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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1 章

    31

    伏見宮惡玉的第一感覺并非驚慌, 而是時空錯亂。

    明明他才是那個從三次元跨越進二次元的人,但卻在此刻才有一種突破次元壁的感覺——

    是柯南誒!

    是試圖用自己認知來解釋一切的柯南誒!

    眼下這濃郁的血層無論如何也無法用柯學來解釋的吧?

    咒力就更不用提了,那更是柯學推理的“化外之物”。

    但伏見宮惡玉卻并沒有被抓包的緊張, 反而覺得理所當然。

    既然哥譚能魔法與科學齊飛,蝙蝠俠共超人類一色——那沒道理米花町不能和咒術、咒靈、異能力共存吧。

    鑒于柯南能迅速接受APTX-4869這樣返老還童的設定, 他還是很相信柯南的接受能力的。

    “這不是柯南君嗎?”伏見宮向前一步, 率先打破了尷尬的寂靜,“這么晚到這里來, 還是在玩?zhèn)商接螒騿幔俊?br />
    他甚至友好地幫江戶川柯南找好了出現(xiàn)在這里的理由。只是他忽略了自己手里還正握著一把匕首,半個身子都染著血。自以為友好的笑容牽動起臉頰上的血痕, 配合眼鏡遮擋下無光的眼神,襯托著自然流露的情感也變了味道。讓他在月光下、廢墟中看上去異常可怖。

    就像是收割人命的變態(tài)殺人狂一樣。

    可偏偏笑的那個人毫無自覺,也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向前的步伐帶著某種威脅性和壓迫感。

    江戶川柯南吞了吞口水, 先前他可從未覺得伏見宮的身體如此不可逾越過。他從對方迎來的方向, 感覺到了一種近似于琴酒的壓迫感——不,甚至是更沉重的壓迫感。

    他后背的寒毛豎立,一種生物本能在叫囂著逃脫。

    但此時轉身跑路無異于自尋死路, 他控制著自己的恐懼, 讓盡可能純粹的理智接管自己的身體, 順著對方的意思開了口, “伏見宮哥哥, 我、我確實是在做偵探, 你們也是一樣嗎?”

    在這種時刻, 只有裝傻的和平可以讓他擺脫危險。

    他的大腦飛速運轉,思考著一切可能被施行的策略。

    “你, 不是毛利偵探身邊的小朋友嗎!”灰原雄一下子認出了這個男孩,驚奇道, “我記得你,你毛利偵探的助手!”

    這話吸引了柯南的注意,他看著灰原雄,隱約覺得對方有些熟悉。

    一度有著偵探夢的灰原雄激動著,從自己的錢包里掏出一張和毛利小五郎的合影,放到柯南面前,“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帝丹國中的應屆生。之前暑假的校友會上,我是布置場地的志愿者!就是教導主任安井先生被謀殺的那一次,是我發(fā)現(xiàn)了安井先生的尸體!”

    回憶一下子擊中了江戶川柯南,那是毛利小五郎作為校友嘉賓被邀請的一次事件。案件本身并不算詭譎,但灰原雄那對毛利小五郎狂熱的粉絲姿態(tài)卻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灰原……雄?”他在記憶里挖出這個名字。

    “對對對!就是我!我升學到了東京咒高——”灰原雄在激動中有些得意忘形了,感受著芥川銀有如實質的視線,意識到有些東西不該說出來,他趕緊找補,“啊,那是一個宗教學校。當然,之前我和毛利偵探討論會升學到他母校之一的帝丹高中。但怎么說呢,天意難測……偵探和我現(xiàn)在的……都是在拯救幫助他人——好吧,是我爸爸選的學校,我聽他的,因為他是我父親,我——”

    “說太多了,灰原!”芥川銀從身后給了他一拳,“開學初測你都沒有這么緊張過,現(xiàn)在是怎么回事?”

    “這可是毛利偵探的助手!”灰原雄的興奮不減,指著柯南大聲介紹,言語之中充滿了驚喜和崇拜,“別看他這么小,但不是誰都能獲得毛利偵探的認同,成為他助手、幫他執(zhí)行秘密任務的!”

    “就像是福爾摩斯和他的小分隊?”七海建人插了一句。

    “更像是華生!上次的案件里,柯南幫毛利偵探發(fā)現(xiàn)了非常重要的證據(jù),甚至幫毛利偵探重新演繹犯罪過程。”灰原雄半蹲在柯南旁邊,一只手攬著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比出了個大拇指,“非常華生!”

    江戶川柯南的嘴角抽動,因為這個比喻而感到無語。

    一時間,連現(xiàn)場這充滿死亡氣息的恐懼都破了功。

    “不,如果一定要用福爾摩斯來做比喻,我認為柯南君扮演的一定是福爾摩斯的角色。”伏見宮惡玉非常確信,“他可不只是一個助手而已。”

    江戶川柯南瞳孔驟縮,看著伏見宮充滿暗示的眼神,涼意重新浸滿了他的脊背,“哈哈……怎么會不止,我就只是打打下手而已——”

    “在醫(yī)院碰到的園子小姐都告訴我了,柯南君是蘭小姐大腿的守護者!”伏見宮握拳。

    “大腿守護者嗎,聽上去好厲害!”灰原雄竟然還在捧場,一臉不明覺厲。

    氣氛被反復敲打,柯南的心也隨之起起落落,在極短時間內的多重變化仿佛解構了眼前的詭異——甚至是靈異,讓他的心態(tài)出現(xiàn)了裂痕,耳根一陣發(fā)紅。

    終于他忍不住大聲喊道:“都認真一點啊,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兇殺并非是江戶川柯南的第一猜測,這樣數(shù)量的血液不是簡單的殺戮能夠造成的——按照正常謀殺的出血量,這里得死亡上百人才能有如此狼藉。

    但如果是這樣,尸體又在哪里?

    上百的尸體可不是那樣容易處理的。整條路上只有一輛摩托曾呼嘯而過,縱使那輛摩托上有一個一人大的箱子,也絕對處理不了上百數(shù)量的尸體。

    這里更像是血庫爆炸后的慘景。

    七海建人捂臉,拋開那些被推測的陰謀不談,他們的任務毫無疑問是徹底的失敗——要保密沒保密,要消除殘穢,實際上卻只是用更大量的殘穢覆蓋了井之原愛理的那一部分,怎么看都不能算是符合標準。

    “偵探……”芥川銀抿著嘴。這個職業(yè)無疑是最令她發(fā)愁的一種,在橫濱和另外一位有名的偵探的相遇并不算愉快。

    這個職業(yè)似乎總能從細微之處發(fā)現(xiàn)破綻,讓她很懷疑總監(jiān)部善后部門的記憶操作能否真正長久地起效。

    “雖然這里看上去非常混亂,但我向你保證,這些血都不是人類的血液。”伏見宮惡玉低頭擰了擰自己衣服上過度浸泡的液體,刻意忽略了身后正蹲在地上用手指玩血的殺人鬼,“接下來我說的話可能會有些難以接受,但所有我說的,都是真實的。”

    “不是人類?”江戶川柯南干笑,“你不會是要告訴我這里是什么吸血鬼的食人現(xiàn)場吧?”

    “當然不是,你電視劇看多了吧,吸血鬼是不存在的。”伏見宮惡玉抬眼,“至少不存在這個片場。”

    “啊?”灰原雄歪頭。

    “沒什么,”伏見宮擺了擺手,“這些血液來源于咒靈——咒靈,一種由普通人散發(fā)出的咒力聚合物。身體全部由咒力構成,通常被認為是一種能量實體。是無形的、非物質的,所以普通人不可見,物理攻擊無效,只有咒力攻擊有效,也只有咒術師可以通過特殊的技能和能力感知它們的存在,并與它們進行交互。對特定對象的負面情緒會形成相應的咒靈,金融危機爆發(fā)、考試頻繁、企業(yè)長期壓榨員工等都會導致咒靈頻繁出現(xiàn)。它們的形態(tài)、大小、顏色等特征都是由它們所代表的能量類型和屬性決定的。”*

    伏見宮一字不落地介紹著,注意到灰原雄震驚的視線,他聳了聳肩,“我也是看過《咒術基礎理論》的,好嗎。”

    不僅看,還得認真學習,甚至需要教學。

    沒有欺詐師的日子,他得負責起伏見宮惠的咒術基礎學習。

    他得說,教學效果非常不錯。他認為以他現(xiàn)在的教學能力,返回現(xiàn)實之后,考取一個教師資格證完全不是問題。

    江戶川柯南的嘴無意識地張開,整個人呆愣著,大腦飛速運轉,卻消化不動那些充滿了中二氣息的奇怪名字。

    “……哈?”

    “別擔心,我馬上給你演示……”伏見宮轉頭,卻突然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

    普通人看不到咒力,而現(xiàn)場三個有術式的人都沒有足夠炫酷直觀的招式。

    灰原雄已經迫不及待地跳起來,“我來我來,讓我來演示!”

    雖然不能用炫酷來形容,但他的盾也確實可以阻攔普通的物理攻擊,至少是直觀的。

    “等等!”芥川銀突然出聲,制止了一切,“男孩兒們,你們到底在做什么?我們現(xiàn)在該考慮的應該是如何向這個小朋友證明咒靈和咒術師的真實嗎!?”

    伏見宮惡玉和灰原雄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道:“不然呢?”

    “通常情況下,這種時候要考慮的是如何讓他相信這一切不是真實的。”七海建人很確信自己記憶中的才是咒術師行為的基本準則。

    江戶川柯南無意地插嘴,“不,不用考慮。我已經不能相信你們說的是真實的了,今天是萬圣節(jié)嗎,還是愚人節(jié)?”

    回答他的是噴到了耳邊的溫熱呼吸。

    “都不是哦,今天是快樂的禮物節(jié)!”殺人鬼在他的一個眨眼間便不知如何蹲到了他的面前,被血液浸染的身影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在柯南極度不和諧的感知中,他反握著匕首的手,帶著直勾勾的目的性伸向了男孩的脖頸。

    第 32 章

    32

    那只染血的手伸向他的時候, 江戶川柯南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這個瞬間仿佛被無限延長,他大腦的思考功能全部宕機,感知系統(tǒng)卻又空前靈敏。

    他陡然間意識到, 剛才從伏見宮惡玉所在方向感受到的壓力,并非來源于伏見宮, 而是來源于伏見宮身后那個蹲著的、不起眼的紅色身影。

    他的呼吸停滯, 心臟卻又本能地狂跳起來,身體的表面有種微妙的刺痛。本應該狂飆的腎上腺素卻被某種力量壓制了似的, 四肢和大腦的神經連接幾乎斷開,唯有脖頸處的殘留著一股涼意。

    “咔”。

    那只手從他的脖頸處, 取走了一個領結。

    “是紅色的蝴蝶結!”殺人鬼高興地舉起了那只領結,單腳著地在原地旋轉了幾圈,才將那個擁有變聲功能的領結戴在了頭上, “有蝴蝶結的禮物才是真正的禮物!”

