數腳步聲——

    一步、兩步……

    一道影子映在簾子上,在簾子被拉開的那一秒,她掐點使用門卡進入安全屋。

    三分鐘后她回到浴缸內,頭頂上的簾子已經被拉回原處,還在微微晃動著。

    “他們在你房間了安裝了這個,我拆下來了。”白姜沒有細說自己的藏身之法,只將兩塊東西丟在床上。

    “這是,監聽器?”郁子琪翻看著,她也只在電視上見過這種東西。

    “嗯。一塊在床底下,一塊在客廳桌下。”沒拆下這兩塊東西,白姜也不敢出來跟郁子琪對話。

    郁子琪很感謝她:“多虧你了。”同時慶幸自己進屋后也沒說出什么不該說的話,否則就危險了。

    東西是小黑蛇發現的,白姜躲起來之前將它放了出去,它依靠著細條的體型輕易躲避開NPC搜查的視線,還將他們安裝監聽器的位置記下來引白姜去看,白姜沒有立刻將它們拆下來,而是回到浴室慢慢等待著。

    后來郁子琪回到房間,本以為她會進浴室洗漱,沒想到郁子琪直接進臥室睡覺了。白姜耐心地又等了好一會兒,確定臥室很安靜,估摸著監聽器捕捉到足夠的郁子琪進屋后的生活痕跡了,就出來輕手輕腳地截斷了它的線路,順利將其拆除。

    “我們長話短說,之后我再安裝上去。”白姜很謹慎,唯恐監聽器那頭沒有放棄對郁子琪的監管,要是等到天亮之后沒有監聽器另一頭沒有聽到郁子琪起床的動靜,一定會明白監聽器出問題,懷疑的目光會再次回到胡子琪身上。

    兩人掌握的信息不對等,彼此分享一波之后,郁子琪對白姜曾經的經歷好奇得要死,怎么能有人在副本中逃命的同時還能學會一點玄門的技術?這也太夸張了吧!

    白姜說得簡單,明顯還有許多秘密沒有說,郁子琪有些遺憾白姜不是社團內部的核心成員,以兩人的關系她不好沒分寸地追問太多,可她真的太好奇了!

    而白姜則對郁子琪說的明天要舉辦的獵春活動很在意。如果說這次副本分階段的話,明天顯然是進入下一個階段的新劇情。獵春獵春,這讓白姜想起了借春術。

    “春”字,在玄門中許多時候被用在某些與壽命相關的法術上,像是某種特殊的幽默與文雅。

    借春術是借命術,那么獵春,明顯就是狩獵壽命了。

    周夫人又說所有人都可以參加,所有認來的干親都會成為活動中的一員,那么誰是獵物一目了然。白姜還是覺得有些奇怪,郁子琪他們已經自愿被正式認做干親了,命數與那些富豪們相連,那為什么還需要獵春?

    她想起了逃離了自己與鐘敬煬,以及從郁子琪口中確認沒有出席認親宴會的主人公邵采藍……

    他們這些暫時逃離的玩家,不就是獵物嗎!

    副本為什么要將玩家的身份全部設定為雙胞胎中一員,到此時終于揭開全貌。

    這是副本的惡趣味,也是為玩家打下的烙印,即使玩家躲得再遠,與他們在副本身份設定上同出一脈的另一半,就是捕捉他們的最佳錨點。

    從A城逃離后,白姜一直沒有放松警惕,偽裝從未卸下來過,她有預感蒙在她頭頂的陰影還未散去,因而也將劉聰寸步不離地帶在身邊。

    此時另一只靴子落地,她并不覺得恐慌,反而有種塵埃落定的輕松感。與她而言,“兒子”也有一樣的效果,還好,這塊籌碼沒有被NPC獲得,她只需要應付通過白玲傳遞而來的危機。

    沒事的,未知才可怕,至少現在她知道自己接下來將會面臨什么,能夠提前做出準備。

    她并不知道白玲已經死去,之后又從郁子琪手上拿到了沈靜秀的手機號碼,聽郁子琪擔憂地說:“我覺得有些麻煩,沈靜秀……給我一種已經被副本融合的感覺。”

    這是她與沈靜秀短暫交談過程中得到的感受。

    她不是第一次在沉浸副本中去喚醒別的隊友,也不是第一次被其他隊友喚醒,她很清楚身為一個處于沉浸副本中的玩家,在被喚醒時候會有什么表現。

    動搖、猜疑、茫然……

    副本給予的記憶到底不是原裝的,冰層之下禁錮著自己原生的人生記憶,那是每一天每一夜真實生存狀態之下形成的真實自我,即使什么都忘記了,只要聽到幾個關鍵詞就能觸發。

    特別是“玩家”、“副本”、“中轉站”等幾個詞,是玩家們于游戲中“重生”之后,最新的、無法愈合的、糅雜著許多絕望與驚恐的深刻記憶。

    正常情況下,聽到這幾個詞的玩家不會毫無觸動,記憶忘記了,本能不會遺忘。

    而疑惑,才是掙脫副本束縛的開端。

    “沈靜秀一臉驚奇,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瘋子。”

    白姜的心沉了下來,捏緊手機:“我會跟她聯系的,多謝你了。”她期盼著前去找沈靜秀的鐘敬煬那邊會順利,但聽了郁子琪的話后,她心中很不樂觀。

    “我們是隊友,用不著這么客氣。”

    “我會先去打探獵春的地點,你自己小心一點,我們保持聯系。”白姜準備撤退。

    白姜發了條短信出去,過了一會兒收到回復,她朝郁子琪點點頭,直接打開房間大門大搖大擺從走廊離開。

    過了一分鐘,門外走廊上,監控攝像頭的紅光閃動兩下,攝入的畫面狀態恢復正常,但因為午夜走廊已經無人在走動,所以即使有人正在觀看監控畫面,也不會察覺畫面其實靜止了一分鐘。

    聞著刺鼻的肥料氣味,鐘敬煬盯著屏幕快速敲擊鍵盤。

    等將尾巴收拾干凈后他松了一口氣,以他的能力,這一分鐘的監控異常應該不會被發現,即使有人正巧正在看監控。

    他耐心等待著白姜返回,迫切需要與白姜商量一下沈靜秀的事情。

    鏡頭的另一邊,周老爺換了身衣服舒坦地靠坐在書房的椅子上,他轉著酒杯聞著酒香味,眼睛盯著屏幕隨意道:“里面也搜過了?”

    管家站在旁邊:“搜過了,很干凈什么都沒有。放的監聽器也沒有任何發現,郁子琪很正常。”

    “我也跟老吳聊過了,認干親之前他也早就將郁家姐妹并郁家調查了個底朝天,確定干干凈凈一點問題都沒有。”無權無勢的普通人家,是好用的材料,不怕之后跳出個什么人來尋人或者伸冤的。

    “郁子琪應該就是被隨機選中的,不用再盯著她了。”一個被帶來獵春的年輕女人而已,人生前面的二十年里就在鄉下生活,能帶來什么威脅?

    管家點頭應是。

    “獵春的一應事宜你得再三檢查,千萬不能出紕漏,今年輪到我們周家舉辦活動,可不能讓別人看我們周家的笑話。”周老爺叮囑。

    第627章

    管家雖說已經上任十年了,但還是第一次經手籌辦獵春,心中到底有些忐忑,趕緊將安排好的事情再次稟告一次:“西山那塊地已經前前后后檢查十次了,確定沒有遺漏任何一只有危險性的動物,工人們也讓他們全部停工,也聽從您的吩咐清理出一塊平坦的空地,遮陽棚與室外空調等也已經就位,至于食材要等明天凌晨再送過去一批最新鮮的……接送的車輛以及配套的安保也準備好了,我也與客人們的保安團隊依次溝通過,到時候會進行聯合安保行動,當然了,安保行動都會在外圍,絕對不會影響客人們活動的興致……”

    管家一項一項稟報,周老爺漫不經心點頭。

    “行,那就這樣辦吧,我多交代你一點,接送臨大師的車輛一定要妥當!什么剎車啊輪胎啊,在出發前都要再檢查一遍,千萬別出現意外,這一次獵春將會在所有人面前展示我們周家的底蘊,只許順利不許出錯,你明白嗎?”

    管家點頭哈腰稱明白了,等離開書房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夜已經深了,辦公室內還有七八個等待回稟的男傭和女傭。

    二把手——一名女傭將一疊文件遞給他:“獵春活動上各位客人的食譜傾向我也整理出來了,明天我會對運送過來的食材進行最后的確認,替補方案我也做了兩個……”

    等一切都弄完時已經是凌晨三點多,所有人都疲憊不堪。

    管家擺手:“都回去睡覺吧,記得調好鬧鐘別遲到,千萬千萬別耽誤正事。”

    “是。”

    手下齊聲應答,陸續出門去。

    二把手走在最后,她沒有著急離開,反而重新給管家泡了一杯茶。

    “大管家,獵春到底是什么活動啊,是春游嗎?”這個時間點也不是春游的時節啊,也許是夏游?

    一大群富豪老爺副本,大夏天的不在空調房里享福,跑到正在開發前期的西山工地上郊游,還說布置好現場以及準備好食物后讓所有傭人都撤離,這也太奇怪了吧。

    管家接過茶后告誡了她一句:“那不是我們該好奇的事情,你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行。”

    女傭皺眉:“大管家,我也是害怕犯錯誤。”

    “照著規定來就不會有錯。”大管家抬眼看了她一眼,見她眼神閃爍躲避臉頰微紅,眉心就聚起皺紋,敏銳問道:“你,你該不會是對哪位客人起心思了吧?你瘋了嗎?”

    女傭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不贊同大管家的話:“我的學歷也不錯,年輕也稱得上一句漂亮,配認干親回來的少爺也不算勉強吧?”說是女傭,其實她是應聘來做管家預備役的,在大戶人家做管家前途不差,待遇也特別好,她從未覺得自己低人一等過。

    “聽我的,算了吧!沒用的!”他的表情變得嚴厲,女傭從未在他臉上看見這樣的表情,不由得心生怯意。

    “……是。”

    女傭轉身離開,大管家看著關上的門又說了一句“沒用的”。

    不知道是在說女傭的想法沒用,還是在說女傭看上的對象,是“沒用的”。

    他雖然沒有真正參加過獵春活動,但每年這個時候老爺都會出門,到各地的富豪家中聚會,他自然也會隨從伺候,跟今天來周家做客的老爺夫人帶著的隨從傭人助理秘書等人一個身份。

    獵春的活動,他都隨從老爺參加過,但也只能在外圍。

    大管家不知道活動上發生了什么,也從來不敢去打探。他只是生活管家,并不算老爺最信任的人,即使早就有所猜測他也只當自己是縮頭烏龜,不去打聽不多思考。

    知道得少才能活得長,這是他的母親,也就是周家上一代大管家留給他的話。他沒有結婚沒有子女,所以下一代管家需要從外面聘,他選中了女傭做繼任者,這一年的觀察看下來,本以為她足夠理智冷靜,沒想到竟然生出那種心思。

    “以后她就能明白了。”大管家疲憊地捏了捏眉心。去年女傭來的時候獵春活動剛結束,家里的新少爺也沒有從獵春活動上回來,女傭并不知道采虹小姐,并不是這個家中第一個認來的小姐,所謂的少爺小姐,不過是保質期不超過一年的消耗品,運氣差的話,頂多就這兩三月的光景。

    女傭并不知道大管家的沉重心事,她從管家辦公室離開之后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走小路來到一棟別墅后門處。

    如果鐘敬煬也在現場的話,就能認出這是沈靜秀居住的那棟別墅。

    女傭拿出手機點了幾下,緊張地看著別墅后門。

    不到一分鐘,后門被打開,一道修長的人影走出來。

    女傭眼前一亮,躲在樹影下的身體動了動,但謹記著不給對方惹麻煩的準則她還是沒動,唯有心臟怦怦跳,臉頰也浮上粉紅。

    駱學文走了出來,紳士地拉起女傭的手,在她的手背上留下一吻,抬起頭時,燈光從斜前方照過來,他的臉半明半暗,英俊迷人的氣質增添了兩分神秘與繾綣。女傭的臉爆紅,訥訥:“李少爺。”

    駱學文深情哀傷地看著她,眼中仿佛有一片寂寞的湖水在搖晃:“別這樣叫我,麗莎,你知道的,我的身份上不得臺面,并不是真正的李家少爺,你還是叫我學文吧,我喜歡你這么叫我。”

    女傭便憐惜地看著他,想起大管家剛才說的話。大管家雖然沒說什么,但他對這些少爺小姐們的態度很輕視,好似他們只是不起眼的什么東西,不值得他過多投放視線。

    即使在她眼前的這位年輕男人是這樣溫柔紳士、迷人體貼,也不會引起大管家的一絲惜才之心——明明學文這樣出色!

    “學文……”

    兩人只認識兩天,但女傭的心完全被駱學文虜獲了,被對方輕輕攬在懷里的時候,她感覺自己如墜云端,腳都站不穩了。

    “麗莎,還好有你在,來這里之前我很緊張,總害怕大家會瞧不起我,可是我遇見了你,我忽然就覺得別人的目光都不重要了,麗莎,明天要去獵春,我真的好緊張,還好你能來看我,有你的鼓勵我就什么困難都不害怕了。”駱學文輕柔地撫摸她的秀發,在她發上留下眷戀的親吻。

    女傭整個人窩在他懷里:“可惜我沒能從大管家那里打聽到獵春的具體情況,只知道會在西山舉辦,大管家對獵春諱莫如深,告誡我不要打聽。”

    西山?

    駱學文記下關鍵信息,與女傭溫存片刻后依依不舍告別,還說剛才是她在等待自己,這一回就讓他目送她的背景吧,這樣夢中就能擁著她的倩影入睡了。

    女傭紅著臉從小路離開,期間回頭數次,駱學文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樹下,她仿佛還能看見對方凝視自己的深情目光,心臟軟得一塌糊涂。

    回到宿舍她洗漱后輾轉難眠,剛才心上人忐忑不安的模樣似乎還在眼前,她也跟著對獵春活動更上心了:獵春到底是什么?

    她決定明天要偷偷留在西山,照應心上人。

    駱學文回到房間,一道人影站在門口等待。

    “陳金珠?”駱學文挑眉,氣質從溫文爾雅變成雅痞。

    陳金珠點頭:“你的手段讓我嘆為觀止。”

    “過獎過獎。”

    陳金珠轉身進屋。

    駱學文聳聳肩,并不在意陳金珠看見、聽見了什么,他也并不覺得自己引誘NPC有什么錯,都是為了活下去罷了,在副本中什么手段都是合理的。

    管用就行!

    “西山……”他無聲呢喃著這個地點,進屋后立即拿出手機搜查。

    “西山……周家正好在上面有一個工程,你看,大概四年前周氏集團投標成功,獲得了西山七十年土地使用權,這個工程是去年開始的,目前正處于一期階段,周氏集團要在那里建設高新技術園區。”肥料間里,鐘敬煬也在查西山的資料。

    情報是郁子琪剛發來的,說是從一個叫做陳金珠的女玩家口中得來。

    “不算遠。我們明天要過去嗎?不,我們不能去。”白姜搖頭。

    第628章

    鐘敬煬點頭:“是不能去,我也覺得那是一個狩獵我們這些逃離的玩家的活動,要是過去了就是羊入虎口。不過,即使我們沒去西山,也會被迫去西山的吧。”

    他想起自己逃跑后遇見的兩次黑灰,白姜說她也遇見過,顯然NPC并不想那么簡單放過他們。

    獵春活動,大概率是加強版本的追捕活動。

    其實他們現在在周家別墅也不安全,要是明天被定位到位置,他們會被周家的保安包圍。

    兩人確定要遠離西山,決定立即離開周家。

    那郁子琪與沈靜秀怎么辦?

