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1 章
白皎咬了咬下唇, 飽滿艷潤的紅唇微微留下痕跡,不敢看他,目光躲躲閃閃:“我們?nèi)ツ现薷!?br />
“師父你看, 我給你帶了好多有趣的東西!”她迫不及待地轉(zhuǎn)移話題, 掏出一堆精美漂亮的小東西, 說珍貴, 也不珍貴, 重要的是心意,而且, 聽她說, 這些只有他有。
流風眉眼帶笑, 被她哄得很順心。
白皎輕輕松了口氣, 臉頰抵著他心口時, 唇角微微翹起,她喜歡這種被偏愛被關(guān)注的感覺,尤其當對方,也是她喜歡的人之后。
曦光被忽視, 徹底成了個邊緣人, 開始被抓包的緊張和心虛逐漸消失,反倒覺得還不如被他斥責, 也好過這樣被忽視個徹底。
她看得清楚,有白皎在,流風根本看不見其他人。從始至終, 他緊張的都是白皎,自己連個湊數(shù)的都算不上。
他對這個小徒弟的偏愛, 簡直到了讓人嫉妒的程度。
憑什么呢?
曦光緊咬下唇,被忽視的挫敗和羞辱讓她心情沉重, 腦子里隱約有個念頭,隔著一層窗戶紙,始終捅不破。
白皎這邊,因為剛回來被他看得很緊,她也不在乎,拿著一堆小玩意興致勃勃地跟他討論起來:“這個要貼在這里,那個就掛在墻上吧……”
流風微笑不語,寵溺地看著她。
她們居住的竹樓由靈竹搭建而成,質(zhì)地宛若翠玉,陽光下,反射出明媚春光,他們穿著同樣的衣服,甚至連色系都一樣,彼此衣袍上栩栩如生的鳳棲花紋互相纏繞,不分彼此。
白皎巴巴說了半天,突然察覺不對:師父,你怎么不說話?”
“我一切都聽你的!绷黠L上神很寵溺。
白皎恃寵而驕:“這是你說的,你可不要食言呀!
流風:“當然!
于是,在主人的默許和幫助下,白皎帶來的那些小東西成功入住風雅的竹樓。
不倒翁娃娃,旋轉(zhuǎn)小鳥,翠綠的草編蜻蜓、螞蚱,還有幾個胖乎乎的動物玩偶,掛在墻邊,門后,為竹樓帶來幾分溫馨。
曦光把一切看在眼里,她敢說,過去幾萬年都沒這幾天的變化大。
至于白皎買的那堆味道刺激的調(diào)料,她終于明白她的目的是什么。
燒烤?
曦光驚愕,繼而想清楚,肯定是種吃食,于是幽幽覷了眼白皎,果然讓她猜對了,修煉上千年,她竟然連口腹之欲都沒戒掉。
晚上,圓月高懸,涼風習習。
月光朗照大地,為漫山遍野的林木鍍上一層霜雪似的銀霜。
白皎支起燒烤架,耀光石當做燈火,各種調(diào)料腌制好的肉串已經(jīng)擺在烤架上,根本不用動手,法術(shù)操控就行,不過她非要體驗一下,紅彤彤的碳火上,高溫將肉串炙烤得滋滋作響。
她撒上各種調(diào)料,一層油一層蜂蜜,香味被碳火激發(fā)出來,濃郁的肉香彌漫在人間仙境里。
很是——格格不入。
曦光糟心地別過臉,真是糟蹋風景,可誰讓此地主人心甘情愿呢。
她默默去看流風,后者正被投桃報李的白皎纏著,她拿著烤好的肉串,嫣紅的唇瓣張張合合,直把自己夸的天花亂墜。
流風一臉笑意溫然,兩人間互動親密,任何人都插不進去。
他主動提出要幫她,白皎毫不猶豫出聲:“還是我來吧!”
流風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信不過我?”
白皎對手指,眼神閃躲聲音也小得可憐:“也、也不是啦,烤肉還是挺難的,我怕你太辛苦了!
她仰起小臉:“皎皎心疼師父。”
流風:“難道不是怕我烤糊了,浪費了你的肉?”
調(diào)侃的話叫她瞬間紅透了臉。
流風捏了捏她的耳朵:“玩火這方面,我才是行家!
他是鳳凰,執(zhí)掌鳳凰南明離火,控火對他來說,簡直如呼吸一般自然。
不多時,香噴噴的烤肉串就出爐了,看香味,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
白皎紅著臉咬了口,狐貍眼睜得滾圓,看他的目光像是在冒小星星:“好好吃!
流風覷她一眼,見她臉頰潮紅,開心得眉眼彎彎,笑容越發(fā)溫柔,手上動作如行云流水,讓白皎大飽口福。
白皎吃得超級快,可能是修煉的緣故,她的飯量非常大,沒一會兒就吃得干干凈凈,曦光震驚得眼睛都要脫框而出,天宮眾位神仙不食人間煙火,對口腹之欲看得極淡,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能吃的人!
她怎么那么能吃!
還有,她竟然讓流風上神親自動手。
曦光前所未有的惶恐,說不出的感覺哽在喉頭,完全不知道怎么形容。
震驚?恐慌?亦或是嫉妒?或許都有。
曦光忍不住出聲:“白皎,你怎么能讓流風上神做這種事?”
白皎咬著烤肉,驚奇地看她一眼,像是在說:啥?
流風頭也不抬,淡聲維護道:“皎皎喜歡,我動手做一做也沒什么。”
曦光張口結(jié)舌,說不出一句話。
白皎也不是那么沒良心。
在流風準備下一把,熟練得撒料時候,把手里烤好的肉串遞到他嘴邊,甜甜的女聲鉆進耳蝸:“師父,你也吃!
他抬頭看她一眼,咬了一口。
黑色眸子平淡如水,白皎卻有點發(fā)慌,像是被兇獸狠狠盯上,不由自主地攥緊竹簽,抿著唇瓣,胸膛里的東西越發(fā)鼓噪,咚咚咚地不停敲打。
“很好吃,皎皎!彼f。
聲音似乎在舌尖纏綿許久,帶著說不出的意味深長。
白皎慌亂地躲避他的視線:“師父覺得好吃,那就多吃點,我也差不多吃飽了!
她跑向一邊,端起杯子一飲而盡,葡萄酒醇香甘甜,可她忘了自己已經(jīng)喝過棲鳳酒,兩種酒混在一起,竟然產(chǎn)生奇妙的反應,令她雙頰泛紅,水眸盈盈,夜風習習吹來,微醺的醉意也隨著涼風涌入四肢百骸。
她眨了眨眼,濃密纖長的眼睫輕輕顫動,若蝴蝶振翅,垂落的陰影下,一雙狐貍眼波光瀲滟,眼波流轉(zhuǎn)間凈是嫵媚和冶艷,風姿絕艷。
再看曦光,她早就醉得趴在石桌上,雖然看不上烤肉,鳳棲酒可不能錯過。
和她比起來,白皎竟還算清醒。
流風滅掉碳火,整理完畢,這才朝白皎走去,一靠近就見她眉頭緊蹙,男人立刻想到緣由,嫌棄他身上的碳火味。
不由好笑,真是嬌氣得不像樣子,一點點味道都受不了。
白皎也覺得燒烤好吃,可惜就是味道太大,她正想著,忽然眨巴眨巴眼睛,師父……師父過來啦!
白皎蹭地一下站起來,歪了歪頭,圓滾滾的狐貍眼里滿是嬌俏:“師父!
看她前俯后仰搖搖晃晃,流風不禁伸手護她:“小心點皎皎!
白皎笑得眉眼彎彎:“我知道,其實我、我沒多醉的!
說完突然失重,一下栽進他懷里,硬邦邦的胸膛磕著腦袋,她痛得叫了一聲,涼風一吹,剛才那點醉意也隨之蒸發(fā)。
想到剛才發(fā)生的事,白皎恨不得馬上找過地縫鉆進去,手卻下意識緊抓他的衣袖。
頭頂傳來男人溫和帶笑的低沉嗓音:“怎么不說話了?”
白皎羞得耳朵都紅了:“師父。”
她哼哼了兩聲,眼神閃躲:“我、我剛才就是醉了一點點,現(xiàn)在已經(jīng)清醒了!”
她比劃著解釋,沒發(fā)現(xiàn)男人眼中一閃而過的惋惜,白皎急著揭過這一茬,馬上岔開話題:“師父,你跟我來,我?guī)闳ヒ粋地方!
流風還能怎么辦?
自己縱的只能寵著了。
“這是溫泉水,師父可以在這里沐浴!卑尊ㄑ劬α辆Ь,興致勃勃地分享她的秘密基地。
雖然她能像曦光那樣施展清潔術(shù),可她就是覺得,清潔術(shù)不如實實在在的溫水來得舒服。
師父對她那么好,當然要跟他分享。
流風饒有趣味地望著她:“怎么想到告訴我的,皎皎?”
白皎眼珠轉(zhuǎn)動,左顧右盼就是不看他:“想告訴你就告訴你啦,這里溫泉特別好,師父你快試試。”
她羞赧得昏了頭,去扯他的外袍,忽然停住,反應過來要抽回手,她剛才干了什么呀!
流風握住她的手腕:“小心點,別摔倒了!
白皎:我又不是小孩子!
“是嗎。”
聲音淡淡,直白且寵溺。
白皎抿唇看他,對上他調(diào)侃的笑容,灑脫不羈,風流溫雅,她羞臊地變成一只八尾小狐貍,飛快跑了出去。
她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師父你自己洗吧,我去外面!
他看向平緩水面,眼眸淡淡,褪去了溫和笑意后,展露出屬于上古神明的威壓。
他很開心。
也許她并不是沒有感覺。
忽然,流風皺起眉頭,水溫,不,應該是溫泉不對,他試探地看向水底,一簇赤紅火焰自掌心升起,周遭溫度直升,連空間都被炙烤得扭曲起來。
這是他的伴生靈火,鳳凰南明離火。
此時火焰搖曳、雀躍,它也感覺到了,流風看向溫泉的目光不禁深思。
白皎在外面,靠著巖壁,臉上的羞赧早已褪去,看吧,她果然是個好徒弟,連秘密基地都獻給師父了。
雖然,整座鳳棲山連帶溫泉都是他的。
白皎臉上綻開大大的燦爛笑容。
忽然,極高溫度向四面八方震蕩而出,熱意滾滾而來,卻在即將接觸她的瞬間,消弭無形。
白皎聽見轟隆一聲,再轉(zhuǎn)身去看,已經(jīng)晚了。
溫泉所在的地方已經(jīng)坍塌成廢墟。
怎么回事?
她人都要傻了,卻見廢墟向外推出,準確來說,是由結(jié)界展開撐起一片片碎石,其上光華氤氳根本看不清里面。
白皎著急的時候,流風的聲音忽然響起:“皎皎,過來。”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她試著觸碰結(jié)界,好像戳碰到五彩湖泊,湖面蕩起層層彩色漣漪,指尖順暢地穿過去了,接著是整個人。
看清眼前的情景后,白皎驚愕地睜大雙眼。
原本的小型溫泉已經(jīng)徹底擴張,變成一片湖泊,此時湖面上冉冉升起煙霧,池下隱約透出點點淡粉色。
最引人注目的,是湖畔的男人。
白皎急匆匆跑過去,眼睛上下掃射,唯恐漏了哪里:“師父,你沒事吧?”@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流風等她做完一切才回應:“沒事!
白皎松了口氣,又看向大變樣的秘密基地:“那這……這是什么情況?”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震驚太過,讓她連說話都變得磕巴。
流風神色淡淡:“我剛才發(fā)現(xiàn)這里的溫泉底下藏著南明離火焰髓,之前的溫度是焰髓靈氣外泄,索性整理一番,因此動靜有些大。”
“現(xiàn)在已經(jīng)結(jié)束,此處我已設下結(jié)界,除了你我,其他人皆不能入!
白皎一雙狐貍眼已經(jīng)睜得滾圓:“師父好厲害!
她像是想起什么,又扭過頭,問他:“師父,你、你沐浴結(jié)束了嗎?”
她低垂著狐貍眼,精致如玉的臉頰暈上一團醉人酡紅。
流風:“自然!
“我先出去了,你試試這新?lián)Q的池子!
他說著頭也不回地離開,眨眼間,結(jié)界里只剩下白皎一個人,舔了舔唇,慢慢下水,溫泉溫度依舊,卻有多了幾分讓人清爽的靈氣,連修煉速度也快了很多。
白皎撩起一捧水,笑得眉眼彎彎,放在外面,這里就是讓人搶破頭的洞天福地,現(xiàn)在,卻是她和師父兩個人的。
現(xiàn)在的她還沒不知道,溫泉的效用可不止這些。
第 162 章
流風過來時, 白皎還沒睡醒。
時值午后,天光正好。
雅致的竹樓里,白皎慵懶地躺在竹榻上小憩, 睡顏恬靜, 竹榻周邊散亂地放置著各種書本, 潔白書頁被風吹得翻開, 紙張相互摩擦, 發(fā)出嘩嘩的響聲,清脆又和諧。
一束陽光穿過縫隙, 傾灑在少女潔白無瑕的臉頰上, 流風心頭一陣悸動。
他輕輕走進竹屋, 收拾書本, 才發(fā)現(xiàn)這些都是游記, 翻開的書頁上面還有她的批注。
一眼掠去,字跡姿媚。
留言處大概寫著某處某地有座山,山上有種野獸,性情兇惡, 暴力野蠻, 吃起來卻意外的肥美香醇,細嫩可口。她在上面留下批注:好想吃好想吃好想吃, 馬上帶我?guī)煾溉コ裕?br />
真可愛。
語句鮮活得仿佛躍然紙上。
流風目光落在少女身上,涼風習習,吹起一縷如墨長發(fā), 露出叫人心折的溫柔笑容,愛意也在此刻, 再無遮掩傾瀉而出。
“師父?”竹榻上的白皎睜開眼,腦袋還沒開機, 只是下意識又有些不確定地說。
“怎么醒了?”
白皎馬上坐直,方才還睡眼惺忪,此時已經(jīng)睜大雙眼,歡喜地說:“師父,你怎么來了!
嗓音沙啞,帶著睡醒后的松弛和慵懶。
“我怎么不能來?”流風把書合上,端的是風流瀟灑。
白皎瞥見他手上的游記,瞬間漲紅了臉,她支支吾吾地問:“你沒看吧?”
流風笑容清淺:“你說呢?”
白皎徹底紅透了臉,連耳朵尖都染上一抹緋紅,她小聲嘟囔:“你怎么這樣,這是我的私人筆記!
啊啊啊,上面還有她的批注呀。
“皎皎在想什么?”
白皎刷地抬起頭,對上他含笑的眼,漆黑鳳眸深邃如淵,卻又清晰倒映出她的影廓。
白皎怔了一瞬,心跳飛快,不敢再看他,嘴巴開始不停說,像是想遮掩住這一刻的失態(tài):“師父,以后你要是再這樣,我就……我就不帶你出去了!”
流風知道她生氣,倒也不急。
上千年的相處讓他十分清楚小姑娘的脾氣,撿著說了幾句,夸贊她寫的很好。
白皎眉開眼笑:“當然啦,我在上面做了好多攻略,等以后我修煉有成,就帶著師父一起出去,老是在鳳棲山,我都待膩啦!
糟糕,一不小心把實話說出來了。
白皎捂住嘴巴,狐貍眼睜得滾圓。
流風坐在竹榻一邊,鳳眼微瞇,狹長眼尾隱約勾勒幾分笑意:“這么說,你不喜歡待在我身邊?”
“不是不是才不是!”白皎頭搖得像是撥浪鼓。
她舔了舔唇,拽著他的袖子:“我就是……就是……”
“我想和師父一起,游遍大好河山!
“有師父的地方,我永遠都不會厭煩!
她的聲音很輕,似乎一陣風就能吹散,可落在他耳畔,一字一句都是那么動人,流風細細描摹她的輪廓,心跳愈發(fā)的快。
他隨手拿起一本游記,垂下眼眸:“那你打算先去哪里呢?”
白皎伸出腦袋:“是這本大明山游記呀,這本我最喜歡了,書上寫東荒的大明山里有種好吃的果子,還有特別鮮嫩的肥方獸,到時候我們出去游歷,我給師父打一頭,就地就能烤著吃。”
“還有畢方國的剎海星境,聽說特別漂亮,能看見天河倒掛,星海懸湖的畫面,我們吃飽喝足可以去賞景……”
流風凝望她,白皎沉浸在歡喜里,尚未發(fā)覺,游記里一處一處的景物,她如數(shù)家珍,她說著自己對未來的計劃,而這些計劃里,哪一處都有他的存在。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霎時間,流風心頭軟成一片。
歡快活潑的女生在竹樓里回蕩,間或夾雜著男人低沉磁性的附和,樓外春光和煦,朗照大地,竟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白皎和師父一起做著出游計劃,吃吃喝喝樂不思蜀,瓶頸反而有了松動的跡象。
她完全忘記了狐貍?cè)~玄的存在,也忘了曦光,并非不在意,而是白酒有自己的計劃,況且,還有個藏在暗處的主系統(tǒng),不知道對方什么時候出來搗亂。
她做的越多,越容易出錯。
或許是劇情牽引,備受冷落的曦光出去好幾次,偶然和山下小木屋的葉玄相遇,后者蹭著鳳棲山外溢的靈氣修煉,身上傷勢漸漸好了許多。
他雖生活中靈樞山里,性格卻很羞赧,沒說幾句便羞澀得面紅耳赤,曦光本就是個調(diào)皮性格,又對他頗有好感,兩人漸漸相熟,甚至一起再去人間游玩,葉玄恭恭敬敬地跟在身后,擔任起守衛(wèi)者。
漸漸的,竟也成了朋友。
這一日,曦光告別葉玄回到鳳棲山上,跨入結(jié)界便被天上的情況吸引全部目光,湛藍澄澈的天穹之上,赤紅色的鳳凰翱翔天際,五光十色的羽毛呈現(xiàn)出絢麗奪目的光澤,剎那間,曦光甚至震驚得忘記了呼吸。
這是……流風上神!