    江戶川柯南的表情一空, 停滯堆積的腎上腺素飆了上來——他的胃部感覺一陣翻涌,一股沉甸甸的氣流逆著阻塞在喉嚨,大腦在快速運轉中成功卡殼。

    “……哈?”他聽到了自己發(fā)出的疑惑的聲音。

    伏見宮惡玉絲毫沒有感覺到殺人鬼身上散發(fā)的可怖氣勢, 但換位思考卻不難。如果他是柯南, 看到這樣的“血人”突然朝自己伸手, 他也會恐懼。

    “額……不好意思, ”伏見宮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住殺人鬼的后領, 將他拉回了自己的身后, “我朋友的心智比較……小, 你懂我意思吧?”他對柯南投以暗示的眼神,同時用手指了指殺人鬼腦袋, “他對紅色有種特別的偏好,我應該給他準備紅色帶的。”

    但為了不讓殺人鬼在半路過于興奮, 伏見宮沒敢用紅色的箱子和包裝紙來“運送”殺人鬼。

    他看著身后殺人鬼興奮擺弄蝴蝶結變聲器的樣子——這想要拿回來幾乎是不可能的,殺人鬼對紅色的事物、尤其是屬于自己的紅色有著強烈的保護欲。

    “那個,我賠給你一個新的吧。”伏見宮惡玉尷尬地開口,“或者多賠你幾個。鬼先生他在紅色上,比較執(zhí)著,我今天給他的禮物沒有帶蝴蝶結,他可能不會愿意把這個還給你了——真的很抱歉,柯南君。”

    “不……我覺得重點已經不在蝴蝶結上了。”江戶川柯南一字一頓地開口,心態(tài)在危險和虛驚之間起起落落。如此反復之后,他的心情反而開始逐漸趨于平靜。“有人能給我解釋一下這里的狀況嗎,我是……我住在這里,是這里的主人之一。”

    他放棄了用“偵探”或是“毛利小五郎助手”的身份作為借口,而是憑借自己對眼前幾人對話和態(tài)度的觀察,換了另外一種立場。

    伏見宮惡玉當然并不打算和偵探猜謎語,只有三個有正規(guī)執(zhí)照的咒術師交換著視線,似乎是在用眼神快速地討論著什么。

    他們才是被教育要保證咒術遠離普通人生活的那個。

    “啊!”灰原雄一拳敲在掌心,有些迫切地開口,“我想到了!《咒術師行為規(guī)章》第四章第六小節(jié)的第二款項——”

    “當咒術師或者相關者的生命遭受威脅時,因為術式、詛咒或是其他咒術相關內容而造成的情報泄露或騷動應當予以諒解。”七海建人順暢地接了灰原雄的話,顯然也是在考慮相同的規(guī)章制度。

    和過度自我,一個比一個能作的二年級生不同,這一屆的一年級生顯然都很規(guī)矩——至少和幾個前輩相比,他們規(guī)矩得讓夜蛾正道熱淚盈眶。

    芥川銀習慣了鉆這樣的小空子,面對兩個同級生詢問的眼神,幾乎沒有什么猶豫便點頭,“鑒于眼前的情況、剛才的戰(zhàn)斗、特級咒靈以及——”他看向沉迷于蝴蝶結的殺人鬼,又沿著他身旁伏見宮的視線看向了有些老成的小學生,“現(xiàn)場的主人,咒術信息的泄露也并不能怪在我們的頭上。但是!我絕對不要寫后面的檢討報告。”

    “交給我了!三人份我全包了!”灰原雄一拍手,瞬間明白了銀的意思,“我可是‘報告小王子’,國中還靠著些報告、檢討這樣的東西發(fā)過一筆小財,嘿嘿嘿。”

    他是那個迫不及待想要和毛利偵探助手分享自己的人,自然也愿意承擔一些固有后果。

    而檢討書委實不算什么嚴重后果。

    他激動地轉向江戶川柯南,像是要朝一位偶像介紹成長之后的自己,“事實勝于雄辯。首先,讓我想想怎么來直觀一點證明——”

    灰原雄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有一把飛刀沖到了他面前。被訓練出來的戰(zhàn)斗本能催動著他,一股咒力蕩開,頓時在他的面前豎起一面咒力盾。

    “叮!”

    匕首刺入了外壁,大半的刀身穿過了盾牌,只有一點刀柄還卡在了盾中。

    灰原雄看著距離自己眼睛只有幾厘米的刀尖,咽了口唾沫,心有余悸地開口,“鬼先生真是嚇死我了!要是和我一起演示的話,至少告訴我一聲嘛!”

    事實上,如果不是身上殘留有不久前伏見宮惡玉傳給他的咒力,這面盾絕對擋不住匕首,至少刀尖會劃開他的眼皮。

    但殺人鬼卻并沒有什么自覺,他本就是想要那股屬于伏見宮的咒力完全蕩開脫離灰原雄的身體。他歪著頭,并不認為這是什么大事,甚至沒有分給灰原雄太多視線,只是一心一意看著伏見宮,“因為是你的拜托,所以我可以演示哦!”

    “喂喂喂,我可以沒有讓你謀殺灰原啊,”伏見宮連連擺手,“配合還是需要一點交流的吧?”

    江戶川柯南卻沒有注意到這些對話,瞪大的眼睛只追尋著那個懸空的匕首。沿著和怪盜基德的交手經驗,他環(huán)繞周圍確認著可能存在的機關,甚至上手去碰,滿眼盡是不可思議,“騙人的吧?”

    殺人鬼也沒有注意柯南的聲音,瞇瞇著眼睛笑,“什么配合——他只是提供咒力哦。因為你說了,想要更加直·觀·的證明嘛。只是一把匕首可不夠直觀喲!”

    話音剛落,本就搖搖欲墜的天花板被灰原雄蕩開的咒力引著匕首鋒利的沖擊擊中,三層的磚石塌陷,一個半人高的巨大頭顱重重地砸到了江戶川柯南的面前。

    “唔哇——!”

    別說是江戶川柯南,就是伏見宮惡玉都沒能忍住,發(fā)出了一聲驚叫。現(xiàn)場更是除了殺人鬼以外的全員都不受控地后撤了一步。

    殺人鬼沒有把剛才的巨大咒靈全部削成融入血液里的殘塊,而是在更高一層留下了一個頭顱——它沒有像一般的咒靈一樣,在死亡后快速消解,而是仍然大張著嘴,兩排密集的牙齒上殘留著污穢和血跡。

    芥川銀最先在這掉落的頭顱沖擊中找回了呼吸,“但這沒有意義,不在死亡的威脅下,普通人無法看到咒靈,他不可能看得到——”

    “沒有人說是咒靈吧?”殺人鬼疑惑地抬頭。

    不等其他人理解這話的意思,柯南就已經上手觸碰這個可怖的頭顱,掌心的觸感堅硬卻帶著溫熱,細密的牙齒比大多數(shù)刀具都要鋒利。

    江戶川柯南是偵探,這就意味著,他追求著事實和真相,“這是……真貨啊……”

    偵探的本能正在叫囂著接受,他必須接受既定的事實、必須要相信看到的真相——不論有多么的不可思議。

    “我想要知道更多,”柯南咽了口唾沫,一旦脫離了全然不可置信的狀態(tài),他作為偵探的求知本能便很快占據(jù)了上風。

    如果工藤新一能夠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也就沒有后面的江戶川柯南了,“我需要知道更多,告訴我一切。”

    不只是他需要知道一切,現(xiàn)場的三個咒術師也需要。

    “‘不是咒靈’是什么意思?”七海建人看著眼前的異形,“這怎么可能不是……咒靈。”

    比他們這些沉浸在咒術體系中的咒術學徒,反而是格局打開的伏見宮惡玉思維更快,更容易跳出咒力框架反向思考。咒靈也不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非人類異形,但咒靈卻有其他任何非人類都沒有的特點——它輕易不可被普通人所見。

    換而言之,可輕易被見的,就不是咒靈。

    伏見宮只是沒有第一時間把理論融入到實踐中。

    “提示就在最開始!”伏見宮惡玉恍然大悟,“如果這是咒靈,柯南君最初就不該是那個表情——他不應該看到這樣大量血液的,咒靈的血也是咒靈的一部分!”

    如果剛才的龐然大物是咒靈,那么這些血液就是殘穢。在沒有威脅到生命的情況下,殘穢在普通人眼里只是一種壓力源,讓人有種本能的厭惡和退卻,卻并非是殘穢原本的模樣。

    顯然,已經死亡的咒靈不會給柯南帶來死亡的威脅。

    而殺人鬼不是咒靈,也非傳統(tǒng)意義上的咒術師,他即使造成了威脅,也不會如此清晰地顯露咒靈尸體。

    再加上這完全因為咒靈死亡而消解的軀殼……

    江戶川柯南盡可能地跟進對話,他伸手抹過怪物牙面上的血液,放在鼻子下面細細地聞了聞,“雖然不知道你們在爭論什么,但這個血……我基本可以確認是人血。”

    作為一個常年混跡于“尸山血海”的死神級偵探,尸檢只是基礎課,他對人血的熟悉絕對可以稱得上是行家。

    “我早該想到的,那樣龐大低級的咒靈,怎么會有如此趨近于人類的紅色鮮血!”伏見宮惡玉一臉懊惱,他對這個世界的復雜體系運用得仍然不夠靈活,“就算可能和咒靈的術式有關系,也要建立在咒靈本身的材料上。”

    他拿出手機,做了最后的確認。

    攝像頭是不會感覺到恐懼的——

    “果然。”伏見宮抿著嘴。

    在鏡頭之下,電子屏幕中記錄的一切和肉眼可見的環(huán)境都別無二致。

    “有人血的咒靈……”灰原雄的喉結上下動了動,“不會就是……人類、吧?”

    第 33 章

    33

    伏見宮心中隱隱已經確定了答案, 但卻不敢說出口。

    殺咒靈和殺人的感覺全然不同,哪怕并非是親自動手,也足以動搖咒術師——尤其是年輕咒術師的信仰。

    這一招, 是誅心。

    伏見宮無法回應,但在他的意念之下, 殺人鬼的人格顯然沒有什么顧忌。面對灰原雄不可置信地開口, 他幾乎是沒有停頓地從善如流,“當然了, 人的紅色和咒靈的紅色是完全不同的紅色。雖然都很漂亮,但人類的那一種更有靈魂, 是更加純粹的紅色哦!”

    顯然,比起異形生命體的紅色,他更喜歡屬于人類的紅色。

    灰原雄的嘴唇上下開合, 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只是感覺胸腔一陣翻涌,氣流逆向上涌。腳底滑膩的感覺清晰而明顯,他控制不住地干嘔, 想要將什么東西吐出來, 卻只是讓自己更加難受。

    七海建人的臉色也非常差。

    在進入東京高專之前, 他最大的煩惱就是升學考試, 但作為預備役咒術師才短短幾個月, 他就要面對這種站在同類血液中的滿心狼藉了。

    即使理智能夠捋順邏輯, 但人的理智卻總是在情緒掩埋之下的。如果不是有一顆幫助他人的心, 他們本就不會走上走咒術師這條路。

    善良的人總是在責備自己。

    “都給我振作一點!”芥川銀給他的兩個同期一人一個栗暴,“人會死, 而你們不是為此負責的人。如果連這點事情都接受不了,就趕緊收拾東西退學回家!”

    她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激動之中,她提著江戶川柯南的后領,懟到了他們面前,“你們倆還不如一個非咒術師的小鬼頭接受能力強!”

    “喂喂喂,別把我扯進來啊。”柯南感到一陣失重——又是被提起來的一天,為什么總有那么多人喜歡把他提來提去,甚至丟來丟去?

    他非常無語地想要反駁一句——再怎么說他也該升學了的,從年齡上來說,絕對比這三個對標高中一年級的咒術師要大一些。而且,作為一個從小就跟尸體混在一起甚至“出雙入對”的偵探來說,他的接受能力遠不是這幾個新生小鬼能夠比的。

    不需要具體解釋,他便已經能從對話中接收足夠的信息。

    咒術、咒靈、偽·咒靈真·人類、普通人和咒術師的視野區(qū)別、攝像頭的新作用,還有芥川銀提到的“退學”——這意味著至少有一所培養(yǎng)咒術師的學校。

    東京高專——柯南記得灰原雄不久前提到過這個宗教學校。

    對方既然這么說了,就意味著這個學校甚至有一個能夠被查到的對外身份。

    咒術師并不完全是秘密——這或許就能解釋安室透之前奇怪的態(tài)度。對方是公安秘密組織的重要人物,又是黑衣組織的高層成員,會知道這個“里世界”并不讓他驚奇。

    “所以,井之原愛理,是咒術師?”江戶川柯南的話說出口的瞬間就已經得出了結論,這就是他推理中缺少的片段。

    她是黑衣組織的咒術師,或者是在他尚不能完全理解的領域中有著黑衣組織不能外泄的東西,“那爆炸呢?恐怕不只是普通爆炸吧?一般意義上的武器能夠對咒術師、咒靈造成傷害嗎?”

    “是和可以——咒術師只是肉體凡胎,可以被傷害,咒靈也會被普通攻擊所傷,但想要完全祓除咒靈通常需要咒力或是咒具——沒錯,咒具就是咒術工具,”伏見宮惡玉回答了柯南的提問,但看著對方急促又要開口的狀態(tài),便馬上打住了對方的話頭,“等等!別那么著急,柯南君——你們不覺得我們應該換個地方聊嗎?多給咒術師的善后部門留一點時間來清理這里?”