    “沈靜秀不信我的話,險些喊人,我將她的信丟了過去,不知道她有沒有看,不過我也留了我的聯系方式,如果她恢復記憶了會聯系那個號碼的。”鐘敬煬說。

    “如果她看信了的話,也許還有轉機。先跟郁子琪說一聲,看她決定要走要留,要走的話就等她,我們三個人先一起走。”沈靜秀還沒有恢復記憶,只好暫時將她放在一邊。

    白姜拿出手機跟郁子琪聯系。

    與郁子琪分開之前兩人討論過,郁子琪要不要逃避明天的獵春活動,她拿不定主意,白姜當時也無法給出建議——郁子琪已經身在局中,被干親的身份綁定住了,這已經不是簡單躲避就能解決的難題。

    “我還是不走了,你們先走吧,沈靜秀這邊我會順手盯一下,你們放心吧。”郁子琪當然想要逃走,可干女兒的身份束縛著她,她思來想去自己逃不掉,這種直覺很強烈,她逐漸感受到自己與吳家夫妻之間存在著一條看不著摸不著的線,除非將其剪斷,否則自己逃到天涯海角都沒有用。

    “我知道有些強求,不過還是懇求你盡量想一想,有沒有什么辦法能夠幫我剪短這段干親。”因為疲倦憂慮熬夜,郁子琪的聲音沙啞。

    “我會的,我一直在想。”白姜認真回答,“其實我已經有想法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辦成。”

    郁子琪立刻說:“你先說說看。”

    “有一個辦法比較適合我們現在的情況,一個是你要找機會拿到吳夫人,也就是你的干娘的頭發以及生辰八字,到時候把東西給我,加上你的頭發和生辰八字,我就有五成把握幫你們解除干親。”

    “只有五成嗎?”郁子琪喃喃。

    這五成還是依靠靈骨增益的情況下才有的,要是沒有靈骨,白姜只有兩成把握。她嘆氣:“剩下五成,是需要你們兩人的同時同意。”

    畢竟認干親的時候就需要雙方同意,斷親時自然也需要才能斷干凈。白姜將傳承記憶搜了個遍,如果沒有臨大師摻和其間,普通人認干親簡單,斷親也容易,只要有一方反對自行斷親就足夠了,可這是在副本中,郁子琪的命數已經與吳夫人連在了一起。

    電話那頭,郁子琪的臉色發白:“他們不可能同意的。”她也有眼睛,恢復記憶后自然看得出來干娘吳夫人在有了她這個干女兒之后,身體好了不是一星半點,自己就是吳夫人的血包,吳夫人怎么可能放棄。

    “我會盡全力搜集到吳夫人的頭發的,這應該不算很難,就是八字比較麻煩,到時候我會再聯系你。”

    掛斷了電話,郁子琪再也睡不著了。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凌晨四點多,再過兩個小時就要天亮了,吳夫人住在別處,她要是想趕過去伺候對方洗漱——伺機拿到她的頭發——的話,那就得在六點的時候抵達,那個時候吳夫人的隨身助理已經在準備洗漱用品和早點了。

    她定了個五點半的鬧鐘,然后疲憊地閉上眼睛。

    另一邊,白姜與鐘敬煬已經避開巡邏的保安離開了周家。

    在離開這片別墅區的途中,鐘敬煬讓她不要有太大的壓力。

    他說:“你的傳承是偶然,在當時的副本中如果有哪一個選擇歪了一點,你都走不到七老姑面前。游戲很吝嗇,玩家們本來就無法從副本中得到除了經驗以外的無形好處,只有你拿到了,你拿到傳承的時間尚短,中轉站里也沒有合適的材料給你練手,想要掌握傳承很難。”

    白姜明白他的意思:“我還是想要試一試。”鐘敬煬說的都沒有錯,但她在副本之中,在高壓之下,何嘗不是天然的試煉之機呢?

    從恢復記憶開始,白姜就一直在思索著解決辦法。雖然她已經逃走了沒有認干親,但她的隊友也許需要幫助呢。提供給郁子琪的方案,的確是她精挑細選之下的最優解了,她一直想要尋找能夠單向取消干親的辦法,可惜沒有找到。

    “嗯,到時候需要幫忙就跟我說。”

    “好。”

    兩人帶著劉聰順利離開周家,往背離西山的方向而去。

    坐上公交車,白姜他們來到一處老城區,熟練地進入一家賓館定了一間房。前臺誤以為他們是帶著孩子的夫妻,也沒有查身份證,收了錢就將房間鑰匙給他們。

    鐘敬煬出門去買飯,白姜將劉聰喚醒,用沾了冷水的毛巾給他擦臉。劉聰昏沉了一天多,醒來也呆呆的,白姜知道他是NPC,也并不后悔自己的行為,但不影響她對他有些歉疚,溫聲問他:“想吃肯德基嗎?電視里的那種全家桶好不好?”

    劉聰呆滯的眼睛轉了轉,人還沒徹底清醒,笑容就先出現了:“好、好呀!全家桶!”

    鐘敬煬買飯回來,劉聰吃得很高興,飯后恢復活力開始玩玩具,鐘敬煬陪著他玩耍,白姜在另一邊準備東西。

    這些天帶著劉聰到處跑,她也買了不少東西,加上早上在靈異副本[慕容]里從慕容家薅來的東西,她手頭已經不缺基礎材料了。

    她早就在有意識地搜集法器材料,想要遮蔽自己的氣機,不想自己被王家人找到。現在是為了防備獵春活動,也算殊途同歸了。她會的法術真的太少了,隱身術是利用靈骨現學現賣,如今回想起來也是驚險無比。

    鐘敬煬帶著劉聰玩,不讓小孩打擾她。

    他時不時看一眼墻上的老式掛鐘,現在已經是早上八點多了,那些人應該已經出發去西山了吧?

    才這么想,手機就收到郁子琪發來的短信,看完后他對白姜說:“郁子琪說她正上車前往西山,臨大師也有去,她擔心自己會被收手機,說她早上想辦法取到吳夫人的頭發了,頭發被她包好藏在衛生間的沐浴瓶里。”

    白姜抬頭:“八字沒拿到吧?”

    “她沒說應該就是沒有。不過她問了一句話,如果她能夠將吳夫人帶過來的話,你的把握會不會更大一些?”

    白姜微訝,隨即肯定點頭:“如果有本人在的話效果自然更好,到時候也不需要頭發了,逼問出吳夫人的生辰八字就能行。我有七成把握。”余下三成來自吳夫人的反對,不過人都被抓來了,方法總比困難多。

    “好,我轉告她。”回復完郁子琪后,鐘敬煬見劉聰玩變形金剛入神,便走到白姜身邊看她的進度。

    地上擺著一大堆東西,鐘敬煬辨認出里面有黃表紙、朱砂、銅錢幣、扭曲怪狀的木頭、顏色怪異的石頭,木頭碎片,還有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東西。

    “別看這些東西很奇怪,都是有說頭的。”白姜笑著介紹了一下,“這個呢是柳木,驅邪避晦的,這種是風水石的一種,名字叫做陽春石,別看只有小小一塊,好貨價格可不便宜……”白姜簡單介紹了一下,鐘敬煬默默記下來,看見一個有些熟悉的圈,他問:“你在做隱身陣?”

    在周家的時候,白姜就設過一次,當時他忙著照看劉聰沒有細看,不過等陣法失效,他背上白姜離開之前先將地上那一圈埋在地上的法器全部起出來帶走,還撫平地面的痕跡,所以對設隱身陣的法器材料還頗有印象。

    “嗯,不過是隱身陣的變異版本。雖然昨天隱身陣保護了我們不被發現,但當時臨大師不知道我們的身份,沒有對應的媒介,如果我們沒猜錯的話,今天的獵春會是針對性的捕獵,單是隱身陣是沒有用的,我在隱身陣里加了點新的東西。你的血給我一點。”

    第629章

    鐘敬煬毫不猶豫地劃破手指。白姜用寫了鐘敬煬八字——這個副本中設定的八字——的黃紙接血,再讓鐘敬煬罷了兩根頭發。將卷了頭發的黃紙疊好,再讓鐘敬煬去衛生間將一只公雞抱來。她將符紙塞進公雞嘴巴里,再用染了朱砂液的紅繩將它的喙綁緊。

    “我已經找好跑腿了,到時候會讓人抱著公雞滿城搭乘公交車,借人氣進一步遮蔽氣機,到時候他們找到的只會是這只公雞。”白姜輕聲說。

    鐘敬煬眼睛發亮。

    白姜抓緊時間將替身術潛入隱身陣中,好在隱身陣本就是輔助類的術法,兼容性較強,并不排斥嵌入新的法術,加上有靈骨加持,她最后順利地將加強版的隱身陣做了出來。

    做完后她感受到熟悉的衰弱感,鐘敬煬立即扶住她。

    “跑腿……”

    “我會處理的,你放心。”

    跑腿陸續趕來,鐘敬煬將三只公雞分別送出去,要求他們每隔一個小時拍照回饋,因為給的報酬很豐厚,相當于他們跑腿兩天的收入了,三人都承諾一定會辦好。

    不過是帶著公雞坐公交車而已,公交車上還有空調吹呢,坐一天都不嫌累。

    送走第三個跑腿,鐘敬煬將門鎖好,抱著剛喝下安眠藥水的劉聰也踏入隱身陣之中。

    毫無緣由,他心情焦躁起來,好似預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

    他看著密閉的房門和窗戶,門后與窗戶玻璃上,都有白姜用朱砂筆畫下的繁復符紋,她說那是辟邪平安符。

    靠著他的肩膀閉著眼睛眉頭緊蹙的白姜臉色蒼白冒虛汗,嘴唇也慘淡沒有眼色,此刻孱弱的白姜看起來小了兩歲,儼然是個小姑娘,誰能想象她竟然藏著許多秘密呢?

    神秘,這是與白姜相處日久后鐘敬煬對她最深刻的印象之一。

    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秘密,那是即使關系再好的朋友也不好輕易觸及的領域。鐘敬煬并不去窺探她,但無法控制自己的目光時不時落在白姜身上……

    鐘敬煬移開視線,懷里抱著劉聰,一側肩膀靠著隊友,坐得端正挺拔。

    過了一會兒,心率忽然猛增,鐘敬煬處于客廳的位置,能夠一并盯著門和窗。他先聽見撲棱撲棱的聲音,那聲音十分細密,迅速地由遠及近,他感覺門外有聲音,窗外也有聲音,甚至仰頭看天花板,他覺得樓上也有聲音。

    撲棱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將他們三人周密包圍住,他的額頭落下冷汗,空出一只手將道具拿出來捏住。

    即使有墻壁的遮攔,這一刻鐘敬煬覺得自己好像身處無所遮蔽的空地上,身體與靈魂正被無數目光注視著,這種感覺十分糟糕,令他想要不顧一切奔跑逃離。

    他強迫自己一動不動。

    白姜已經傾盡全力打造出這一處安全屋,盡人事知天命!接下來做的只有等待,除非真的被破門而出,否則他不會帶隊友離開房間半步。

    白姜仿佛也感受到巨大的威脅,眉頭皺得更緊了,薄薄的眼皮下眼珠子在劇烈顫動,似乎下一秒就會醒來。

    在鐘敬煬緊張的視線中,白姜睜開了眼睛,她的眼神沒有焦距,盯著近處睡覺的劉聰側臉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她在鐘敬煬的攙扶下自行坐直了,直接看向窗戶,隨后回頭與鐘敬煬對視。

    來了?她沒說話,只比劃手勢。

    鐘敬煬點頭,收回手后又將手捂住劉聰的嘴巴,生怕他在昏睡中因為不適發出聲音。

    白姜深吸一口氣,安撫地朝他笑一笑。

    她對自己的有信心!

    過了許久,那些從四面八方靠近的撲棱聲終于遠離,直至再也聽不見。

    那些聲音肯定是追著那三只公雞去了。白姜松了一口氣。

    十幾公里之外的一輛正離開展開的公交車的后排座位上,跑腿提著雞籠子,雞籠外面還蒙著一層黑布,他好奇地打開黑布看了看,那公雞窩在籠子里一動不動也不叫喚,看著像死了一樣。他拍了拍籠子,公雞受驚一般撲騰幾下翅膀。跑腿這才安心,重新將黑布拉好。

    這有錢人也真是奇怪,竟然還養公雞當寵物?還跟遛狗一樣花錢雇人遛公雞,真是奇聞。不過他有錢賺就好,管人家腦子正不正常呢。

    正好一個小時將至,他將隨手拍的照片發了過去,應要求將公交車上的時間電子屏也拍入鏡頭里,證明自己沒有偷懶欺騙。

    發完后他點開游戲開始玩,公交車上的冷氣開得足,在這炎熱的夏天里十分舒服。

    突然,跑腿覺得身上涼颼颼的,心下也有些不安。他從游戲界面挪開視線左顧右盼,并沒有發現不妥,可他手臂上都浮起雞皮疙瘩了!

    “好奇怪啊……”他用力搓手臂,坐立不安地扭來扭去。

    砰!

    腳下的雞籠子撞了他一下,可把跑腿嚇得夠嗆。

    坐在旁邊的大姨好奇看一眼:“你哪里買的雞還是鴨啊?還挺不錯有活力。”說著就要掀開黑布看一看。

    “可不能亂碰!”跑腿離開阻攔她。

    大姨不高興:“怎么就不能看了?”

    “別人的東西你手賤什么,有沒有素質!”跑腿將雞籠往腳邊攏了攏,再伸出腳攔在外面,順便朝大姨翻了個白眼,“那我想看你家存折,你打開給我看一眼唄!”

    大姨氣得臉色發青:“你這年輕人真是不講理。”

    跑腿側著身繼續玩游戲不搭理她,這一番打岔,他倒是將剛才不舒服的感覺忘記了。

    公交車外面,在紛雜的車流中,許多攜著藍焰的紙鶴在這一片區域盤桓,有兩只已經落在了公交車的窗戶玻璃上。

    可惜肉眼看不見它們,跑腿偶爾瞥一眼窗戶,只覺得今天的日光格外猛烈,映得窗戶反光好嚴重啊,他將窗簾拉了拉,果然手機屏幕的反光減弱了,他開心地繼續玩游戲。

    幾十公里外,剛恢復大部分記憶的邵采藍剛才一個小賣部里走出來,提著袋子進入電話亭。

    她剛抵達B城。其實她在逃離周家后就不想再回來了,可是找私家偵探尋找其他隊友的線索時,發現白姜跟鐘敬煬已經失蹤,只有郁子琪與沈靜秀的下落,兩人正好隨著干親來到B城參加周家的認親宴會。

    邵采藍很謹慎,生怕自己被發現。在得知周家的認親宴會沒有取消而是正常舉辦時她有些驚訝,隨后打起十二分警戒心,總覺得認親宴會不簡單,否則不可能來這么多富豪——那些富豪也認了一對又一對雙胞胎為干親,打的是什么主意一目了然。

    “今天都去西山了?”邵采藍掛斷電話結束語私家偵探的通話。

    想了想,她找了一個公共電話亭給NPC爹娘打電話。本來嘛,給雙胞胎姐姐打電話也許能打聽到更內圍的消息,可私家偵探說了今早從周家駛出去十幾支車隊,明顯是所有人都一并前往西山游玩了,以邵采藍的性格決定會在周夫人身邊寸步不離。

    爹娘收到她的電話一開口就是指責:“你是瘋了不成!你差點把你姐姐坑死了!”