到底怎么回事?
時間退回一刻鐘前,鳳棲山上云霞爛漫,大片大片的鳳棲花爛漫盛放,隨風搖曳,如云似火鋪滿大地。
風景秀麗,氛圍更好。
流風過來指導白皎修煉,這是他們早就定好的時間,只不過是,從開始偶爾指點兩句,到后來一對一名師輔導,時間也越來越長。
流風并不在意,反而覺得太短。
他還沒靠近,便見背著白皎鬼鬼祟祟地做著什么,不禁眉頭一挑,步履也開始放輕。@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白皎眉眼彎彎,狡黠的狐貍眼此時已彎成一彎弦月,忽然聽見身后響起男聲:“皎皎,你在做什么?”
她短促地叫了聲,嚇得險些跳起來,動作卻飛快,雙手背后,藏著掖著,這才抬頭看他,明媚的眼此時微微閃爍,心虛感幾乎要透出來。
白皎:“沒什么沒什么。”
“是嗎!绷黠L輕笑一聲,緩步朝她走來,每走一步,白皎便繃緊一分,背在身后的雙手掌心沁出汗?jié)n,愈發(fā)攥緊。
“那這是什么?”他的聲音極淡,鳳眸深邃銳利,儼然已看穿她的偽裝。
白皎還想強撐,在他的目光中敗下陣來。
她卸下緊繃的雙肩,舔了舔唇,嫣紅唇瓣暈上一層瑩潤,好似晨風中的玫瑰,嬌艷欲滴。
“是這個啦!彼蛑浇,雙頰發(fā)燙,潔白如玉的小臉悄無聲息地暈上一抹酡紅,嫵媚又動人。
看清她手里的東西,流風微怔,白皎已經(jīng)飛快遞過來,他細細端詳半晌:“是孔雀嗎?”
白皎瞪他一眼。
流風:“錦雞?”
白皎氣得脫口而出:“這明明是鳳凰。
她親手畫好的,賣糖畫的老漢都說她聰明伶俐,畫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她憤憤地想,真是沒眼光!
流風眼角微彎,輕輕地笑起來,鳳眸深邃明潤,顯然早就知道了,故意那么說,逗她玩兒。
白皎反應過來,何止臉上,耳尖脖頸紛紛染上一層嫣紅,又羞又惱地怒瞪他:“你故意的!”
那雙嫵媚清透的明眸好似汪著一池清泉,因怒氣翻攪得波動涌現(xiàn),水光瀲滟,美不勝收。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流風心頭一陣悸動:“我錯了!
“這是你做的嗎?很好看!
白皎被他一番順毛摸,怒氣已經(jīng)消散了大半,殘余情緒讓她哼了一聲:“當然啦!
“我的皎皎真聰明,做什么都好。”
流風毫無保留的夸贊,讓她臉頰滾燙,即使開心得狐貍眼都彎成了弦月,嘴上還別別扭扭地謙虛:“其實還好啦……”
哄好了人,她連糖畫來自哪里都說得清清楚楚,并舉起自己手里的八尾小狐貍,憨態(tài)可掬,惟妙惟肖。
“除了師父,我還畫了一個我,師父你看!闭f著忽然情緒低落:“本來打算給你一個驚喜的,沒想到現(xiàn)在就被你發(fā)現(xiàn)了,我的驚喜沒有了。”
見她失意,流風笑得溫潤:“沒關(guān)系,我現(xiàn)在也很開心!
“真的?”
“你何時見我說過假話?”
白皎抿了抿唇:“我信師父!
目光清澈又篤信,映照著他的隱晦心思,好似攤開在月光中,無所遁形。
他岔開話題,看著手里的鳳凰糖畫:“這是凡人神話中的風凰吧。
白皎睜大眼睛,聽出弦外之音,沮喪地咬了口狐貍腦袋,麥芽糖在嘴里融化,甜意從舌尖流向喉嚨,聲音好似被蜜糖裹纏,有些發(fā)悶:“啊,不像嗎?”
流風定定凝視她,目光包容又溫和:“和我原身有幾分相似!
他是天地間第一只鳳凰,年輕時翱翔天地,掠過山河川澤,自然有人見過,只是流傳越久,便越容易失真。
見她蔫蔫低頭,提不起精神,流風笑著問她:“你想見到真正的鳳凰嗎?”
白皎呆呆怔怔,幾乎回不過神,好半晌,才消化他話里的意思,立刻脆聲回答:“好啊!”
她說完仿佛反應過來,臉頰緋紅,期期艾艾地拉住他的衣袖:“可以嗎?”
流風心頭發(fā)軟,嘴里卻調(diào)侃道:“剛才是誰那么歡快地答應我?”
白皎:“師父!”
她嗔怪地瞪他一眼,下一刻,赤紅色光焰拔地而起。
白皎愣愣地看著,澄澈眼瞳倒映耀眼紅光。
它身形龐大卻不顯粗笨,反而有著極其優(yōu)雅的姿態(tài),張開的羽翼寬大而有力,每一次振動都能卷起強烈的颶風,每一根羽毛都呈現(xiàn)出華麗灼目的赤紅,猶如鑲嵌繁星的夜空,又似五光十色的華光,閃爍著迷人的光輝。
頭頂羽冠高聳,宛若王冠,長長的翎羽色彩斑斕,華光氤氳,隨著它展翅翱翔于天地之間,華美絕倫的翎羽似神話中的長虹貫日,美得令人窒息。
這一刻,滿地絢爛奪目的鳳棲花也在一瞬間,黯然失色,天地間好似只余下那只華美絕倫的鳳凰與他周身令人畏懼的炙熱焰火。
直到它忽然轉(zhuǎn)身,龐大華麗的身軀出現(xiàn)在眼前,白皎聽見他的聲音,縱容又充滿蠱惑意味:“皎皎想不想上來?”
第 163 章
翱翔天際的鳳凰背上, 正端坐著一個紅衣少女,風聲呼嘯而過,凜冽的罡風在靠近她時, 悄然消弭于無形。
白皎趴在鳳凰背上, 從上往下俯瞰, 山川縮小成一個個青色的圓點, 河流宛如一條條素練點綴在大地之上。
“好漂亮!彼潎@地看著下方的風景, 一面收緊雙臂,眼見自己幾乎飛入云層, 下方一切都縮成一個個黑點, 胸腔里的心臟也像是失重般急促跳動。
緊張、刺激, 藏匿在身體里的興奮猶如火焰被點燃。
華麗絕倫的鳳凰仰起高傲的風頸, 一聲鳳鳴清脆嘹亮。
任誰也不會想到, 他會讓她坐在自己背上。
流風在高空盤旋,逐步攀升,巨大的刺激讓白皎緊緊抱住他的脖子,柔軟的身體貼緊, 溫暖中伴隨著幽幽暗香。
白皎興奮得厲害, 嬌嫩白皙的臉頰貼著五光十色的翎羽,她眨了眨眼, 不由自主地撫摸那些漂亮翎羽,輕柔至極。
卻不知道,他的羽毛最敏感不過, 最細微的觸摸也無法忽視,輕柔的動作讓他全身緊繃, 動作卻沒一絲停滯。
流風聽見少女舒緩的心跳聲,感覺到她溫暖的體溫, 她的輕柔撫摸,指尖溫熱輾轉(zhuǎn)升騰,卻好似火山熔巖一般,幾度將他燒融。@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白皎趴在鳳凰背上,臉頰低垂,貼著他脖頸上的翎羽蹭了蹭,小幅度的撒起嬌來,她低聲呢喃:“師父,我好喜歡你呀!
狡黠的狐貍眼彎如新月,臉上也綻開滿足又燦爛的笑靨。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沉浸中的她并不知道,身下的鳳凰動作一滯,又陡然攀升,直上云霄,正如他此刻的心情,愉悅無比。
誰也不曾注意到下方鳳棲山里,曦光仰頭無比震驚看著這一幕,震撼于流風竟露出鳳凰真身,那般華麗又如夢似幻的畫面,更震驚他竟然讓白皎坐在自己背上。
那可是——流風上神!
看似溫柔灑脫,實際上卻最是高傲的存在,他是世間僅存唯二的遠古上神,連當今天帝都不敢輕易得罪。
曦光雖然與他熟識,可她更清楚,對方不過照顧自己是小輩,才對她溫柔和善,天光直刺雙目,那么難熬的灼燒感也沒她移開視線,緊緊盯著華麗優(yōu)雅的鳳凰,她從來沒被他這么縱容過!
如今他竟然這么寵溺白皎,一只弱小的狐妖,他們認識才多久?不過一千年而已。
為什么會這樣?
曦光咬緊下唇,之前種種浮現(xiàn)在腦海里,宛若一顆顆散亂珍珠,砸得她凌亂無措,難道……
腦海里閃過一抹靈光,一切串聯(lián)成線,她終于想通,那么親昵的舉動,他們怎么會是師徒,他們何止是師徒。
分明是戀人!
這念頭甫一浮現(xiàn),曦光自己先倒吸一口涼氣,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師徒戀!
流風上神乃是鳳凰始祖,遠古上神,竟然會喜歡一個資質(zhì)低劣,血脈不純的八尾狐貍!
也許是白皎引誘他呢?
念頭一出,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被她死死抓住,曦光越發(fā)篤定,肯定是這樣!
在她眼里,流風上神是天生的白云,白皎就是地底的污泥,天上高高的月亮,怎么能被野狐貍玷污。
殊不知,一切都是她以為。
真正不自信的是流風,小心翼翼、心思齷齪的人,也是他。
自打發(fā)現(xiàn)這個秘密后,曦光便格外注意兩人的互動,她越看越篤定,流風有情,白皎有意,兩人每每湊到一起,氛圍便格外親密無間,也突顯得自己那么礙眼。
曦光心頭氣悶,卻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
她就算想說,也不敢輕易挑明,躲在暗處抓白皎把柄?
一段時間后,曦光終究無奈放棄。
白皎生活實在是單純。
整日不是枯燥乏味的修煉,便是和流風上神討論,導致曦光就算有心想抓她心機深沉勾引師父的把柄,也抓不到一點。
最后只得悻悻放棄。
曦光忍不住感嘆,白皎這只八尾狐貍運氣真好,一千多年前被流風上神撿到,南荒雖不如西荒荒涼,卻也有許多豺狼虎豹,她一只小狐貍怎么走到鳳棲山的?
不想了。
她暫時不想在鳳棲山呆下去,便郁悶地回到天界,因為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整個人興致缺缺。
“小曦光?”
熟悉的聲音響起,曦光轉(zhuǎn)過身,懷疑又猶豫地看過去,看清來人之后,立刻轉(zhuǎn)為驚訝:“二叔,你怎么會在這里?”
男人正是滄瀾上仙,也是曦光的叔叔,天帝與天后育有三子,大皇子乃是曦光父親玉溪,滄瀾行二,是玉溪一母同胞的兄弟,三皇子成玦在天界擔任閑職。
曦光之所以驚訝,是因為數(shù)千年前,滄瀾已被天帝爺爺派去掌管南海事務,在那之后,他便一直住在南海碧心水宮,就連曦光這個他最喜歡的侄女,也與他許久未見。
因此,再次見面,曦光只覺驚訝,很快便欣喜道:“二叔,我好久都沒見過你了,這次是上天是來述職的嗎?”
滄瀾聞言神色微頓,卻沒解釋,只說:“小曦光也長大了,知道關(guān)心二叔了,以后你就能常?見我了,開不開心?”
曦光連連點頭,之前的郁悶一掃而空,只剩下見到親人的喜悅:“當然開心!”
整個天界,除了天帝爺爺,二叔是最最寵她的人,連她親生父親都比不過,有時候她都苦惱,二叔實在是太寵自己,甚至對他的孩子都不怎么在乎。
因為對自己親生孩子不管不顧,且多情薄幸,滄瀾此人在天界風評極差,眾人都說他性情浪蕩,過于狂放。
曦光還是很喜歡他,誰都能說他,只有她不能,因為叔叔對她是真好,就連父母沒他這么寵她,知道她在天界生活乏味,他就經(jīng)常帶她偷溜出去。
許久未見,曦光拉著他說了許多事,二叔默默傾聽,一抬頭,就能看見他慈愛的表情,曦光眼神微閃,不禁想到鳳棲山上的流風上神,心里很不舒服。
滄瀾一眼看出她悶悶不樂,便問道:“小曦光,你怎么了?有心事?”
曦光搖搖頭,勉強撐起笑容:“見到二叔就什么煩惱都沒啦!
滄瀾上仙心中嘆了口氣,也是,曦光如今已經(jīng)三萬多歲,是個大姑娘了,該有自己的心事。
他忽地出聲,示意她看過來,曦光不明所以,卻見男人攤開掌心,瞬間攝住了她的視線——
一顆微涼細膩的珠子已置于掌心。
“此物名喚碧海明珠!睖鏋懗谅介紹。
碧海明珠果然不負其名,珠身渾圓剔透,清澈似沁潤一汪碧水,靈寶有靈,氤氳起一層五彩靈光,漂亮極了。
滄瀾告訴她:“這是我為你祭煉好的法寶,你隨身戴著,可以護你周全。”
他最清楚自己這個大侄女的脾性,活潑愛玩,一旦沒人管束,她就跟皮猴似的,哪天偷跑出去,招惹是非,憑她那神女修為,定然要吃大虧。
滄瀾想到這,忍不住勸誡幾句。
曦光已經(jīng)開心地碧海明珠,聽見叔叔這樣說,頓時不樂意了,噘著嘴反駁他瞎說。
滄瀾搖頭嘆息,罷了。
他又說回剛才的話題:“現(xiàn)在開心了吧?你可是天界帝姬,有我和阿兄阿父寵著,誰也不能欺負你!
曦光臉上表情凝滯,眨了眨眼,知道他的意思,不禁握緊珠子,微涼的觸感讓她驀地回神,低著頭小聲說:“二叔,我知道的!
她心虛得連跟他對視的勇氣都沒有,還在想著怎么略過這個話題,一抬頭,人已經(jīng)走遠點。
曦光瞬間松了口氣。
“姐姐!”
急促的腳步聲臨近,聲音主人已至跟前,曦光見到她,臉上揚起笑容:“幽水!
說話之人正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幽水神女,姐妹倆性情迥異,若說曦光活潑頑皮,幽水便人如其名,沉默安靜,眉眼堅毅英氣,容貌亦是美艷絕倫。
“姐姐,你剛才是在跟滄瀾叔叔說話嗎?”
曦光沒有隱瞞的必要,爽快地點了點頭,卻見幽水皺緊眉心:“滄瀾叔叔他……他風評有些不太好,姐姐你還是少接觸他吧!
吞吞吐吐半晌,幽水才說出這句話。
聽見她的話,曦光眉頭緊鎖,還有些意料之中,幽水性格雖羞澀卻是個心思單純的好妹妹,與她關(guān)系向來要好,她也知曉幽水一直不大喜歡滄瀾叔叔。
可是……
曦光輕點她的額頭:“胡說,滄瀾叔叔才不是這樣的人。”
幽水捂住額頭,著急地想要反駁:“姐姐!
對上她的目光,她忍不住低垂眼簾,才敢解釋:“你不在天界不知道,滄瀾叔叔有多冷情。前段時間元歸上仙突然來到天宮,當著眾人的面提出與他和離,他竟毫不遲疑地同意了!
當時幽水就在旁邊,看完全部始末。
元歸上仙乃是滄瀾妻子,與他育有四子,可他竟讓也能舍棄一切,整個天宮姐姐對她最好,所以幽水見她方才跟滄瀾有牽扯,當即便著急了。
她信誓旦旦:“他能拋妻棄子,可見是個薄情寡義的丈夫,也不是個好父親!
幽水盯著腳尖,嘟囔著心聲,卻沒看見對面曦光一臉驚愕,她只離開了幾天,竟然錯過這么多的事,也明白了為何方才問叔叔,對方卻是那樣一副表情。
不過要是因此讓她繼續(xù)在天宮呆著,她也是不肯的。
至于叔叔不是個好夫君,好丈夫,其實曦光早就有所察覺,就叔叔平日放浪形骸的樣子,實在不像有什么責任心。
可要因此遠離他……
曦光沉默不語,眉頭緊鎖,整個人像是分裂成兩半,一半說叔叔人品實在是差,而且妹妹也是好心。一半說可他從來沒有虧待過我,方才還送了碧海明珠,是他親自祭煉的法器呢。
幽水見她動搖,忍不住加了把火:“何止這些呢,我之前聽仙侍說,叔叔早些時間處處留情,留下不少子嗣,一千多年前,他有個女兒在南荒走失。”
“那是叔叔和凡間狐妖生下的孩子,雖然隨了狐妖母親的妖狐血統(tǒng),是個資質(zhì)低下血脈不純的狐貍,可是,那到底是他的骨血啊,身為陌生人的侍從都急得不行,叔叔作為親生父親,竟然連找都沒去找。”
“你說什么?”曦光原本漫不經(jīng)心,忽然聽見這件事,登時忍不住出聲。
幽水的話不啻于一道天雷,震得她神魂出竅。
曦光不斷重復:“南荒?你確定她丟在南荒嗎?你確定她是個狐貍,又丟在南荒?”