    “啊……大叔——毛利叔叔叫的裝修隊明天就要來了。”江戶川柯南趕緊分享了這個情報,“我們得慶幸鑒識科已經完成了取證和拍照。”

    不然事情就要變得更加復雜,善后部門工作激增,輔助監(jiān)督頭發(fā)再減若干。

    “我聯(lián)系三條先生。”七海建人深吸了一口氣,拿出手機,上面已經有若干條催促進度的信息。不僅有輔助監(jiān)督的,還有關心他們首次任務的一般人老師。

    “啊,七海君!”伏見宮惡玉按在他拿手機的手上,阻止了他打字的手,“請不要提除你們三人以外的事。”

    包括他、殺人鬼和江戶川柯南,都不應該出現(xiàn)在報告中。

    七海建人一點就透,他知道在這件充滿了曖昧陰謀的事情明朗之前,不能完全相信把這個任務派下來的人。

    他們今晚遭受的沖擊太多,直接從根本上動搖了三人原本就尚且不夠堅定的咒術信念和對權威的順從。

    他點了點頭,“我明白。”

    大腦中快速構思著說辭。

    “你們說得對。”灰原雄用力地揉搓自己的臉,“我得振作振作,好好構思一下報告和檢討的內容。”

    芥川銀看著他們二人恢復狀態(tài),舒了一口氣,對另外三人說道:“你們先走,我會簡單處理一下你們的痕跡。”

    雖然沒有和任何人透露過,但她對“清理”這項工作還是很有心得的。

    如果她不想讓某個人的痕跡被發(fā)現(xiàn),那么她就能做到。

    殺人鬼有些戀戀不舍,用可憐的狗狗眼看著伏見宮惡玉,“誒——這么漂亮的紅色要清理掉了嗎?明明這樣最好看了!我都想住在這里了。”他說著,甚至用讓人分不清認真還是玩笑的語氣對柯南開口,“你是這里的主人,那我可以和你換這個地方嗎?”

    “額……準確地來說,我只是這里的主人之一。”江戶川柯南嘴角抽抽。

    而且還不是真正能做決定的那一個。

    殺人鬼的思維沒有打轉,而是直勾勾地思考了一下解決方案,笑了出來,“我可以讓你成為這里唯一的主人哦!”

    伏見宮聽得毛骨悚然——變成“唯一”的方式在殺人鬼看來太過簡單。

    但柯南顯然并沒有把這句話當真,他身邊有太多小學生可以作為這種幼稚等價交換的例子了,他便只當是玩笑話,“不用了,真的。”

    慶幸著柯南沒有多想,伏見宮在殺人鬼想到什么更加簡單粗暴又出格的事情之前,趕緊接過話茬來轉移對方的注意力,“不僅是這間屋子,你也要洗干凈。”

    “啊——?!”殺人鬼如遭雷劈,“不不不,我不要!”

    “不,你要。”伏見宮冷酷地做出了決定。

    “我——不——要——”殺人鬼就像是即將被放到水里的貓咪一樣,“我不要洗澡!”

    但殺人鬼幾乎要流出眼淚的表情根本無法觸動到伏見宮的內心,他拖著他就要強行離開這間屋子。

    “等等!”柯南叫住他們,“你們就打算這樣出去?”他震驚地看著兩人身上的“慘狀”,就算只有一個隔壁的距離也很危險,這條街又沒有晚上的宵禁。

    ——要是有像剛才摩托車手那樣的人在,豈不是出師未捷身先死,馬上就暴露出去了?

    毛利偵探事務所的爆炸之后,這里可是警察局的重點關注區(qū)域,任何案子和異常都有可能被放大。

    “我先出去,確認環(huán)境安全。”江戶川柯南接住了伏見宮丟給他的大門鑰匙,先行一步。

    “別上樓,就在一層,我不想吵醒惠。”伏見宮對著柯南的背影補充了一句,接著回頭對三位年輕的咒術師強調,“我不想我四歲的兒子被卷進來,我們會保持聯(lián)系,但你們不能直接去敲我家的門,明白嗎?”

    他的表情難得如此強硬——不過他相信,在他強調了四歲這個年齡之后,這三位咒術師的道德標準會自行約束他們。

    或許芥川銀的道德標準會低一些?

    看到三人都做出了自己的保證,伏見宮惡玉這才扯著哼哼唧唧不愿意動的殺人鬼離開。

    “我能留下這件衣服嗎?”

    “不,你不可以。”

    “求求?”

    “你只能留下蝴蝶結,我會給你準備紅色的房間,OK?”

    “但我還想……”

    聽著對話的聲音逐漸遠去,直到完全消失,三位咒術師才終于完全放松了下來。

    七海建人首先開口,“你們覺得,他們值得信任嗎?”

    “也許,”芥川銀顯然也在思考著相同的問題,她的直覺中,殺人鬼極度危險,可那種純粹的強大卻又讓她心向往之,“但至少比讓我們差點被人形咒靈碾壓的任務發(fā)布者要好吧——我不確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要告訴老師嗎?”雖然對總監(jiān)部的權威抱有懷疑,但七海建人對師長仍然非常尊重——現(xiàn)在的他甚至尊重著五條悟。

    芥川銀低頭,并沒有多少想要過度逞強的心理,“至少我會告訴哥哥我之前的猜測和人形咒靈,我不會瞞著他這么重要的事。但那三個人……”

    “我在猶豫。那個江戶川柯南,看上去只有幾歲大,我們不應該把那么小的平民牽扯進來的。”七海建人的內心強烈地糾結,“就算是‘偵探’也改變不了事實,他太小了。”

    “不要小看小鬼。”芥川銀卻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她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比柯南的年齡還要小,“尤其是偵探,你不知道他們有多固執(zhí)。他既然已經被牽扯進來了,就不可能退出。”

    偵探的好奇心是這個世界上最難改變的事情之一。

    話雖如此,但還有一絲沉重氣氛在空氣中蔓延。

    七海建人看著異常沉默的灰原雄,“說點什么,灰原。”

    “我不敢相信……”灰原雄一臉嚴肅。

    聽著感知力最強的人這么說,七海建人的心一提,急促地問道:“不相信什么?你發(fā)現(xiàn)什么了嗎。”

    “我不敢相信——”灰原雄的眼睛放空,猛然扭向七海和芥川,“他那么年輕,怎么可能有一個四歲的孩子?!”

    “……灰原,都這種時候了,你關注點重要的事情好嗎?”

    第 34 章

    34

    伏見宮惠揉著迷迷糊糊的眼睛走進洗漱間。

    按照每一天的習慣, 他搬出自己的小凳凳,踩在上面洗漱刷牙。

    伏見宮惡玉并沒有點亮泡面以外廚藝技能,通常也只能掐著幼稚園遲到的點才起床。好在惠習慣了自己獨立起床, 足夠的錢也可以讓早餐被按時按點放在門口。惠需要做的只是打開門,將它們拿進來。

    但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樣, 他的影子有些躁動, 還沒有到每日的遛狗時間,小黑小白便已經叫囂著要沖出來,

    惠一向很是寵愛自己的小狗,便未壓制, 而是順應了式神的直覺。一被釋放出來,一黑一白兩道身影便沖著餐廳的方向撲了過去。

    惠的心頭一緊。

    「玉犬」不是普通的狗狗,不會因為一點風聲鶴唳便有如此激烈的反應。緊接著, 他似乎聽到了犬類的嗚咽聲。

    他顧不了許多, 小腿“噔噔噔”地連拖鞋都跑掉一只。

    “嗚哇,是不乖的小狗狗!”殺人鬼正一屁股坐在小白的身體上壓制著他,手上還卡著小黑的脖子, 半人高的「玉犬」四肢激烈地撲動著, 紅色的三角咒紋閃動著, 卻絲毫不能反抗。地面上扣著沾滿番茄醬的土司片, 殺人鬼感受著干癟的肚子, 抱怨道, “紅色蝴蝶結君做的早飯都被你們搞掉啦!”

    “說了很多次, 我有名字的,不是什么‘紅色蝴蝶結君’啊——”真正端坐在桌前的, 是一夜未眠、瘋狂補課還早起做了簡餐的江戶川柯南,他的眼睛下有清晰的黑眼圈, 鏡片后的眼睛也有一條條的紅血絲,但他的眼神卻并沒有因為熬夜而渙散,反而散發(fā)著一種奇異的興奮。在追求真相的路上,他總是有無限精力的。

    他一口咬煎蛋,看著眼前疑似發(fā)瘋的殺人鬼,有些拿不準自己的心情。即使知道了咒力、咒靈的存在,他依然有些不夠適應。畢竟此時在他的視野里,殺人鬼像是利用了自己強勁的核心力量,虛坐在空中。另一只手也是環(huán)抱著空氣,肚子咕咕叫,卻還放著狠話。

    “是咒靈?”柯南詢問。

    “小黑、小白!”伏見宮惠在此時沖進了餐廳,就看到了一個陌生人壓制著自己的「玉犬」,“你是什么人,快放開它們!”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油香,從先前幾乎沒開過的灶臺中傳來。

    玄關處的保險鏈條從里面拉著,今天的大門顯然還沒有被打開。

    沒有人從門口拿外賣,今天的早餐是從廚房里做出來的。

    伏見宮惠不知道哪個應該更讓他驚奇。

    他感受不到殺人鬼隱藏在天真外表之下的危險,但「玉犬」這樣激烈的反應卻是從未有過,他心中的焦慮和恐懼交織在一起,咒力暴漲著,將「玉犬」的身體撐得更加健壯,順滑的毛發(fā)炸開,根根都帶著鋒利的咒力。

    “小黑小白,所以——這里果然是有咒靈?”江戶川柯南只為伏見宮惠驚奇了一個瞬間。

    在伏見宮惡玉和他專門談論希望能夠極可能在咒術界眼皮子下,隱藏自己四歲兒子的時候,他在理解的同時,也下意識地認為那個正在幼稚園中上學的小男孩兒,應該并不擁有咒術天賦。

    現(xiàn)在看來,情況恰好相反。

    正是因為惠有這種天賦,伏見宮惡玉才更加緊張。

    “柯南哥哥?”惠的視線終于越過了雙「玉犬」,落到了這位鄰家哥哥的身上,“為什么在這里……?”

    “早上好,惠。”江戶川柯南舉了舉自己手中的咖啡,平時在毛利小五郎家里,小蘭無論如何不會同意這么小的柯南喝咖啡。

    但鑒于他從昨夜一直持續(xù)到今天的炸裂感,他決定獎勵自己一杯。

    “為什么,你在這……?”惠的表情空了一下,伏見宮那句“注意不要暴露自己咒術師潛力”的話還猶然在耳,他確人為“普通人”牌子的柯南,又看了看旁邊的「玉犬」和壓制著玉犬的男人,“你們?yōu)槭裁磿谶@里?”

    “說來話長了……”江戶川柯南抑制住了自己此刻強烈的表達欲,他并不確定年幼的惠究竟知道多少,而作為他監(jiān)護人的伏見宮又準備透露多少。

    畢竟并不是誰都和他一樣,是個偽小學生,惠是真的在上幼稚園。

    “啊!鬼先生!不要欺負小黑小白啊!”殺人鬼同步的感知讓伏見宮惡玉在意識還未清醒的時候,身體就率先掀了被子從樓上奔下,將可憐的「玉犬」從殺人鬼的魔爪中拯救出來,“早上好,惠;早上好,柯南君。”

    昨夜進門前,他刻意壓制了殺人鬼的煞氣,凌晨入睡之后這種刻意的壓制逐漸放松,便讓處于興奮狀態(tài)的殺人鬼刺激到了「玉犬」,這才有了一陣雞飛狗跳。

    但好在惠是個接受能力很強也很乖的孩子,伏見宮只用幾句言簡意賅的介紹便安撫好了男孩,并安排運輸工送他去了幼稚園。

    運輸工簡直是一張萬能卡,上能穿梭戰(zhàn)場,下能撫養(yǎng)小寶。

    運輸工,真好使。

    外表年齡和惠相差不多的江戶川柯南卻并沒有去學校的打算。他打電話給阿笠博士,讓對方幫自己請了假。作為一個真·高中生,翹小學的課完全不會有罪惡感。

    和那些無聊的加減乘除相比,新世界的情報對他而言更加重要。

    “你不會真的看了一夜的書吧?”伏見宮惡玉瞅著桌上擺著的咒術教材,幾乎每一本的都已經脫離了原本的位置。就算是徹夜不眠,這個看書的速度也快得太離譜了。

    江戶川柯南是有什么斯賓塞·瑞德*的速度技巧嗎——每分鐘閱讀兩萬字的那種。

    “就算不看書,我昨晚也不可能睡得著吧。”江戶川柯南撐著下巴,“書沒有全部看完,但基礎理論和初級概念已經了解了。”

    他的眼睛追著伏見宮,顯然是想知道書本以外的其他內容。

    “所以,你現(xiàn)在想要知道什么?”伏見宮把殺人鬼打發(fā)到了旁邊,自己坐到了柯南的正對面,“但是先說清楚,我對咒術界的了解不比你多多少,關于咒術概念的認知也基本都是從你眼前的這套書里學的。”

    “你不是咒術師?”江戶川柯南有些驚訝地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不,絕對不是。我和咒術界的牽扯是毫無疑問的‘意外’,”伏見宮失笑,“無可避免的意外,完全不是我能控制的。”

    江戶川柯南的眉毛一挑,大腦中整理著信息,能夠被稱之為“不可控意外”的情況——猜測道:“惠?”