    怒罵小女兒一通后才冷靜下來。邵采藍這才問:“我也有一些后悔了,我之前是有一些害怕嘛,誰讓你們一直逼我了,對了爹,姐姐在不在啊,我有事跟她說。”

    “你姐出門了不在家,好多有錢人喲!昨晚的宴會特別熱鬧,我和你娘沒能過去參加,周夫人好體貼的,還讓人送了一桌給我們吃,都是好東西啊,還有龍蝦呢!……”NPC爹說個不停,NPC娘也在一邊激動地補充,這幾個月當真是神仙日子,他們希望能一直這樣享福下去,勸說邵采藍:“沒事的話就趕緊回來好好認錯,要不然就跪下去跟周夫人道歉,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她會原諒你的……”

    邵采藍沒去理那些話,而是入神地思索著從NPC爹娘那些話中提取出來的線索。

    周家帶著客人前往西山,要在那里過夜,明天才會回來。

    雙胞胎姐姐跟爹娘說,讓他們預備著看地,回頭周夫人會給她一筆錢給她置產。

    去一趟西山回來就給邵采虹置產?

    到底要去西山干什么?

    邵采藍決定去西山打探打探。坐車的途中,她忽然心悸,額頭瞬間冒出虛汗。

    第630章

    西山。

    郁子琪與陳金珠、沈靜秀等五個人同一個遮陽棚之下。

    到了現在,郁子琪自然已經明白,在場這五個人都是玩家——也是被認為干親后僅剩的玩家了。

    沈靜秀玉陳金珠她都認得,另外兩人明顯是同一組,其中一人氣質極好,名字叫做駱學文,她對這人印象十分復雜,畢竟西山這個位置就是陳金珠從他身上得來的。

    大家同時來到周家別墅,這么短的時間內駱學文就能哄得一個女傭中的一把手傾心相待,手段著實厲害。

    “你們說邵采虹他們被帶走了,會經歷什么?”駱學文的隊友夫湧目不轉睛看著遠處,可惜隔著一層層遮陽帳篷完全看不清前面在做什么。

    駱學文轉著酒杯:“獵春獵春,他們自然是誘餌了。我的雙胞胎哥哥死了,你的雙胞胎弟弟沒了——”他看向郁子琪她們三人,“你們大概也一樣,我們本來就入甕了,自然用不著我們去誘惑誰。”

    郁子琪臉色變化。

    她大概知道白姜和鐘敬煬的情況,他們兩人的雙胞胎NPC兄弟姐妹已經死去,甚至白姜連副本里設定的兒子也牢牢帶在身邊,臨大師應該沒法子利用NPC找到他們。

    可邵采藍怎么辦?她的NPC雙胞胎姐姐邵采虹可還活蹦亂跳的!剛才被領走的時候還興高采烈的呢。

    郁子琪免不得為邵采藍擔憂。

    見駱學文臉色輕松,她忍不住問:“你就不擔心你的隊友嗎?”一隊可是有五個人,又不是只有你和夫湧!

    駱學文聳聳肩:“擔心啊,可擔心也沒有用,副本進展已經兩個月,你們誰做過前搖這么長的沉浸副本?況且,更需要擔心的是目前在西山的我們吧?我們才是真正已經陷入泥沼的可憐蟲,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如果我那三個隊友運氣好沒死,此時正出逃在外,至少他們還有成功逃命的可能,命可比我們好多了,哪里用得著我擔心。”

    他的隊友夫湧沒說話,但看表情也是贊同的,甚至郁子琪還能看出他神情中有一絲嫉妒。

    郁子琪頓時沒了跟他們交談的想法。

    道不同不相為謀,大家不是一路人。她還是擔心邵采藍,在心中祈禱她能夠順利逃脫。

    對此邵采藍一無所知。

    此時是早上九點多,她正在地鐵上,周圍或站或坐著不少人,有人在聊天有人在打電話,也有人塞著耳機在聽歌,并沒有人在看她。

    邵采藍卻覺得有人在看自己!

    又是那種會飛的火團嗎?可除了剛逃出周家時遇見過一次,之后她沒有再遇見那種怪異的火了。

    邵采藍控制不住自己左顧右盼,她的怪異行為引起車廂內其他乘客的注意,不少人好奇地朝她看來。

    沒有發現不對勁,邵采藍心中越發不安,她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看著自己,可她怎么也找不到那雙眼睛在哪里。

    地鐵高速行駛,窗外是一片快速移動的黑色。邵采藍在這封閉的車廂之內覺得渾身惡寒,手臂浮現一片雞皮疙瘩。

    咬咬牙,她拿出自己的道具:一面破損的紅蓋頭。

    東西一從道具欄拿出來,就有一種陰寒的氣息襲來,破損的蓋頭落在邵采藍手上,帶給她滑膩的觸感。

    她知道那是血,從血泊里將其撿起來的時候,它就是這種手感。雖說之后血跡全部消失了,但她總覺得那些不甘的、充滿怨恨的血全都融進了紅蓋頭之中,這是一件會噬主的道具,非到必要關頭她不會拿出來用。

    不顧周邊的乘客驚奇的吸氣聲,邵采藍毫不猶豫地將紅蓋頭往自己頭上一蓋。

    “嘶她在干嘛啊?”

    “喂小姑娘,你,你別在地鐵弄這個啊,有點嚇人。”

    “這個紅蓋頭看起來好嚇人啊,走走,我們走遠一點。”

    紅蓋頭垂落,將她的視線全部擋住,同時陰森至極的氣息將她徹底包裹主,她感受到極致的寒意,渾身都被凍僵了。

    這么做看似很魯莽,聽著NPC們的討論神邵采藍并不后悔。

    她的直覺告訴自己,必須得這么做,她要藏起來!藏起來!

    而她手上能讓她“藏”起來的東西,也只有這么一件道具了,換做是別的道具,還無法達成“藏”的效果呢。

    被紅蓋頭兜住頭,邵采藍忍耐著被寒意裹身的不適,分出三分心神感知外面——

    那種被窺視的感覺還在嗎?

    不知道過去多久,身邊的乘客來來去去,播報聲也不知道念過多少次了,地鐵停了又開,唯獨她坐在角落里一動不動,引來每一個新進車廂的乘客驚恐的呼聲。

    開始的時候邵采藍還記著時間,估算著大概過去兩個小時了。她覺得不安全,還是不敢摘下紅蓋頭,漸漸的神智開始模糊,她隱約聽見了凄厲的慘叫聲,濃厚的怨念通過紅蓋頭附著到她身上,讓她從靈魂深處生出憤怒、抽原始、以及想要撕裂一切的恨意!

    這是蓋頭主人的情緒,在那個副本中,鬼新娘死得很凄慘,尸骨無存,只剩下這張新婚夜的蓋頭浸透在血泊之中,被她這個在多年后回到案發當晚現場的玩家拿到手。等幻境、或者說回溯結束之后,這面紅蓋頭沒有消失,副本通關后提示她這是道具,詢問她是否要綁定。

    邵采藍從未用過它,深怕被反噬,沒想到被這次副本逼得直接蓋頭。

    在徹底迷失之前,邵采藍用盡最后的力氣將紅蓋頭脫下來。

    森寒之氣消失,地鐵車廂內充足的冷氣帶著NPC的活人氣息撲鼻而來,邵采藍感覺自己回到了人間。下意識看了一下時間,她驚訝地發現自己已經藏在紅蓋頭下三個小時了,怪不得自己的意識險些被道具中攜帶的負面情緒浸染,實在太過危險了。

    沒等她從冰凍的狀態中完全回神,她頓感心悸,下意識回頭一看,看見一抹藍色的光就在窗外。

    她的瞳孔放大。

    “新江站,到了,請下站的乘客從右邊下車。”播報聲響起,同時車廂門滑開。車上乘客下車,外面的乘客擠著進來。邵采藍看見那抹藍光盛了一瞬,活像狼看見了兔子,唰一下往車廂門躥來。

    “糟糕了!”邵采藍立即明白過來情勢,她被發現了!

    她立即站起來往外走,朝另一扇門沖過去,接連撞到好幾個要上車的乘客。

    在車廂門關閉的前一秒,邵采藍沖出車廂。

    噠!——

    車廂門關閉,邵采藍的心跳很快,她看著車廂內那團藍色的火光不甘心地奔過一節節車廂,擠在窗邊盯著她。

    沒錯,她覺得沒長眼睛的藍火能“看”自己,讓她心慌意亂。

    好在,地鐵已經重新啟動前往下一站,她剛轉頭想要往外走,就看見一團藍色火焰從扶梯上飛下來,掠過扶梯上十數行人的頭頂直奔她而來。

    邵采藍臉色微變,兩秒后藍焰沖到她面前,而行人對此毫無察覺。她抿唇揚起紅蓋頭將其撲下。

    噗嗤!

    她清晰聽見道具被灼燙破潰的聲音,臉色愈發難看,可她不敢松開紅蓋頭,忍著心痛死死扯住布料將藍焰箍在里面,直到滋啦啦的聲音停歇,確定那團火已經熄滅才松一口氣。

    攤開紅蓋頭一看,果然已經被燒出好幾個花生粒大小的洞,罪魁禍首則在紅色布料上留下一團黑灰。

    明明在今天之前,她遇見過類似的飛火時用包包就能將其掄到地上,怎么今天的藍焰威力這么強勁!

    她腦中靈光閃過:莫不是出自不同人之手?

    不過她沒時間多想了,因她余光瞥見熟悉的、令人望之生寒的藍色又出現了!

    邵采藍咬牙蒙上紅蓋頭狂奔。

    藍焰沖到半途停下來,猶豫著在半空中轉圈。

    而邵采藍也不知道自己該往哪里去,只想著在被道具反噬失去所有行動力之前先擺脫困境。

    她沖進正好打開的電梯里,出電梯后又改變方向找了另一處出口。在踏上扶梯時,她的手腳已然僵硬得抬不動了,她不顧NPC們驚訝恐懼的議論聲,用最后的力氣扶住扶手穩住身體,等待著扶梯將她送到地面上去,那將會是更加廣闊、可供她施展逃離的空間。

    第631章

    扶梯到頂部,邵采藍的身體也即將被陰氣徹底腐蝕,她抬起手來,簡單的動作如墜千斤,不過好歹順利地將紅蓋頭扯下來。

    跟之前一樣,生氣重新回流,邵采藍的身體從冰凍之中回暖,但速度比上一次慢了不少。

    道具的反噬當真厲害,她估計頂多再用兩次就撐不住了。

    邵采藍沒有浪費時間,用了一個靈異治療包后拔腿就跑,剛沖出地鐵口來到地面上,她就看見數不清的藍色火焰如嗅到腐肉的禿鷲從四面八方朝她用來,它們穿過車流,越過高樓,或是從垃圾堆旁俯仰而上,唯一的目標就是她。

    邵采藍停下腳步,知道自己已經無處可逃。

    身旁人流如織,邵采藍站在原地,腦中劃過許多想法,但最后都歸于一個念頭:我逃不掉了。

    她再次認識到:自己被發現了。

    沒有自欺欺人地蓋紅蓋頭,她咬緊牙關抓緊紅蓋頭用力撲向最先飛過來的藍焰。

    一朵、兩朵、三朵,在行人NPC眼中她就是一個瘋子。

    紅蓋頭持續不停發出噗嗤的聲音,不用細看她都知道上面已經出現許多大洞。

    終于,又一次撲打時藍焰從紅蓋頭底下鉆出來,道具完全損壞了。

    藍焰鉆進她的身體里,她驀然一僵失去身體控制權,其他藍焰歡呼著跟著沒入,邵采藍神智便也被迅速冰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行人NPC眼中,邵采藍則步履僵硬地走向車站,揮手招了一輛出租車。

    出租車司機探頭:“美女去哪兒?”

    邵采藍說:“西山。”

    “好嘞!”

    出租車消失在車流之中。

    相隔三條街道外,一個氣質優雅的女人體態僵硬地從電梯里走出來,這是一家星級酒店服務周全,前臺貼心詢問:“金女士,您要出門?需要幫您備車嗎?”

    金頌蘭緩緩回頭,點頭。

    前臺立即拿出開始撥打電話,順口:“請問您的目的地是?”

    “西、山。”

    “好的,車三分鐘后會到,請在廳內稍候。”

    金頌蘭往外走,并不眷戀大廳里的暖氣。

    奇怪的是,外頭烈日炎炎,她站在門外一滴汗都沒有流。

    三分鐘后車到,她抬腳往前走去。

    前臺送她出門,覺得今天的金女士有些奇怪,忽然眼前一晃好像看見金女士身上有藍色的光一閃而過,再要細看卻什么都沒看見。金女士今天穿的明明是一身淡黃色的長裙啊。

    車子剛開到路口就遇到紅燈亮,司機腳踩剎車。

    在車子后方十幾米處的公交車站臺處,一個年輕男人提著雞籠下車來,車上乘客的抱怨聲追著他:“太臭了,這大夏天的帶著活雞坐公交車真缺德!”

    年輕男人反駁了一句:“也沒有規定說不能帶啊!”

    不過他也只是說說而已,他也有些理虧,他也覺得特別臭。

    綠燈亮,公交車駛離視線,年輕男人坐在站臺上愁眉苦臉地將黑布拉開,里面的公雞正在抽搐,翅膀撲騰得厲害,將排泄物扇得到處都是,黑布掀開時那股雞屎味甭提了,他立刻憋氣,但仍覺得一股惡心欲嘔的感覺從喉管涌上來。

    捏著鼻子拍好照片后,男人將黑布重新蓋上,覺得自己的手指在掀黑布后都染上了雞屎的臭味,翹著手指給客戶發照片。

    嗡嗡——

    昏暗的房間里,白姜的手機震動了兩下。

    幾個小時過去,白姜已經緩了過來,身體沒有那么難受不適了。

    她和鐘敬煬午飯只啃了個小面包,連水都沒喝,盡量避免上廁所的需求省得尷尬。

    在這三個小時里,她的手機陸續收到了三個跑腿小哥的照片。感受到手機振動,她將手機打開,果然看見了其中一個小哥發來了最新的照片。

    她皺了皺眉頭,遞給鐘敬煬看:“這個小哥帶的是你的替身公雞,它現在表現得很不安,不過還活著。”

    鐘敬煬快速看過:“我來回復他就好。”手指翻飛,他發了兩句話過去。

    公交站,跑腿小哥收到回信喜上眉梢:“在尾款的基礎上再加錢,那行啊!”

    他也不嫌棄公雞在籠子里亂飛亂拉屎了,喜滋滋地提著雞籠步行遛彎。

    路人也聞到氣味了,扭頭盯著他,他也不覺得尷尬,反正又不在車上那種封閉空間里,哪里法律規定不能提著雞籠逛街啦?

    唯一的麻煩就是雞籠一直晃個不停,里面的公雞時不時就要劇烈撲騰幾下,他不得不抓緊雞籠免得它摔在地上。

    他沒有看到的是,藍色的火焰盤懸著猶疑著繞著雞籠不愿意離去,最后它們陸續沒入雞籠之中,而每一朵藍焰的進入都會引來公雞的猛烈反應。

    最后,公雞不動了。

    跑腿小哥走了三個小時,累得滿頭大汗。在又一次拍照時,他發現公雞一動不動,趕緊用棍子戳了戳。

    公雞渾身臟污,躺在雞籠里一點反應都沒有。

    白姜立刻收到信息,她回復:“麻煩你把它丟進河里,拍個視頻過來。”

    視頻里,雞籠上綁著石頭被推進河中,跑腿小哥的動作鬼鬼祟祟,生怕被人發現自己往河里亂丟東西,到時候批評教育少不了,可能還得罰款呢。

    事情了結,白姜將尾款以及鐘敬煬許諾的額外獎金打過去。

    過了一會兒,她的替身公雞也死去了,白姜也跟負責的跑腿小哥提了一樣的要求。

    “就剩劉聰的了,不過劉聰的公雞一直都沒什么事情,看來我和你才是主菜。”白姜說。

    果然,到了夜色降臨之時,劉聰的替身公雞還活蹦亂跳的。白姜并不覺得自己做了無用功,提前做了準備總比事發突然才發現正好遺漏了關節點要好得多。

    為了不節外生枝,她讓跑腿將公雞送回來,報銷車費。

    半個多小時后,提著雞籠在城內轉圈的跑腿小哥將打地鐵將公雞送了回來,白姜與鐘敬煬還沒有離開隱身陣,所以讓他將雞籠直接放在門口就行。

    “我們這就算成功躲開搜捕了吧?”鐘敬煬輕輕錘了錘大腿,盤腿做了一天,實在腰酸背痛。

    “應該是,臨大師的手段再厲害他也是個人,又不是可以用腳本運作的程序,源源不斷地使用法術。”白姜有八成把握認為她與鐘敬煬已經脫困。

    就像她費盡心思才弄出這么一個隱身陣一樣,臨大師即便比她厲害一百倍,也不可能從早到晚從不間斷地施法吧?那還活不活了?