幽水被她突然拔高的聲音嚇了一跳,一頭霧水,卻還是肯定了姐姐的質(zhì)問:“當然,那個小狐貍沒有隨叔叔血脈,卻隨了狐妖血脈,你也知道,天宮侍從對狐妖的態(tài)度,他們向來是鄙夷不屑的!
曦光心亂如麻,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腦子控制不住胡思亂想,真巧,實在是太巧了。
白皎也是一千多年前出現(xiàn)在南荒,還是資質(zhì)不好,根腳不穩(wěn)的狐貍,她的心臟怦怦直跳,像是要從嘴巴里跳出來似的。
咚咚咚地,直敲得她耳膜發(fā)震。
之后幽水再說什么曦光全然不知,因為當時正被天帝爺爺帶去修煉,從始至終她全然不知,為了確保真實,她又在天界奔走幾天,終于確定那就是白皎。
她是神妖結(jié)合的產(chǎn)物,還是天界的人,怎么能待在南荒呢!
這個念頭蹦出來,曦光眼睛越來越亮,對啊,他們天界的人,怎么能待在南荒呢!
她一個人多可憐,也沒有父母陪伴,按照輩分來說,她還要叫白皎一聲堂妹呢。
曦光越想越覺得合理。
如今叔叔妻離子散,白皎也是孤單一人,她這是在做好事,功德一件。
于是,等曦光歸來,面對白皎時態(tài)度已經(jīng)截然不同,她看她的目光炙熱,態(tài)度親昵,熱絡的模樣讓白皎很不適應,也不喜歡。
她輕蹙眉心,直覺告訴她,有事要發(fā)生。
果不其然,幾天后曦光單獨找她聊天,開始說了些天宮的趣事,她的童年玩伴,親人朋友。
白皎:“……”
這些她半點兒興趣都沒有!
她很討厭、很討厭天界!
否則,當初她就不會決定逃走,曦光覺得天界好,不過是因為她是天界最受寵最尊貴的帝姬,她的父親是下一任天界之主,所有人都捧著她讓著她。
有人說過,當你功成名就身居高位時,你在周圍全是好人。
用在這里再恰當不過。
或許曦光也看出白皎不耐,忽然笑著說:“堂妹。”
白皎眉頭一挑,詫異地看著她:“你說什么?”
曦光笑容燦爛,滿面春風,還想牽起她的手,白皎反應很快,并往后退了一步,嫌棄的明明白白。
曦光表情一僵:“堂妹,我知道你是我的堂妹,也許時間太久你也記不清了,白皎,我今天就是想告訴你,你是我的堂妹,是天界滄瀾上仙的女兒,你本該是我天界的帝姬,和我一樣,享受尊榮!
白皎忽地輕笑出聲,明眸含滿輕嘲:“曦光神女莫不是說笑了,我爹娘死了不知多少年,哪里冒出來的新爹!
一句曦光神女,語氣冷淡又疏離。
偏偏曦光不自覺,滿心都是做好事的激動,對白皎解釋起來:“我知道你在生氣,可是我二叔不是故意的,一切都是天意弄人。而且……”
她停頓幾秒,真摯地說:“他到底是你的父親,難道你不想去看看他嗎?回到天界之后,我也會求天帝爺爺,讓他幫你恢復身份,成為天界尊貴的帝姬。”
曦光信心滿滿,那么大恩惠,她以為她聽到之后,一定欣喜若狂。
不遠處,另一雙眼和她一樣,看向事件主人公,此人正是流風,他只是聽到動靜過來探查,何曾想到會聽見這樣的事,從開始到現(xiàn)在,他聽完了全部始末。
皎皎,要走嗎?
離開鳳棲山,離開……他?
寬大衣袖遮住他垂在兩側(cè)死死攥緊的手,俊美的臉上一片淡然,狹長深邃的鳳眸低斂,遮住眼底一片晦澀深暗。
胸膛里仿佛燃燒一團火,使他周身泛濫濃重威壓,樹木剪影垂落,粉色衣袍的上神長身玉立,置身于明暗交界處,一半是燦爛明亮的白晝,一半是陰郁晦澀的黑暗。
“師父。”@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白皎看也不看曦光,快步朝他走來,明媚的狐貍眼底,歡喜清晰可見,她的下意識反應,又或者說本能依賴令他心頭微動,滋生的魔性似乎也在瞬間散盡。
白皎抓著他的衣袖,語氣里滿是堅定和不舍:“師父,我不想離開你!
流風眼角微彎,前跨兩步,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將小姑娘死死擋在身后,再抬眸,看向曦光的眼神竟無比淡漠:“曦光,你說這話要有真憑實據(jù)。”
“還有,”他頓了頓,“即便此事是真的,也要征詢皎皎本人的意愿!
“你聽見了,她說她不愿!
他永遠忘不了初見時小狐貍狼狽不堪的模樣,倘若那些親人是真的,當初又為何沒有保護好她。
流風眉峰緊蹙,周身冷意彌漫,凌厲目光下曦光節(jié)節(jié)敗退。
“我、我……”她支支吾吾,眼里滿是遮都遮不住的心虛,她不敢說當時的真相,更不敢說是她叔叔靠不住,孩子丟了也不在意,連找都沒找過。
曦光臉上火辣辣的發(fā)燙,咬著下唇吶吶無言。
知道自己操之過急,曦光連忙認錯:“對不起,流風上神,是我太急躁了,我沒有弄清楚就來找白皎,讓她為難。”
她眼中含淚,那張嬌美臉蛋上寫滿了委屈和傷心,黛眉緊蹙,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遍遍地認錯,整個人也像是霜打過的茄子,蔫蔫垂頭。
流風指尖微蜷,目光閃爍,原本要斥責的重罰,不知不覺間消散了些許。
大概是因為往日的情份吧。
作為隱退的遠古上神,流風所處的棲鳳山,位于南荒邊緣,鄰近東荒,地方算不上荒涼,卻幾乎無人敢去打擾。
只有當時年幼的曦光敢靠近,當時她還未成年,不過是個小娃娃,本著長輩對小輩的關(guān)心,流風便照顧幾次。
因此,曦光在天界的地位越來越高,誰讓她得了遠古上神的青眼,即便只是幾分照顧,也是別人磕破頭求也求不來的優(yōu)待。
流風察覺幾分不對。
不知為何,對上她,他總會不自覺地寬容幾分。
他對她有種熟悉感,偶爾又很不耐煩。
以往他不在意,如今忽然清醒,只覺十分蹊蹺,他下意識要拿九霄琴推演,九霄琴與南明離火都是他的伴生靈寶,南明離火焚盡污晦,九霄琴推演萬物。
流風是天地間誕生的第一只鳳凰,執(zhí)掌命運大道,即使隱居許久,也無人敢輕視。
現(xiàn)在不是時候,流風忍住了。
他轉(zhuǎn)而去看曦光,目光冰冷得仿佛粹上一層寒霜,再不復之前半分溫和,語氣亦是冷酷無比:“那些話,我不想再聽第二次,現(xiàn)在從我眼前離開。”
曦光無地自容,難堪地捂住臉,潰敗而逃。
他轉(zhuǎn)而去看白皎,眉眼蘊藏的冷意在觸及她之后,如初雪消融,春風破凍,溫柔得令人沉醉:“無論你是什么身份,都是我的徒弟,有我庇護。”
其實根本無需多想,單看曦光吞吞吐吐的態(tài)度,他就知道里面另有隱情。
白皎沉默不語。
流風眉頭緊皺,以為她被挑起傷心事,心中難受,一時之間,慌亂得手足無措。
以他的手段和閱歷,哄人不過手到擒來,可當對象換成她,他珍之愛之的心上人,任他有萬般手段渾身解數(shù)也無法發(fā)揮。
實際上,白皎早就忘了渣爹,她在意的是他對曦光的態(tài)度,剛才他片刻猶豫,白皎一直看在眼里,是心軟嗎?
察覺到自己內(nèi)心,白皎頓時僵住身體,仰頭看他,聲音悶悶地說:“我知道!
不該是這種反應。
流風眉頭緊鎖,敏銳察覺到她心情不虞,臉色一瞬緊繃起來,不由緊張出聲:“皎皎,你怎么了?”
白皎輕輕搖頭:“沒什么。”
她相信除了自己,流風不會喜歡其他人,畢竟他的偏愛是那么明顯,可這不妨礙她會吃醋。
曦光和他相識數(shù)萬年,自己卻才出現(xiàn)一千多年。
更何況,她還有那張臉,白皎一直刻意忽視的事實,此時猝不及防冒出來,叫她忍不住咬牙切齒,攥緊拳頭,主系統(tǒng)可真會惡心人!
曦光頂著自己曾經(jīng)的模樣又哭又笑,叫人尷尬又憋屈,白皎不相信這是巧合!
也許,他的縱容就有一部分是因為那張臉,雖然只有她有記憶,流風的靈魂一直沒變,可是,對于曾經(jīng)愛人的臉產(chǎn)生一些天然好感,似乎也沒什么問題。
啊啊啊沒問題個大頭鬼!
白皎突然氣鼓鼓地瞪他一眼,語氣酸溜溜地:“師父對曦光神女可真好!”
當初他對自己疏遠,卻故意縱容曦光,白皎抿緊唇瓣,身上憑空冒出酸醋味。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憂。
因為有所求,她才會患得患失。
流風一頭霧水,對上她嗔怒的目光,瞬間恍然大悟,她是生氣,是因為曦光?不,也許是因為他方才對曦光的處置。
這是不是說明,她對自己并非沒有感覺?
想通關(guān)竅,流風迎著白皎惱怒目光,忽地輕笑一聲,漆黑鳳眸漾起一片笑意,他俯下身,聲音浸滿愉悅:“皎皎,讓我在乎的人,只有你!
直白得近乎告白。
語氣更是真摯無比。
他等著她的回答,忽然被她抓住衣袂一角,白皎輕輕晃了晃,突然提起另一個話題:“你就不好奇嗎?”
流風一怔,見她低垂眼瞼,濃密纖長的眼睫輕輕顫動,偶爾露出黑漆漆的眼珠,水盈盈,似一雙蜜丸浸潤在清水里,直叫人心折。
白皎潤了潤唇:“之前曦光說的事,都是真的!
流風眉頭輕挑。
白皎:“我騙了你,我是滄瀾上仙的女兒,不過他對我不怎么在意,我資質(zhì)也不好,修煉很慢,在天界待的很不快樂,所以我找機會偷偷逃了出去。”
她的話沒說完,流風已經(jīng)捂住她的嘴巴:“皎皎,別說。”
她眼珠滾動,徑直對上男人深邃的黑眸,眼底一片幽暗沉郁,一眼望去,滿眼都是心疼。
通過她寥寥數(shù)語,流風已然能過想象她曾經(jīng)的處境,定然極差。
否則,她也不會用逃這個字。
連帶著,他對曦光也遷怒起來,后悔之前對她處置太輕,他雖隱居卻也知曉天界風氣,四海八荒以天界為尊,數(shù)萬年不曾變更,助長天族人囂張氣焰,因此,天界風氣極差。
正如他曾見過的人間王朝。
當初見到她的時候,她才六七歲。
那樣小的孩子,沒有大人看顧,又無修為傍身,她會過上什么樣的日子,流風用頭發(fā)絲都能想到。
心臟驟然緊縮,仿佛有條條看不見的絲線割開他的心室,剜心之痛,莫過如是。
白皎還在等他回答,流風忽地張開手臂,抱住她,男人的臂彎似堅固的堡壘,將她緊緊護在懷中。
白皎一怔,低沉又無比堅定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皎皎,我會護住你!
他認真地看著她,狹長鳳眸清晰倒映出她的輪廓,虔誠且認真,沒人能過懷疑他的真心,白皎也是。
她故作輕松粲然一笑:“師父你可一定要記住!
白皎伸出小拇指,在他疑惑的目光下嫣然一笑,她讓他也跟著一起做,兩人拇指輕輕觸碰,直至勾在一起,白皎聲音清甜,眼眸認真:“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流風擰眉,補充道:“一百年太短,一輩子正好!
小姑娘懵懂地抬頭,狐貍眼只看著自己,流風呼吸一滯,輕輕揉了揉她的發(fā)頂,面上溫然如水:“我會一直陪著你。”
嗓音極富磁性且低沉,又意味深長。
白皎抵著他的胸膛,強勁有力的心跳震得耳朵發(fā)酥,她揉了揉耳朵尖,白皙如玉的小臉微微仰起,霞飛雙頰,笑靨如花:“師父你真好。”
“以后我要努力修煉,爭取不讓師父失望!”
“嗯!绷黠L淡聲應了一聲,已經(jīng)在腦子里思索修煉方法,不知不覺間,全副心神已落在她身上。
但他卻心甘情愿,猶如舔蜜。
第 164 章
望著遠處的鳳棲山, 曦光滿臉悲憤,她從沒想過會是這種結(jié)果。
她到底做錯什么?
自己明明是一番好意,二叔滄瀾上仙的孩子很多, 有些比白皎還慘, 她愿意幫白皎, 就是看在她是流風上神徒弟的份兒上, 可她非但不領(lǐng)情, 還要這么羞辱她,真是不知好歹!
曦光怒氣沖沖地甩了甩衣袖, 憤怒之下, 竟是主動回了天界, 畢竟, 這里才是她的主場。
這次她就沒那么好的運氣。
一轉(zhuǎn)頭, 就被天帝逮了個正著。
“曦光,你怎么回來了?”天帝捋著胡須,老神在在地看向?qū)O女。
曦光嚇得全身僵硬,暗叫一聲糟糕。
因為太過惱怒, 她忘了掩蓋行蹤, 被天帝爺爺逮個正著,天帝是她的親人, 又對她十分寵愛,如今遇見她應該開心才對。
可曦光聳拉著腦袋,蔫蔫不樂的沒出聲, 腳下像是生根般,一動不動。
實在是天帝給她造成的心理陰影太嚴重。
起因要從她出生時的天地異象說起, 眾人以她是遠古上神轉(zhuǎn)世,因此天帝對她寄予厚望, 可惜她從小性格跳脫,不愛修煉,期望孫女成鳳的天帝強硬地將她從父母身邊帶走,親自督促。
那段時間的經(jīng)歷——
曦光狠狠打了個寒顫,她連想都不愿去想,委實太過可怕!
“曦光,怎么不說話?”天帝沉聲問她,威嚴無比,“流風上神肯紆尊教導你,你可不要耍小性子。”
曦光僵著身體,緊張中冷不丁聽見他的話,頓時臉色漲得通紅,非是羞澀,而是恥辱。
是她耍小性子嗎?
她是被流風上神趕出鳳棲山的。
曦光對上天帝爺爺質(zhì)疑的目光,一股委屈涌上心口,不禁悲憤交加道:“哪是我耍小性子,明明是流風上神偏心!”
從小到大,她就沒丟過這個臉!
天帝審視著悲憤的孫女,眼中劃過一絲暗芒,還有些不相信,并非他糊涂,實在是曦光以往為了逃避修煉,什么招數(shù)都用過,實在過于頑劣,可他對她寄予厚望,怎肯就此放棄。
“曦光。”天帝嘆息一聲:“爺爺也是為你好,我讓你跟流風修煉,他乃是遠古上神,閱歷豐富,你如今已經(jīng)三萬多歲,還是神女修為,讓知曉你降生時異象加身的眾仙怎么看?”
他親自檢驗過,孫女天資非凡,就是懶散,不肯努力修煉,須知,在這四海八荒,最重要的便是實力。
被他這么一說,曦光態(tài)度軟化許多,可她還是憋著一口氣,她覺得自己這段時間沒做錯什么,明明是……明明是……
她終于忍不住,對著天帝抱怨道:“天帝爺爺,流風上神哪有時間教導我,他正忙著照顧他的小徒弟呢。”
“徒弟?”天帝眉頭緊皺,驟然停下動作,疑惑的目光投向?qū)O女:“流風上神哪里來的小徒弟?”
竟然連他都不知道。
曦光張了張嘴,想到白皎和流風的關(guān)系,又抿緊嘴唇,可她到底年輕,心思淺顯得仿佛路邊的水洼,一眼就能望得到底。
天帝不過三言兩語,便套出事情全部真相。
流風上神新收的徒弟,竟是一只資質(zhì)低劣的八尾狐貍。
他皺緊眉頭,目光幽幽投向?qū)O女:“曦光,此事我已知曉,你無需再管,你現(xiàn)在的主要目的是繼續(xù)修煉,昔日流風上神對你處處照顧,你就算心里不滿也不能表現(xiàn)出來!
“爺爺,我——”
天帝揮手,打斷她的話:“好了,你趕緊回去好好修煉,要是辦不成,就由我來親自教導!
曦光心神一震,直直對上他嚴肅目光:“你已經(jīng)三萬歲了,成年許久,修為卻還是神女境界,曦光,我不信你不知道這是什么原因!”
曦光頭皮發(fā)緊,低著頭根本不敢看他,姿態(tài)倒是乖巧,蔫蔫地說:“爺爺,我一定會好好修煉。”所以,你千萬別來教導我!
她被之前的經(jīng)歷嚇破了膽,一想起來就心亂如麻,畏懼不已。
天帝無奈地看著孫女,深知她的脾性,千嬌百寵出來的嬌縱性子,吃不了一點苦,幾萬歲的人了,還跟小孩子似的。
偏偏她也不夠爭氣,堂堂帝姬,在流風上神眼里,竟然連只小狐貍都不如?
曦光也覺得憋屈又難受,自己一腔好意被白白辜負,分明是那白皎不識好人心!
叫她忍不住嘟囔:“什么野狐貍,明明是他的道侶。”
聲音極低,但是天帝修為高深,距離又這么久,讓他想不聽到都難。
天帝:“你方才在說什么?”