    伏見宮不置可否地頓了一下,接著才點了點頭。

    ——雖然或許和柯南想象當中的“意外”有些差別,但只談結果的話,似乎也沒什么不對。

    “惠是個特別的孩子,我——不能隱瞞他太多,”在「十種影法術」覺醒的瞬間,惠就注定不能置身事外,早一點由伏見宮把咒術界的真相告訴他,總比未來某個節(jié)點由敵人戳破一切泡沫要好得多,“但,我不希望咒術界的人知道他太多。”

    柯南敏銳地察覺到了對方態(tài)度的變化,這種保護欲帶著明確的指向性,他帶著疑問,“你是防備著咒術界的某個人、或是某些人?”

    而且,是從那“某些人”手中保護惠。

    “就像我說的,惠非常特殊。”伏見宮惡玉心里存著在特殊時刻將惠寄存到江戶川柯南庇護下的心思,所以便快速把御三家的勢力和禪院家垃圾場一樣的“家族文化”講給了對方。

    柯南從微微皺眉到目瞪口呆,在某些族群文化上的沖擊比他在咒術這種超自然體系上受到的沖擊還大,他不確定地開口,“現(xiàn)在,確實是令和年代了,對吧?我是指二十一世紀。”

    “沒錯。”

    “咒術界的圈子其實并不算大,那御三家、尤其是某一個家族的范圍就應該更小……對吧?”

    “沒錯。”

    “難怪‘百年沒有再出現(xiàn)最強的術式’,近親結合的弊端是完全沒有人了解過嗎——等等,”江戶川柯南感覺胸口涌起一萬個不理解和一萬個吐槽點,最終帶著疑問的視線投向伏見宮,“咒術界有現(xiàn)代科學的課程嗎?”

    伏見宮只用了“呵呵”兩個字便回答了一切。

    平民咒術師們當然經歷過正常的小學、國中課程,大部分的小家族也會讓孩子在進入咒高之前,去上普通學校。

    但御三家不一樣。

    他們在咒術師和普通人之間劃出了種族隔離般的界限,將無咒力的人視作猴子的事情不在少數(shù)。

    這種劃分下,人又怎么會去接受猴子的教育?

    咒術界中,越是古老的家族越是自我封閉,從這種封閉狀態(tài)下成長起來的繼承人通常扭曲偏執(zhí),哪怕是被視作御三家異端的五條悟都是偏執(zhí)叛逆的一種代表。

    哪怕享受著先代成果,但受供奉的主家從來瞧不起那些“走偏門”的分家,哪怕那些分家提供了主家的半數(shù)以上的生活成本。

    當代奴隸制,名副其實。

    江戶川柯南沒有再刨根問底,他見過很多壓抑大家族中的悲劇,很清楚脫離那種桎梏的不易。

    “我不能完全相信咒術師。即使我知道任何地方都有好人和壞人之分——但人心難測,人性卻易測——我知道御三家在咒術界的權力,我不能賭。”伏見宮惡玉認真地看著柯南的眼睛,“如果、如果未來出現(xiàn)了變故,我失蹤或是——死亡的話,我希望你能幫我看顧惠,就當是作為對你無條件提供這些信息的回報?至少在我尚在此世的時候,我會給你提供一切我可以提供的幫助,只換取你對未來某一天的承諾。”

    這個條件是誘人的,但沒有誘人到讓柯南失智的地步。

    這樣重要的承諾,他可不敢、也不能輕易地許下。他仔細地斟酌,不論是第一印象還是現(xiàn)在的坦誠,伏見宮惡玉在柯南心中的分數(shù)都高于平均線很多。

    而江戶川柯南——說實在話——恰巧也有著管人閑事的習慣,這像是每個偵探的通病,越是好奇心驅使的必然之路。

    可即使如此,他還是有個不得不考慮的問題,“為什么是我——即使你需要一個知曉咒術界存在的普通人,但我……你為什么相信我?”

    ——不僅是保守秘密、平等看待惠的部分。還有“照顧”的部分,對方為什么相信他有能力去照顧另外一個兒童?

    “我也只是個小學生吧?”

    將重要的孩子托付給一個只有八九歲的孩子?這就像當初怪盜基德把飛機的副駕駛托付給他一樣,帶著明顯的邏輯漏洞。

    怪盜基德會那樣相信他的原因,柯南知道,那伏見宮會相信他的原因呢?

    “因為我知道你,”伏見宮惡玉推著眼鏡,讓光線在鏡片上反光,“我知道你可以,工藤新一。”

    第 35 章

    35

    一個意料之外, 卻似乎又在情理之中的回答擊中了江戶川柯南,他原本探究和思索的表情一僵。一口氣吸進胸口,便哽在了那里, 上不去也下不來。

    “你、你在說什么啊,新一哥哥可不在這里, ”柯南的身體不自覺地向后傾斜, 真實身份被戳穿得突然,伏見宮還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讓他完全沒有時間反應,“他很久沒有回來了, 啊哈哈——”

    他干巴巴地笑了兩聲,卻在伏見宮的表情中停了下來。

    “我認真地認為,我們可以跳過無意義的過程——比如你打算證明你和工藤新一不是一個人, 然后我再一一反駁, 最后拿出關鍵性證據(jù)一錘定音。”幾乎所有的身份拆穿都是這個過程,尤其是當敏銳的偵探工藤新一在掩蓋自己身份的時候,總是很拙劣。

    伏見宮認為, 柯南之所以能平安活到今天, 主要是靠無盡支持他的大宇宙意識——也就是青山剛昌不愿意完結的心, “所以, 我可以直接快進到證明與反證明的結尾——”

    對方的語氣和狀態(tài)都足夠篤定——經歷過數(shù)次身份危機的柯南很快便判斷出來, 伏見宮惡玉不是在試探或是虛張聲勢, 他是已經確認了答案。

    不論確認的渠道是什么, 對方都很可能擁有一定的證據(jù)——這樣的想法讓柯南的心里一慌。

    和先前的每一次身份危機都不同——過去,不論是什么人發(fā)現(xiàn)了他的身份, 他都相應掌握著對方的很多情報。

    或是真實身份,或是難以宣之于口的作為, 抑或是可以受到信任的態(tài)度。

    這種真相的交換,成為了一種制衡。

    但,伏見宮惡玉在所有的“知情人”中,無疑是對柯南來說最陌生的那個——他對他的了解細算下來少得離譜。

    可同時,對方又顯而易見地在掀開他馬甲之前,先一步送上了自己的弱點。

    他是在說出了自己的訴求之后,才袒露了自己對工藤新一身份的了解,主動讓局面達到了平衡的狀態(tài)。

    江戶川柯南豐富的內心戲沒有傳到伏見宮的耳朵里。

    后者只看到沉默的男孩,以為柯南仍有疑慮,便干脆自爆卡車,流暢地背出了那段家喻戶曉、耳熟能詳?shù)呐_詞,“你是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在你跟青梅竹馬的同學毛利蘭一起到游樂園游玩時,目擊了黑衣組織的交易現(xiàn)場。當時你只顧著偷看交易,卻忽略了從背后而來的另一個同伙——這里插播一個你被一棒錘到的畫面——你被那個人強灌了毒藥,等你醒來時,咳咳——”

    伏見宮刻意掐著嗓音,想要制造出更換聲優(yōu)的效果,“你的身體已經縮小了!要是讓他們知道工藤新一還活著,不但你的性命難保,還會危害到你周遭的人。于是在阿笠博士的建議下,你隱瞞了身份。當小蘭問及你的名字時,情急之下,你化名為江戶川柯南——即使身體縮小頭腦一樣聰明,無所不知的名偵探,真相永遠只有一個!”*

    小鎮(zhèn)做題家的身份讓他的背誦非常流暢,一氣呵成。

    而江戶川柯南——

    江戶川柯南目瞪口呆。

    這已經不是知道他真實身份的問題了,伏見宮描述的過程詳細到連他和阿笠博士的私人對話、甚至是他的取名的心理活動都一覽無余。這已經不是情報和推理能夠企及的范疇了。

    江戶川柯南面露難色,“你不要告訴我咒術還有這種功能。”

    “啊?不不不,只是我的一點小靈感,”伏見宮惡玉連連擺手,一臉別開玩笑的神色,“再加上半猜半賭——”

    江戶川柯南仍然感到很別扭,有一種被扒光了|裸|坐在這里的感覺。

    ——他不會有什么讀心術一類的術式吧?

    “放心,只是猜和賭,我又讀不了心。”

    江戶川柯南眼睛一瞪,“哈?”

    “但我確實有我自己的情報來源,”伏見宮惡玉抬起食指,“我選擇把惠安排到這里是有原因的,地圖上有那么多城市,可我偏偏選擇了米花町。”

    “你認為這里很‘安全’?”這個答案甚至不需要多少推理,伏見宮的態(tài)度相當明顯。

    可即使是江戶川柯南這樣土生土長的米花人,都沒辦法昧著良心說米花町有多安全。

    米花町能養(yǎng)育這么多偵探是有原因的。

    “我不僅僅是指肉眼能夠看到環(huán)境。”伏見宮并不能直接說,在多重宇宙交錯的情況下,米花町從某種意義上是受到自我世界意志保護的,但同樣的道理卻有辦法解釋給柯南聽。

    “你是指咒術環(huán)境?”

    其實不僅僅是咒術環(huán)境。

    伏見宮沒有正面點頭或是搖頭,而是跳開了答案,直接進入了詳解內容,“真人——也就是昨晚在你之前,我們遇到的咒靈,有人形、有領域,那絕對是毫無疑問的特級咒靈。”

    江戶川柯南摸著手邊的書,這樣重要的概念他當然已經讀到過了,“那種‘稀有的’、‘毀滅性’的咒靈?”

    “沒錯,但如你所見,就結果來說,他并沒有造成‘毀滅性’的后果。拋開真人成長度和我們應對方式不談,就從環(huán)境來說,真人在米花町是無法發(fā)揮出自己最大實力的。”特級咒靈可不是紙糊。別說是真人這樣一定程度上開發(fā)了自己能力的咒靈,即使是剛剛誕生的特級咒靈,也足以干掉一百個一年級生。

    真人的表現(xiàn)不該像昨晚那樣拉胯,在三小只一年級生攻擊的那個瞬間、在殺人鬼被送來之前,他有絕對充足的時間殺死咒術師一百次——當然,那也和真人喜歡玩弄獵物的習慣有關系。

    但對方也絕對不應該那樣“脆弱”。

    和殺人鬼的戰(zhàn)斗中,伏見宮惡玉還沒有清晰地判斷,但其被運輸工帶離米花町的瞬間,那種穩(wěn)步暴漲的咒力卻讓人印象深刻。

    “為什么?”江戶川柯南沒有辦法用他引以為傲的推理能力找出一絲一毫的答案,咒術體系在他腦內的拼圖太少了。

    “你其實在這方面很有功勞,柯南君。”伏見宮惡玉神秘地沖他擠眉弄眼,“首先,我發(fā)現(xiàn)你們米花町的人,都很直接。”

    柯南不解其意。

    伏見宮也沒有讓他自己猜,直接便接話,“你們米花人有什么仇啊恨啊的,很快就自己出手報了——真正做到了與其內耗傷害自己,不如發(fā)瘋殺死別人,單是這個精神狀態(tài)就領先其他地方一百年。”

    “……哈?”江戶川柯南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這個理由。

    更讓人發(fā)笑的是,這個理由細想便有合理之處。

    “殺人的人報了仇,通常也就消解了苦悶,多余的嫌疑人通常也能袒露心跡,排解情緒。那被殺者的怨氣和仇恨呢?這不就看你們米花町高質量的偵探了嗎?一哭二悔三下跪——不論是誰,都得到了安慰。甚至包括很多的旁觀者也會因為看到了別人家更糟心的事而對自己的生活釋然。”幾乎是段子一樣的玩笑話,但伏見宮惡玉卻也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而詛咒的本質是普通人無法控制的負面情緒,即使咒術師的咒力來源中占比很大的是內循環(huán)——咒術界也有越瘋越強的說法,但咒力環(huán)境依舊很重要。”

    伏見宮一頓,“米花町的咒力環(huán)境太差了,所以會讓咒力體系降格。”

    體系降格會影響所有和體系相關的東西——咒術師、咒靈甚至是咒力本身。

    可身處體系之中的人往往很難感知到降格的過程——因為當一切都在這個環(huán)境中降格的時候,任何平行的對比對象都在降格,也就沒有了參照物。

    “降格……”雖然乍看有些離譜,但對咒力體系不甚了解的江戶川柯南反而更容易接受這樣離譜的概念,他腦中的靈光“piu”地閃過,“所以,井之原愛理——她也是因此才藏到米花町的嗎?”