    所以,在一開始那些圍繞著賓館房間的怪聲離開、前去追逐公雞的時候,她與鐘敬煬的危機就解除了一半。

    現在一天過去了,從白天到黑夜,臨大師應該不會再出手了才對。

    “再等一等,等明天我們再離開隱身陣。至少,得等到郁子琪聯系我們。”

    在早上短信聯系過之后,郁子琪就失去了聯絡,雙方也早就說好了除了她主動聯系,讓他們不要給她打電話發短信,她擔心自己的手機會被收繳,到時候被NPC發現手機里的通話內容。

    在發完短信之后,郁子琪還將通話短信記錄全部刪除。

    上山后,她發現NPC并沒有收手機,只是將她們五個人隔開丟到一處遮陽棚下山。不過手機也沒有了信號,沒收不沒收都一樣。

    她擔心著自己,操心著隊友,可惜什么都做不了。

    她就這么焦心地等待著,從天光大亮等到夜幕降臨。

    期間她一直關注著前方,她不知道周老爺他們與臨大師在那里做什么,總歸不是好事情,又因為無法親眼窺見,所以心中不安。

    白天下午的時候陳金珠說:“下午我聽見了車子的聲音,好像有車子上山了。”

    “我也聽見了,是那些傭人回來了嗎?”

    駱學文搖頭:“不可能,麗莎說他們被要求在今晚十二點后上山接人,在那之前他們誰都不會上山來的,每個富豪都帶著保鏢,所有保鏢間互相監督,將傭人看得死緊。”麗莎已經對他情根深種,本來試圖違背職業道德幫他探聽情報,可惜管理實在嚴格,她完全找不到機會偷偷留下來,唉!真是沒用!

    第632章

    “他們奴性這么強的嗎,老板說什么就是什么,這幾家富豪明顯在做奇怪的事情,他們就一點都不好奇?”夫湧吐槽。換做是他,一定會千方百計找辦法潛入偷看的。

    “你在副本里談傭人的奴性?呵。”陳金珠冷笑。她逐漸失去了耐心。之前她還寄希望于郁子琪的隊友身上,但顯然郁子琪也無所依傍,她已經看不清前方的路該怎么走了。

    夫湧沒想到自己隨口吐槽一句會被陳金珠嘲笑,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好了別吵了,我打算溜過去看看,你們要去嗎?”郁子琪說。

    其實她一直都很想偷偷過去看NPC們具體在做什么,但白天里實在不好行動。她們所處的遮陽棚處與NPC之間隔著一大片一覽無遺的空地,不管從哪個方向移動過去都會第一時間被發現。

    但天黑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傭人布置場地時很吝嗇燈光,遮陽棚這邊只有一盞燈,空地上一根燈柱都沒有,等天再黑一些,潛到NPC的位置易如反掌。

    陳金珠眼神微動:“我去。”

    雖然即將絕望,陳金珠并不想認命。她跟郁子琪合作,提供了獵春地點在西山的情報,郁子琪也回饋給她一條路,那就是搜集干爹干娘的頭發和生辰八字,到時候交給郁子琪的隊友能有一定機會解除干親。

    說實話,這個計劃可行性并不高,一個是她很難從NPC口中得到八字這樣重要的情報,另一個則是認干親時需要雙方同意,解除干親時大概率也需要如此,她無法讓NPC干爹干娘同意這件事——除非他們被自己催眠了!

    可惜,陳金珠并沒有修習得這門本事,唉!

    再悲觀,陳金珠也還是想再試一試。

    兩人退開一些商量細則,夫湧很不高興:“這是防著誰呢!”

    駱學文對隊友的粗神經,不,或者應該說愚蠢很無奈:“管好我們自己的事情就好!走,跟我過來。”

    兩人也往另一處黑暗中走去,徒留沈靜秀一人還坐在遠處。

    饒是她心態再好,也免不得生出被排斥提防的委屈。

    駱學文和夫湧就算了,為什么郁子琪會帶頭防備自己呢?有什么話自己不能聽嗎?明明之前她對自己很近親,一直想要跟自己說話……

    “你不喊她啊?”陳金珠也輕聲問。

    郁子琪搖頭:“你也看見了,今天一天下來,我一直在刺激她恢復記憶,她就是不開竅。沒有恢復記憶,她就仍然覺得自己是林家小孩的干娘,我們商量怎么對付NPC,我怕她聽見了會去告狀。”

    這事很無奈,郁子琪相信沈靜秀不是這樣的人,但無法保證“沈靜秀”是可靠的、值得信任的。

    聞言陳金珠也嘆氣:“你也算盡力了,還背下了她自己寫的信念了幾遍給她聽,可惜就是沒效果。”

    郁子琪沒有解釋自己沒有背誦,而是白姜將信拍下來發給她,托付她幫忙念給沈靜秀聽。

    她不知道的是,沈靜秀自己就有那封信的原件,那天鐘敬煬被她趕跑之前將信丟下,她打開隨意看了看,只覺得亂七八糟莫名其妙,隨手就將信揉捏成一團丟進了垃圾桶里,

    想起今天給沈靜秀念信的時候,對方不以為然像在聽什么拙劣好笑的故事,郁子琪就如鯁在喉——垃圾游戲垃圾副本,將玩家都禍害成什么樣子了!

    收斂心神不再多想,郁子琪跟陳金珠討論接下來的計劃。兩人的性格沒多少相沖突的地方,又都是講理的人,彼此有商有量很快確定了計劃,決定一人在明一人在暗處,先靠近再觀察,再找機會講NPC干親“偷”出來。

    劫持NPC,真是刺激!

    駱學文也跟夫湧說起自己的計劃。他的計劃顯然更加大膽,他直接想要劫持臨大師。夫湧都愣住了,忍不住結巴:“臨、臨大師?”

    這可是要把天捅出一個窟窿來呀!

    “那不然還能怎么辦,你有別的辦法解除我們身上與NPC的干親嗎?”他沒有會玄門法術的隊友,于是也沒往那個方向想,直截了當就想要擒賊先擒王。

    夫湧覺得他有些異想天開:“就憑我們兩個人,不對,就算那邊兩個女的也愿意,四個人也綁架不了臨大師啊!”那是真有本事的高手,別還沒靠近就被對方施法給滅了,夫湧對昨天晚上臨大師的手段記憶猶新,飛出去的燃燒的紙鶴也落在了他心上,留下深深的陰影。

    駱學文嗤笑:“那就干坐著等死嗎?你相信嗎?等那邊辦完事,就該輪到我們了!”

    夫湧疑惑:“輪到我們什么?”

    “你以為NPC把我們擱在這里是擺設嗎?如果不需要使用到我們,分明可以不帶我們來。”

    夫湧忙說:“那不是邵采虹那些NPC需要成為獵春的誘餌嘛,這是你說的,我們至少身份上是一樣的,都是干親。”

    “呵,你只需要知道一個道理,那就是在副本之中NPC不會做無用功,每一步都有他們的深意。他們連保鏢傭人都遣走了,說明他們做的事情是絕密,連每天貼身保護自己服侍自己的保鏢傭人都不信任,為什么偏偏留下我們五個人在這里做擺設?難道我們就值得他們信任了?不過是之后需要用到我們,所以先把我們擺在這里而已!”

    夫湧寒毛直豎:“不是吧……”心中已然相信了,著急得不行,“那你不早說!我們在這里白白耗了一天,我們得趕緊逃走才行啊!”

    “你又犯蠢了,我們已經入局,哪里是想逃就逃得出去的。”駱學文對夫湧這個臨時合作的隊友實在沒有什么好印象,要不是自己恢復了記憶再將他喚醒,現在的夫湧也就跟那個沈靜秀一樣徹底迷失了。不過恢復記憶的夫湧也不堪大用,說到底能靠的只有自己,至于夫湧……那就幫自己開路吧!

    他眼中掠過算計的幽光,夫湧卻絲毫未察,這是夫湧第一次進入沉浸副本,他已經后悔了!早知道這么麻煩自己就不來了,就不該貪圖那444積分!

    兩支隊伍各有目的,唯一的共通點是都想要靠近NPC。駱學文有想要合作的念頭,可惜郁子琪與陳金珠不同意,他嘖了一聲,領著夫湧走了。

    郁子琪二人在動手之前先將沈靜秀打暈了藏起來,免得沈靜秀壞事。

    “你好好的,如果順利的話我把你干女兒也偷來,帶你一起逃。”郁子琪默默沈靜秀的臉,在這一刻她已經不惱怒沈靜秀的“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她知道那不是沈靜秀的錯,錯的是副本對玩家的戲耍。

    沈靜秀閉著眼睛毫無知覺。

    山腳處,麗莎找了個借口避開同事們,擔憂地看著山上。

    保鏢們嚴格盯著傭人們,彼此之間也互相盯梢。

    不遠處,在燈光照不到的暗處,白姜與鐘敬煬潛伏在陰影之中,兩雙眼睛默契地盯著那些保鏢。

    原本兩人決定明天再從隱身中出來的,但加強版的隱身陣顯然無法支撐那么久。能夠支撐幾乎一整個白天,已經很出乎白姜的預料了。

    不過她也足足休息了一天才緩過勁來,可見這種程度的隱身陣耗費心力太重,并不能經常使用。

    在兩個小時前,隱身陣失效,布陣的法器全部斷裂破碎。

    要知道,上一回在周家別墅布隱身陣時,在陣法時效到期后那些法器挖出來還能用呢!

    既然隱身陣失效了,以白姜的精力也無法再炮制出第二個出來——她覺得也沒必要了——與其待在賓館里擔憂著遠在西山的隊友而束手無策,不如直接前來支應。

    這個想法一提出來,就得到鐘敬煬的全力支持,兩人意見不相悖,自然便一道行動了。

    白天的經歷證明了劉聰是安全的,這一回白姜就沒有將他帶過來。

    ‘往那邊去。’白姜對鐘敬煬比劃手勢,指的是一處觀察后發現的安保薄弱處,適合兩人潛上山。

    ‘好。’鐘敬煬點頭,自己打頭陣探路,白姜沒有與他爭搶先后,認真殿后。

    第633章

    臨大師沒想到竟然有人這么膽大,被獵之人在躲開之后還敢送上門來,甚至還有已經入甕了的、注定化為花肥者想要綁架自己。

    即使不知道這些,此時他的心情已經不太妙了。

    來到西山后,他就開始施法。

    今年總共測算出十五對雙胞胎,似乎比往年多了一些。不過臨大師也想不起來往年到底有多少雙胞胎了,他也不去深究,為什么每年都能讓他測出這么多雙胞胎,畢竟這些富豪及其子女的八字是不變的,一年一年地在省內搜羅,竟每年還能源源不斷找到新的雙胞胎……

    他只知道,只有這些雙胞胎能夠幫助自己實現長生不老的愿望。

    還得是雙胞胎中之一,不愿意與富豪家結干親后走的那個人。

    他也說不清是為什么,也從不去探索,反正他的確掙脫了天道對自己壓制,還成功延長壽命了!

    周老爺等富豪們知道底細的,見臨大師的臉色逐漸變得難看,心下也打起了鼓。

    他們暗地里偷偷打量“朋友”們,心中嘀咕。

    王承宗年紀還小什么都不懂,被王夫人牽著坐在旁邊好奇地盯著臨大師的動作。

    王夫人與王老爺對視一眼,又飛快收回視線。

    王夫人想:除臨大師之外,各家都偷偷供奉有一兩個大師,雖然全都比不上臨大師那般術法高深,但勉強也夠用了,畢竟不能一丁點小事就去找臨大師吧,臨大師要的報酬可不低。

    自己養大師的話就方便多了,很多不能為外人知道的事情,偷摸著就能辦。

    比如臨大師用的藍焰尋人之術,王家供奉的大師也悄悄借鑒學會了一些,做出了略遜一籌的贗品。

    雖說十五家都與臨大師達成協議,拒絕與十五家結干親的雙胞胎之一自動歸屬于臨大師,但十五家都是生意人,哪里會這么快放棄?

    跑了?那就在獵春活動之前抓回來。

    不敢明著派人去到處搜,怕留下痕跡被臨大師發現,或是被其他富豪發覺咬一口,所以先鼓動干親去找。

    親人找親人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往哪里說都有理,王夫人便使計謀讓白玲親自去找,自己也在白玲的“懇求”下幫了一點小忙而已,相信臨大師能夠理解的。

    怨不得她這樣小心,以前參加獵春的可不止十五家,有幾家就是吃相太難看被臨大師剔除出局,沒兩年就家破人亡了。

    明面上白玲去找妹妹,暗地里王家也讓供奉的□□偷偷使用紙鶴去尋人。這一回發出去幾道尋人紙鶴,全都石沉大海,白姜太過機靈了,不知道是真的發現了紙鶴不對勁提前跑路了,還是正好在紙鶴尋到人后移動了,反正紙鶴傳回來幾道地點,等她派人去找的時候白姜已經離開。

    唉!贗品果然是贗品,只能尋人不能控人,瞧瞧臨大師的紙鶴藍火多厲害,被尋到的人就會被控制住自動前往西山,根本不費吹灰之力,簡直讓人艷羨。

    王夫人看向一邊跪著的兩個獵物,一個叫做金頌蘭,一個叫做邵采藍。

    六個誘餌,只帶回來兩個人,怪不得臨大師生氣。

    難道其他人家里養的大師都這么厲害了?他們都將逃出去的人抓回來了,就剩兩個給臨大師?

    富豪們互相懷疑,彼此猜忌。

    臨大師沉著臉閉上眼睛,感應著自己放出去那些藍焰紙鶴。

    一點反饋都沒有,說明外面已經沒有獵物了。

    “哼!”他睜開眼睛,沉郁的目光掃過眼前一眾富豪們。

    獵春獵春,不僅是為了讓他延年益壽,也是為了在這些富豪面前展現自己的實力,震懾!威嚇!讓他們老實聽話!

    現在看來,這些人并不老實啊,是看自己老了不中用了,所以一個個在背后搞小動作了?!

    經受得住錢財考驗的到底是少數,每年臨大師獵春得來的人都不多,但今年尤其少!

    大師一怒,眾人皆恐。

    王老爺率先表態:“大師,我們家這次認了一個白玲給我家兒子做干娘,白玲已經死了,她的雙胞胎妹妹白姜跑掉了,兒子劉聰也不見蹤影,我們已經盡力補救,留了白玲的一顆心臟出來給您施法了呀,這、找不到白姜并非我王家的過錯呀!”

    周家老爺也忙表忠心:“邵采藍跑了,可她姐姐邵采虹還在,這不也為您把邵采藍也抓回來了么?”