曦光飛快搖頭,神色肉眼可見的慌了:“沒、沒什么!”
天帝不怒自威,淡聲說道:“我剛才已經(jīng)聽見了,什么道侶?你還瞞著我什么了?”
曦光見瞞不住,蔫蔫地說:“你都聽到了……”
她斟酌一會兒,到現(xiàn)在還不敢相信,流風上神會喜歡一只野狐貍,可他的偏愛不能作假,她撅著嘴說:“流風上神喜歡白皎,就是他的八尾狐貍徒弟。”
“至于白皎,我前不久才知道,她并非什么野狐貍,是一千多年前二叔與凡間妖狐結(jié)合,那妖狐誕下的親生女兒,我去找她讓她回來,她非但不肯,反而引得流風上神發(fā)怒,將我牽連出鳳棲山!”
最后一句,簡直灌滿了怨氣。
天帝緘默不言,他卻并不像表面那樣淡然,一時心情復雜。
曦光三言兩語,讓他想起天宮曾經(jīng)那只繼承母親狐族血脈,資質(zhì)低劣修為緩慢的小狐貍,不禁眉頭緊皺。
那個劣等小妖,竟然會被流風看上。
天帝既震驚又懷疑,還有對孫女不爭氣的失望。
曦光不甘張了張嘴,又默默閉上,這下她更不敢說,白皎雖然才一千多歲,修為卻比她還高,已經(jīng)快要突破上仙之境。@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她轉(zhuǎn)念一想,心頭憤憤:肯定是流風上神給她用了不少好東西吧。
她那樣的資質(zhì),沒有天材地寶輔助,就算修煉一萬年也不會是現(xiàn)在的實力。
這她可就猜錯了。
白皎修為實打實的都是自己修煉出來的,剛開始她也不過是個孩子,流風偶爾指點幾句,她的資質(zhì)低劣,可悟性心境樣樣不差,不斷苦修之下,才有了今天的修為。
愛人她要,實力她也要。
白皎從不是依附別人的菟絲子,她會努力變強,而魚與熊掌,她都想要,她也全都做到了。
曦光說完自覺沒她什么事,纏著天帝要回宮休息,暫時不準備去鳳棲山,等過段時間,流風上神平息情緒之后。
她不忘撒嬌:“天帝爺爺,你就讓我去吧,而且你看我現(xiàn)在的修為,比之前是不是精進了很多?”
天帝沉吟一瞬:“你去吧。”
曦光臉上瞬間綻開燦爛笑容,腳步輕快地轉(zhuǎn)過身,背對他時,狠狠松了一口氣,這一關(guān),終于過去了。
她離開后,天帝瞬間沉下臉,眼神陰翳,再不復方才的慈愛平和,或許,這才是真正的他。
曦光身影早已消失,天帝目光冷冷地看著她離開的方向,沒用的東西!
原以為她能籠絡流風上神,不曾想竟被一只野狐貍截胡,簡直廢物!
他沉思起來,曦光所說,白皎跟天宮頗有淵源,是他那不爭氣的二兒子滄瀾的女兒,可再聽曦光的抱怨,她似乎對天界十分抵觸,心也并不向著天界,反而很是厭惡、怨恨。
若是流風與她結(jié)合,一邊是至親的妻子,一邊是不懂事的小輩,他會偏向哪邊,結(jié)果顯而易見。
天帝眼中不斷閃爍兇光,捋著胡須,此事還要細細謀劃。
……
離開人間,進入山林,白皎心滿意足地抱著手里小小的紫黑色盒子,乃是隕鐵鍛造,她不知想到什么,竟笑得眉眼彎彎。
白皎一直算著日子,過幾天就是師父的生辰,雖然師父并不在意,可她作為徒弟,怎么可能不在乎,所以早早就開始準備。
當然,這一切都是背著他進行的。
隕鐵木盒里,裝著的就是她準備好的生辰禮物,想到這兒,白皎加快速度,想回家的心思越發(fā)迫切。
更重要的是,今天她是偷偷跑出來的。
白皎抿了抿唇,忽地眉心驟跳,前方森林中翠色濃郁,忽然掠起一陣風,枝葉沙沙作響。
白皎暗暗提起警惕,下一刻,狐貍眼忽地睜大,熟悉的淡粉色衣袍映入眼簾,綴繡的鳳棲花紋更是灼目。
白皎下意識將隕鐵放進袖口,萬分慶幸盒子挺小,放進去簡直綽綽有余,她快步朝他走去,男人已轉(zhuǎn)過身,似是訝異地看著她:“你可讓為師好找。”
白皎笑眼彎彎,狡黠的狐貍眼似有繁星閃爍,灼灼其華,張嘴卻直接岔開話題:“師父怎么會在這里?是來迎接我的嗎?”
流風上神淡淡一笑:“自然,現(xiàn)在隨為師去一個地方!
白皎皺了皺眉:“師父,我們不是要回去嗎?”
“為師為你準備了一個驚喜。”流風眉眼溫和,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堅持。
白皎蜷起指尖,一顆心直直往下墜,再仰起臉,已是笑靨如花:“好啊,師父能不能跟我透漏一下,到底是什么驚喜?”
流風一派風雅姿態(tài):“到地方就知道了。”
白皎點點頭,遠遠的綴在他身后,眼神暗沉,他絕不是師父!
即便一模一樣,白皎也感覺得出,對方不是流風,從見到他的第一面起,白皎便感覺到了,后來他自稱為師,白皎更加篤定。
她們雖是師徒,可自從她成年之后,流風徹底不再自稱師父,刻意忽略這個稱謂。
白皎裝出一副渾然不覺的模樣和他虛與委蛇,一切表現(xiàn)都是為了讓他掉以輕心。
眼看越來越與棲鳳山背道而馳,白皎盯著他的背影,心越來越沉,該怎么逃跑?
鳳棲山離這里不遠,卻也不算太近,要等流風趕來需要一段時間,白皎怕他還沒來,自己就先被人給弄死了。
“白皎。”
“啊,師父?”白皎猛地抬頭,茫然地看著他。
“你在想什么?為師方才喚你都沒答應!
白皎羞赧地垂下頭:“師父對不起。”
“專心趕路!绷黠L淡淡說道。
“哦!卑尊ㄟ呎f,邊掏出東西,動作幅度極小,隱約可見是個黑漆漆的小圓球,白皎握著,一顆心略微放下。
她很無奈。
對方盯的也太緊了。
白皎敏銳感覺到他的氣機已鎖定自己,倘若不是她元神超乎尋常的強大,或許還未曾察覺,由此可知,假師父的修為比她要高出很多。
因此,她不得不做兩手準備。
南荒重巒疊嶂,山林聳立,越過一座山還有另一座,荒無人煙的深山老林里,樹木肆意生長,參天蔽日,距離目的地還有一段路程。
流風不著痕跡地皺起眉頭,心中著實不耐,對于打亂自己計劃的白皎,他選擇親自出手,就存著必殺之心,以絕后患。
殊不知,現(xiàn)在白皎也是這想法。
她想明白了,要是真跟他過去,說不定有什么其他布置等著自己,她萬萬不能過去!
“師父!”她驀地驚呼一聲,流風轉(zhuǎn)過身,一枚黑色圓球直朝面門投擲而來,快如電光火石,直覺令他立刻躲避,反手一掌!
“砰!”
震耳欲聾的轟響驟然而起,散開的周遭山巒似乎都在剎那間搖晃,碎石簌簌滾落,樹木東倒西歪,兩人站著的地方不知何時,炸開一個大坑。
白皎站在邊緣,眉頭緊皺,唇角溢出一絲血跡,喉嚨涌起一股腥甜,又被她生生吞下,她擦了擦唇角一縷血跡,一頭青絲散亂,那雙嫵媚瀲滟的狐貍眼里,此時浸滿冷意殺機。
塵土很快散去,伴隨著呼嘯風聲,男人從大坑里出現(xiàn),刺骨殺機驟然鎖定她!
白皎緩緩微笑,抬起手,掌心夾著四五個黑色圓球,萬萬沒想到,生死邊緣,救她的竟然是自己無意中研制的修仙改裝般核彈,一顆就有上仙一擊之力,那么四顆,五顆呢?
男人臉上大變,白皎毫不猶豫揮出,轉(zhuǎn)身向東逃去。
“砰砰砰砰砰!”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接連不斷地響起,攜裹起強大氣浪,山崩地裂,參天巨樹也在頃刻間化為烏有。
呼嘯的風拍打耳膜,白皎此時只有一個念頭,逃!快逃!
喉嚨間的血腥不斷翻涌,心臟痛如刀絞,她已經(jīng)沒有力氣擦掉血跡,源源不斷的血絲從七竅流出,心脈微弱,可以說,她完全是靠著一口氣在逃跑。
白皎沒想到,即便自己打個出其不意,也被他一掌打得身受重傷,連躲避都來不及。
這是她第一次遇到這樣險境。
心驚之余,之前那點兒驕傲也被一掌打得煙消云散。@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不愧是頂級位面。
她不知道的是,殺她的可不是什么小嘍啰,是天界掌權(quán)人天帝,乃是上仙大圓滿修為。
他不是上神,似乎有些低微。
但整個四海八荒也只有兩位上神,如天帝這般,已是修為頂尖那一撥,當然,與流風相比,完全沒有可比性。
流風乃是天地間第一只鳳凰,更是天地初開時誕生的神祇。
言歸正傳,白皎沒有回頭,更沒回鳳棲山,危險系數(shù)太大,對方一定會在鳳棲山方向設下法陣,畢竟,她的核彈也是打得出其不意,才能給他造成傷害,后面他有所防備,肯定不像自己這樣凄慘。
因此,她打定主意往東荒跑。
事實也確實如此,天帝擦去臉上的傷口,眼神陰鷙地搜索一圈,立刻朝鳳棲山方向趕去,他低估了白皎,以為這只小狐貍定然嚇破了膽,逃回鳳棲山,自己只要守株待兔即可。
殊不知,白皎已經(jīng)一頭扎進東荒。
靈力消耗太快,手腳頃刻間變成毛絨絨的小爪子,一只身體純白,搖著八條毛絨絨的大尾巴的小狐貍嗖地一下鉆進東荒。
白皎不知道方位,一路朝東荒腹地而去,八條毛絨絨的大尾巴暈染著嬌艷的粉色,像極了一朵朵搖曳的花蕾。
她根本不敢停下,生怕被他追上。
與此同時,竹林中撫琴的男人停下動作,心頭驟然一痛,仿佛某種不詳?shù)念A感,使得他陡然起身。
流風沉眸,許久沒有這樣的感覺,好似有什么重要的事要發(fā)生一般。
令他第一時間想到白皎。
他們日日相對,氣息相合,神祇的敏銳直覺告訴他,這件事與她有關(guān)。
強大的神識掃遍鳳棲山,流風一瞬陰沉下臉,沒有,鳳棲山上找不到皎皎一片衣袍。
霎時間,他已出現(xiàn)在千里之外。
看清周遭場景后,流風冷眉緊鎖,殘留的痕跡與氣息久久不散,茂密森林深處突兀出現(xiàn)一個大坑,斗法后的廢墟中,樹木焚毀殆盡,生機盡數(shù)斷絕。
慘烈的現(xiàn)場讓他心頭驟痛,也更加擔憂白皎。
他很確定,在此處感覺到了皎皎氣息,卻始終不見她的蹤影。
忽然,流風俯身,拂開廢墟邊緣的焦土,一個紫黑色沾滿泥土的隕鐵盒子出現(xiàn)眼前,盒子上纏繞的氣息令他呼吸一窒。
打開后,一串溫潤如玉的手串映入眼簾,玉珠顆顆飽滿瑩潤,呈現(xiàn)出剔透清新的淡粉色,宛若顆顆粉水晶,入手生出淡淡暖意,珠子光潔清透,五彩華光氤氳其上,似清泉涌動,又如水波蕩漾。
一瞬間,流風認出這是一串精心雕琢的靜水髓珠,由靜水靈髓雕刻而成,可定心凝神,滋養(yǎng)心火。
他是執(zhí)掌南明離火的鳳凰,天賦執(zhí)火,靜水靈髓珠對他來說,乃是再溫養(yǎng)不過的靈品,只是極難尋找,只有死火山方能孕育,概率不足萬分之一。
當初白皎為了找到它,真可謂盡心竭力。
從珠串到絡子都是她親手所做,又被她時時溫養(yǎng),此時,上面已浸滿了她的氣息。
流風一眼便知曉,這是她隨身攜帶的東西。
他垂下眼簾,眼底前所未有的森冷陰沉。
一直以來的心痛終于有了驗證。
皎皎出事了!
他一揮手,九霄琴祭出,琴音陣陣,眼前的虛空驟然劃出千萬根命運線,他撥動因果,試圖找出蛛絲馬跡。
他的眉頭緊蹙,面上已無一絲情緒,沒有……還是沒有……
見到白皎的第一眼流風就知道,他無法推演她的命運,更何況,動手的天帝為了以防萬一,早就準備了萬全之策。
動手前就已拿出準備好的神器亂星盤,撥動后可遮掩天機,他絕不允許自己的計劃出現(xiàn)紕漏。
因此,流風竟找不到絲毫線索。
死寂飛灰之上,他垂下眼簾,深邃狹長的鳳眸里一片暗沉,骨節(jié)修長的手指按在琴弦上,琴音陣陣,最柔和的琴弦,也是世間最鋒利的刀刃。
不絕入耳的琴音似龐大的海浪層層疊起,終于疊加成龐大的海嘯,無差別地向外攻擊。
激烈的琴音昭示主人內(nèi)心涌動。
片刻后,此地寸草不留,數(shù)千年后,仍舊如此,也被不明所以的人稱為神棄之地。
回到此時,荒蕪的廢墟之中,一只華美絕倫的赤色鳳凰沖天而起,高聳的羽冠流光溢彩,鳳鳴一響,震徹天地。
他周身覆蓋南明離火,炙熱滾燙的高溫使周遭空間都被烘烤得扭曲,四海八荒眾神一陣心悸,不約而同望向天際。
一抹灼目的赤紅映入眼簾。
那是,流風上神。
修為略低些的,早被這恐怖的威壓徹底碾過,連呼吸都覺得艱難。
……
正如流風所料,白皎雖然還沒到瀕死的地步,但也不遠了。
沒多久,糟糕的身體狀態(tài)讓她徹底停了下來,幸好還有一絲理智,立刻躲進草叢里,又耗盡最后一絲靈力,隱匿身形。
如今修為盡失,就連普通狐貍都打不過。
白皎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逃過了追殺,最后卻反而葬身獸口。
怎么回事?怎么越來越熱?
八尾小狐貍在草叢里拱了拱,葡萄似的大眼睛里滿是疑惑,陡然拔高的溫度就連傻子都能感覺得到。
難道……那個人追來了!
她一動不動,躲在草叢里連頭都不抬,小爪子死死抱緊一條大尾巴,因此也并未看到,湛藍天穹之上,逐漸放大的御輦。
御輦駕馭六條青色蒼龍,日冕煌煌,宣威赫赫,車身皆由紫金玉皇木所做,其上雕刻精美絕倫的花紋,兩側(cè)窗牖由淡紫色簾紗遮掩,上方綴繡繁復花紋,散發(fā)著高貴典雅的氣息。
車里忽然響起淡漠的男聲:“停下!
“是,帝君!毕聦俟Ь磻,驅(qū)車下落,此時森林中一片寂靜,百獸匍匐。
簾紗掀開,聲音的主人走出御輦。
男人一襲紫袍逶迤于地,所過之處,纖塵不染,黑色長發(fā)略微挽起,露出俊美絕倫的容貌,抬眸時,紫色眼眸暈起一絲疑惑,他的姿態(tài)散漫卻散發(fā)出不容置喙的威嚴凜然。
他輕輕一點,草叢仿佛被一雙看不見的大手撥向兩邊,一只身體純白,只有尾巴暈上一層粉色的小狐貍出現(xiàn)在眼前。
白皎:“。!”
人在草叢,突然就被曝光了。
她驚愕地看著他,蓬松又毛絨絨的大尾巴迅速裹住身體,做出一副防御姿態(tài),腦子里已經(jīng)填滿了小問號,這是什么情況?
下屬見狀,不僅驚訝出聲:“帝君,這是誰家的小狐貍?”
男人淡淡掃了眼,不發(fā)一言。
白皎不知道他是誰,也沒在他身上感覺到危險,反而很有種想要親近的感覺,不行,身體好痛。
她才想呼救,一張嘴,就是一連串嚶嚶聲。
白皎震驚,傷勢太重,竟然連話都說不了了,她眨了眨葡萄似的大眼睛,哀哀祈求他:救命QAQ
男人仍舊一臉冷漠。
白皎身受重傷,又折騰一頓,早就沒了力氣,她猶豫一瞬,終于下定決心。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大尾巴緩緩松開,四肢攤開,露出軟乎乎的白肚皮,嚶嚶嚶地看著男人叫起來,眼神可憐巴巴,就差口吐人言,讓他救救自己了。
“帝君小心,這狐貍太臟了。”下屬忍不住出聲。
白皎睜大眼睛,朝一側(cè)瞪去:哪里臟了,我的毛毛明明干凈得很!
從始至終,那位帝君都沒出聲,漠然的表情都沒改變,讓她生出一種挫敗和絕望,難道今天就要死在這里嗎?
她心中涌起一股不甘心。
沉浸在自己思緒里的白皎沒發(fā)現(xiàn),一側(cè)下屬睜大眼睛,嘴巴一張一合,卻沒發(fā)出半點兒聲音。
他被帝君禁言了!