    “嗯哼,我的猜測也大差不差。”伏見宮惡玉最近在思考的就是這種可能性。

    如果換作是他,選擇一個全米花最安全的地方,他的選擇也一定是毛利偵探事務所。

    問題的關鍵在于,井之原愛理如何能夠有和伏見宮一樣上帝視角判斷的。

    “那為什么最后是毛利偵探事務所?”江戶川柯南恨不得能一次性把咒術知識全部塞到腦袋里去。

    伏見宮聳著肩搖頭,“或許是因為你們的情緒狀態(tài)全米花最穩(wěn)定?抱歉,開玩笑的——你的問題也是我想要搞清楚的。井之原愛理已經死了,我們也沒法兒再去問她本人。”

    “但線索還是有的,”江戶川柯南自知在探究井之原愛理動機方面遇到了瓶頸,便很快繞開不通的死路,換了個方向,“至少現(xiàn)在我知道,在井之原愛理死后,誰最著急清理她存在過的痕跡。”

    也就是清理殘穢。

    而通常著急做這種事的人,都是做賊心虛的人。

    “咒術界總監(jiān)部和真人。”伏見宮了然。

    江戶川柯南的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桌面,“還有琴酒——黑衣組織,他們也牽涉其中。”

    總監(jiān)部、真人、黑衣組織——咒術師團體、咒靈和犯罪集團——這三者之間一定存在他尚未解清楚的關系。

    他隱隱感覺到,過去了解到的冰山一角之下,那些尚未露出水面的部分,才是真正寒冷而黑暗的部分。

    工藤新一困在幼小身軀里的靈魂興奮著,抑制不住挖掘的偵探本能。

    第 36 章

    36

    米花町五丁目39番地的任務在某種意義上講, 徹底地失敗了。

    雖然“清除殘穢”是任務派發(fā)時的目標,但事實上,對于派發(fā)這個任務的人來說, “保密”才是重點。

    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咒力摘出這件事——至少在表面上摘出——才是最重要的。

    而發(fā)生在毛利偵探事務所的一切顯然違背了這個目的。

    即使執(zhí)行任務的三位咒術師并沒有供出伏見宮惡玉或是江戶川柯南中的任何一個,讓一切在表面看上去沒有暴露給旁人, 但咒靈存在和逃走的痕跡卻很無可掩藏。

    而對這個人形咒靈消息的必然關注, 也掀開了這個看似沒有含金量的任務。

    “那個三人,最近連課都被跳了好多節(jié), 反復被召到總監(jiān)部里去。”欺詐師在電話里給伏見宮通氣,“我是他們的第一個咒術老師, 和他們相處的時間很長,除了芥川銀的戒心比較強以外,另外兩個人對我都很信任。但即使這樣, 三人都沒有和我透露你的存在。”

    所以, 伏見宮惡玉在這方面可以放心。

    至少在短時間內,咒術師界還不會知道他們的存在。

    “不過,那三個人是玩不過總監(jiān)部那些老狐貍的。”欺詐師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 只可惜她自己不能上手指導, 否則以她的能力, 說什么故事, 總監(jiān)部就會相信什么故事, “你不用擔心他們的安全, 夜蛾正道是個非常正派且護犢子的校長, 他會想辦法從中斡旋。總監(jiān)部不敢因為這種見不得人的事和東京咒高撕破臉。”

    更重要的是,總監(jiān)部并非一條心, 有做出糟心事的人,便也有真心為咒術界未來考慮的人。

    “而且, 芥川銀的哥哥們一個比一個難搞,總監(jiān)部的人很會看人下菜。”欺詐師狀似無意地提了起來。

    聽得伏見宮惡玉略一愣,“哥哥……們?”

    芥川龍之介的瘋狗屬性,他是知道的。他的外國文學課的老師曾經提到過這個名字,激得他那個對美女銀極狂熱的室友在他耳邊叨叨了不少。

    這讓伏見宮至少知道,芥川兄妹的基礎設定。

    “親兄和養(yǎng)兄,難道我沒有和你說嗎?”欺詐師驚奇道,“芥川兄妹之所以離開橫濱,正是因為被人收養(yǎng)離開了那里。”

    伏見宮突然想起,那日芥川銀所說的,她和哥哥能像現(xiàn)在活下去,正是因為有旁人的“多管閑事”。

    總監(jiān)部都覺得難搞的養(yǎng)兄……

    他突然有種奇怪的預感,心里“咯噔”一聲,“她的養(yǎng)兄不會是五條悟吧?”

    “……怎么可能啊,像五條悟這樣珍貴的「神之子」,五條家怎么會允許他跑到橫濱去和芥川兄妹相遇?”對于咒術師來說,橫濱是個很不受控的地方,五條家那樣寶貝「六眼」,又怎么會讓他去那種地方。

    欺詐師頓了頓,像是對咒術界許多重要人、事的細節(jié)如數(shù)家珍,“是夏油杰。”

    “哇哦——”伏見宮惡玉下意識地先驚奇了一句,然后一卡,“誰?”

    實在不能怪他孤陋寡聞,實在是確實對漫畫原作了解不多,一旦角色不在室友的狂熱名單上,對他來說就是陌生的。

    “嗯——五條悟的好友。”欺詐師回答。

    所以連帶著,連五條悟也不自覺地會從夏油杰口中得知一年級的訊息。

    伏見宮聽懂了言外之意,頓時放下了心,“但,三個一年級生暫時停工是必然的了。”

    “夜蛾先生反而很高興,他想要借此機會來嘗試提案,統(tǒng)一禁止給一年級派發(fā)任務。”

    “只是以這一件事作為引子,不可能成功的。”伏見宮舉著電話自顧自地搖頭。

    他不是專家,但卻很清楚,分發(fā)任務是總監(jiān)部的一大權力,將一年級摘出這個權力體系無疑是在動總監(jiān)部的蛋糕——甚至于,這個方案也在一定程度上分化了校長的權利。

    奪人權力等于殺人父母。

    他都看得懂,夜蛾正道自然也很清楚。

    “當然,他也沒有指望一次成功,但凡事總要有個開頭。”欺詐師似乎很欣賞夜蛾正道,她這樣習慣于編織謊言的人,自然能夠輕易地看穿謊言。那個高大的男人是真心地將學生放在了自己利益的前面。

    “也是……萬事開頭難,總要有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伏見宮惡玉心里認同于夜蛾正道的方案,一年級生——尤其是平民咒術師出身的一年級生,連咒術理論都沒有學扎實,術式和咒力的使用也弄不透徹,就要去面對千變萬化的咒靈。

    普世的教育不能預設任何人都是天才,能夠在短短幾周內成長為有獨立能力的咒術師。

    再加上任務制度的漏洞,總監(jiān)部以「窗」的判斷為基準確定任務等級,但人為的等級劃分和主觀判斷本來就存在不同程度的誤差。

    每年因此而出事的咒術師不在少數(shù),且大都集中在兩所高專的一、二年級。

    “說是咒術師數(shù)量少而珍貴,但我怎么覺得,他們好像也沒有真的珍惜這些學徒咒術師?”伏見宮不由地翻了個白眼。

    欺詐師的看法則更加多元,“也不完全是總監(jiān)部的問題,我也能感覺到咒術師嚴重不足的問題。有些時候也沒辦法,咒靈的消耗能力可比咒術師強多了,有時候也不得不考慮現(xiàn)實問題——除非哪一天咒靈的數(shù)量能降下來,或是咒術師的數(shù)量能大幅增上去,否則夜蛾正道就是再有心也無力。”

    伏見宮惡玉聽著這些咒術界的現(xiàn)實問題感到一陣頭痛。

    “這實在不是我該考慮的,”他只想把自己的一點小任務搞完,然后拍拍屁股走人——或許等回到現(xiàn)實世界有機會,再去拜訪拜訪漫畫的作者老師們,看看有沒有機會改善改善這種生存環(huán)境,“現(xiàn)在還是考慮考慮我自己吧。”

    “毛利偵探事務所的事情不會輕易過去,不是七海、灰原和芥川,就會是其他人。而且鑒于人形咒靈的潛在風險,咒術師的等級也不會低,很大可能是總監(jiān)部自己的人。”欺詐師扯回正題來。

    畢竟在總監(jiān)部的眼里,真人是在逃狀態(tài)。

    “我會小心的。”伏見宮惡玉點頭,他已經告訴惠,最近一段時間都不能在房屋以外的地方遛狗,風險太高。

    不過有些出乎所料的是,最先到這里來的人卻并非什么咒術師,而是帶著一點經典挑染的芥川龍之介。

    伏見宮惡玉透過窗戶偷偷地窺探,看著對方套著一套警皮,光明正大地越過了封鎖現(xiàn)場的黃線。

    冒用警察身份這一招很好用,只是芥川龍之介的臉太嫩了。

    十四五的年紀,怎么看也不像是個正經警察。

    不過芥川龍之介堅毅而兇狠的眼神倒是很有威懾力。

    伏見宮注意到他鼻梁上戴著的眼鏡,那應該就是視野咒具。沒有咒力的人可以通過特殊咒具看到咒靈和殘穢——他最近考慮幫江戶川柯南搞一個,以后或許用得上。

    而芥川龍之介戴著它也就意味著,他是為調查咒靈而來。

    房間內的血液被善后的「窗」所清理,但那樣大面積的殘穢,卻并沒有機會消除干凈。芥川龍之介一定是想要趕在總監(jiān)部進一步處理之前親自來看一看。

    或許拖住總監(jiān)部清理痕跡速度的,也有夏油杰和五條悟的功勞。

    伏見宮惡玉滿意地點了點頭,由芥川龍之介第一個踏入那里也好,那他白天再探現(xiàn)場時,故意留在那里的東西也能被更正確的人拿走。

    只不過,得知了那夜情報,想要來探查現(xiàn)場的人,卻不止芥川龍之介一人。

    伏見宮才剛剛打算放下窗簾去睡覺,便看到有另一個身影鬼鬼祟祟地進入了他的視野。

    和芥川的策略不同,這個人一身暗色裝扮,棒球帽將他的頭發(fā)和面孔都遮得很緊。但已經與之打過交道的伏見宮惡玉卻認了出來。

    “安室透?”他心下一跳。

    完蛋,穿警服的芥川龍之介要和看上去小偷小摸的安室透,在布滿殘穢痕跡的毛利偵探事務所碰個正著了!