    跪在旁邊的邵采藍滿臉渾噩,眼神時不時閃過掙扎,儼然還未脫離控制,在她身側的金頌蘭也一樣。

    認了金頌蘭的姐姐給自家孩子做干娘的富豪夫人也跟著表功:“金頌蘭雖然也跑了,可我們扣住了她的女兒,這不,也一樣使得上用處。”

    富豪們接連開口解釋,試圖脫罪。

    “實在是今年我兒子病情重,剛認的干妹妹一下子就死了,之后又認了她的妹妹,也不是故意截您的獵物。”這是B城一個富豪。

    “是啊是啊,我老公今年一直倒霉,剛認了個干兒子,那個干兒子就給他擋了一次大災,直接被車撞成肉泥了,我們也是沒辦法才想認他弟弟的,可是他弟弟跑得不見蹤影,我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啊。”這是B城趙家的當家人,若是鐘敬煬在場的話就能認出來這人險些變成他干娘。

    “是啊是啊……”

    臨大師如何不知道他們心中的小九九?就連他們養著不入流的術士這事,其實他心中也是門清的。不過他裝作不知道,哼,那些人自然比不上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著他們使小動作,有了對比他們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高手!

    而且還有一個原因,那些逃脫后被他抓來的人被他吸收汽運后,因果反噬仍由那些富豪承擔。這是個秘密,他也不知道這些年下來那些富豪是否看出端倪,他心中到底心虛,怕壓得太緊使得他們某一天爆發,這才默許他們搞鬼,適當松松狗繩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

    前些年他們做得還有些分寸,但今天抓回來的獵物實在太少了,十五對雙胞胎,總共三十個人,其中有一半屬于富豪,剩下的一半里面有的會因為這些那些原因,也先后被富豪認親,但至少能再剩下一半給他吧?

    六個人,四個人……三個人!他咬咬牙也就認了,可現在才兩個人,臨大師完全無法接受。

    這不是讓他白忙活一場了么?他還感受到自己的威嚴被嚴重侵犯了,這讓他無法容忍。

    情緒低壓讓他的表情越發恐怖,漸漸的富豪們都不敢開口了,低著頭像脫了毛的鵪鶉,一點都看不出平日里在外頭威風八面的模樣。

    躲在暗處的郁子琪與陳金珠放緩呼吸,生怕被發現。

    不遠處,駱學文神情冷凝,夫湧心口狂跳,再一次后悔聽了駱學文的話。

    這樣嚇人的臨大師,真的是玩家能夠染指的存在嗎?

    更遠一些的地方,白姜與鐘敬煬感覺到事情不對,不約而同停下腳步。

    他們即將抵達前方有燈光的地方,但兩人都覺得不太舒服,好像有什么事情即將發生。

    “我去那里。”白姜指了指一棵高大的樹,示意自己要到高處去。

    “那我上那邊。”鐘敬煬選了另一個方向的樹。

    白姜熟練地爬上山,踩到一根結實的樹干上,輕輕撥開枝條露出視野,再拿出望遠鏡細細查看。

    這個距離用望遠鏡正好能看清場內的情況。

    她看見一片遮陽棚下,在立柱燈的燈光之中,十幾二十多個NPC分散坐著,氣氛似乎有些事緊張。鏡頭轉動,她看見了熟悉的王夫人,借此認出她身邊坐著的小孩子是王家小少爺王承宗,旁邊的男人是王老爺?

    一個個看過去,她看到了跪在地上的邵采藍,登時瞳孔微縮。

    邵采藍被抓回來了!

    她快速查看跪在地上的人,沒有發現其他隊友,這讓她松了一口氣,不過轉念一想,郁子琪于是沈靜秀已經被認為干親了,并沒有逃走,自然也不會被這樣抓捕回來。

    對了,郁子琪和沈靜秀呢?

    易地而處,換做是她如果此時行動沒有受限的話,應該也躲在某個角落吧?她記得郁子琪的目標是將吳夫人綁來……

    目前看來并不容易啊!

    第634章

    仔細看NPC周圍的環境,什么都沒發現。白姜反而松了一口氣,這說明郁子琪她們躲得很好。

    目光又落在一個疑似臨大師的人身上。

    這人穿著老式的藍黑色長衫,頭發烏黑體型消瘦,可惜對方背對著她無法看清面容。單是背影,就讓白姜生出忌憚之心,她能夠肯定那人就是臨大師!

    他似乎說了什么,他面前的王老爺等人臉色大變,開始肢體動作激烈地說著什么。

    王老爺等人像鍋中被蒸煮的螃蟹,手舞足蹈,面紅耳赤,臨大師卻端坐著,單看背影十分瀟灑。

    白姜不懂唇語,很好奇王老爺他們到底在說什么。

    白姜與鐘敬煬離得遠聽不見,郁子琪與陳金珠卻聽見了。

    臨大師剛才說:“你們太讓我失望了,我折損自己的修為幫你們化災解難,結果你們不知感恩,這次獵春就此結束吧!”

    這話一出,那些NPC炸開了鍋,紛紛求情。

    一個說:“臨大師,我對您的敬仰之心天地可鑒啊!”

    一個說:“大師,我們之間是不是存在什么誤會,有誤會咱們就提出來解決,可不要傷了我們多年的感情啊。”

    也有人拍著胸脯大聲說:“臨大師,別人的忠誠我老錢不能保證,但我老錢對您的忠誠天地可鑒!您盡管來驗!”他沒去管其他人看自己的那種“舔狗”“狗腿子”等隱晦的鄙視眼神,心中嘲諷他們看不清形勢,現在不跪著求饒還等什么?沒腦子!

    面對眾人的求情解釋,臨大師巋然不動,他已經決定要給他們一個教訓。

    王夫人急得不行。

    獵春活動其實并不只是臨大師的表演秀,在臨大師狩獵結束后,他在離開之前還會給他們“祈福”。

    還有干親的富豪期待:臨大師會幫他們與干親用秘術更親密系在一起,深度借運,保證接下來一年都能順順利利平平安安。

    失去干親的富豪也渴望:臨大師會幫他們將死去的干親煉成護身靈,之后一年也將會心想事成。

    若不是有如此利益在面前勾著,誰樂意大夏天不在別墅里吹冷氣,反而到這荒郊野嶺來?

    臨大師說了,就得要這種沒有人氣的僻靜之地才能施法,否則人氣太旺會有所沖撞,影響他施法,所以每年輪到舉辦獵春會的富豪都會竭盡腦汁,在自己掌控的地盤里尋找合適的場地——場地還不能重復使用——不過沒關系,大家財運亨通,每年都有新入手的地皮,不怕沒場地好使。

    白玲已死,王夫人之所以一直都沒那么著急,就是為著今日的獵春!

    怎么能取消獵春的后半場活動呢?

    吳夫人也十分著急。不行的呀!下半年她還想去海外旅游三個月的,沒有一副好身體怎么外出?沒了護身靈,單單靠郁子琪她無法健康撐過這一年的,更別提她還跟王夫人做好交易,榨干郁子琪的價值送給王承宗,那套首飾王夫人已經讓人緊急專機送過來,已經鎖進她的私房保險柜了,她可舍不得拿出來返還呢。

    眾人的規劃被臨大師簡單一句話通通打亂,看他們手忙腳亂如喪考妣的模樣,臨大師才覺得舒服了一些。

    躲在草叢里的郁子琪聽著NPC們辯解求情的話,從中捕捉到關鍵信息,這才確定果然她們五個玩家被帶到這里來沒好事!她著急地看著臨大師,迫切希望臨大師不要反悔,千萬不要再幫富豪們辦事——好歹!好歹讓他們先通關這次副本!

    臨大師這回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給這些富豪一個教訓,說完后自行站起來,來到邵采藍與陳金珠身前,微笑著說:“你們倒是能跑,接下來不用跑啦。”

    說著咬破手指分別在兩人額頭上摁下一個血指印。

    邵采藍剛清醒過來,只是身體不受控制。她立刻用了一個治療包,但體內的禁錮沒有消除,她跪在地上感受著平整地面的粗糲的沙子,心臟好像也在亂沙里滾了幾圈。

    誰能救救她?隊友,哪個隊友能來救救她?她不甘心就此死去。

    她不甘心地瞪著臨大師,眼中充滿不屈與怨恨。

    臨大師反而哈哈大笑:“就是這樣!就是要這樣的靈魂才有足夠的力量!好好好!繼續這么看我,我會把你的靈魂點燃化為肥料,不會浪費一點一滴的。”

    他輕而易舉地將邵采藍拉過來,扯到一個他布好的法陣之中。

    剛被放進去,邵采藍就覺得一股恐怖的寒意裹住她的全身,仿佛有無數條蛇攀附滿她全身,要將她拉入再無回轉的絕望地獄之中。她生性倔強從不認輸,直到此刻她也不想束手就擒,她垂著頭裝作妥協認命,在被拉扯的過程中她努力找回自己的手。在她的努力之下,手腕和手指終于能動了,她伸手進口袋里,摸出自己買來的水果刀。

    她用力握刀刺向臨大師。

    可惜她的力氣太小了,明明已經拼盡全力,但動作還是很慢,落在臨大師眼中就是螞蟻最后的掙扎,他輕而易舉地打掉了水果刀,臉上的笑容甚至更深了:“還是個硬骨頭,正好,我這個化骨陣專治硬骨頭了。”

    說完將邵采藍重重往里頭一甩,她便重新跌落。

    陰氣化作的水蛭爬滿她全身,好不容易蓄來的力氣瞬間消解,她跌在地上像一塊亂肉。邵采藍很清晰認識到,自己這次真的挨不過去了。

    她徒勞看著臨大師拿出一張黃紙,嘴中念念有詞——

    砰!

    臨大師的額頭炸出血花,那血花在半空中零落飛濺,有幾滴落在她臉上。

    原來……這個詭異的“黑暗法師”的血也是熱的啊,邵采藍愣怔地想。

    “啊!”

    周遭響起了NPC們驚恐的大叫聲。

    王夫人死死抱住兒子躲在桌子下,王老爺拔腳飛奔沖向臨大師,周老爺先是呼救“保鏢!保鏢!”,隨后反應過來保鏢都在外頭,于是也往桌下鉆,等看見王老爺等人的動作,又驚覺自己是這一次活動的承辦方,心口真是涼得透透的,咬咬牙也沖過去找臨大師。

    臨大師被爆頭,眉毛往上的頭蓋骨全沒了,只只剩下嚇人的半截臉,身體還溫熱,人已然死得透透的。

    更嚇人的是,他原先富有光澤、緊致的臉瞬間變成皺橘子皮,僅剩的一截后腦勺上的頭發也由黑轉灰白。

    “完了,完蛋了……”第一個抱起臨大師的王老爺喃喃,下意識看向桌下的妻子和兒子。兒子滿臉驚恐,正瞪大眼睛看著自己。

    他還那么小,他還沒成年……

    王老爺憤怒地喊:“老周!周酬天!你到底干了什么?!”

    周老爺手腳冰涼顫抖:“我也不知道,不是我啊——”他眼前一亮,“會不會是其他玄門之人干的?來找臨大師復仇來了?”

    “你他XX放屁!”一個富豪破口大罵,“臨大師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些年一直窩在省內不出去,哪里會有仇人。”

    周老爺辯解:“那是臨大師說的啊,他讓我們查這陣子省內是否有奇怪的人,他自己也懷疑嘛。”

    “那不是沒查出來嗎?我不相信有玄門的人偷偷進省,而我們十五家的勢力能一點痕跡都摸不到。”

    “好了別吵了,趕緊把信號屏蔽器關掉,然后把山下的保安都喊上來,不對,讓他們先封山,兇手肯定還在附近!”吳老爺說。

    他的話引來眾人附和,大家意識到現在并不是吵架的時機,難保兇手不會順手也給他們來一槍。

    “淑琳?淑琳?”吳老爺想找老婆一起躲起來,沒想到老妻竟然不見了。

    “淑琳?!”

    “馨雅?馨雅你怎么了?囡囡呢?”

    叫喊的是C城賭王林老爺,他發現自己妻子倒在地上一動不動,而妻子身邊的女兒卻不見蹤影。

    不止如此,大家清點人數后發現還少了三個人,分別對應那五個被撂在一邊的干親。

    “壞了,定是他們趁亂作祟將人綁走了,他們要肯定想要解除干親!”

    “趕緊的!信號屏蔽器關了沒,快打電話!”

    第635章

    山上亂成一鍋粥。

    郁子琪與陳金珠互相合作彼此照應,分別將自己的干親綁了出來,甚至郁子琪還順手幫沈靜秀將干女兒也偷到了。

    兩人連拖帶拽,真是使出吃奶的力氣往背離NPC的方向逃去,還不忘去接應沈靜秀。

    “沈靜秀怎么辦,她還暈著。”陳金珠氣喘吁吁。

    “我弄醒她!”

    這時候沒工夫糾結細節,郁子琪用力掐幾下把沈靜秀弄醒,將干女兒塞給她讓她自己抱,然后拉著茫然的沈靜秀走:“趕緊的,不想死就跟我們走,我跟你說啊,在他們眼里你跟我們一樣,都是綁架犯,他們也不會放過你的!”

    砰!

    又一聲槍響,郁子琪驚得顫抖了一下,深吸一口氣借此威嚇沈靜秀:“聽見了吧,你現在就算抱著孩子回去,他們不聽解釋直接給你一槍你就死定了,還是先跟我們走吧!”

    沒恢復記憶的沈靜秀感覺天都要塌了!抱緊昏迷的干女兒,她手忙腳亂地跟上,再想回去解釋,聽見槍聲她也害怕了,還是先走吧,到時候再跟干女兒的父母聯系讓他們來接孩子。

    另一處,駱學文與夫湧也趁亂偷走了自己綁定的干親,以及他們的隊友金頌蘭。兩人力氣更大一些,加上金頌蘭速度也不慢,甚至還比郁子琪她們快一些。

    “我去,誰開的槍啊,神槍手啊!臨大師的頭砰一下炸開了,真牛逼!”直到現在夫湧都很激動,邊走邊小聲說,“你說是我們哪個隊友干的,不會是那邊的人的隊友吧?這一次好像除了我們就只有兩個隊,郁子琪和沈靜秀一個隊,陳金珠一個隊,她們的隊友能這么厲害?我覺得還是我們隊友做的,我們去找他們吧!”

    駱學文白了他一眼:“閉嘴安靜,先從追捕中逃出去才最重要,你別忘了,那些保鏢就在山下,現在極有可能已經封山了!”褲兜里的手機震動了兩下,他立即摸出手機,果然看見女傭發來短信。

    手機屏幕燈光映照下,駱學文的臉有些陰沉:“果然封山了。”

    麗莎問她發生了什么事情,他的眼珠快速轉動,手指按鍵飛快:

    “麗莎,我需要你的幫助,現在只有你可以幫助我了,除了你,我想不到第二個人能夠幫我,可是我不想連累你,沒事的我們暫時不要聯系了,你好好照顧自己。”

    將手機塞回褲兜里,駱學文對上夫湧失望的視線,心下不耐,這個隊友真是不夠聰明:“行了繼續走吧,她會幫我的忙的。”

    夫湧還想要追問,駱學文說:“別說話了,趕緊的,我聽見有人追來了!”

    回過神來的富豪們很快采取行動,他們解除了信號屏蔽器,成功聯系上自己的保鏢、助理與傭人等,命令他們立即封山,并且分出一半人手上來接應。

    有的富豪身上也帶著槍,只是他們遍尋不到開槍的人藏在哪里,見在場有人失蹤,有人速度快一些奔到另一處遮陽棚查看,果然空無一人,這樣更能確定失蹤的人是被這五個人偷走的,或許連臨大師都是被他們殺害的!

    這五個獵物對應的富豪被眾人圍堵,要求他們給一個說法。

    吳老爺掏出槍。

    “哎,你干什么啊?”

    “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有槍的!”

    吳老爺不置一詞,先對著某個方向開了一槍。

    他仔細聽聲音,換了個方向又開了一槍。

    “你這是在干什么?”