失重感驟然纏上全身,白皎睜圓雙眼,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映照出男人俊美的面容,身下一陣溫熱,她正被他捧在手心。
嬌小玲瓏的八尾小狐貍扭了扭身體,性命無虞的輕松讓她狠狠松了一口氣,一點本能占據(jù)上風,下一刻,男人俊眉輕挑——
粉軟溫熱的舌頭輕輕裹住他的指尖,又舔了舔,濕漉漉的觸感使她眉峰微蹙,再看掌心,趴著的小狐貍愉悅地瞇起狐貍眼,一副愜意的小模樣。
“你是屬狗的嗎?”
清朗冷靜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白皎猛然頓住,大大的狐貍眼映出他微挑的眉尾。
第 165 章
她剛才干了什么?
白皎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也好過現(xiàn)在,她把自己的行為一股腦推卸給獸形,肯定是因為變成狐貍了, 所以行為也像真正的小狐貍靠攏。
好羞恥。
白皎把臉埋進他掌心, 不肯再起來, 躺在他掌心, 像極了一只精致又毛絨絨的狐貍玩偶。
東淵眼底漾起一縷笑漪, 盡管極不明顯,可他凜冽冷酷的氣場, 分明柔和了幾分。
下屬青霖敏銳察覺到一絲柔和, 下意識擦擦眼睛, 應該是自己的錯覺吧?
帝君從未對誰, 產(chǎn)生過這樣的波動。
東淵本人亦有些驚訝, 不禁垂眸看向掌心,小狐貍已經(jīng)蜷縮成軟白一團,沁色的狐尾粉艷灼目,趴在掌心, 眼簾半闔。
得救了。
白皎放松緊繃心弦, 無力地癱在他溫暖的掌心上,不知不覺, 竟然睡了過去。
東淵帝君一眼看出她的真實情況,一只身受重傷的狐妖。
若不及時救治,有性命之危。
東淵坐回御輦, 灼目的煌煌之光再度升起,窗外淡紫色的簾紗如夢似幻, 輕柔飛舞,隱約可見男人慵懶散漫的坐姿, 卻擁有叫人不容忽視的強大氣場。
青霖終于得到解禁,作為忠心耿耿的屬下,見他如此對待一只野狐,忍不住出聲:“帝君,這只狐妖來歷不明,要不要屬下……”
東淵帝君明白他未盡之意,年輕俊美的臉上浮起一層散漫:“興之所至罷了。”
“回宮吧!
青霖躬身應和:“是。”
他跟在御輦一旁,想起先前的事,心里嘆了口氣,帝君并非無事出游,而是前往魔界封魔淵。
魔尊隱息數(shù)十萬年前企圖掀起仙魔大戰(zhàn),由帝君親自出手將之封印于封魔淵,如今已過數(shù)十萬年,封印隨著時間流逝而松動,帝君此去便是查看封印狀況,及時修補封印。
這些想法不過瞬息,青霖忙收斂心神,驅(qū)使六條青龍,拉起御輦騰空而起。
……
白皎累極昏睡,不知道外界情況,更不知道,此時的流風為了找她已經(jīng)上天入地,幾乎將四海八荒翻個遍,也都沒找到她。
他親自來到天宮。
縱然沒有一絲線索,流風作為上神的直覺倒是極其敏銳。
恢宏大氣的天宮大門前,守衛(wèi)天兵目露驚愕,遠遠便見一團灼目赤紅迅疾掠來,所過之處,便是空間都被火焰高溫炙烤得扭曲碎裂。
氣勢如虹,勢不可擋。
天兵握緊兵器,心驚肉跳眼看赤焰撲面而來,就在他以為自己即將命喪當場時,赤焰鳳凰化為人身。
來人一身紅色大氅,衣擺對襟上綴繡鳳棲花紋,繁復華麗,耀眼至極,襯得本就出色容貌愈發(fā)灼目昳麗,周身卻是冷意凜冽,狹長鳳眸中冷芒滾動,略微一掃,強大的威壓便令守門天兵彎下膝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等他再起身,對方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他慌忙提醒其他人,心里好奇得不行,即便是曾經(jīng)遠遠見過的天帝,也沒對方這樣強大的威壓。
這又是哪位大能?
不想了。
天兵搖搖頭,反正有事的不是自己。
與此同時,流風已經(jīng)找到曦光住所,他徑直踏入,出現(xiàn)的那一刻,曦光全身緊繃,滿目錯愕,她從沒見過流風上神這副模樣。
“你見過皎皎嗎?”流風沉聲問她,臉上再無一絲笑意。
曦光才驚覺,他是尊貴強大的鳳凰,天界也要避其鋒芒的遠古上神,不禁怔怔出聲。
此時,另一道聲音響起:“流風上神,不知你今日到訪,是有何事?”
天帝鴻宇邁著步子,緩緩入內(nèi)。
聲音將發(fā)呆的曦光驚醒,立刻感覺到流風銳利的目光,令她一陣頭皮發(fā)麻。
曦光不迭搖頭:“流風上神,我?guī)滋烨?#8204;已經(jīng)離開鳳棲山,這段時間一直待在天界,根本不知白皎的事啊!
曦光頂著龐大的威壓,聲音怯弱,根本不敢放大。
是啊,自己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同時,她心里也疑惑,難道白皎出事了?
流風冷冷掃過,只一眼,鳳眸蘊含無窮無盡的冷漠:“最好如此!
天帝捋著胡須,笑道:“流風上神!
別看天帝容顏衰敗,實際上,他與流風相比,卻比他要小上數(shù)十萬歲,只是天帝資質(zhì)實在算不得太好,將將突破上神之境。
見他看來,天帝不緊不慢道:“曦光向來赤子之心,絕不會在這種事上撒謊!
“聽說您收了個小徒弟,名喚白皎,就是方才要找之人!彼好奇地問,“白皎是出什么事了嗎?若上神有需要的地方,天界定然竭盡全力!
流風早在聽見白皎兩字時已心煩意亂,當即一口拒絕。
流風惱怒,卻并沒失了理智。
以他的實力都找不到白皎半分蹤跡,更何況是天帝,他已經(jīng)后悔莫及,沒在白皎身上設下什么法器,如今天大地大,四海八荒,無邊無際,他又能從哪里找來她呢?
竟引得他心緒亂涌。
他垂下眼眸,那只手腕上,戴著白皎留下的靜水髓珠,靈髓散發(fā)出淡淡暖意如一陣清風,霎時撫平他心頭焦躁。
粉色珠串清新雅致,也襯得流風手腕白皙,骨節(jié)分明。
他終于平靜下來,狹長鳳眸幽幽看向兩人,既然已經(jīng)知道結(jié)果,流風想也不想便要離去。@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看著他冷厲的背影逐漸遠去,曦光狠狠松了口氣。
猝不及防,流風忽地轉(zhuǎn)身,毫無情緒的冰冷眼眸覷向她,霎時,曦光呼吸一窒,整個人都僵住了,她聽見他淡漠冷酷的聲音——
“自今日起,我將關(guān)閉鳳棲山,不方便再招待曦光神女!
態(tài)度前所未有的強硬。
曦光一句話都不敢說,臉色忽青忽白,巨大的羞恥感讓她攥緊掌心,這是把她的臉往地上摔,肯定是因為白皎,絕對是因為白皎!
偏偏這人他根本得罪不起。
便是有再多怒意,也只能吞進肚子里。
天帝露出驚訝的神色,正要出聲挽回。
流風面無表情道:“我意已決!
不由分說,他化為一道流光,向遠處疾馳而去,殿宇內(nèi),氣氛死一般沉寂。
曦光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反射性出聲,她隨便扯了個借口離開天界,整個人心亂如麻。
這不是代表,她要被天帝爺爺親自管教!
我不要!
回過神,曦光竟然已到鳳棲山腳下,她恨恨地盯著五光十色的結(jié)界,她還不稀罕呢!
滿腔怒意無法發(fā)泄,曦光轉(zhuǎn)過身,揮手之間,不遠處的小木屋霎時四分五裂。
看見這一幕,曦光心中暢快多了。
“曦光姑娘,你怎么來了?”葉玄打獵回來,猝不及防,看到破壞后塌成一片的廢墟。
“這是——”
他一臉驚訝,曦光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儼然是小木屋倒塌的廢墟,她抿緊嘴唇,突然生出些許心虛來,怒氣上頭的她忘了,這是葉玄居住的小木屋,她竟然把他房子給拆了!
那他以后怎么辦?
曦光轉(zhuǎn)過視線,葉玄羞惱地紅了耳朵,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自己。
曦光:“……是我的錯,我當時心情不好!
葉玄沒出聲,低垂著頭,露出紅透的脖頸,格外秀色可餐,曦光忽然生出極大興趣,他不是白皎帶回來的嗎,既然白皎把流風搶走了,那就把這只小狐貍拿來抵償吧。
曦光:“你跟我走!
葉玄驚愕地看著她:“你說什么?”
曦光皺起眉頭,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我說我要帶你走,我馬上要離開鳳棲山,以后都不會再回來,你現(xiàn)在跟不跟我走?”
葉玄呼吸一窒,點了點頭。
他滿心歡喜,全然沒發(fā)覺自己答應后,曦光看他的目光透出一股輕嘲,果然是下界的狐妖,心思淺薄又貪婪。
不知怎的,她心中生出一股悶氣,不過片刻,又被她壓在心底。
三十三外天,紫黎宮。
東淵帝君坐在榻沿,眉目冷清矜貴,散漫地依靠一側(cè),紫色眼眸看向下方,青霖作為他的心腹,將近日情況匯報完畢,正待他裁決。
東淵眼眸微垂:“此事我已知曉,你先下去吧!鼻逋咐潇o的聲音在大殿內(nèi)回蕩,誰也沒發(fā)覺,軟榻一角,趴在柔軟的綢緞上的小狐貍悄悄睜開眼睛。
白皎:什么都沒看見QAQ
太矮了,小矮幾在她眼里也巍峨高大仿佛一座高山,完全遮擋住了視線。
不過周遭靈氣濃郁充沛,小狐貍抖了抖耳朵,受了重傷的白皎提起精神,翻了個身,擺好舒服的姿勢,繼續(xù)躺著。
她能怎么辦呀?
身受重傷,看樣子一時半會是好不了了。
白皎按耐下心思,忽地警鈴大作,敏銳察覺到陌生氣息,她猛地抬頭,一張格外年輕俊美的臉龐映入眼簾,身姿如積石之玉,氣質(zhì)若冰山之蓮。
“你醒了?”男人聲音淡漠,指尖把玩著矮幾上由黑晶玉雕琢而成的棋子,白如細雪,黑若墨玉。
他隨意懶散地倚靠床榻,坐姿散漫從容,卻自有一種清貴高雅,紫眸淡淡注視她,目光清冷淡泊,氣質(zhì)疏離又不失威嚴。
白皎心跳飛快,一瞬被他攝住心神,不對,她猛地回神,即便對方再出色俊美,她也不是那種花癡的人。
這種感覺……
白皎捂住心口,胸腔里的東西橫沖直撞,她眼底閃過一縷暗芒,它更像是心動。
怎么回事,她不是已經(jīng)找到他了嗎?
白皎眨了眨眼,狡黠的狐貍眼驟然睜大,難道……這個世界的愛人有兩個!
她猛地坐直,仰頭看向男人,后者薄唇含笑,啪嗒一聲,正是所執(zhí)棋子落入棋盤發(fā)出的脆響。
白皎眨了眨眼,已經(jīng)想開了。
不就是兩個戀人嗎,又不是沒經(jīng)歷過,一回生二回熟,不是,這也不是她的原因,誰知道他怎么回事。
守著記憶的是她,主動出擊的也是她,要不是、要不是真的喜歡他,她才不會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樹上!
哼,算起來,還是他占了大便宜。
白皎匆匆收斂心神,看了看他,忍不住羞澀地蜷起指尖。
她正抱著自己的大尾巴,因為變成獸身,連行為似乎也被同化,像極了狐貍,會在陌生環(huán)境里抱緊尾巴,給自己提供一點安全感。
東淵垂眸,看向呆呆怔怔的小狐貍,也許是天生弱胎,她生得很小,顯得十分嬌小可愛,伸手就能捧起。
她身上有種生機勃勃的活力,不知為何,東淵覺得,這雄偉宏大的紫黎宮與她相比,竟也顯出幾分沉悶冰冷。
他淡聲道:“既然醒來,就吱一聲!
白皎回神,觸及他的目光之后,圓潤眼瞳微微睜大,什么吱一聲,狐貍是嚶嚶叫的!
她兇巴巴地瞪他。
忽然,整只狐騰空而起。
大手溫熱強勢,讓她沒有半分抵抗力,白皎嚇得胡亂蹬腿,可惜她實在嬌小,因為太可愛無害,就連掙扎也像是在撒嬌。
但她很快就停下來。
男人捏著她的腰身和四肢,骨節(jié)修長的白指尖拂過雪白的絨毛,溫暖熱流涌進身體。
她睜大眼睛,與男人視線相接,回答她的只有淡淡兩字:“別動!
是撫摸,也是治療。
白皎全身發(fā)熱,仿佛躺進一池溫暖舒適的溫泉里,四肢百骸注入一股涓涓細流,靈力在她的身體里不斷涌動,妥帖又細致地梳理。
她沒法形容這種感覺,只能說,讓她舒服得垂下四肢,攤開身體,最柔軟也是最脆弱的小肚皮都主動露出。
既舒服又羞恥。
如果不是長長的狐毛遮掩,這會兒早就看到她紅透的狐耳。
白皎強忍本能不敢出聲,一雙圓滾滾的狐貍眼憋得泛紅。
不能叫出來,太羞恥了!
看著這一幕,東淵不禁皺起眉頭,他的力道向來控制的極好,完全不會痛,她怎么會是這樣一副樣子。
難道是這里不舒服?
他把小狐貍放在矮幾上,指腹對準軟白的肚皮,輕輕地揉了揉。
白皎睜大雙眼,黑白分明的橢圓眼瞳里,蒙上點點水色:“嚶~”
嘴巴里發(fā)出羞恥的聲音,她立馬捂住,一個轉(zhuǎn)身爬起來,生動活潑地展示了她現(xiàn)在是多么靈活,這才用圓滾滾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看他,小狐貍一點一點挪過去,蹭了蹭他寬大的衣袖:“嚶~”
狐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更何況……
可愛的狐耳忽然抖了抖,拂動的毛毛底下,皮膚一片滾燙。
東淵眉頭微挑,第一次養(yǎng)寵,有個活物在身邊,感覺似乎……還不錯?
倘若白皎知道他的心思,肯定要氣得跳起來,我把你當戀人,你卻要當我主人!
可惜她不知道,所以躺得心安理得。
小矮幾上鋪了塊綢布,睡起來真是又軟又舒服。
因為現(xiàn)在不能大幅度活動,白皎乖乖躺在他身邊,愛人的氣息讓她很有安全感。
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覺。
就像之前,那個假流風,再相像又如何,假的就是假的,她一眼就能認出來,從不動搖。
她在現(xiàn)代位面看到的小說沒有一萬也有八千,這樣的誤會,她早就熟得不能再熟,要是會上當,她還不如找塊豆腐撞死呢!
沒一會兒,她就心安理得睡了過了去。
白皎暫時在紫黎宮中安定下來,雖然是一只不能化形的狐貍,可他作為東淵帝君唯一一直帶回宮的寵物,地位極高。
紫黎宮位于三十三外天,乃是東淵的私人領(lǐng)域,宮內(nèi)侍從稀少,反而方便了白皎,到處都是她的游樂園,賞景地。
三十三外天景色十分美麗。
南面絢麗云霞永不墜落,北方永夜星河瀑布長流,四時之景盡在其中,繁花似錦,綠意盎然,彩蝶翩遷,美輪美奐。
白皎最喜歡的是紫黎宮內(nèi)無處不在的紫玉云蘿花樹,花開無葉,葉放無花,常開不敗。
最大一棵紫玉云蘿花樹遮天蔽日,壯美至極,一串串流淌的紫色花苞好似從空中垂下,傾落一片輝煌的淡紫色。
仔細看才發(fā)現(xiàn),壯美輝煌的紫色瀑布由一串串一朵朵淡紫色小花苞匯聚而成,日光下迸濺出點點星光,仿若一條流動的紫色河流,周遭空氣都浸透了幽幽芬芳,遠遠望去,更是燦若云霞。
白皎最愛趴在樹藤上,藏在紫玉云蘿花穗里,恬淡芬芳縈繞鼻尖,星星點點的紫色似綺麗星光,纏滿全身。
她整只狐貍都被紫玉云蘿花包裹著,陽光落拓灑下,交錯的花苞成了最好的遮陽傘。
至于為什么睡在上面,白皎覺得很刺激,懸空感讓她一種近似飛行的感覺,自從流風帶她飛天,她就愛上了這種感覺。
再說,就算掉下去,也摔不死。
從某種程度來說,白皎是個極富冒險性的人,否則,那么多的工具人里,不會僅僅只有她一人覺醒。
不止破壞劇情,她還敢去搶原定的男主。
回歸正題,陽光穿過花苞,已經(jīng)絞得稀碎,斑斑點點灑在小狐貍背上,襯得她白色皮毛愈發(fā)純白如雪。
光線垂落在樹下青玉石板上,臨摹下她的影子,白皎睡得昏昏沉沉,隱約聽見一道聲音。
“會下棋嗎?”
醉人的花香讓她昏昏欲睡,白皎搖了搖尾巴,清透冷靜的聲音,似乎來自遠方,又像是在耳畔響起。
下棋?下什么棋?
她睡眼惺忪,迷迷糊糊一轉(zhuǎn),趴著的花苞簌簌而下,像是下起了一場花雨,強烈的失重感陡然襲來,緊跟花雨而落的,是白皎自己。
白皎:。!