    第 37 章

    37

    安室透仔細地復盤了和井之原愛理所有的聯(lián)絡, 生怕有遺漏的細節(jié)。

    和旁人眼中井之原那沉默、軟弱的個性不同,安室透是為數(shù)不多清楚其真正性格的人。他最清楚能夠從宮野明美手下熬出頭、甚至還找到機會跑路離開的人,絕對不是什么簡單的角色。

    她的城府比看誰上去要深, 人格在實驗的改造中只剩下一腔孤勇。

    她絕不會這樣讓自己不明不白地被埋伏殺死。

    安室透的心里日漸焦慮著。一方面是因為井之原愛理的死亡地點牽連到了他常駐地的附近,讓他不得不想辦法把確認和調查井之原愛理死亡這件麻煩事攬到自己身上來。不過也是因此, 他才知道, 井之原愛理的死亡和琴酒并無關系。不論那天伏見宮惠看到的酷似琴酒的身影是誰,都絕不會是琴酒本人。

    果然, 貝爾摩德不會允許毛利蘭被牽涉到那樣的爆炸之中。

    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井之原愛理那樣能忍的人,絕不是為了拯救自己才從魔窟里逃脫出來的,否則她就不需要等到今天。以組織內部的風聲鶴唳, 安室透猜測對方一定還帶出了某樣重要的東西。

    在短暫的聯(lián)絡中, 他給對方準備了假身份卻沒有來得及細說對方的情況。

    不知不覺,他又換上了那套暗色的衣服,用棒球帽壓住了他金色的頭發(fā)。

    井之原愛理這樣清醒的人, 絕對不會指望毛利小五郎一介偵探能夠救她性命。她在那個時候、選擇那個地點一定是有原因的。

    安室透思忖著白天看到的最新口供——風見裕也在他的指示下, 重新讓毛利蘭仔細回憶了那天的所有細節(jié)。

    心理素質極好、見過各種大風大浪的毛利蘭顯然沒有因為那一次爆炸而受到什么不可挽回的驚嚇, 從腦震蕩中逐漸恢復過來后, 便盡職地配合回憶。

    井之原愛理和她的對話并不多, 也很常規(guī)。唯一引起安室透注意的, 就只有一點——爆炸發(fā)生前幾分鐘, 井之原愛理主動開口要求毛利蘭為她準備茶水餅干。作為委托人,這種要求無可厚非, 但安室透卻知道,對方不是追求口腹之欲的人。

    他猜測井之原是故意支開毛利蘭要做什么。

    甚至, 她會不會已經對即將發(fā)生的爆炸有所猜測?

    畢竟,如果沒有井之原的要求,爆炸時毛利蘭和她一起在待客廳的話,毛利蘭也一樣必死無疑。

    抱著這些懷疑,安室透最終還是趁著夜幕將降,悄咪咪地潛入了被黃色封條封鎖的爆炸現(xiàn)場。

    甫一進入樓梯,他就感覺到了異常。樓上隱約飄下來幾分殘存的腥氣,他的觀察力一向極佳,又是警惕的時候,馬上便注意到了地面上的腳印。

    很新、很輕。

    有人先他一步進入了現(xiàn)場。

    安室透弓起身體,壓低呼吸聲,手也伸向腰后,將槍的保險打開,握在手中。

    事務所已經沒有了門這種東西,連窗都四面透風,屋內黑乎乎的一片廢墟,并無隱藏之處。所以他只是探頭,便看到了拿著手電照射著塌陷的天花板,似乎在尋找著什么的芥川龍之介。

    更重要的是,這人還穿了一身警皮。但以安室透的眼力,卻覺得漏洞百出,胸章的級別顯然不匹配那少年太過年輕的模樣,衣服的材質也有問題,有些偏大的警服外套更是顯得不倫不類。

    他自忖隱蔽,但卻不知道自己所觀察的人,在別的方面或許不夠敏感,但唯獨對黑暗中窺探的視線有種異樣的敏銳——那都是在數(shù)次生死之間搏出來的直覺。

    芥川龍之介和他的妹妹不同,兄妹倆中,年齡小的那個反而是時常為他們瞻前顧后、規(guī)劃未來的人。年齡大些的哥哥則更直接,在過去橫濱最混亂的地方搏一口吃的、搏一個生存的機會,他靠的是直覺和遠超同齡人的那股狠勁。

    更何況,此時出現(xiàn)在這里,芥川龍之介先入為主,便覺得這必是妹妹的仇人。

    應對這種窺探,他根本沒有任何猶豫或是遲鈍,寧可錯殺不可給敵人機會!

    只見他身上的外袍無風自動,如黑暗中的影子一般,一瞬間便刺向了墻后安室透所在的位置。

    “咚!”

    水泥封著磚石的墻面根本阻攔不住鋒利的黑刃,一瞬便刺穿了那個棒球帽。

    但也只有一個棒球帽。

    安室透的戰(zhàn)斗經驗和形勢預判遠不是芥川龍之介能夠相提并論的。

    面對直取性命的攻擊,安室透也沒有絲毫留手,帶著消音器的槍聲在靜謐的空間里也足夠明顯。

    芥川龍之介顯然沒有想到在有刺穿感的情況下,反擊竟會如此快。

    即使戰(zhàn)斗能力在養(yǎng)兄夏油杰和他那個不著調摯友的調|教下略有進步,可被收養(yǎng)的這幾年來,他的戰(zhàn)力訓練極少,論體術甚至不如妹妹芥川銀。幼年為了照顧妹妹過度消耗的身體,他在第一次被夏油夫妻帶入醫(yī)院檢查的時候,就已經到了幾乎油盡燈枯的局面,尤其是肺上的損傷,幾乎難以逆轉。

    養(yǎng)父母、養(yǎng)兄和親妹妹都刻意管著他,安逸的生活無疑撫平了他的戰(zhàn)斗棱角。如果拋開異能力,芥川龍之介根本比不上經歷過各種訓練的安室透。

    過去也從來都是以命搏命、少有防御動作的他反應自然落了一拍。

    豎起的衣袍沒能擋開所有的攻擊,一顆子彈擦過他的肩膀,灼燒般的痛感頓時刺激了芥川的神經,喚醒了他過去的人生。

    一瞬間腎上腺素便頂了起來,他根本沒有因為這顆子彈而后退一步,反而通過子彈的來向撲了過去。

    「羅生門」開路,他的異能力生來便極具攻擊性,否則他也不能拖著病軀在橫濱搏出一條生路。

    安室透手中的扳機扣動不停,只是數(shù)秒鐘,他便判斷出對方的特殊能力——他身上帶著探測咒力的咒具。

    咒具沒有反應,那這便一定是異能力!

    對方如此兇悍,他內心忌憚著,理所當然地便把眼前的人歸到了敵人的陣營,甚至先入為主在組織的異能力資源中尋找對應的人。

    安室透向前一翻,避開了從天而降的刺,身側還有影子般的黑獸張著嘴,鋒利的黑齒像深淵中的怪物一樣,叫囂著要吞噬眼前的敵人。

    這種力量壓制的危險之中,安室透并不慌張,他反手從腳踝處摸出一把匕首,用刀鋒在黑獸的身體上留下了一道激烈的火花。

    好|硬!

    安室透馬上對異能力體的硬度有了判斷,他借著刀鋒對面?zhèn)鱽淼牧α亢蟪贰5粼诮锹淅锏氖蛛娬丈涑鼋娲堉樯n白如鬼的面孔,他的眼睛緊緊盯在安室透身上,每一縷眼神都充滿了攻擊性。

    安室透一邊應對,一邊很快意識到了對方戰(zhàn)斗能力的薄弱。

    單靠蠻力的人他并不害怕。

    芥川龍之介的戰(zhàn)斗姿態(tài)在他看來簡直破綻百出,他壓低重心,做了個虛假的躲避動作,騙得「羅生門」黑獸向旁邊攻擊,他自己則從正中空門攻上。

    他知道這種異能力多少都有一些主人控制以外的本能,所以當腹側被剌開一道傷口的時候,他并不意外。

    “叮!”

    匕首被匆忙轉回的黑獸咬斷。

    但安室透要的就是這個匆忙的空隙!

    他壓著芥川龍之介的肩膀發(fā)力,下盤踢在對方的膝蓋上——趁著男孩失衡、失力的瞬間,他用肘反鎖對方的手臂,以自身的體重將對方壓在地面上。雙腳踩著外袍變形的兩端,黑洞洞的槍口瞬間頂在芥川的后腦上。

    “別動。”安室透冰冷的聲音從頭上傳來。

    芥川龍之介病態(tài)的身體根本無法在被壓制的情況下發(fā)力。「羅生門」的力量持續(xù)著,但異能力同樣受制于主人的反應和應用能力,兩邊的黑獸虎視眈眈,此時卻絕對不可能快過安室透槍膛中的子彈。

    生命危險不是芥川龍之介第一次遇到,他非常會判斷真正有殺心的人和虛張聲勢人的區(qū)別。

    安室透顯然不是后者。

    “誰派你來的?”安室透直入主題,這種地方、這種時候可沒有什么寒暄、拉扯的余地。

    他甚至不需要知道芥川龍之介的身份,以他的判斷,芥川龍之介的手段太過拙劣,絕對不是什么主事的人。

    他更傾向于對方是某個人、或是某些人的馬前卒。

    可他也顯然低估了芥川龍之介的性格中的自毀和兇狠。男孩的臉被用力地壓在地面上,但呲著的牙卻像是困獸的反擊,眼眶里盡是紅血絲,不留一絲余地。

    「羅生門」保護主人的本能讓黑獸因為安室透的槍口而停了下來,但主人的驅使卻比異能力的本能還要強硬。

    攻擊根本沒有顧忌。

    把殺人鬼安撫在房間里、又匆匆換了衣服下樓的伏見宮惡玉,和踩著阿笠博士出品無敵風火輪趕來的江戶川柯南,都只在樓下聽到了一聲尖銳的槍響,緊接著一切激烈的聲響都平靜了下來。

    第 38 章

    38

    聽到這一聲孤零零的槍響, 伏見宮惡玉和江戶川柯南對視一眼,頓時都慌了起來。

    不論是誰開的這槍,只見槍響后沒再有大的動靜, 就知道事情可能朝著不可控的方向發(fā)展過去了。

    伏見宮惡玉想得更準確,芥川龍之介的攻擊一定是他的異能力「羅生門」, 所以這聲槍響, 十有八九來自于安室透。

    他心里打鼓,要是芥川龍之介有個萬一, 不僅是芥川銀,連帶著跟他已經有了親緣關系的夏油杰, 甚至是更多東京高專的咒術界半壁江山,都得自動掛上紅名。

    更重要的是,芥川龍之介如此重要的角色, 萬一折在他改變的世界里, 他總有一天得落得和前任一樣的下場。

    是而,伏見宮比踩著賽博滑板的江戶川柯南還要快,爆發(fā)出的前所未有的速度, 在幾秒之內便直沖上樓。

    一幕驚險迅速映入眼簾。

    一顆子彈懸停在芥川龍之介的臉側, 空中有一股紅色的波紋如在水面般一圈一圈地蕩開。

    安室透敏銳地退開在兩步之外, 可鎖骨處還是留下了一道血痕。柯南的手表光也在此時緊隨而上, 映照出了芥川龍之介驚異的雙眼。

    他自己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下一秒, 眼前的“紅盾”消失, 一顆子彈“叮鈴”一聲掉落在地。

    這個聲音像是某個信號, 一瞬間觸及到了安室透和芥川龍能夠直接的戰(zhàn)斗神經,兩人頓時就要繼續(xù)動手。

    “都住手!”

    江戶川柯南和伏見宮惡玉同時開口, 中氣十足的聲音重合在一起,竟然真的讓兩人都同時停下了前進的攻勢。

    只不過, 安室透的槍并沒有放下來,芥川龍之介的「羅生門」也沒有。

    “柯南君。”\“伏見宮惡玉。”

    安室透和芥川龍之介的聲腔同時打開,只是看他們第一個脫口而出的名字就能感出一絲親疏遠近。

    芥川龍之介緊繃的身體率先放松了一些。

    雖然他不像安室透那樣和兩人都打過交道,但在芥川銀的描述下,他卻能把伏見宮惡玉這個黑發(fā)黑眼戴著眼鏡有些懶散的樣子,和芥川銀口中在人形咒靈手下救了她的那二人之一掛上鉤。

    年少的芥川龍之介愛憎極為分明,他對伏見宮帶著感激和尊敬,自然愿意領會對方的意思——更何況,新來的二人和眼前這個曖昧不清的“敵人”也有聯(lián)系。

    安室透并不像芥川龍之介那樣感情用事,但他察言觀色的能力卻足以他在極短的時間內做出判斷。

    “誤會,都是誤會。”伏見宮惡玉把因為沒有奔跑而掉在鼻梁下的眼鏡扶正,“你們兩個說實話沒有什么利益沖突。芥川君,你是為了調查真人——啊,就是那個人形咒靈的名字;安室君,你是為了調查井之原愛理,真人就是為了消除井之原愛理的殘穢才會到這里來的。你們兩個不僅沒有利益沖突,反而應該是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那一掛的吧。”

    他為了防止安室透這個謎語人和芥川這個直腸子打啞謎,“噠噠噠”地一頓輸出,先把兩個人的揭了再說。

    聽到他的聲音,芥川龍之介顯然松了口氣,眼中迸發(fā)出對真人的興趣。可安室透卻眉頭一皺,身體明顯一緊,暗自思忖起來。

    畢竟他上一次見伏見宮的時候,兩人還都說著場面話,沒有這樣開誠布公。

    “別這樣看我,安室君,你這段時間不是都有意無意地留意著我嗎,難道真的驚訝我牽涉其中?”伏見宮那天故意表現(xiàn)得另有隱情,安室透必然會放心思在他身上。

    對于安室透這樣的人,就是直接坦誠相待也不能獲取他的信任——他只相信自己調查的結果。

    為此,伏見宮惡玉還讓駭客放了水,不要把他的情報捂得太嚴實。

    當然,如果他要是太容易被查穿,安室透也不會把他放在眼里。

    對待什么樣的人,就得用什么樣的方案,可這個度確實是很難把握。

    伏見宮惡玉一個小鎮(zhèn)做題家,摸著石頭過河,一邊考慮著原作重要人物搞好關系才好掰正世界線,一邊還得和最懂操縱人心的欺詐師交流。

    只是有時候伏見宮惡玉也奇怪得很。

    不知道是不是他不甚了解動漫原作的關系,他怎么覺得現(xiàn)在的世界線的運行也沒有受阻,哪里來的前任記憶中那些嚴重后果?