    吳老爺惱怒:“現在追責有什么用,先去找人!臨大師沒了,我們今后指望什么?至少先把這一次的獵物找回來了!我剛才仿佛聽見了那個方向有動靜,所以開兩槍試一試。”

    這話有道理,于是富豪們之間的硝煙頃刻消弭,周老爺提議一部分留著看守邵采藍等人,一部分人現在附近找一找。

    有人害怕暗處的狙擊手還在,周老爺就說:“害怕的就留下來看守剩下那幾個,把桌子翻過來擋著點。”

    一百多米外,白姜將沖鋒槍收起來,察覺到自己手心全是冷汗,手臂和腰腹肌肉酸痛,手掌也在微微顫抖。

    在看見臨大師將郁子琪拖到一個法陣里時,她就起了殺心。

    法陣由大量昂貴珍惜的法器布置而成,許多東西白姜都看不出來是什么,在玄門術法一道上她還是太青澀了。僥幸利用靈骨揠苗助長保住了自己與鐘敬煬還有劉聰,但她看見臨大師之后就明白自己絕對無法與他硬碰硬。

    只要臨大師死去,之后煩悶的一切都將了結,沒有精通法術的臨大師,那些NPC其實不足為慮。

    自己該怎么隔著這片山林的距離,一舉殺了臨大師?

    小黑蛇大概是有毒的,但也有可能沒毒,即便有,這個距離讓它過去咬臨大師毒死他也不現實,它也許會被桌子椅子等物重重砸中……

    眼見著臨大師掏出黃紙即將施法,白姜沒有猶豫,從超市里拿出一架沖鋒槍。

    沖鋒槍出自給她帶來了大量物資的普通副本[寶箱爭奪戰],雖然安全屋的時間大幅度縮減了,但其他物品都沒有發生變化。

    她的槍術并不算精妙,許多時候都是在危急關頭臨場發揮,好在每一次都能發揮出遠超自己水平的技術。

    副本賦予她的屬于“白姜”的記憶、性格等等虛假設定殘留的投影在這一刻全部褪去,她的瞳孔凝成細細一個小點,里面沒有任何一絲猶豫或者懦弱,有的只有堅定與專注。

    一次機會,她知道自己擁有的機會只有一次,如果這一槍失敗的話,臨大師會立刻躲起來。

    回想不出來自己是怎么瞄準、然后射擊的,一聲槍響之后,白姜聽見了場內傳來尖叫聲,她在尖叫聲中從那種異常專注忘乎所有的狀態中脫離出來,拿出望遠鏡迅速看了一眼。

    在看見臨大師頭顱缺了一塊倒在地上,這些日子以來壓在頭頂的沉重陰影終于盡數散去,白姜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

    原來臨大師再厲害也是肉胎凡體!

    如果能早早知道臨大師的存在以及在這場副本中扮演的角色就好了,她一定找到對方早早殺了他!

    可當時她沒有恢復記憶,想來也不可能突然生出殺人的念頭,更不具備實施的能力。

    這場處于西山的獵春活動,似乎是唯一的下手時機。

    腦子里飛快轉過許多念頭,她用力往褲子上擦了擦,告訴自己不要想太多,眼看前方就好。

    迅速爬下樹,白姜剛跳下來就聽見鐘敬煬小聲的呼喚。

    “白姜?”鐘敬煬在朝她靠近。

    “是我。”

    兩人很快匯合,鐘敬煬迅速用眼神將白姜掃了一遍,白姜主動說:“我找渠道弄了槍。”

    “你打中了臨大師?”鐘敬煬一下子猜準了。

    兩人分開上樹之前,白姜給了他一個望遠鏡,他清楚看見了臨大師頭顱開花。

    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看向白姜的方向,在繁密的樹叢遮蔽之中,在黑夜之下,他看不見白姜,于是當即收起望遠鏡爬樹下來。

    “嗯,我們趕緊走,先去找郁子琪她們,她們肯定會找機會趁亂將人綁走,這是她們唯一的機會了,我們去支援他們。”

    鐘敬煬點頭:“我們速度快一些,山下那些保鏢們如果開車上來的話,不到十分鐘就會到!”

    敵人在明我在暗,玩家們最適應的就是這種奔逃的狀態,白姜在夜晚的山地摸黑前進,苦中作樂地想:這種逃亡的感覺真熟悉啊。

    這個副本帶給白姜的憋屈程度當屬歷史之最,相信對其他玩家而言也是如此。

    以玩家間的互相了解,或者說對自己的了解,易地而處,若自己現在是郁子琪,在抓到人后絕對會往遠離下山的道路跑,畢竟現在走大路的話絕對會跟上山的保鏢們正面對上。

    玩家不懼山中危險,什么毒蛇蟲蟻都不算什么,玩家擁有治療包,只要不是瞬間死亡都能救回來,因而危險的、還未開發的西山深處會是完美的庇護所。

    白姜與鐘敬煬兩人打著用毛巾裹住的手電筒,利用減弱許多的手電筒的光看路,摸索著往西山深處走去。

    第636章

    期間,白姜拿出手機想要聯系郁子琪,發現手機還是沒有信號。

    過了一會兒她收到來自郁子琪的一條短信,白姜眼前一亮。

    “我和陳金珠打算合作綁走NPC,如果成功的話,我們就到B城的大學城外面的小吃街附近的鑫鑫賓館集合。”

    從短信的內容看,這條短信應該是郁子琪在準備動手前提前準備好的,在信號恢復之后就自動發了過來。

    沒想到的是白姜與鐘敬煬也來了西山,并且白姜還開出了精準一槍,為她與陳金珠制造了動手的好機會。

    她立即給郁子琪打電話,結果顯示手機關機。

    “可能她把手機丟掉了,害怕手機里有定位之類的東西。”鐘敬煬說。

    “謹慎是好事,我們繼續找吧。”雖然收到了短信,但已經來到西山的白姜并不打算前去鑫鑫賓館,對此鐘敬煬也贊同。

    她與鐘敬煬繼續尋找隊友,聽見山上的動靜越來越大,后來還聽見了直升飛機的螺旋聲。

    之后搜山的動靜越來越大,白姜隱約還聽見了獵犬的叫聲。

    茂密的林間枝葉層層疊疊,會在人身上留下劃痕,汗水淌過時會帶來細密的刺痛感,白姜沒有停下腳步,努力在密林中跋涉。

    找到郁子琪他們時已經是三個多小時之后,他們果然藏身在背向下山路的山林深處,雙方之間的距離不過兩百米,白姜很快找了過去。

    大家一照面,昏暗的燈光下每個人都灰頭土臉的,郁子琪先是驚喜地露出笑容,隨后眼眶涌出水色。

    “你們怎么來了,不是說好了在鑫鑫賓館集合嗎?”郁子琪側過臉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其實見到隊友她很驚喜,她完全沒想到白姜跟鐘敬煬會找過來。在動手之前她準備好短信,在確定信號恢復短信發過去后她就將手機關機砸爛丟到山里了。

    “你們怎么樣了,都沒事吧?”白姜拍拍她的肩膀,看向旁邊瞪著眼睛陌生好奇看著自己的沈靜秀,心下就是一沉。

    “你們好啊,我叫陳金珠,你們就是郁子琪的隊友吧?聞名不如見面,很高興見到你們。”陳金珠伸出手挨個與白姜和鐘敬煬握手。

    “我們運氣還不錯,路上沒有走失,現在你們兩個來了,形勢就更好啦。”陳金珠松了一口氣。綁來的NPC暈著的時候不好搬運,又要逃命又要背人,真是快把腰都壓斷了。等NPC清醒過來,那更了不得了,一點都不配合不說還要大叫喊人,她們手頭又沒有繩子之類的東西,只好又將人打暈,苦巴巴地再次將人背起來。

    “先下山,我估摸著他們已經在封山了,不過短時間內不可能將整個西山全圈起來,我們要在天亮之前下山。”白姜將地上的NPC扶起來,“我來背這個,敬煬你幫忙背另一個。”

    郁子琪謝過她,幫忙將NPC扶上白姜的背部,陳金珠也感激道謝,幫鐘敬煬背好NPC。

    沈靜秀累得站不起來了:“不關我的事,要不你們送我回去吧,我跟你們不是一伙兒的。”

    郁子琪無奈地看了白姜一眼,嘆口氣:“她……一直這樣。”

    白姜心口發沉:“先離開再說。”

    從兩個新來的人身上也爭取不到逃離的希望,沈靜秀滿眼絕望,她是真的不想再在山里摸黑逃亡了,真的好可怕,她現在身上都是蚊蟲叮咬樹葉剮蹭的傷口,刺痛瘙癢很不舒服,雙腳也起了水泡,膝蓋像墜了鐵塊抬不起來,她真的好想回到原先的別墅里啊。

    這一路過來,郁子琪和陳金珠一個扮黑臉一個扮白臉,此時也不例外,陳金珠威嚇了幾句,郁子琪安撫了兩句,沈靜秀紅著眼睛將干女兒抱起來,忍著疼痛跟上。

    白姜看了沈靜秀的干女兒一眼,這個女孩子也正看著自己,她眼中有著揮散不去的困意,眼皮眨個不停,但就是不停睜眼保持清醒。

    郁子琪說:“這個女孩很了不得,逃命的時候我們先把他們身上的東西都丟掉砸爛了,就怕里面有什么能夠定位的東西,只給他們留了一身衣服鞋子,沒想到她一直不聲不吭的,竟然偷偷藏了一個電話手表在嘴巴里,你看她才四歲,就能面不改色裝睡,我們也沒想著去掰開她的嘴巴看一眼,差點著了道!”

    若不是幾人不管怎么跑怎么躲,總能聽見忽近忽遠的動靜如影隨形,好像追捕之人精準知道她們移動的方位,郁子琪也不會生出疑心,一通檢查后發現女孩嘴里還藏著個電話手表。

    最后,那個手表自然是被她用大石頭狠狠砸碎丟到山澗里,幾人頗為驚險地完全甩開背后的人。在獵犬與搜山直升機抵達西山之前,她們找到隱蔽的山洞躲了起來。

    “的確很了不得。”白姜收回看小女孩的視線。

    有了兩個隊友協助,這支隊伍重獲生機。

    路上郁子琪解釋:“本來我也想將邵采藍也偷走的,但她跟臨大師離得太近了,臨大師突然被槍擊,那些NPC都涌了過去,我們找到機會將落單的干親綁走,卻無法接近邵采藍。”

    白姜沒有怪罪誰的意思,協助救援隊友的前提是保證自己活下去,她自己也是這么做的:“臨大師已經死去,邵采藍暫時應該不會死。”等他們解決這一波危機后,再找機會去救邵采藍。

    郁子琪松了一口氣,她到底隸屬別的社團,邵采藍則歸屬于白姜的社團,她有些擔心被白姜誤會自己沒有盡全力。

    “謝謝你,一直沒有放棄沈靜秀。”白姜跟她道謝,轉頭也謝過陳金珠。

    陳金珠忙擺手:“我可沒做什么。”頓了頓,她忍不住問,“你真的有辦法幫我們解除干親嗎?”

    郁子琪也看了過來。

    臨大師都死了,白姜的把握應該更大了吧?

    果然,白姜點頭:“現在有十成把握。”

    陳金珠吸氣,喜悅沖破理智化為春雨迸濺而下,讓她整個人神清氣爽疲憊傷痛全消。她沒有說出質疑的話,她想,要那么理智做什么?現在的她最需要的就是這般堅定的承諾。

    眼眶微微發澀,陳金珠笑著點頭:“好,謝謝你。”

    一行人彼此相扶著潛下山,終于在天亮之前離開了西山。

    “前面封路了,不能坐車。”白姜與鐘敬煬的狀態相對好一些,兩人一個殿后一個去前方探路。

    鐘敬煬探路回來:“我們偽裝一下,也許NPC還公布了我們的照片。”

    偽裝的東西由白姜與鐘敬煬去準備,兩人此時的模樣本就偽裝過,跟之前的樣子大不相同。兩人分散開去采購,買了衣服和鞋子與假發,快速給隊友收拾完之后,他們又去叫了路邊的摩的,這種車能走小路,避開被封鎖的大路離開西山。

    摩的師傅帶著他們七拐八拐,從各種小路里穿梭,白姜回頭,看見斜后方一個十字路口被鐵馬圍住,穿著西裝的NPC面色嚴肅地截停一輛輛小轎車。

    眾人順利離開西山,給摩的師傅結款。

    “再換一換偽裝吧。”白姜說。

    偽裝再換了一次。因著帶著NPC——NPC不配合一直被敲暈,白姜來了之后給他們喂混了安眠藥的水——不方便,總是坐車目標很明顯,司機一定會印象深刻,于是這一回鐘敬煬去偷了一輛車。

    車子遠離西山方向,在白姜與鐘敬煬二人停留過的賓館附近停下來。大家分批入住,二人一隊,白姜還往NPC身邊噴酒,營造出醉酒的假象。

    就這樣,大家終于安穩下來,在白姜他們的房間集合。

    劉聰正好醒來,安眠藥的效力讓他整個人迷迷糊糊的。

    郁子琪說:“那天見到你的時候,看你還帶著個NPC孩子我還有些驚訝,現在真的是很佩服你的深思遠慮,昨晚有一個跟邵采藍一樣被抓回來的女玩家,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不過她已經是被副本設定給的NPC女兒給坑害回來的,臨大師利用NPC女兒施法。”

    “我只是習慣了多準備一點。坐吧,敬煬你下樓去買飯,我先給他們解除干親。”

    鐘敬煬點頭,抱著還迷糊的劉聰出門了。

    第637章

    房間里味道不好聞,那只存活的公雞已經被鐘敬煬拎進來,放在房間里一晚上之后房內全是雞屎的味道。

    “忍著點吧,這個房間的門窗我貼過符,安全性更高一些。”白姜說。

    郁子琪等人沒有意見,她們現在最著急的就是解除干親。

    這事白姜早就研究過幾遍,現在萬事俱備送東風,白姜的確有十成把握。

    NPC人都被抓來了,八字現問就是了。

    NPC被冷水弄醒,一開始還很不配合咒罵著反抗,被白姜一槍堵住額頭。

    “你們當時都在場的對吧,看見臨大師的死狀了嗎?我離得遠看不太清楚,不過猜想應該頭上破了個大洞,也許連頭都被炸飛了一塊吧,他當時會有什么感覺呢?大概只痛了一秒就解脫了吧。”

    白姜背著頭頂的燈,她的臉沉在陰影里,顯得陰鷙恐怖,讓人想起無情鐵血的殺手。

    郁子琪與陳金珠的干親NPC妥協了,分別報出一個八字。

    只有沈靜秀的干女兒年紀還小,哭著說她不知道。

    沈靜秀死死抱著干女兒,瞪大的眼睛惶惶地看著在場的人,她覺得自己進了賊窩再也逃不掉了,但她至少得保護好干女兒。

    “你一定知道,你雖然才四歲但早慧,結干親需要雙方同意,我相信你的父母應該跟你說過來龍去脈。”郁子琪冷聲說,“別假裝害怕不知道,我們都知道你的底細。”

    女孩嚇哭了,抱著沈靜秀嚎啕大哭,沈靜秀心疼地抱著她:“她是真的不知道,她還這么小!”她已經結婚了但多年沒有孩子,這個女孩子給她帶來了榮華富貴,她是真的將她當親女兒對待的。

    郁子琪將女孩從她懷里奪出來,沈靜秀大喊救命,之后也被堵住嘴巴綁起來。

    失去了唯一的庇護所,小女孩面露恐慌。

    一番威脅之后,小女孩再早慧也撐不住了,哭哭啼啼地將自己的八字說出來。她很傷心很難過,媽媽說了不能把自己的八字說給別人聽,那是對她很重要的東西,比她最愛的那個娃娃還重要。她很愛自己的玩偶娃娃,任是誰跟她要都不舍得給,可是現在比娃娃還重要的八字被搶走了,女孩很傷心,覺得媽媽一定會很生氣。

    拿到八字,接下來就是解契了。

    “我估計你們之間的干親其實是一種借運的契約,我的NPC姐姐白玲的認干親儀式里有一點讓我覺得很奇怪,為什么身份貴重的富貴人家小少爺要屈尊降貴到村子里來舉辦認干親儀式,后來恢復記憶之后我查了些資料,大概知道他們這么做的目的。”

    “借運,借的是白玲的運,而一個人的氣運是扎根于自己所處的地方的,比如說白玲嫁到劉家村,在劉家村生兒育女,常年的生活軌跡也在劉家村里,她的氣運磁場是與劉家村連掛在一起的,用舊式的觀點,白玲的生前死后歸劉家村這片土地上的地府分管處管理,王承宗到劉家村來,就是要取得當地地府分管處的承認,承認他是白玲的干兒子。”

    “我估計王承宗在他出生之地的地府名冊上已經是將死之人,他只能往別處使勁,獲取新的生得力量。”

    郁子琪聽得入神,活著的時候她也看過不少鬼片,鬼片里是有陰曹地府這類存在的,白姜舉的例子很直白,她一聽就懂了。

    “我的那個NPC姐姐的認干親儀式也是在村里的,當時我們全家都受寵若驚,我的NPC爹娘嘴巴都咧得到耳朵后面了,覺得吳夫人真是給面子,她也的確跟我的NPC姐姐在房間里一起睡了一夜!”