小狐貍嚶嚶地叫出聲,她至今沒法開口,不過東淵聽得到自己的話,她也就不在乎這些。
墜落瞬間,身后八條尾巴在空中搖曳,已經(jīng)可以預見青石鋪成的地面有多堅硬,死不了,但是皮外傷也少不了。
不會這么倒霉吧?
下一刻,預想的疼痛沒來,反而跌進溫暖的懷抱里,檀香幽暗,如同主人一般,穿越萬年時光。
東淵暗懷里,毛絨絨的小狐貍腦袋啾地一下鉆了出來。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男人垂眸,溫熱的體溫透過絨毛,染上手腕。@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白皎左看右看,忽地睜大雙眼,這里除了自己和他,好像也沒別人了。
東淵垂眸,捻起一枚黑色棋子,還未出聲,溫熱感已經(jīng)纏上指尖,因為白皎連看都不看,以為是吃的,張嘴一口含住了。
舌頭舔了舔,頓時驚得睜圓了狐貍眼。
涼絲絲,還沒味道!
她歪了歪頭,齜牙咧嘴,鋒利雪白的犬齒咬上男人指尖,東淵眉頭微挑,即使知道她根本咬不破,觸感卻又是另一回事。
銳利犬齒咬不破指尖,卻能感覺到細微的刺痛,隔著肌膚,鮮明至極。
異樣觸感涌上心頭,東淵擰眉收手,卻忘了棋子還在她嘴里。
白皎舌頭一卷,叼著黑色棋子利落地跳上棋盤,上方灑落斑斑紫玉云蘿,零星紫色似星光灑落。
消遣的棋子被她含在嘴里,東淵眉心微擰,嘴上卻道:“你是饕餮嗎?什么都想吃!
毒舌再次掌控全場。
白皎全身毛都炸開了:你才饕餮!你全家都是饕餮!
咯嘣一聲,棋子應聲而碎。
白皎朝他齜牙咧嘴,尖尖犬齒看似可愛,實則兇殘無比。
第 166 章
白皎是個很會適應環(huán)境的人, 所以,她在三十三外天過得不錯。
青·知情人·霖:何止是過得不錯,簡直好極了!
仗著帝君的縱容, 簡直把三十三外天當成了自己家, 明明來歷不明, 膽子卻大的很。
所以, 當他再次向匯報, 語氣不免有些重,東淵斜睨一眼:“你說她在青鯉池?”
青霖:“是的帝君, 屬下來之前, 她正對青鯉池的錦鯉虎視眈眈!
他忍不住又加一句:“此妖來歷不明, 又如此不懂規(guī)矩, 萬萬不能輕縱!
東淵抬手, 示意他停下:“既如此,本君便去看看!
青霖:“……”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一陣懊惱,本意是借此機會發(fā)落白皎,沒想到竟然引來了帝君。
青霖此人, 乃是東淵帝君最忠心耿耿的下屬, 一切以帝君為重,因此, 當他身邊出現(xiàn)來歷不明的白皎之后,青霖格外警惕。
只是如今木已成舟,他也沒有別的辦法。
青霖沒有再說, 懊惱地垂下頭,沉默又盡忠職守地跟在他身后。
想到來之前見到的畫面, 內(nèi)心又升起一絲希冀。
因為時時戒備,盯著白皎, 沒人比他更清楚,這狐貍有多活潑,都是帝君好脾氣,竟也容忍下來。
如果白皎聽見他內(nèi)心的腹誹,眼珠子都要脫框而出。
好脾氣?容忍?
他眼睛有疾。
對東淵的濾鏡簡直高達十萬八千里。
這人明明毒舌得很!
再說,她現(xiàn)在恢復不了人身,變成小狐貍玩耍一下怎么了,狐貍天性如此。
青鯉池上碧荷翻涌,綠浪如波,其間點綴無數(shù)盛夏粉荷,寬大如碧玉的荷葉下,一尾尾色彩艷麗的錦鯉游曳徘徊。
因此得名青鯉池。
東淵遠遠便見池邊染上一團白色,像天邊落下的云團,柔軟潔白。
小狐貍伸爪撥動湖水,平靜的湖面瞬時掀起陣陣波瀾,她愉悅地瞇起眼睛,堪稱炙熱地看向眼前的錦鯉。
白皎看起來生龍活虎,實際上受傷頗重,連修煉都得暫時放下,如今,除了玩耍,她什么也干不了。
他們到來的瞬間,白皎已經(jīng)心有所感,劃水的爪子微微停下,半截身子突然前傾,似要跳湖一般。
東淵心神一緊,頃刻間已至跟前。
“你在干什么?”
他彎下腰,熟稔地抱起小狐貍。
白皎眼睛圓睜,被他嚇了一跳,隨著她被抱起,身后八只大尾巴脫水而出,濕漉漉的尾尖上垂下鱗光閃閃,一條條肥碩的錦鯉分別咬上一只尾巴,驟然離水,這些錦鯉雖未開靈智卻也感覺到危險,大尾巴啪啪扭動。
場面——甚是滑稽。
一人一狐大眼瞪小眼。
尷尬的沉默中。
青霖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真是、真是膽大包天!
青鯉池的錦鯉都是帝君的愛物,她、她怎么能肆意捕捉!
白皎:O_o
這誰知道啊。
反正她早就盯上了池中錦鯉。
紫黎宮的錦鯉傻乎乎的,沒見過多少人,食物又充裕,整日懶洋洋地浮在水面,無所事事,露出肥碩的魚身,分明是在勾引她!
于是她連續(xù)幾天都來這里踩點,啊不,賞魚,早就盯上這群單純可愛的小魚,不需要什么餌料,尾巴一垂,好奇的魚兒主動咬鉤。
這魚肯定很好吃。
她眼珠一轉(zhuǎn),忽然扭過身體,一把抓住尾巴上最大的一條錦鯉,動作快準狠,遞給東淵,然后嚶嚶嚶地叫了起來。
吃魚。
看我懂事吧,吃魚不忘養(yǎng)池人。
實際上,反正她有八條尾巴,送了一條還有七條,怎么算都是賺翻了。
東淵眉頭微挑,垂眸看她,并未錯過狐貍眼底的狡黠:“好啊!
青霖看得瞪大了眼,震驚之余,白皎已經(jīng)借著梯子往上爬,指了指一側(cè)的空地,準備就地燒烤。
青霖:“……”
青霖已經(jīng)什么話都說不出。
白皎才不管他,兩只眼睛,一個寫了魚,另一個還寫著魚。
本是縹緲絕倫的仙境,此時竟飄起一股濃郁勾人的香氣,似有一把小鉤子,勾得人心神蕩漾。
白皎捧著大魚吃得嗚嗚咽咽。
濃烈的香味席卷味蕾。
她吃得陶醉,幾乎要落下淚來,任誰天天喝露水吃果子,一點葷腥沾不著,都會饞成她這副兩眼放光的模樣。
口腹之欲于東淵來說,只是可有可無的東西,他對此并沒什么偏愛,只是——
看她吃得那么香,竟也挑動起幾分好奇。
味道不錯。
東淵嘗了一口,忽地看向白皎,發(fā)現(xiàn)她的另一種作用,養(yǎng)著不錯,賞心悅目。
她是一只合格的寵物。
僅此而已。
對,僅此而已。
那么,他為何要花費心思幫一只寵物療傷,難道不是弱小無助依附于人的寵物,才是一只最合格的寵物嗎?
“嚶嚶~~”
白皎低低叫了兩聲,羞得蜷成一團,溫熱指尖輕撫身體,源源不斷的靈力傳遞而來,她好像變成男人指尖的棉花糖,任他肆意揉捏。
她時不時伸出爪子,蹭過他的手腕,像祈求,又像是撒嬌。
后者動作微頓,面色淡然繼續(xù)疏通,直到一切結(jié)束,白皎已經(jīng)軟成一灘。
小狐貍白色絨毛抖了抖,靈動清澈的狐貍眼盯著他,東淵垂下眼尾,臉上沒有任何波瀾。
無人知曉他的真實想法。
下一刻,白皎懷里突然一沉,拳頭大的蘊元果塞進懷里,她仰頭去看,東淵一如既往,倚靠著軟榻,垂下長發(fā)如墨,聲音淡淡道:“吃了它!
白皎抱著果子,薄薄果肉隔絕不了洶涌澎湃的靈力,她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氣,就知道他不好撩。
泄憤似的,低頭“啊嗚”咬了一大塊,一瞬便被它的味道所驚艷。
她吃得嘴巴上都染了色,像是突然長出一圈粉毛,吃相快速卻并不狼狽,反而可愛至極。
東淵蜷起指尖,笑意自眼底一閃而過,忽地,他怔住身體,好似才反應過來。
幾千年后,白皎的傷勢已經(jīng)恢復得差不多,之所以這么久,是因為她之前傷得太重。
白皎第一千一萬遍發(fā)誓,別讓我知道你是誰,還敢頂著師父的殼子,真是不要臉!
害得她跟師父分離幾千年。
白皎恨恨地想,殊不知,紫黎宮大殿,一位她再熟悉不過的男人已來到三十三外天,紫黎宮大殿。
可惜因緣際會,白皎不在現(xiàn)場,也更無從知曉。
流風上神一襲粉衣灼目耀眼,襟邊覆蓋鳳棲花紋,抬眸時,狹長鳳眸勾勒出無盡滄桑,偶爾流光閃爍,自有一股威嚴氣勢。
他為了白皎找遍四海八荒,甚至連人間都尋遍了,卻始終不見她任何蹤影,以至于魔性無法遏制,幾近墮魔。
關(guān)鍵時刻,他卻硬生生壓制魔性。
墮魔的神仙只能在魔界生活,那里沒有皎皎,他要等她回來。
流風垂眸,晦澀眼底映出一片赤紅,骨節(jié)修長的指尖摩挲腕上粉珠,這是她給自己留下的東西。
他不出聲,攜來滿身蕭瑟。
軟榻上的東淵微蹙眉心,昔日驕傲風流的流風上神,此時竟?jié)M身頹然。
倒是看他目光,過于熱切和炙熱。
盡管早已知曉他的事跡,卻還是第一次見他這副模樣,東淵不由皺眉:“許久未見,你怎么成了這幅樣子?”
四海八荒皆知,那位執(zhí)掌三十三外天,居于紫黎宮的東淵帝君不問世事,隱退多年,乃是所有神仙心目中最神秘的帝君。
當年宇宙初開,四界紊亂,是他以殺止殺,以身入局,一手開辟了如今平靜祥和的四海八荒,雖已過去多年,連當年經(jīng)歷的上神都已寥寥無幾,隕落無數(shù),唯有東淵帝君似定海神針,坐鎮(zhèn)大局。
即使已將權(quán)力交接與天帝,他也仍是四海八荒公認的天地共主。
流風:“我要你用昆侖鏡幫我找皎皎。”
東淵一怔:“就是你那位丟失的徒兒?你還沒找到?”
流風面色不變,指腹一遍遍摩挲珠串,聲音沉沉道:“所以我才要你用昆侖鏡幫我。”
他已找遍天上人間,卻無她一絲蹤跡。
思及此,流風周身突然涌出一股強烈的魔氣,頃刻間,眼瞳染上點點猩紅,強烈的魔氣似翻滾的沸水不停涌動。
東淵將一切盡收眼底,收起散漫姿態(tài),卻并不著急,他們乃是至交好友,深知對方秉性,他未開口,他就不會出手。
片刻后,魔氣散去,流風面色未變,顯然早已習慣。
東淵心中生出些許好奇。
流風滿心都是失蹤的徒弟,不惜封山尋人,就連他這居于三十三外天的帝君都知道,可想而知,此事鬧得多大。
對方究竟是何方神圣,將他迷成如此模樣。
東淵沒有隱瞞,而是說了出來。
流風呼吸一窒,眉眼鋪開一片黯然:“她沒有什么尊貴身份,是我撿來的一只小狐貍!
想到他們的初見,流風滿足地笑了起來。
眉眼間一片溫柔,如沐春風。
他毫無隱瞞地告訴好友,自己如何收徒,又是怎么與她相處,直到后來,她突然失蹤,徹底杳無音信。
“只要能找到她,我愿意付出任何代價!辈知何時,他的聲音染上幾分喑啞。
卻又飽含堅定和虔誠。
他沒發(fā)覺,東淵神色凝重,長且濃密的眼睫低垂,遮住眼底翻涌的錯愕。
流風描述的太詳細,同樣是八尾狐貍,同樣也叫白皎,令他垂在袖子里的手掌輕輕攥握,一切都對上了。
東淵目光微凝,好友頹廢模樣映入眼簾,他本該說出真相,更該成全他們,可這一瞬,他什么都沒做。
死一般的寂靜過后,東淵突然出聲,意味不明地問他:“你對她如此上心?”
流風想到杳無蹤跡的白皎,頓時心頭一痛,他看向東淵,一字一句正色道:“我們是好友,我也不瞞你,皎皎是我在這世上最重要的人!
失去她的感覺,足以媲美剜心之痛。
一片沉寂。
“看你那沒出息的樣子!
流風沒有任何羞澀,笑著說:“你不懂!
他的笑容里藏著傷懷,自責,溫情脈脈,卻唯獨沒有后悔,他從未后悔與她遇見,只恨自己太過疏忽,讓她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消失在跟前。
每每想起,流風懊喪得近乎絕望。
東淵并未出聲,面色如常地取出昆侖鏡,大殿內(nèi)瑞光四射,昆侖鏡徐徐展露,鏡面如夢似幻,環(huán)繞一圈華光寶氣。
這是他的伴生先天靈寶,可逆轉(zhuǎn)時間,俯查萬物。
找到她,也只需一縷氣息。
流風聞言脫下腕上靜水髓珠,柔和惹眼的粉色令他不禁多看一眼,流風笑著解釋,眼底綻開一片醉人甜蜜:“這是皎皎送我的禮物,她親手雕琢,上面有她的氣息!
他滿目憧憬:“東淵,幫我找到她!
東淵并沒回答,深深看了眼珠串,寶氣氤氳,一縷他再熟悉不過氣息和流風的氣息混雜在一起,不分彼此。
可想而知,他對她有多戀慕。
他試圖牽起唇角,卻似有千斤之重,毫無波動,紫眸微垂,啟動昆侖鏡。
流風緊緊盯著鏡子,心中抱有莫大期望。
只是,他期望有多大,失望便有多大。
昆侖鏡中有四海八荒,日月山川,世間萬物,卻唯獨不見她的蹤跡。
“怎么可能。”
流風頹廢又不可置信,剎那間,渾身散發(fā)出濃重且叫人窒息的絕望和失落,情根深種,莫過如此。
東淵沉默一瞬:“這世間并非沒有昆侖鏡探查不到的地方,也許她無意中落入了某個秘境。”@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的話如陽光破開黑暗,給他希望,縱使知道幾率不大,流風也不得不相信:“對,皎皎可能掉進秘境了,或許,她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了,我不會放棄。”
他也不能放棄。
只有這樣,他才能說服自己,皎皎還活著,而不是消散在世間的某一個角落,只有這樣,他才能拾起希望,不至于被這無底的絕望吞噬。
流風眼中赤紅微微閃爍,攥緊靜水髓珠,淡淡的溫熱成為他麻木中唯一的溫暖,仿佛白皎的手,撫平他心頭一切慌亂。
紫黎宮中。
東淵拂過昆侖鏡,呆板的風景畫驟然變幻,畫面瞬間躍入眼簾,正是殿外的場景。
流風尋求不得的白皎在殿外嬉戲,小狐貍身后的大尾巴搖搖晃晃,宛若盛開的蓓蕾,和堅硬的青金石地面,寬大巨碩的廊柱相比,她簡直小得可憐。
東淵眼中劃過一縷了然,果然是她。
隨即揮手,畫面霎時散開。
流風并不知道,昆侖鏡雖可搜查萬物,卻也受主人掌控,所以,即便查到白皎蹤跡,在他操控之下,那畫面便也不會顯現(xiàn)。
他騙了流風。
東淵起身,眼神明滅不定,為什么要這么做,他來不及多想,被大殿里響起的輕快足音拉回神智。
搖曳生姿的小狐貍跑進主殿,昂首挺胸,驕傲得很。
身后是下屬青霖,邊追邊說:“帝君吩咐過,紫黎宮今日有客到訪,讓我看著你。”
白皎搖著八條毛絨絨的大尾巴,不高興地哼了一聲:“什么客人,為什么我不能過來?不讓我來,我偏要過來!”
她嗖地一下鉆進大殿。
和之前狼狽不堪又奄奄一息的模樣截然不同,溫養(yǎng)多年,白色狐毛柔順細膩,光澤飄逸,尾巴上暈染的粉色狐毛顏色略有加深,變成近乎赤紅的火色。
她奔跑起來,好似流星隕落,在夜空擦下長長的燃燒焰尾,純白中一點緋紅,灼目又耀眼。
東淵輕輕揮手,最后一絲殘留氣息消弭無形。
白皎跑過來,粉嫩的鼻尖聳了聳,還沒聞到味道已經(jīng)一掃而空,她還沒來得及細想,一雙大手已經(jīng)將她捧起:“青霖,退下!