    “伏見宮先生真是真人不露相。”安室透的笑意并不達眼底。

    江戶川柯南心里默默吐槽——安室先生又在陰陽別人了。

    先前見過安室透花式陰陽赤井先生后,他就意識到了安室透輕易不外露的“語言藝術”。

    “芥川哥哥是銀姐姐的哥哥嗎?”江戶川柯南抬著臉,用最熟悉的方式打圓場。見芥川龍之介矜持地點頭,他便趁機問道,“你也和銀姐姐一樣,是咒術師嗎?”

    “不,在下并沒有咒術天賦。”芥川龍之介并不遮掩,一整個人誠實極了。

    伏見宮惡玉幫他把不知什么時候摔落在地的咒具眼鏡撿了起來,狀似無意接話道:“我記得芥川君是橫濱出身,所以是異能力?”

    江戶川柯南眼睛瞪大,看著芥川頷首的樣子,心中涌起一層不算沉重的難以置信,“異能力?”

    他連咒術體系都還沒有整明白,怎么就又冒出個新的名詞來。

    “異能力者的數(shù)量比咒術師還要少,伏見宮先生見識廣博。”哪怕是安室透這個級別的國家干部,都很難接觸到異能力者這塊的情報。

    和咒術界這種長久存在而必然會和國家產生力量交錯的力量體系不同,異能力者的新盛時間并不長,他們仿佛就是在某一天突然出現(xiàn),然后以比咒術師高數(shù)倍的性價比成為了國家的重型武器。

    極少的數(shù)量再配合極強的單體力量——大部分的異能力者和咒術師不同,他們幾乎不需要大量訓練和成體系的學習,就能將力量推至巔峰,仿佛是一種生存本能——故而外人很難窺知,諸多國家都會把異能力者秘密投放在戰(zhàn)爭當中,是一種活著的核威懾。

    和戰(zhàn)爭掛鉤,異能特務科自然應運而生。這個部門的排外程度,對公安來說,可比盤根錯節(jié)的咒術界要嚴重多了。

    “我再怎么說也算是橫濱出身,這點常識還是有的。”伏見宮把眼鏡遞給芥川龍之介,他打量著對方染了土的面孔,臉色比想象當中要好,至少沒有什么短命之相。

    他還記得和室友去看《蜘O俠·平行宇宙》的時候,還恰巧談起過不同作品中的平行宇宙。別的記憶有些模糊了,但他隱約能夠想起芥川龍之介在不同時空中的不同狀態(tài)——室友產出的同人繪畫里,沒有進入港|黑的芥川看著長命多了。

    “而且,在橫濱混了些年,也確實有點資本。芥川君,你和銀被接到外面的時間趕得好。你不知道吧,你的異能力很受看好,港口黑|手|黨曾經還把你列在了名單中呢。”這一點他倒是沒有說謊,不過那個名單可不是別人列的,而是醫(yī)生的手筆。

    她在自己主控港|黑的時候,曾經擬定過一批異能力者名單,只是后來礙于和森鷗外的權力拉鋸,才不了了之。

    不過,爭奪橫濱的地盤,必然就會涉及到異能力者的爭奪——過去的「羊」不就是因為有中原中也的存在,所以連港口黑|手|黨都敢輕易挑釁,GSS也會主動招攬嗎?

    芥川龍之介的臉色一沉,他異能力的兇狠在貧民窟中小有名氣,自然也受到過不少招攬。但那些勢力要么把銀當成是累贅,要么把銀當做牽制他的工具,更有甚者想要把長相秀美的銀占為己有當小老婆的。

    那些司馬昭之心,讓芥川龍之介對這樣的行為極為痛恨排斥,甚至一度,只要有人敢提,他就敢殺。

    更別提他所經歷的港口黑|手|黨多是先代統(tǒng)治末期的港|黑,他彼時同住的同伴就曾經因為頭發(fā)的顏色而受到牽連,被港口黑|手|黨的人不由分說地殺死在了他們門口。

    同伴驚恐的頭顱被妹妹抱在手中的慘烈模樣還深刻地留在他的記憶中,那時年幼的銀因此大病了一場,幾乎嚇死了芥川龍之介。

    自那之后,他對港口黑|手|黨就只有滿腔恨意。

    查到這些過往的伏見宮還很好奇,這樣的芥川龍之介后來是怎么加入港|黑的?難不成是感念森鷗外殺死了先代,幫他們報了仇?

    他想不到原作發(fā)生的那些事情,也不多糾結,只是按照欺詐師的建議略挑撥了一句——她告誡伏見宮,不能讓芥川兄妹有進入港|黑的可能,他們會是未來牽制咒術界和異能特務科的極好素材。

    “那個啊,大家,”江戶川柯南抬手,用聲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他這里來,“別站在這里了吧,安室先生和芥川哥哥的傷都需要處理,我們……換個地方詳談?”

    他有一肚子的問題想要輸出。

    第 39 章

    39

    說是要離開毛利偵探事務所的廢墟, 但落腳的地方卻不是距離更近的伏見宮宅。

    里面的殺人鬼大晚上的不睡覺,不知道在暗自興奮著什么。他那張臉在別人處是否出名伏見宮惡玉不知道,但安室透是公安要員, 或許在某一張協(xié)作的通緝令上見過殺人鬼的臉。

    再加之惠也在休息,伏見宮雖然需要江戶川柯南在未來看顧惠, 但卻并不打算把他卷到現(xiàn)在的勢力爭端中。

    好在, 米花町是江戶川柯南的大本營,他自有選址去處。

    在場的人當中, 除了芥川龍之介這個直腸子以外,沒有人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所以他也便沒有太多顧忌,領著人去了阿笠博士的房子里。

    老博士外出參加一個發(fā)明家研討會,恰不在家, 只有灰原哀住在房子里, 江戶川柯南自認沒有什么需要隱瞞灰原的,便提前通了氣,讓她幫忙準備了些酒精、紗布和繃帶。

    這還是伏見宮惡玉第一次見到大名鼎鼎的灰原哀——在他的記憶里, “新蘭”和“柯哀”之爭幾乎在每年劇場版上映之時都會沖上熱搜, 讓他想不注意都難。

    她比漫畫當中的樣子還要清冷許多, 稚嫩的臉上沒有多少生動的表情, 一雙大眼睛更是寫滿了故事。

    這樣的人, 誰會相信她只是個小學生?

    也或許是因為今日在此的人都沒有多少隱瞞的必要。在灰原哀看來, 她和江戶川柯南這兩個APTX-4869的幸存者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命運綁定體, 這些人知道既然知道“工藤新一”的真實身份,就無所謂再多她一個。

    和有牽有掛的“工藤新一”比起來, 她反而是多次尋死想要一了百了的孤家寡人,沒什么好怕的。

    只是江戶川柯南有意遮掩她的身份, 多是讓她以和“工藤新一”一樣的平民牌身份示人,黑衣組織的研究員宮野志保是個定時炸彈,除了與之有瓜葛的赤井秀一,還沒有人知道她的真實名字。

    畢竟也算是童年女神,伏見宮惡玉偷偷看了灰原哀好幾眼,卻不知灰原哀這個擁有“組織雷達”的人最是敏銳。

    “我的臉上有什么東西嗎?”灰原哀沒有扭頭,只是幽幽地問了一句。

    伏見宮頓時尷尬到摳腳,低下頭扶眼鏡,“抱歉,走神。”

    再抬頭便專心回了眼前的正事上。

    說起來,芥川龍之介和安室透關注的重點各有不同,后者看中井之原愛理本人,而前者則更想知道清理井之原愛理痕跡的到底是些什么人。

    好消息是,在這種側重點不同的情況下,雙方調查所掌握的東西也相當互補。

    “總監(jiān)部那邊的任務系統(tǒng)正在革新階段,電子系統(tǒng)和紙質程序沒有固定的章程,有太多人能沾手,想要抓出決定性的‘黑手’幾乎不可能。”芥川龍之介這個沒有接受過天咒術教育的異能力者,談論起咒術界來絲毫沒有顧忌,在他心中,家人當然是第一位的——尤其是一起扶持長大的胞妹。

    咒術界有人敢把他妹妹當槍使,縱然他痛恨差點殺死她妹妹的咒靈真人,但對于挑唆的幕后黑手,他自然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氣,“但杰在總監(jiān)部狠狠地翻了一通,至少知道事情是往京都那邊靠的。”

    京都那邊的咒術師團體,要么是高專內管理者的抱團,要么是御三家的手段。

    “京都校那邊夜蛾先生已經試探過了,學校本身就天然擁有新生咒術師的資源,制造咒術師只會削減他們的權力。悟也敲打過五條家,他們依靠著他這個「神之子」才能壓制另外兩家。”靠著五條悟占據(jù)現(xiàn)在局勢里御三家頭名的五條家自然不會自砸飯碗,去找五條悟后輩和摯友一家的麻煩。但另外兩家就不一定了,“所以現(xiàn)在看來,和你們口中那個什么組織掛鉤的,不是加茂家就是禪院家。”

    當然,也可能不是本家。

    御三家的勢力盤根錯節(jié),依附他們的家族和分家的數(shù)量多了去了,本家也多自持身份,很少細細過問。

    “我可以幫你們排一下禪院家,他們最近沒精力搞這些小動作。”伏見宮插了一句嘴,他專門給禪院甚爾打去了電話。

    在一定程度上,伏見宮和禪院甚爾有共同的立場,后者非常不希望禪院家的勢力有出現(xiàn)在惠身邊的風險,所以倒不介意幫個小忙。

    他的人脈廣,對禪院家的運作模式知之甚深,只看表面就知道禪院家大概的方向——涉及到真人這種許多年沒有出現(xiàn)過的特級咒靈,五條悟又毫不掩飾自己的調查意圖,如果禪院家牽涉其中,必定會有反應。

    再加上禪院甚爾這個復出的“術士殺手”給禪院家?guī)淼膲毫Γ麄兊南右纱_實不重。

    不同來源的情報合在一起,幕后黑手的輪廓很快就清晰了起來。

    “加茂一族,”安室透對御三家的了解并不算少,在公安和黑衣組織的檔案里,這些核心家族的資料都是有跡可循的,“為什么我就是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呢?”

    不等江戶川柯南開口細問,伏見宮就幫他解惑,“歷史上,每次搞出這種邪惡實驗的,都是加茂家的成員。”

    “或許和他們的家傳術式有關,「赤血操術」原本就是一種源于身體內部的咒力異變,他們的戰(zhàn)斗在過去血液不易儲存的時候,通常伴隨著自殘行為,再加上和「無下限」、「六眼」和「十種影法術」這樣極特殊的體質或是術式不同,「赤血操術」的可傳承性更強……”芥川龍之介自己并沒有多少牽涉,但奈何五條悟卻是身處其中,看得很清,“所以加茂家的內部環(huán)境和等級更為嚴苛——外部環(huán)境加內部壓力,即使是在盛產瘋子的咒術界,加茂家也尤其神經。”

    加茂一族的族群地位在御三家中也最為穩(wěn)定——只是穩(wěn)定的壓抑會培育更扭曲的東西,這種壓抑加重了他們血液當中的詛咒,某種程度上,正是這種詛咒讓他們的血液術式代代傳承。

    所有家族的近親結合里,只有加茂家的結合和他們的術式的傳承是有直接關系的。

    盡管這種關系并不是什么良性的關系。

    “確實,井之原第一不愿意涉足的就是京都。”安室透的手指有規(guī)律地點在桌子上,回憶著他和井之原匆匆對話中的細節(jié),“她一開始并沒有指定落腳點,她很久沒有和外界接觸了,她并不知道什么地方是安全的。”

    “不和外界接觸?”芥川龍之介皺了皺自己不存在的眉毛,“你們的組織是有多與世隔絕?”