    陳金珠也附和,指著房間里的干親說對方也到她家中認干親,也同樣過了一夜。

    鐘敬煬同樣點頭,問:“可是打算認我們的時候,似乎沒有這種要求了。”

    “這就是副本設置雙胞胎的原因了,雙胞胎,一母同胞一胎雙生,我們和NPC雙胞胎的氣運本就從出生開始就緊密相連,所以獵春上臨大師能利用另一個兄弟姐妹施展發展追捕我們。”白姜已經聽郁子琪說過,她偷聽到王老爺說留了白玲一顆心臟給臨大師施法用。

    “這該死的副本真是陰險!”陳金珠忍不住咒罵,之后又期待地看向白姜,等待她接下來的動作。

    白姜先將陳金珠與干親的生辰八字寫在黃紙上,再拿出兩個巴掌大的稻草人,將黃紙貼在它們額頭上,再取下兩人的指尖血按在稻草人的后腦勺,最后一字一頓念了一句從傳承中找到的咒語。

    “吾奉稽靈神婆之名,請現此二者塵世之親緣。”

    她繼承的神婆一脈的傳承,奉的是稽靈神婆,白姜想那一定是一位很厲害的存在,這才能讓她在其他副本也能借到祂的神力。

    話音剛落,兩個稻草人之間就出現一條黑色黑色的連線。

    黑線一出,陳金珠就覺得心悸,下意識捂住自己的胸口。

    她死死地瞪著那條線,眼神如刀,如果可以的話她恨不得拿剪刀將它剪斷。

    “八字沒錯,你還算老實。”白姜看了一眼NPC,又掃了眼另外兩個NPC,郁子琪的干娘的眼皮快速眨了兩下。

    沒去理會她,反正給出來的八字是真是假,一會兒都能驗出來。她手握著荷包,用力捏緊里面藏著的靈骨——在神婆始祖的靈骨的加持下,她深吸一口氣,右手拿出一把剪刀。

    這其實是一把普通的鐵剪刀,只是涂滿了朱砂液,所以看著紅彤彤的。

    “吾奉稽靈神婆之名,以此剪為郁子琪與紀淑琳割恩斷義,生死兩不相干……”

    一剪子下去,黑線劇烈顫抖卻沒有斷裂。

    陳金珠屏住呼吸,瞳孔緊縮。

    白姜深吸一口氣,感受到剪刀下堅韌的觸感,她再次用力,耳邊仿佛聽見了什么鋒銳的利器發出不屈的鏗鏘之聲。

    她放下剪子,房間里幾乎凝為實體的滯澀氣息瞬間消散。

    “果然,需要雙方同意。”

    陳金珠沉沉吐出一口氣,目光狠辣地看向旁邊的NPC,那眼神仿佛是在看殺父仇人。

    “等我一下,我會讓她同意的。”

    陳金珠將干親抓起來。

    “你要干什么放開我!放開我!”NPC眼中隱晦的得意消失了,不停掙扎,可惜被被喂食了安眠藥水,困意一直不停上涌,為了抵抗想要入睡的欲望就很難受了,加上手腳都被綁著,更加防抗不得。

    陳金珠往對方嘴里塞了一塊布,手腕一轉露出一把水果刀,秀麗的臉上全是陰狠與恨意:“你不同意沒關系,我會一刀一刀地切下你的肉,你知道什么是千刀萬剮吧?我會片下你的肉喂給你吃,你喜歡咸的還是辣的,七分熟還是三分熟?”

    說著一刀刺下,再狠狠往上一挑。

    鮮血噴濺,一塊肉落在地上,NPC發出痛苦的叫聲,可惜嘴里塞著布團,那叫聲就堵在了喉嚨口無法宣泄。

    看著NPC擠滿紅血絲,淌著淚水的眼睛,陳金珠面不改色又來了一刀。

    “兩塊了,那就先給你吃刺身吧,你不是很喜歡吃刺身么?可惜這里沒有你最愛的橘子醋,將就著點吃一口吧。”說罷扯出NPC嘴里的布團,將兩塊血淋淋的肉塞進對方嘴巴里。

    “嘔!嘔!”

    NPC連哭帶吐,精神瀕臨崩潰。

    “你乖乖的配合我解除干親,完成之后我會放了你,你們有錢人辦法多的是,總有方法續命的,就算是撐不住要死了,應該也有安樂死的選擇吧,你可以選擇躺在你的豪華別墅里,在親人的環繞下,在鮮花香氣的簇擁中穿著你最喜歡的衣服體面地死去,但是如果你不配合我,今天你就會死在這里,我會把你片成骨頭架子,再把你丟到路上喂狗,我還會大聲喊出你的身份你的名字,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死得那么難堪那么凄慘,你的身后事會在民眾口中涌現出無數版本的猩紅故事,你會成為他們茶余飯后的談資,死后也不得安寧……”

    隨著陳金珠詛咒般的威嚇,NPC徹底崩潰了!

    “麻煩你了白姜,再來一次。”陳金珠的眼睛熠熠生輝。

    第638章

    這一次就很順利。

    白姜用剪子將兩個稻草人之間的黑線輕松剪斷,跟之前的艱難不同,這一回就像是在剪一條普通的絲線。

    而陳金珠卻仿佛聽見了什么東西破碎的聲音,隨后發沉的靈魂從沼澤中緩慢上升,她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

    成功了!她清晰認知到這一點。

    而有了陳金珠駭人手段的威懾,還存有僥幸心態的吳夫人也老老實實起來。她真是嚇壞了,這幾個人明明都是從窮鄉僻壤里找出來的,為什么行事這樣老辣狠毒,比起自家那些訓練有素的保鏢也絲毫不遜色。

    臨大師到底是給他們算出來些什么人物!

    她咽了咽口水:“我,我年紀大了記憶不好,剛才記錯了我的八字,我,我給改一改。這回一定不出錯了!”

    白姜便拿了一張黃紙重新改過。

    郁子琪與吳夫人之間的契約也被解除了,剩下的是沈靜秀與賭王家的小女兒。

    白姜快速看過沈靜秀的眉眼神情,剛放松下來的心又提了起來。

    果然,第一次嘗試失敗了。

    陳金珠知道自己現在是NPC眼中的魔鬼,于是主動上前恐嚇小女孩,女孩不停后縮神情驚惶:“我,我有聽話的,我聽話了的!”

    看她驚恐的模樣不像是在說謊,陳金珠停下來看向白姜:“那再試一次?”

    白姜搖頭:“問題不在女孩身上。”她看向沈靜秀,“你不同意?”

    這話一出,在場的郁子琪與陳金珠先是吃驚后是了然。

    沈靜秀抿唇:“我不想,我真的不是你們說的那個人,我不認識你們,我、我就想做她的干娘過好日子,你們不能、不能這樣做,我不要。”

    白姜閉了閉眼,再睜眼睛時眼神冷靜,她看向陳金珠:“陳姐,還是麻煩你了。”

    陳金珠一戰成名,成為NPC眼中的羅剎。

    聽白姜這么說,沈靜秀瞪圓了眼睛:“你、你想干什么?!”

    她也害怕陳金珠,但……雖然她嘴里不承認自己是她們的所謂隊友,但內心深處有種直覺,那就是白姜她們不會傷害自己。

    可是好像她的直覺出錯了!

    看著陳金珠手上轉著刀朝自己靠近,沈靜秀心中的堅墻迅速坍塌,她害怕!她不想被削骨挖肉,更不想吃自己的肉!

    就這樣,沈靜秀妥協了,白姜說:“你要真正同意才行,要是這一剪子還是剪不斷黑線,后果你知道的。”

    其實在施法之前,白姜就有所擔心。她憂心NPC是被逼迫同意解除契約的,也許會失敗,畢竟締結干親契約之時,玩家是全心全意“同意”的。

    好在陳金珠這一例的成功打消了她的顧慮,NPC即使是被恐嚇逼迫著同意的,但到底還是成功解除了——也許這就是副本給予玩家的一絲生機吧。

    第二次施法,白姜成功剪斷了沈靜秀與女孩之間的親緣線。

    連續幾遭下來,白姜頭疼欲裂,身體脫力,那種空洞的感覺再次涌上來,好似靈魂正在沉入沼澤,沉重不堪。郁子琪二人忙把她扶到床上躺下,看她閉上眼睛滿頭冷汗,忙又去弄熱毛巾給她擦拭。

    “我讓鐘敬煬回來吧,他也許知道該怎么照料白姜。”

    鐘敬煬抱著劉聰出去玩,順便買飯,劉聰長大后,已經很少有人能夠這么長時間抱著他出去玩了,他困倦地靠著鐘敬煬的肩膀,問:“叔叔,你是媽媽給我找的新爸爸嗎?”

    “這份瘦肉粥不要加辣椒,對的,一點都不要加……”鐘敬煬打包好幾人的飯菜,又專門到粥鋪買粥,這座城市嗜辣,連粥里都放辣椒,他估摸著白姜施法后肯定又會不舒服,所以想單獨給她買一份粥。

    “不是,我是你媽媽的朋友。喏,拿著吃吧。”鐘敬煬從袋子里掏出一根烤腸給他,劉聰頓時將什么后爸爸拋在腦后,快樂地吃起烤腸來。

    兜里的手機震動,鐘敬煬拿出手機見是白姜的來電:“喂,還有什么需要我買的嗎?哦是你啊,白姜暈過去了?好,我這就回來。”

    鐘敬煬的確有照料白姜的經驗,他提著一堆袋子盒子返回賓館,放下東西和小孩后從自己包里拿出清涼油給白姜擦拭人中與太陽穴:“上一次她也擦過,說擦完舒服很多。”

    他又將屋里的雞籠拎出去,又開窗通通風。

    “你們先吃東西吧,吃完我們再休息一下,等白姜醒來我們就走。”鐘敬煬說。

    “謝謝你。我們去找邵采藍嗎?”郁子琪打開飯盒。

    “一會兒白姜醒來跟她商量一下。”

    NPC被堵住嘴巴綁著手腳塞在角落里,玩家們自行吃飯就餐補充能量。

    白姜很快醒了過來,鐘敬煬一直看著時間:“比你上一回提前二十分鐘醒來,你覺得身體怎么樣了?”

    白姜覺得身上還有些酸軟,仔細感知一番,比起上一回的確癥狀輕了不少。

    難道是已經習慣靈骨揠苗助長的后遺癥了?

    不過神婆始祖的骨頭果然不同凡響,從獲得傳承到現在才過去幾天,她就能施展法術與陣法了。不過她也清晰知曉,植入靈魂的傳承和這塊始祖骨頭,缺少哪一樣都沒有今日的成效。

    她現在就像一個載具容器,神婆一族的傳承擠擠攘攘堆集在她體內形成一具沉重的大磨盤,短時間內她無法掌握驅動它們,但在靈骨的外力驅使之下,她得以將龐大的磨盤輕輕轉動一絲,只這一絲,也足夠她在游戲副本中獲得極大的收益了,既然如此,有些許后遺癥也是她承受得起的代價。

    “好多了,你先去把油加滿,一會兒我們就離開這里。”

    “好。給你點了瘦肉粥,你吃一點吧。”鐘敬煬將飯盒遞給她。

    白姜沒什么胃口,并且對靈異類副本中的食物十分排斥,她簡單吃了兩口就推說沒胃口不吃了。

    “我們該怎么把邵采藍救出來?”陳金珠問。此時她對郁子琪這一隊十分感激,她成功做了一起完美的投資,這一切都始于她喊住郁子琪的那一刻,在白姜幫她斬斷與NPC的親緣后,她決定接下來繼續跟著這一隊玩家行動,所以也將邵采藍當做自己的隊友。

    “我們直接交換就行了。”鐘敬煬掃了一眼角落里的NPC。

    三個NPC地位非凡,若不是家族重視的人,也不會將認干親改運這樣的好事給到他們身上。

    三個在富豪家中頗有地位的親人,換取一個邵采藍必然足夠,哪怕周家不愿意,其他三家富豪也會逼著他們同意的。

    郁子琪贊道:“好主意!”這樣一來物盡其用,他們也不必費心思處理這幾個NPC了。

    “還要警告他們,不準將邵采藍認為干親,否則的話想要綁架周家人沒那么容易。”陳金珠說。

    “邵采藍應該還是安全的,畢竟臨大師已死。”郁子琪這么說著,還是有些不安,“不過你說得也沒錯,還是得警告他們一番。”

    這事宜速戰速決,拖下去對玩家不好。

    “不過在動手之前,我們得先確定一件事。”白姜與隊友們對視。

    鐘敬煬心念一動:“你是說,光圈?”

    “嗯。”白姜微微一笑,“照理來說,我們幾個人應該算通關了,你們覺得光圈會出現在哪里?”

    “老家!”

    “老家!”

    幾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所以我們得先去老家看一眼,如果光圈真的已經出現了,那么我們接下里的計劃將會更簡單。”

    大家做好分工,帶著NPC離開賓館,重新租了個房子,將喂了安眠藥的NPC綁好堵住嘴巴。一行人活像恐怖分子,關上門的時候白姜看見NPC們恐懼怨恨的無聲眼神,感覺此時的玩家們更像惡毒的反派。

    郁子琪與陳金各自回老家,鐘敬煬領沈靜秀回沈家,白姜則去邵采藍老家做布局。

    邵采藍家就在B城本地,白姜很快將事情辦完,又搭車前往A城管轄之下的村子,也就是“白姜”的老家劉家村。

    在車上的時候,陳金珠最先傳來消息:“光圈果然在我家!!”

    第639章

    電話里,陳金珠的聲音充滿驚喜與激動,白姜便放心了:“那你就先走吧。”

    “沒事,家里人全都在城里,昨晚事發突然,我猜NPC還沒有騰出空收拾他們,我現在一個人在家里,回來的時候村里人也沒有發現我,沒關系的,我繼續等著,到時候如果邵采藍那邊出現問題的話我還可以幫忙。”

    過了一會兒,郁子琪也發來好消息,她也不愿意先走,說要留下來搭把手:“我們是隊友啊,我也該出一份力氣,不能什么活兒都讓你和鐘敬煬做了吧,我等你的消息!”

    白姜接受她們的好意。

    等了等,鐘敬煬打來電話:“沈靜秀家里沒有光圈,我找她反復確認過好幾次了,她的確沒看見。”

    鐘敬煬的聲音有些失真:“她……不記得自己的玩家身份,她對這個副本世界的認同感很高,她覺得自己屬于這里。”所以光圈也沒有對她開放。

    這個結果讓人痛苦,白姜真切感受到那種絕望的苦楚——為真正的沈靜秀。

    只是再難受也得接受,白姜說:“那你……按照原計劃吧。”

    沈家,鐘敬煬將沈靜秀帶走,在一切沒有塵埃落定之前,他不會放沈靜秀一人游離在外成為不穩定因素。

    沈靜秀茫然:“你要帶我去哪里,我都到家了啊,你還拉著我干什么?”