看到這一幕的青霖早已見怪不怪,嫻熟地離開,關(guān)上殿門,白皎連他什么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突然被人抱起,失重感傳遍全身,白皎狐毛都炸了,反射性掙扎,反被他熟練鉗制,大手撫過皮毛,軟軟的尾巴,動作激烈的小狐貍瞬間軟成一團。
甚至因為太舒服,被獸性占據(jù)上峰的小狐貍,在他掌下發(fā)出嚶嚶的撒嬌聲。
最后,白皎躺在小矮幾上,攤成一張狐貍餅。
“不守規(guī)矩,這是懲罰!睎|淵幽幽出聲,視線落在擺爛的白皎身上,紫色眼眸一片沉郁。
白皎抖了抖耳朵,小幅度搖動的尾巴咻呼停止,不知為何,她忽然感覺到一陣危險,像蟄伏在黑暗中的野獸,狩獵的目光牢牢鎖定她,令她不自覺地顫栗。
她小聲嚶嚶,狡辯:我又不是故意的。
東淵輕笑一聲,并不說話。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白皎湊過去,蹭了蹭他的袖子,打算糊弄過去,冷不丁被他反手捧在掌心,疑惑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吃了我那么多東西,怎么還是這么?”
白皎猛地抬頭,被他一下戳到痛點。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狐形不大,甚至比不過出生幾個月的普通狐貍,單從外表來看,就是一只長不大的幼崽,沒有半點威嚴氣派!
白皎被他氣得炸了毛,宛若一團雪色毛球,嘴上不服軟地反駁:“我這明明是精致,是你沒眼光!”
東淵眉頭一挑:“是嗎?”
任誰都能看出他的戲謔,散漫又隨意。
白皎憤憤不平,一口咬上男人指尖,尖尖的犬齒微微研磨,知道自己奈何不了他,不過誰還不能過得嘴癮啊。
東淵眉峰微擰。
尖銳犬齒咬著皮膚,勾連起一點微末癢痛,小狐貍沒下重口,雖然就算下重口也咬不破。
只是這樣,觸感更鮮明。
溫熱濕潤的舌頭舔(舐纏裹,令他腦海里不自覺浮現(xiàn)那抹粉色,濕潤,柔軟,舌苔上覆蓋一層密密麻麻的小倒刺,輕輕剮蹭指腹,又似藤蔓熱情裹纏。
“夠了。”東淵擰眉,聲音沉沉。
正對上她滾圓可愛的眼睛,橢圓的瞳孔漆黑發(fā)亮,碎光閃爍,仿佛攏起一片繁星。
“除了能弄我一手口水,你還能干什么?”
白皎:“!!”
她被他年輕俊美的殼子底下真實又毒舌的模樣氣得直接變成了飛機耳。
小狐貍喉嚨滾動,擠出嗚嗚咽咽的低吼。
是警告,也是威脅。
只是這副嬌小模樣,力度實在大打折扣。
笑聲如一縷青煙,淡淡散去。
白皎抬眼,正對上一雙沉郁的紫色眼睛,深邃瞳孔倒映出她的狐身,薄唇勾起淺笑,讓她不禁抖了抖,全身狐毛聳立。
快跑!
還是晚了。
一雙大手撈起白皎,靈力化繩纏繞上她的四肢,最后一路蜿蜒,在脖頸上打了個結(jié),她被東淵提在手中,頭頂傳來男人居高臨下的低沉聲音:“頑劣不馴,懲罰加倍。”
白皎還沒想明白,已經(jīng)被他掛在腰間。
東淵一身暗紫色對領(lǐng)大氅,敞開的襟邊綴繡暗色云紋,寬大衣袂飄搖而起,氣質(zhì)高華清貴,尊貴無匹。
唯獨腰帶處掛著唯一的亮色——一只身體雪白唯獨蓬松長尾頂端沁暈赤紅的小狐貍。
因為體型太小,像極了精巧的玩偶。
白皎:“……”
啊啊啊不想活了!
她被迫掛在東淵腰間,開始了作為掛飾的一天,生無可戀,準備躺平,因為她知道,掙扎沒用。
擺爛,雖遲但到。
不對,她躺也躺不了,只能掛著。
小狐貍耳朵尾巴盡皆垂下,一副深受打擊的沮喪模樣。
就在她以為事情已經(jīng)足夠糟糕的時候,生活告訴她,這才哪到哪兒,未來只會更糟糕。
天族帝姬幽水神女來到三十三外天求見東淵帝君,代表天帝邀請東淵帝君,共商四界大事。
東淵神色淡淡,指節(jié)在桌面敲擊,一聲一聲,似暮鼓晨鐘:“讓她進來!
狀似無意掃了眼腰間,小狐貍一對尖尖耳朵支棱得像是喇叭,很有幾分迫不及待。
白皎終于想起自己到底遺忘了什么,按照進度,這時候男女主已經(jīng)分開,一個痛失愛人,傷懷不已,一個歷劫重生,率領(lǐng)魔族大軍,蓄勢待發(fā)。
種種念頭一閃而過,最后歸結(jié)成一句話,主要劇情開始了。
白·好奇狐狐·皎:讓我看看.JPG
反正她時間還挺充裕的。
第 167 章
“幽水拜見帝君。”
紫黎宮中, 幽水雙眼微垂,幾乎遮不住眼底雀躍,為了不讓自己在帝君面前出丑, 她盯著青金石鋪就的地面, 橫平豎直的脈絡似星羅棋布, 此時竟也分外有趣。
“天君有何事?”
清朗冷靜的男聲在殿內(nèi)響起, 幽水眼底漾起幾分欣喜:“帝君容稟!
說著, 她緩緩抬頭,說出此行來意, 私下演練無數(shù)遍, 既輕柔又好聽, 堅毅英氣的眉眼也軟化許多。
幽水愛慕東淵帝君, 然而東淵帝君居于三十三外天, 與世隔絕,尋常神仙難以入內(nèi),這次是她主動請纓,才讓天帝松口。
幽水偷偷打量。
榻上的帝君姿容絕世, 眉目絕倫, 周身縈繞濃重威壓,亦擁有令人傾倒無與倫比的魅力。
幽水幾次控制不住激動, 她在心里一遍遍告訴自己,不要著急,可垂在兩側(cè)的手卻死死攥緊, 幾乎掐進肉里。
卻覺不出一絲疼痛。
她全身血液洶涌激蕩,胸膛里心臟愈跳愈快, 幾度蹦出心口。
白·現(xiàn)掛件·皎支棱著耳朵聽完全程,既惋惜又遺憾, 那可是主線劇情,當初平鋪直敘的劇情她都能看得津津有味,更何況是真人扮演,可惜她忙著養(yǎng)傷,根本抽不出空。
幽水雖然說的是魔族趨勢,可手握劇情的白皎怎么不知道,一切都是辰夜在背后操控,渡劫成功的他做這一切,不過是因為曦光和妖族皇子的婚事將近,一場強取豪奪的大戲即將拉開帷幕。
可憐的是實力低下的卒子。
辰夜沖冠一怒為紅顏,短命炮灰卻成了他們愛情的祭品。
這回沒了她這個炮灰女配替嫁,不知道曦光又該怎么瞞過對方,不過白皎覺得,對方應該是不發(fā)愁的。
白皎想著發(fā)現(xiàn)自己心態(tài)不對,或許是因為戀人不是男主,這次她格外咸魚,根本沒有什么拆散攻略的想法,做任務更是敷衍得很。
不對,主系統(tǒng)親自上陣,怎么可能就這么簡單。
白皎警覺起來,主系統(tǒng)肯定還有其他目的!
她正深思,腦袋忽然被人揉了揉,反射性仰頭,正對上男人垂眸,紫眸幽幽,宛若一片深邃星空。
算不是隱晦的動作落在幽水眼里,她驚愕地忘記遮掩,震驚地看著他們。
那不是一個掛件嗎?竟然是活的。
因為關(guān)注,幽水立刻察覺出,他對它截然不同的溫柔,或許連他自己都沒發(fā)覺,那一絲柔情太過隱匿。
幽水反應過來,心口一陣陣發(fā)悶,窒息感如藤蔓纏繞周身。
她抿緊嘴唇,難道她天界帝姬,連帝君養(yǎng)的小狐貍都不如嗎?@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它不過是只野狐貍。
這話在胸膛間輾轉(zhuǎn)半晌,幽水不甘咽下,帝君連對它都那么溫和,為什么偏偏看不見自己呢?
她忍耐太久,情緒上頭,忽地高舉長袖,行了一個大禮。
動作突兀又惹眼。
主殿內(nèi)的目光匯聚她一身。
作為一個女人的直覺,白皎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不過她并不緊張,關(guān)鍵在東淵身上。
墻頭不倒,鋤頭挖斷也白搭。
她仰頭看他,瞥見男人線條優(yōu)美的下頜線。
白皎:“……”
“帝君。”幽水出聲。
東淵眉頭微挑:“為何行此大禮?”
他雖是遠古神明,年長對方幾十萬歲,卻并不苛求規(guī)矩禮教,因此,幽水的舉動讓他頗為驚訝。
幽水低頭伏地,根本不敢看他,聲音卻流暢無比:“帝君,幽水觀帝君宮中清冷,宮人稀少,愿傾自請入紫黎宮,服侍帝君,還望帝君成全!
說完,她小心翼翼又眼含希冀地抬起頭。
端坐上位的帝君不置一詞,盛日光輝映于身后,冷峻眉眼間,透露出令人心擇的從容淡漠。
叫她心頭輕顫,生出幾縷希冀。
東淵擰眉,神色漠然:“本君宮中并不缺人,此事休要再提!
他干脆利落地拒絕,白皎在心里為他點個贊,至于可憐幽水,抱歉,那是她情敵,除非她腦子壞了。
幽水:“帝君!
她聽到拒絕,全身遏制不住地發(fā)抖,立刻意識到自己走了一步臭棋,可她想親近帝君又有什么錯呢。
很久以前,她便開始傾慕帝君。
當然,這些幽水是絕不會說的,帝君為人淡漠,冷心冷情,如果被他知道她的真實心意,他只會毫不猶豫地拒絕,從此不再見她。
那對幽水來說,才是真正的絕望。
她很快調(diào)整好情緒,解釋道:“昔年帝君與我有救命之恩,幽水只想報恩!
說著抬起頭,目光真摯無比。
東淵不著痕跡地擰起眉心,記憶里卻沒任何印象,他沒出聲,幽水已經(jīng)解釋起來。
作為天界帝姬,幽水幼時曾憧憬羨慕過姐姐曦光的逍遙日子,一次意外,她偷偷跟隨下界,卻誤入時空縫隙,陰差陽錯墜入魔界。
幽水身為天界之人,一身仙靈之氣根本遮掩不住,魔族對天界仇視已久,見到她這樣的幼兒,自然欣喜若狂。
那些或面目猙獰或青面獠牙或奇形怪狀的魔族你一言我一語地當著她的面,討論起她的吃法,幽水嚇得臉色慘白。
他們說的吃,就是真吃。
剝皮抽筋,剔骨斬肉,魔界地處偏僻,魔族更是性情殘暴,越是修為低下的魔族越喜食人肉,他們看她的目光幽幽發(fā)亮,像是盯著砧板上一塊肥美魚肉。
彼時幽水實力低微,完全不是他們的對手,連遁逃都做不到。
滿心絕望之際,帝君駕馭六龍御輦,華蓋煌煌,灼灼光輝照耀半邊天空,輕而易舉地將她從魔族口中救下。
那一刻被她深深鐫刻心頭。
往后的日子里,她一遍遍回復、臨摹,在她長大后,毫無疑問地轉(zhuǎn)為愛慕。
幽水殷切地看著他,絞著手指,心里生出微末的期待,帝君會是什么回應?
腦子里閃過千頭萬緒,幻想很好,終究被現(xiàn)實打破。
帝漫不經(jīng)心道:“本君不過隨手而為,不需要你報恩。”
霎時間,幽水臉色蒼白,她鼓起勇氣,望見男人眼里沒有一絲波動,幻想的重逢欣喜,驚愕詫異,終究只是幻想。
就這么離開嗎?
那她之前做的一切還有什么意意?
最終,幽水大著膽子拖延時間,東淵看穿她的小心思,并沒在意,畢竟,他連眼神都吝嗇給予。
青霖倒是態(tài)度溫和,身為帝君下屬,他恪盡職守,幽水畢竟是帝姬,身份尊貴,也要給對方幾分薄面。
然而事實告訴她,留下還不如離開。
臨近中午,幽水驚愕地看著侍從排膳,真正見到帝君對野狐貍有多縱容。
神仙修煉大成,早就不食人間煙火。
可他為了白皎,特意調(diào)來一桌精致膳食,其中不乏仙獸靈肉,菜□□人。
帝君神色淡淡,手下卻徑自取出一套精致器具,由玉瓷燒筑,上方勾描一簇簇淡紫色紫玉云蘿,小巧得只有嬰孩兒巴掌大,種類倒是齊全,全有帝君金尊玉貴的手細致排布。
“這是……”幽水忍不住出聲。
東淵:“是她的餐具!
寥寥數(shù)語,令幽水臉色忽青忽白,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自取其辱。
白皎就趴在他懷里,搖了搖尾巴,頭也不抬地吃起飯。
一側(cè),幽水直勾勾地盯著她,要是眼神能化作實質(zhì),白皎怕是早被她給扎成篩子了。
白皎:emmm……
關(guān)她什么事,有本事你去跟東淵說啊。
腦子也不清楚。
白皎心想,難怪跟曦光是兩姐妹。
小狐貍“啊嗚”一口,吃掉一大塊甜肉,滿足得瞇起眼睛。
偶爾,東淵也會夾起幾塊肉,放進她面前的碗碟里,動作嫻熟到位,也很清楚她的喜好。
從始至終,他未看她一眼。
幽水低著頭,攥緊的指尖森森泛白,難堪嫉妒齊齊涌上心頭,好像空氣,被她們忽視個徹底。
不知出于何種心情,她提出立刻。
東淵忙著照顧小狐貍,頭也不抬地道:“青霖,送客。”
幽水呼吸一窒,更深更重的嫉妒取而代之,她無不惡意地想,一只雜毛狐貍罷了,它配嗎?
不能再想下去了。
她低著頭拍了拍臉,臉上情緒如潮水悄然褪去,要冷靜,要清醒。
此舉并非怯懦。
相反,她怕自己一抬頭,就會暴露滿臉憤恨、嫉妒。
白皎看人離開,刷地一下跳出來,肚皮撐得圓滾滾的,其實她可以自己用餐,那些餐具都是她用慣的,小爪子一抓一按,雖說姿勢不大好看,卻也不耽誤她吃東西。
要不是為了氣幽水,她才不會像個毛絨玩具似的,任他擺弄。
東淵動作微頓,懷中一輕,取而代之的是空落落的感覺,他抬眸看她:“用完就扔!
白皎瞪大雙眼:污蔑,這是純純的污蔑!
明明是他不守男德。
她就不信東淵沒看出來,幽水對他的心思。
她嚶嚶低聲。
似乎忘記了眼前是幾十萬歲的上神,什么都瞞不過他的耳目。
東淵詫異地瞥她一眼,隨即,唇畔噙著一抹淡笑,散漫地道:“那么多人喜歡本君,難道本君都要喜歡她們?”
“旁人的事我何須在意,沒有人能強迫我!弊詈笠痪涞翗O,正如他的目光,那么漫不經(jīng)心,漠然置之。
白皎怔怔地看著他。
“皎皎,過來!
他柔聲呼喚,忽然換了副表情,朝她招手,深邃紫眸映照出小狐貍的身影。
胸腔里的東西橫沖直撞,跳得飛快,連心口也一陣陣發(fā)燙,恰逢一陣風吹過,淡紫色的花瓣打著旋兒紛紛揚揚,雜亂無章。
正如她此刻心情,千頭萬緒,涌上心頭。
等白皎反應過來,他已俯身,周遭一片寂靜,眼前只有他的眼睛,宛若深邃湖水,光影在其中舞動。
他的眼神柔和平靜,像海域深處的黑色冰川,只露出一角,便已極富魅力。
白皎脖頸一沉,紫色的菱形晶石掛在脖頸上,銀色鎖鏈閃閃發(fā)光,卻在晶石灼目的光輝中黯然失色。
純白如雪的底色映襯下,它宛若天邊一顆孤星,精致華美,引人注目。
白皎作為佩戴者,最能感覺它的效果,身上遲滯的靈力運轉(zhuǎn)加快,還有源源不斷的靈氣補給,無窮無盡。
她低下頭,一切都是因為這顆晶石。
仿佛看穿她的疑惑,東淵恰到好處地解釋:“這是日之精華,你戴起來——”
白皎知道他有多毒舌,心都提了起來,繃緊后腿,蓄勢待發(fā)。
準備到時候給他來一腳!
“還不錯。”男人聲音淡淡。
“嗯?”白皎驚愕抬頭,一眼望見他眼底浮著的薄薄笑意,瞬間恍然大悟,他故意的!
可是爪子摸到項鏈時,她又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白皎也不是每天都無所事事,偶爾回去藏書閣待幾天,讀了不少書,認識了不少東西。
知道她佩戴的日之精華有多珍貴。
日之精華乃是與帝流漿同層的奇珍異寶,前者出于旭日初升,后者則是圓月當空,攫取十分繁瑣且麻煩。
她身上這塊足有荔枝那么大,肯定經(jīng)過煉制,應該是數(shù)塊日之精華所融,不然靈力不會這么濃郁,效果也不會出奇的好。
對白皎來說,相當于隨身攜帶一座靈脈,還對自己的傷勢有奇效,真是、真是好大的手筆呀。
她忽然想起以前聽過的一句話,錢在哪,愛在哪。
雖然日之精華不是錢,可是,它比錢還珍貴啊!
東淵等了等,終于按捺不。骸霸趺床徽f話?”