    哪怕是在貧民窟的時候,他們也不是對外面的世界全然無知。

    “井之原愛理被困在實驗室里。”安室透言簡意賅。

    但對于芥川龍之介來說,他給別人做各種各樣試驗品的經歷也不少——尤其是一些實驗藥物的“志愿者”,那樣能換到不少錢。

    “組織的‘小白鼠’,哼嗯——”灰原哀跳下沙發(fā),將打好的果汁倒了出來,“我不驚訝。”

    安室透的眉頭微皺,他對FBI和組織實驗工作者的痛恨順理成章地延伸到了這個受FBI保護的前·重要實驗員的身上。

    雪莉的孤高行徑在組織內的風評并不好,安室透在外對她的調查也多次被赤井秀一阻撓,故而不僅喜歡她,甚至是帶著些敵意,“你肯定很了解了。”

    灰原哀只端著自己的杯子,并沒有服務旁人的意思,她靠在柜子旁,面對安室透挖苦的語氣一點不露怯,“誒,我當然了解。但我這個“前任”肯定是沒有你這個“現(xiàn)任”知道的多了。組織的規(guī)矩,所有實驗室不容納無關者,你能接觸到井之原愛理這么重要的試驗品,在里面也沒少做事吧?”

    這個諷刺無疑戳到了安室透的心窩。

    他做的黑事一點都不比真的組織成員少。

    這是臥底工作里最困難的一步——就是要以正義的心態(tài)接受丑惡的自己。

    安室透在外人面前總是做得很好。

    伏見宮惡玉和江戶川柯南都感覺到了氣氛的凝固。

    唯獨芥川龍之介,完全不會讀空氣,反而一本正經地看向安室透,“既然你知道事情的來源,那你對真人了解多少?他是在那個實驗室中嗎,里面你還見過?”

    “……我只知道實驗室里有咒靈的存在,但我并沒有咒力,看不到咒靈,”安室透沒有在這種時候置氣,只是一個呼吸便調整好了自己,“至于那些我看到的所謂的‘人造咒靈’,應該就是柯南君剛才提到的改造人了吧?”

    能被普通人看到的“怪物”——就是那日出現(xiàn)在毛利偵探事務所的改造人。

    有改造人的存在,至少說明真人必然是那個實驗室的一份子。

    “至于其他人——呵,”安室透冷笑一聲,“宮野明美的實驗室,除了她以外,能進去的都是試驗品。”

    “咔嚓”!

    杯子落地摔成了一地碎片,濃郁的果香味順著淌開的汁水彌漫在空氣中。

    灰原哀的清冷的臉色驟然僵硬,充滿驚慌眼神帶出了無措的語氣,“你、說誰?”

    第 40 章

    40

    宮野明美的名字就像是一個魔咒。

    而且是個強力的魔咒。

    只是用嘴說出來, 就讓灰原哀拿不住杯子。拖鞋底部刺進玻璃碴子,甚至膈到了她的腳底,但卻無法阻礙她的腳步。

    靠在柜子上的身體直立起來, 亦步亦趨地接近沙發(fā)、接近安室透。

    “你再說一遍,是誰?”灰原哀的聲音幾乎放大了一倍, 言語當中帶著明顯的顫抖。

    顯然, 她聽清楚了那個名字,她只是不能相信。

    不僅是她, 旁邊的江戶川柯南也是滿臉的不可置信。

    “真人也提到了“明美”這個名字,你們……認識?”伏見宮惡玉回憶, “宮野”這個姓氏讓他感到隱隱有些熟悉,但過去的電視總是在循環(huán)播放某幾集《名偵探柯南》,那些劇情他現(xiàn)在卻用不上許多。

    不過, 江戶川柯南和灰原哀的反應還是清晰的。

    “豈止是——認識啊。”江戶川柯南還有思考能力, “安室先生,你確認嗎?”

    安室透微皺著眉,摸不清眼前的狀況, 但還是回應了柯南的問題, “嗯, 我當然確認, 她……很有名。”他的眼睛瞟向了灰原哀, 接著便補充了一句, “尤其是近一年來。”

    換而言之, 也就是雪莉背叛出黑衣組織之后,所以她不知道這件事是很正常的。

    “不可能啊……”江戶川柯南喃喃自語。但比起自己, 他顯然更加關注女孩兒的反應,“喂、灰原, 你——”

    可灰原哀卻聽不進他的聲音。她慌忙地沿著脖子,從衣服內掏出一個橢圓形的吊墜,打開金屬的吊墜外殼,從里面抽出壓著的照片,懟到了安室透的面前。

    “是這個人嗎,那個‘宮野明美’,是這個明美嗎!”灰原哀急促地開口。

    安室透定睛一看,里面是兩個女人的合照。一個柔順的長發(fā)、一個微卷的短發(fā)——顯然,后者就是雪莉。她身披白大褂的樣子,安室透是有記憶的。

    而另外一個,毫無疑問就是宮野明美。

    他對她的記憶更加深刻——不論是現(xiàn)在,還是更遙遠的過去。

    “是。”安室透并沒有賣關子,“那樣兇狠殘忍的人,你很難記錯的。”

    灰原哀像是失力一般后退一步,就在她面前的安室透下意識地拉了她一把,否則意識和身體仿佛完全錯位的灰原恐怕要摔在那一地的玻璃碎片上。

    “這、這怎么可能?”江戶川柯南的眼睛遮擋不住他震驚的神情,“我、她——明美小姐,是在我面前死的,我看著她咽下最后一口氣、我聽著她說出最后一句話,我甚至等到警察收走她的尸體才真正離開。”

    他一定親自檢查過,以他對尸體的熟悉,應該不會是什么假死的招數(shù)。

    隨即,江戶川柯南趁著灰原哀失神,言簡意賅地講述了十億元搶劫案中,廣田雅美——也就是宮野明美被琴酒滅口的事件經過。

    “被琴酒滅口?”安室透搓著手指。

    如果是琴酒,就不應該會失手,在沒有不可抗力的情況下,他一定會反復確認目標的死亡。

    聽到“滅口”和“琴酒”的組合,灰原哀的身體下意識地抽動了一下。

    “姐姐她、她絕對不是你說的那種人!”她的聲音充滿了哽咽的味道,她的眼眶發(fā)紅,淚水幾乎是抑制不住地流了出來,“她根本不知道所謂的咒力、咒術,她、不是實驗員,她也沒有那么高的級別。她只是——”灰原哀的話語一頓,突然泄了氣,“她只是最外層的,組織最底層的罷了。”

    她應該有機會退出的,她幾乎沒有接觸過任何秘密,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她最大的作用就是作為吊著灰原哀的魚餌。

    宮野明美甚至沒有什么正式的組織代號,她的代名詞就是“雪莉的姐姐”。

    “你是她的妹妹?”安室透瞳孔一縮,“你是宮野志保!”

    他重新審視著灰原哀的輪廓,漸漸地,這個輪廓和他遙遠童年記憶里的某個輪廓重合了起來。

    兩姐妹是非常相像的,尤其是年幼時的模樣。

    安室透握緊了拳頭,指節(jié)發(fā)白,手背的青筋也迸了起來。

    難怪,難怪赤井秀一的情報網要保護“灰原哀”,他不僅僅是在執(zhí)行FBI的證人保護,更是在妹妹的身上,投射了自己對姐姐的愧疚。

    安室透看向柯南求證,后者點頭,給了他肯定的答復。

    伏見宮惡玉突然感受到了一種氣氛排斥,仿佛這個話題沒有他的一席之地,甚至讓他無從開口詢問。

    不過和他的顧忌相比,芥川龍之介顯然思考得更加專注。

    “所以,是死而復生?”他在大腦中搜索著可用的知識,“在咒術或是異能力中,這也并非完全不可能——我能想到的就是,降靈術,可以召回死者的靈魂。”

    但降靈術通常的使用對象應該是強大的咒術師,召喚一個普通人回來是不會有加成效果的。

    “降靈術會讓人性情大變嗎?”江戶川柯南問,“明美小姐不是什么兇殘的人。”搶劫銀行不能算是什么遵紀守法的好人,但宮野明美卻絕對說不上壞。

    她非常溫柔知性,比起“壞”,她更像是一個被命運逼上絕路的人。

    芥川龍之介搖搖頭,“不會。”

    “性情大變,也就是說,她死了,然后復生,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伏見宮惡玉關鍵詞捕獲,大腦“咔吧”一下擰到了自己熟悉的領域,“附身?”

    就像是美劇《Supernarural》當中的惡魔附身,一個惡魔穿上人類的肉|身,用人類的面孔在地球上行走生存——有時候,即使肉|身已經死亡,也并不妨礙惡魔的行動。*

    或是天使附身,天使行走人間也許一個肉|身。

    但不論是哪種情況,因為芯子的變化,都毫無疑問會讓人“性情大變”。

    聽起來,好像很符合眼前的狀況。

    如果是往惡和壞的方向變化的話,那就應該是——

    “惡魔附身。”伏見宮惡玉補充道。

    “惡魔?”江戶川柯南眼神一散,“所以我們現(xiàn)在不僅有咒術、異能力,還有惡魔的體系了,是嗎?”

    “啊不不不,只是一個比喻而已,或者說是別稱。”伏見宮惡玉連忙擺手,“通常意義上,你可以把惡魔理解成咒靈,你懂吧——都是怪物,人們在死亡前看到的幻景并沒有什么明確的定義。”

    芥川龍之介還附和了他的鬼話,“幽靈、鬼怪、惡魔——過去的咒靈有很多別稱。”

    “你是說,我的姐姐,被咒靈附身了嗎!”灰原哀有些急促地問道,她的嘴唇顫動著,似乎還有更多的話想要詢問,“那,如果祓除了咒靈,姐姐她——她有可能活過來嗎!”

    她胸口幾乎是劇烈地欺負,努力想要抓住那一絲虛無縹緲的希望。

    江戶川柯南對咒靈的了解相當初級,安室透也沒有聽過需要“附身”的咒靈,而這個問題也同樣超出了芥川龍之介的知識范疇。

    灰原哀仿佛也知道,只有伏見宮惡玉能回答她的問題。

    伏見宮惡玉幾乎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懇求,她想要一個肯定的答案。

    但可惜,他也許能回答她的問題,卻一定無法回應她的期待。

    這不是《Supernarural》的劇場,沒有那么多的死死活活。*

    米花町籠罩著《名偵探柯南》的世界規(guī)則,死而復生絕不可能的——即使是在另外兩個特殊能力的世界觀下,死者復生也并沒有被記錄在案。

    “抱歉。”他不能給灰原哀不存在的希望,“死者是不能復生的,復活的死者——就不是原來的人了。”

    今天的夜晚對灰原哀來說,無疑是反復暴擊的夜晚。

    甚至不僅僅是對她,對安室透來說,也是暴擊。

    但安室透更加冷靜,他在剛進入的組織的時候,就和宮野明美有過幾次擦肩而過——那時他就認出了這個童年好友。只是時移世易,對方沒有認出他來,他當時便也沒有戳破。

    他回憶著那時候的宮野明美,完完全全就是灰原哀照片上的模樣、甚至和他童年記憶中的模樣都無甚變化——相似的裝扮、相似的風格和相似的發(fā)型。

    她只是長大了,卻沒有變了多少。

    但后來安室透真正相處的宮野明美、在組織中異軍突起得相當出名的宮野明美——卻不復過去的模樣。

    拋開那些惡劣的行為和手段不談,安室透突然在對比中,意識到了一個似乎無傷大雅,卻又奇怪微妙的變化。

    她的頭發(fā)。

    只要安室透再調出十億元劫案的檔案他就會更加清晰地發(fā)現(xiàn),宮野明美從幼年到死亡都幾乎沒有變化的發(fā)型,不知怎么的,在死而復生之后,就梳起了厚重遮額的劉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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