    “帶你去我家。”坐上車的時候,鐘敬煬握著手機想起白姜剛才說的話。

    她已經安排好,即將前往劉家村。

    希望一切能順利,這次副本真的持續太久太久了。

    身旁坐著的沈靜秀還是一臉懵懂茫然,他深深嘆了一口氣,拿出手機點開那封信的照片。

    他對沈靜秀說:“你自己再讀幾遍這封信好嗎?這封信是你親手寫的,里面記錄的全是屬于你,屬于真正的沈靜秀的人生,這些人生的關鍵記憶都是你的親身經歷,你多讀幾遍,努力找回記憶好嗎?”

    沈靜秀愣住了,面前的年輕男人一直平靜溫和的眼神流露出悲傷與憐憫,讓她的心猛然跳動。

    為什么、為什么要憐憫自己?她一直覺得自己的運氣挺好的,哪怕這幾天的經歷有些驚奇怪異,但她到底也沒受到什么傷害,這些行事奇怪狠毒的人并沒有傷害她……

    為什么要可憐自己?

    “我、我……”

    鐘敬煬想不明白,為什么唯獨沈靜秀會如此沉溺于這次副本之中。

    哪怕因為副本前搖時間太長,她被副本給予的設定罩住被逐漸同化,可在隊友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之下,為什么沈靜秀還是一絲觸動都沒有呢?

    除非,她自己主動沉溺其中,自愿沉淪。

    “沈靜秀,這里不是你的人生,哪怕它很夢幻很奇妙,也只是副本牽引的設定,我不知道你生前的具體人生經歷,你在信中也沒有寫明,不過我想那也許跟這個副本截然不同,也許這次副本的設定,正好彌補了你生前最大的執念,但它是假的!你要清醒一點!”

    沈靜秀如遭雷擊,眼神呆滯。

    “看吧,仔細些看,一字一句地看。”鐘敬煬將手機塞給她。

    沈靜秀抓住手機,屏幕上那張手寫信的照片映入眼簾,每一個字都化為旋轉顛倒的黑點,她頭疼欲裂,濃郁的感情從靈魂深處傾瀉而出,不知道何時她忽然流下兩行眼淚。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泣,也不知道自己此時在想什么,只覺得天地悠悠,而她腳踩不到實地手碰不到星云,似乎已然被放逐在這片漆黑的夜空。

    ——清醒過來!

    沈靜秀渾身顫抖。

    一天一夜下來,周家仍亂成一鍋粥。

    客人們從西山狼狽返回,周老爺面對各方詰問,真是冤得恨不得六月飛雪以證清白。

    應付安撫其他客人的同時,他還得派人去搜山,西山被翻來覆去搜了好幾遍,愣是沒找到人,現在還繼續往西山派人。

    附近的警局門口都留了人盯梢,警局內部也細細打點一番,就等那幾個人自投羅網。

    普通人么,出了事除了找警察還能找誰?

    剩下的幾個干親都被嚴格控制了起來,臨大師意外死亡,大家都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

    他們都沒想到的是,逃走的那幾個人竟然還敢打電話過來,提出要交換。

    “交換邵采藍?這又是哪個?”

    “就老周這場認親宴本來要認的干女兒,她也不是個乖的,逃走了!昨晚不是被臨大師用秘法又給帶回來了么?”

    “哦那個女孩啊,臨大師就是在將她弄進化骨陣里的時候出事的,欺人太甚!她的朋友簡直膽大包天!殺了臨大師還不夠,竟然還敢冒頭!”

    “趕緊追查,找那邊的人幫忙追蹤打來的那個號碼!”

    沒想到集幾家之力,都沒能追蹤到位置。

    他們不知道白姜有超市這種外掛,打完電話后手機往超市里一丟,怎么都追蹤不到痕跡。

    幾家一番爭執、談判,最后決定用邵采藍一人將三個家人換回來。

    邵采藍得到一輛車。

    昨夜之后,臨大師加諸于她身上的詭秘之法效果衰退,她逐漸掌握自己的身體,找回自己的理智。

    她根據隊友對NPC們提出的要求,一路驅車前往自己的老家。她身后自然跟著不少人,她對此心知肚明,心中既平靜又激動。

    隊友要求讓NPC給她車子,又提出讓她獨自驅車前往老家,這讓她心中似有所悟。

    強壓住欣喜,果然回到老家雙手推開房間之門后,就看見熟悉的光圈出現在面前。

    她毫不猶豫地踏進去。

    在邵采藍進房間后不久,潛藏在外面的人忽然神情恍惚。

    咦,他們為什么會到這里來?

    同一時間,正拿著手機跟網友打視頻的邵家鄰居也愣了一下,隨后撓撓頭:“喂,你還看什么啊,我都說了我鄰居家沒什么好看的,就是很普通的一家人啊,女兒?沒有啊,他們家沒有女兒,哪里來的雙胞胎女兒啊,你肯定是被騙了,得了得了,我也算幫你的忙了吧,尾款記得打給我哈!”

    大概是得到滿意的答復,鄰居掛斷了視頻。

    她盯著手機,一分鐘后收到轉賬提醒,她就開心得笑起來。

    “娘,我去鎮上買東西!”鄰居推自行車出門。

    “又出去,你就是一點眼力見都沒有,隔壁都回來了,你也學不會去說說好話,你們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娘習慣性念叨,念叨到一半自己愣住了,咦,隔壁?哪個?為什么自己要讓女兒去討好?奇了怪了。

    茫然間,女兒已經踩踏板快速將車騎走:“娘!晚飯不用留我的飯——”

    白家,白姜坐在客廳里,將尾款打過去后,她又在群中發信息。

    “邵采藍已順利離開,鄰居遺忘了她的存在。”

    陳金珠松了一口氣:“沈靜秀那邊什么情況?”

    鐘敬煬回復:“她在恢復記憶了,她這邊由我來看顧,你們先離開吧,NPC總會想到你們老家的,別被抓到了。”

    邵采藍脫身后總要回老家,所以他們跟NPC談判時直接要求讓邵采藍回老家,在邵采藍抵達時,才會將綁架來的那三個NPC的位置告知他們。這個要求果然打消了NPC的疑慮,反正人還處于監視之中,不怕邵采藍插著翅膀跑了。

    當時他們并不知道邵采藍離開副本后,NPC會遺忘她的存在,所以提前做好了準備,先打時間差各自提前返回老家,以防NPC回過味來到其他玩家的“老家”堵人,玩家無法進入光圈。

    現在一切進展順利,又聽鐘敬煬說沈靜秀也正在恢復記憶中,白姜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她終于醒了啊,太好了。”

    一個小時后,候車廳里,沈靜秀的神情完全變了,她謝過鐘敬煬,也托鐘敬煬謝過白姜她們:“我擔心我回去后光圈消失了,所以這份謝意只能提前轉托。”

    “照理說應該不會的,光圈雖然不會一直存在,但也有一定的持續時間以供玩家使用。出門前你準備的烘焙材料都在等你呢,我們等你烤好吃的蛋糕,我們中轉站再見。”

    沈靜秀含笑揮手:“再見。”

    再見。

    第640章

    沈靜秀的表現很正常,鐘敬煬目送她乘坐大巴車離去,也放下一樁心事,安心回到鐘家。

    玩家的NPC老家全都空無一人,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所有人甚至親近的親戚都跟著一起進城享福了,在失去本身記憶時,在這樣嘈雜喧嚷的家庭環境之中,很少有人能夠拒絕財富的親自到訪,以及一步登天的好機會。

    即使你一開始不心動,但有一個光鮮的例子擺在面前,一日日一天天的扎你的眼,親朋好友鄰居等人日復一日地說:“都是雙胞胎,你哥的運氣真好啊!”

    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就會在心里發芽扎根開花,散發出欲望發酵的迷幻香氣。

    鐘敬煬有時候會想,這個游戲也許是一個玩弄人類心理的高手,也許……也許是進入的玩家太多了,人性幽微復雜,游戲也許從中學習到了很多,再加工用到玩家身上,之后再吸取新的人類情感,如此反復循環,進化得越發恐怖。

    搖搖頭不再多想,鐘敬煬清空思緒,一腳踏進光圈之中。

    [玩家鐘敬煬通過沉浸副本:干親,獲得積分444]

    [玩家白姜通過沉浸副本:干親,獲得積分444]

    ……

    白姜眼前一晃,人已經回到石柱林,每次返回她都有一種恍然隔世之感,這一次尤其深刻。

    加上這次失去記憶的時間太過漫長,更讓她產生一種與此方世界產生一層厚重隔膜的錯覺。

    “白姜!”

    熟悉的聲音在前方響起,白姜抬頭看去,陳金珠激動地跑過來:“終于找你了,你們是在這邊的石柱——郁子琪邵采藍你們也出來了!”

    [玩家邵采藍通過沉浸副本:干親,獲得積分444]

    [玩家郁子琪通過沉浸副本:干親,獲得積分444]

    郁子琪與邵采藍前后腳從石柱林下的光圈里走出來,滿臉喜色地與同伴們擁抱在一起。

    鐘敬煬站在旁邊臉上帶著笑意,過了一會兒,他的眉頭皺起來,白姜也回頭看向光圈:“靜秀怎么還沒有出來?”

    鐘敬煬眉頭微擰:“按照距離……她應該也到沈家了才對。”她是在從沈家前往鐘家的車上恢復記憶的,見她清醒有望,他當即帶著她下車,其實兩人各自回“老家”的距離差不多,副本內與中轉站時間流速不同,照理沈靜秀不應該晚他們幾人這么久才對——

    白姜覺得不妙:“難道副本判定她沒完成任務嗎?”

    通關的喜悅大打折扣,大家臉上的笑容都不見了。

    邵采藍沒有參與白姜她們后半程的行動,對情況有些不了解,但沈靜秀沒出來是事實,她臉上的笑容便也落了下來。

    “再等一等吧,可能出了什么差錯。”邵采藍輕聲說,“她的運氣不算差,也許……只是遲了一點。”

    *

    [干親]副本之中。

    沈靜秀坐上車,隔著窗玻璃與鐘敬煬揮手告別。

    車子駛離,她睜著眼睛無聲落淚,哭著哭著又抓著胸口的衣服佝僂著大哭。

    車上的人奇怪地看她,也有好心人貼心詢問:“你怎么了小姑娘,哪里不舒服啊?”

    “哎喲怎么哭得這么慘,這么委屈喲,遇到什么難處了啊小姑娘?”

    恢復記憶的那一刻,她心中的恨意幾乎要將自己淹沒。恨!她恨自己!

    恨自己就算死過一次了,也仍然輕易被自己曾經的欲望與執念禁錮,竟然做出了沉溺于副本身份的行為,要不是隊友鍥而不舍地喚醒她,她、她會在美夢中死去……

    她不愿意那樣!那是對她前面二十多年人生的全盤否定,她的確有所遺憾,在困境的時候多次想過為什么自己會生于那樣一個堪稱泥淖的家庭,在聽聞一個同學被有錢的親生父母認回家時,也生出過艷羨與向往。

    如果我也不是親生的多好。

    她多么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有一雙手來到自己面前,將它拖出泥潭,擺脫所有暴力與貧窮,她想要錢,想要變得富有,想要過有錢人的生活!

    在她長大之后,在許多好心人的幫助下擁有了新的生活,她甚至學會了烘焙,明明一切都好轉了,可人生就是那么反復無常。

    她沒想到自己會死去,會來到這樣一個波瀾詭譎的世界,更沒想到會在這樣一個充斥著危機的沉浸副本中,被副本的設定勾動了自小植于心底的粗劣欲望,險些被徹底拉入深淵。

    好恨!恨啊!恨自己不爭氣,恨自己哪怕長大后變得美麗又受歡迎,已經憑借著自己的努力獲得了新生,賺得足以養活自己的錢,骨子里竟然還刻著幼時那種幼稚可笑的夢想,她不該這樣,她不能這樣!

    對自己的痛恨讓沈靜秀泣不成聲。

    漸漸的其他人也就不說話了,將她當做受了刺激的可憐人或是瘋子。后來她的眼淚流干,再也哭不出來了,只靠著窗戶玻璃看著窗外發呆。

    窗外的綠化帶飛快掠過,遠處的藍天白云真實美麗,這是一個完全看不出絲毫虛假的世界,沈靜秀恢復記憶后,仍覺得自己與這個世界存在著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聯系——

    她不敢告訴鐘敬煬,她已經拖累他們太多,不想再拖住隊友通關的腳步。

    大哭一場之后,沈靜秀的心情反而平靜下來,不管沈家有沒有光圈,她都會自己去看。

    就算沒有光圈,她也能夠接受,這是她的劫。

    回到沈家,果然沒有看到光圈,沈靜秀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她不知道該怎么切斷那種若有似無的、與這方世界的聯系,也許白姜在的話可以幫忙?

    她并不后悔隱瞞下這一點,還是那句話,光圈的存在是有期限的,白姜所在的劉家村在A城,A城與B城之間路途遙遠,不管是她過去找白姜還是對方過來找自己,都有將白姜專屬的光圈拖延失效的風險。

    身為隊友,對她已經仁至義盡了,恢復記憶后這兩天的經歷她也還記得,越是回想越覺得無地自容,自己就像一個將頭埋進沙子里的鴕鳥,是傻子,唉!

    沈家的人還是沒有回來,之前攆得玩家們四處逃竄的NPC們也沒有一點存在感,她被這個世界遺忘在了這里。不過沈靜秀沒有完全絕望,反而生出更多的動力——

    這次副本很難,但在被認為干親之前玩家沒有危險!不像別的副本那樣一開局就會遇到危機,她……她一定能活到副本重啟之前。

    下一次,她一定會早早清醒過來的。

    下定決心之后,沈靜秀覺得腦子一片清明,人也有了力氣。

    決定要滯留在副本中等待機會后,沈靜秀就離開了沈家。雖然現在那些富豪沒有出現,但也許只是因為去接被綁走的親人了,等騰出空后極有可能會繼續搜捕,她還記得在解除干親之后,賭王的小女兒的臉色明顯變得很差,一看就病體纏身,賭王絕對不會放過她這個女兒的血包。

    她必須逃走,活到副本再次開啟之時。

    沈靜秀開始了東躲西藏的日子,她身上有之前做賭王女兒的干娘時得到了大量錢財,她第一時間將卡里的錢取出來,還好NPC還沒有注意到這點小事上,取好錢后她將卡銷毀,從此沒入人群中。

    其實沈靜秀還沒有徹底死心,她還去別的省打聽過有能力的大師。接連找了三個,可惜大師們都說看不清她的命數。玄學這一項無法救自己,沈靜秀只好先認命,安心等待副本重啟。

    最后她還是回了B城,她直覺這是她的命運開始的地方。

    一開始,她還遇見過兩次飛火,她意識到那是搜索她的秘術,當即變換位置,但后來也許NPC放棄了,她的生活變得很平淡安寧。

    某一天,在她不知道的遠處,最后一個玩家看著出現在家中的光圈,蒼白俊美的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終于出現了。

    他毫不猶豫地踏進去。

    沈靜秀心有所感,她放下了手上的筆,側耳傾聽世界的聲音。

    窗外居民交談小孩大叫大笑的聲音還在,她甚至還能聽見蟬鳴,但在這些充滿生活化的氣息中,她聽見了來自另一種維度的聲音。

    咯吱、咯吱、咯……

    像是某種玩具的發條被擰動,她本能意識到:世界重啟了。

    心中升起萬千豪情,沈靜秀眼神堅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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