白皎眨了眨眼,忽地跳上男人肩膀,表現(xiàn)出前所未有的乖巧柔順。
原來是我誤會你了。
好感動。
貼貼……帝君。
毛絨絨的小狐貍一邊嚶嚶嚶地叫著,一邊貼上臉頰,細膩發(fā)亮的狐毛輕輕地蹭,狐毛如云似霧,染上一層溫熱體溫。
這樣的親密,早已越過安全距離。
倘若是旁人,這樣的冒犯怕是早就讓他揮袖拂開,但現(xiàn)在,東淵只略略垂眸,不去看她黑白分明的狐貍眼。
“小沒良心。”
白皎嚶嚶叫了兩聲,一臉無辜:你說什么呀?我沒聽見。
他的禮物又見心思又覺珍貴。
實實在在的好處落在自己身上,白皎笑得狐貍眼都彎成月牙兒。
“大膽,你怎么敢冒犯帝君。”
青霖送人回來,轉(zhuǎn)眼看見白皎踩在帝君肩膀上輕薄,呸,是對帝君無禮。
剛冒頭的曖昧氛圍瞬間碎掉。
白皎扭頭去看,青霖怒目圓睜,活像她是什么登徒子,調(diào)戲良家婦男似的。
小狐貍眼底狡黠一閃而逝。
下一刻,她像是被嚇到,腳下忽然一個踉蹌,直直往下墜,竟是一頭跌進東淵懷里,沉寂的檀木幽香撲鼻而來,頭頂響起東淵呵斥:“青霖,不得無禮!
青霖:?
他眼珠子差點兒掉出來,帝君剛才在說他無禮?
東淵淡睨他一眼:“退下吧!
青霖狠狠打了個激靈。
忽然想起這段時間,但凡針對白皎的事,一件都沒成功,他到底在執(zhí)著什么?
他看不透帝君心思,卻看得到他的動作。
后背一陣發(fā)冷,危機感油然而生。
“屬下遵命!
青霖失魂落魄地離開,如墜夢中。
東淵收回視線,懷中一團溫軟,再也不能自欺欺人,方才的觸感仍殘留在心頭,又似是驚鴻一掠,稍縱即逝,不知為何,他竟生出些許不滿足。
手臂驟然收緊,似乎要攏起什么。
帝君周身縈繞著一股沉寂蒼冷,散漫地半倚軟榻,窗外明徹的光透過窗欞灑進殿內(nèi),朗照他平靜無波的神色,出塵絕世,清冷無雙,像極了廟宇里無悲無喜的神明。
眉目間,滿是歲月沉淀后的淡漠從容,獨屬于上位者的高貴神秘。
白皎趴在他懷里,悄悄伸出頭,打破了沉默氛圍。
忽然,白皎腦袋一疼,被人當成木魚敲了敲,她憤憤地去看罪魁禍首,正對上男人深邃眼眸,眉梢微挑,勾摹出幾分神秘威嚴。
“青霖并非有意,你也不準再告狀!
他目光透徹,寥寥數(shù)語,精準預判了白皎要做的事。
張開的嘴巴頓住了,白皎伸出小爪子輕輕打了個哈欠,一對狐貍眼大而明亮,像是在說,知道了知道了。
如果不是青霖針對自己,她才不會跟他過不去。
想到這,她惡狠狠地瞪向男人。
他卻好似毫無所覺,眼睫低垂,眼瞼之下暗光墜出半圓邊界,指尖細細撫過柔軟細膩的白色狐毛,溫柔又細致。
望向她的眼神深邃冷靜:“皎皎,乖一點!
……
魔界驟然發(fā)難,大軍勢如破竹,沖破封鎖,好在天界早有準備,集結(jié)天族與各大部族一同御敵。
不久后,局面僵持不下。
這樣的大事,就算遠在三十三外天的白皎也聽了不少。
她靜靜等待,打算摻和一手。
無論如何,都要破壞劇情。
很快,她便等到了機會。
戰(zhàn)場上變化莫測,本是勢均力敵的場面,魔界突然祭出大殺器——魔族至寶紅塵十絕陣旗。
此物乃魔族圣女蘊雪所有,她為了替心上人報仇,不惜拿出魔界至寶,擺下大陣,釋放出無數(shù)蒙昧之氣,瘋狂屠殺天界士兵。
此事還要從婚事說起。
辰夜知道曦光即將成親,不惜親自潛入天界,在成親前一晚,打算直接擄走曦光,只是這次沒了白皎遮掩,天界很快發(fā)現(xiàn)這件事。
天族投鼠忌器,怕傷害到曦光,妖族妖君卻無所顧忌,在知道準兒媳與魔族有染后,深感恥辱,下達絕殺令,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辰夜被俘后便押送戰(zhàn)場,他身份尊貴,乃是魔君未來繼承者,天界打算用他喝令魔族退兵,只是誰也沒想到,辰夜對曦光如此執(zhí)著,將以退兵為許諾,反過來要挾天界。
生靈涂炭,血流漂櫓。
天帝為了天下蒼生,選擇拋棄親孫女答應辰夜的條件,只是誰也沒想到,關(guān)鍵時刻,曦光竟會反手一刀刺穿辰夜心臟。
辰夜當場殞命,一直愛慕他的蘊雪原地發(fā)瘋。
紅塵十絕陣旗乃是魔界至寶,又被蘊雪全力催動,但凡進去的神仙,十死無生。
天帝無奈,只得求助東淵帝君。
血腥四起,殺意沖天,到處都是殘肢斷骸,白皎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慘烈的畫面,還是忍不住胃囊翻涌,強忍著,才沒有吐出來。
前方黑云壓頂,濃郁森然,正是紅塵十絕陣旗所在方位,大陣中無數(shù)生靈哀嚎,怨氣沖天,作為指揮一切的蘊雪,更是雙目赤紅,狀若瘋癲。
白皎倒吸一口涼氣,這是劇情?就是劇情它媽來了都不認識!
“死!都給我去死!”
蘊雪怒吼道,忽地停下動作,遙遙望向遠方,正是白皎所在方位,白皎警惕地往后躲了躲,才發(fā)現(xiàn),她看的是自己前面的東淵。
至于躲避的原因,顯而易見,她是偷偷跑出來的。
東淵聲音極冷,如冰石交擊,寒意徹骨:“濫殺無辜,屠殺生靈,蘊雪,你該當何罪?”
此時的戰(zhàn)場上,見到東淵帝君出現(xiàn),天界妖族紛紛松了口氣。
只是,他們?nèi)f萬沒想到,蘊雪竟然這么瘋。
她立于半空,長發(fā)飛舞,聞言竟是哈哈大笑起來:“何罪?只要我把你們都殺了,就沒人能判我的罪!”
“辰夜死了,我要你們都給他陪葬!”
“去!”
她揮臂指向東淵,見狀,其余人狠狠倒吸一口涼氣,遠處那團暗色濃云忽然移動,轉(zhuǎn)瞬間已至跟前。
云下血雨紛紛,慘叫聲此起彼伏,參戰(zhàn)士兵不分敵我都被紅塵十絕陣旗吞噬,充當原料,很快,就連慘叫聲都已堙滅。
濃云滾滾而來,目標直指東淵帝君。
霎時間,無數(shù)目光看向天邊,心弦緊繃。
東淵目光陰冷,提起手中太阿劍,長劍有靈,感覺到強大的對手,立刻發(fā)出躍躍欲試的嗡嗡聲,劍身寒光湛湛,鋒芒畢露。
這一刻,無數(shù)人想到上古神書上的描述:東淵帝君,降生于神魔戰(zhàn)場,其善戰(zhàn),后以殺止殺,力挽狂瀾于四界。
紅塵十絕陣旗張開巨口,狂暴之力席卷而來,攜裹著無窮無盡的天地偉力,戰(zhàn)場上幾乎站不住腳。
“殺了他!”蘊雪狠狠一握。
天帝驚呼一聲:“帝君小心!
眨眼間,陣旗打開,將他吞入陣中。
其余人皆是一臉慘白,天地間只余蘊雪猖狂肆意的大笑。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誰也沒注意,一只八尾狐貍緊跟東淵,投入陣中。
紅塵十絕陣最恐怖之處在于它無邊無際的蒙昧之氣,取自人族最負面最丑陋最陰狠的情緒,一旦沾上,神仙難救,便是上神,也無可避免。
因此,它在神魔戰(zhàn)場上如入無人之境,好似一臺絞肉機,不斷收割性命。
蘊雪將他困入陣中,便是想用蒙昧之氣困殺他。
東淵是個例外,蒙昧之氣雖陰毒,卻對他無可奈何,只是破陣有些麻煩。
他即刻著手破陣,隱約間感知到一縷熟悉氣息,頓時停下動作。
“皎皎!彼吐曕屑毬來,竟有些顫抖,手中太阿劍吞吐劍芒,仿佛感知到主人心情,嗡嗡作響。
白皎聽不見任何聲音,她被困在陣中,竟然有種如魚得水的感覺。
身前的日之精華忽然變得炙熱滾燙,颶風中化作巨大的蠶繭,將她保護起來。
白皎下意識摸了摸肚子,虎視眈眈地看著周遭灰蒙蒙的蒙昧之氣,由內(nèi)而外,從骨子里生出控制不住的渴望,令她蠢蠢欲動,饑餓難耐。
好餓,好想吃……
念頭浮現(xiàn)的瞬間,她驚得睜圓眼睛,試探地伸出手,越出蠶繭,指尖剛沾染上,蒙昧之氣便像初雪遇驕陽,頃刻消融。
她忽然仰頭,口中爆出一聲尖嘯。
小爪子捂住腦袋,龐大繁雜的傳承記憶一股腦涌進腦海。
狐族始祖分涂山、青丘兩脈。
但凡狐族,俱是身負先祖血脈,只是隨著時間流逝,代代更替,始祖血脈不斷被稀釋,越來越稀薄,無論是何資質(zhì),覺醒難如登天。
白皎隨母親,乃是涂山一族的后代,涂山雖是狐族,卻是與人族相處最和諧的妖族。
先祖涂山女嬌與人類結(jié)合,協(xié)助大禹立下不世功德,她的后代因此獲益,神魔避之不及的人間濁氣,對涂山狐族來說,乃是大補的靈丹妙藥。
蒙昧之氣便屬人間濁氣。
白皎睜開眼,得知真相,一步跨出保護罩,一剎那,周遭蒙昧之氣仿佛瘋了似的席卷而來,漩渦中心正是白皎所在。
源源不斷的蒙昧之氣鉆進她的身體。
一層一層灰色薄霧內(nèi),隱約可見幾縷光輝,白如皎月,燦若星辰。
場上無人行動,看著越來越濃郁的大陣,等等,天將擦擦眼睛,忍不住問同僚:“我是不是眼花了,我怎么感覺陣法越來越弱?”
同僚同樣瞠目結(jié)舌,因為激動,說話都磕磕巴巴:“不、不是眼花,陣法正在逐漸削弱!”
不等他們再說,一團巨大光球破陣而出,場上所有人仰頭去看,光球上五色霞光氤氳,寶氣四溢,聲勢浩大至極。
方才陰云蔽日的戰(zhàn)場,此時竟撥云見日,晴空萬里。
蘊雪猛然吐出一口黑血,其間夾雜斑斑內(nèi)臟碎片,她震驚地看向光球,感覺到自己與陣旗只剩下似有若無的聯(lián)系。
“什么東西?”她擦去嘴角的血跡,不知道它是什么,直覺告訴她,一定是她在搗鬼!
她立刻下令:“給我殺了它!”
話音剛落,光球裂開。
紅衣墨發(fā)的女子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
看到她的剎那,天地黯然失色,周遭一切再不入眼。
女子姿容絕世,黑色長發(fā)如絲綢垂下,半遮半掩的露出一張艷潤紅唇,她微微抬眸,露出秾麗綺焰的五官,眼尾上挑,將清冷與嫵媚完美雜糅在一起,水眸更是靈動出塵。
女子一襲裙裳紅艷似火,綴繡繁復花紋,靡麗盛放,她的美極富攻擊性,肆無忌憚地收割目光,散發(fā)魅力。
恢復自由后,她第一時間看向陣法方向,低聲道:“東淵!
美人黛眉微蹙,強壓下喉中一片腥甜。
這人正是白皎。
強行吞噬蒙昧之氣,導致自己突破上仙,化為人形。
如今她已經(jīng)脫胎換骨,成為真正的九尾天狐,這副容貌與她本來模樣像了八分,其余兩分來自狐族。
沒等她從半空落下,目眥欲裂的蘊雪全力襲來,滿心都是恨意,勢必一擊抹殺擾亂自己計劃的仇人!
下一刻,她如斷了線的風箏,猛然倒飛,口中鮮血噴濺,陡然墜地。
眾人連忙看向出手之人,頓時一陣驚愕,抽起聲此起彼伏。
“竟然是……東淵帝君!盄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魔族這邊卻是兵荒馬亂。
“圣女!”
“快救圣女!”
天帝見狀立刻下令:“快給我捉住她!”
他身旁是麻木如行尸走肉的曦光,兩位仙侍守在曦光兩側(cè),盯著她。
曦光毫無所覺,身上華麗衣裙濺滿黑血,兩手浸透洗不掉的斑斑血跡,目光呆滯,即使這樣震撼的畫面,也沒讓她有過半分波動。
盡管滿身慘烈,曦光身上卻沒一絲傷痕,這些血跡,只能是另一個人所有。
天帝說完看向身側(cè),瞥見她后不由夸贊道:“曦光,你做的很好!
曦光呆呆怔怔,似乎因他的話,收回一些理智,她又看向雙手,滿手都是血腥,滿手都是血跡。
我做了什么?
我竟然殺了自己最愛的人!
她悲痛欲絕,竟生生嘔出一口血。
只是此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東淵他們身上,根本無暇分心。
第 168 章
戰(zhàn)場上死一般寂靜。
不過彈指間, 來勢洶洶的陣法被東淵帝君破開。
陣法破滅,引發(fā)空間動蕩,連帶此處戰(zhàn)場也因此扭曲, 到處都是死亡的痕跡, 濃郁的血腥氣。
剛才便是東淵帝君出手, 以前所未有的凌厲姿態(tài)將魔族圣女擊飛半空。
他們印象中淡漠冷清的東淵帝君, 此時竟是從未有過的慌亂, 紫色衣袖在風中獵獵作響,潑墨般的長發(fā)飄逸飛舞, 那雙紫色眼眸深不見底, 猶如深淵不可直視。
與他對視的瞬間, 眾人只覺心頭悚然, 飛快低下頭。
不約而同的, 腦子里反復盤旋著一道念頭。
帝君與這女子是什么關(guān)系?
四海八荒最尊貴的天地共主此時正低垂眼眸,看向懷中人,眼底流露出遏制不住的關(guān)切與緊張。
“皎皎。”他的聲音顫抖,盡管第一次見到小狐貍的真容, 可當他看見她之后, 就知道她是白皎,他的小狐貍。
“不要睡, 我?guī)慊丶。”他的聲音艱澀,如砂紙般粗糙嘶啞。
白皎眼睫輕顫,眼皮好像承擔了千鈞重負, 可她感覺到熟悉的氣息,艱難地抬起眼簾——
天穹明徹, 晴朗天光自他身后灑下,為男人年輕俊美的輪廓染上一層柔和光暈。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皎皎。”東淵收緊雙臂, 暗紫色綴繡云紋的大氅與火一般的紅色裙裳交疊,將她輕而易舉地抱了起來。
“帝君!卑尊曇粑⑷踺p柔。
白皎像是想到什么,忽然抬手,修長白皙的指尖在空中一揮,水色眼眸映出獵獵作響的紅色旗幟,被她一把握在掌心。
潔白如玉的手指,純黑如墨的旗桿。
觀其模樣,正是方才絞殺無數(shù)天界士兵想魔界圣物——紅塵十絕陣旗。
眾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蒙昧之氣已盡數(shù)散去,紅塵十絕陣旗露出真正模樣,旗幟金紅交加,旗面浮現(xiàn)出團團赤焰,正面是日月星辰,背后則是山川草木,模樣華麗無匹。
它是魔界兇戾至極的法寶,此時落在她手中,卻乖巧得像是一只小綿羊,溫柔無害。
方才蘊雪不顧一切襲擊她,就是為了奪回它。
因為白皎吞噬蒙昧之氣的同時,也與陣旗建立了聯(lián)系,作為陣旗主人的蘊雪自然感覺得到,她的掌控力在快速消減。
因此,這次出手,除去計劃被破壞是憤怒之外,更多的是害怕失去陣旗的驚怒交加。
可惜她連白皎一片衣角都沒碰到,就被東淵打得倒飛出去。
煥然一新的陣旗正圍著白皎打轉(zhuǎn),旗面明光閃爍,像是在歡呼雀躍。
寶物有靈,早就嫌棄極了那些蒙昧之氣與血腥味,如今好不容易因為白皎掙脫桎梏,脫離苦海,開心地化為一道流光,咻呼鉆進她眉心。
東淵帝君關(guān)心則亂,不禁關(guān)切出聲:“皎皎,你沒事吧?”
白皎輕抿紅唇,一只手勾著他的脖頸,過分親昵的動作早就超過安全距離,不過此時哪還有人在乎這些。
所有人都被突然鉆進她身體的紅塵十絕陣旗吸引,反復揣摩驚人一幕,那可是魔界至寶!
東淵緊張地盯著她,卻見白皎原本光潔一片的眉心,浮現(xiàn)一抹紅色月紋,正是陣旗印記,更襯得她美艷不可方物。
東淵根本不敢耽擱,立刻運起靈力,正要為她檢查身體,白皎忽然輕輕搖頭,唇角微翹,臉上笑靨如花:“它已經(jīng)不是紅塵十絕陣旗,是認我為主本名法器——赤月九界旗,執(zhí)掌天下氣運!
東淵略微松了口氣,目光卻不曾轉(zhuǎn)移片刻,又后知后覺地補充一句:“很好。”
白皎眨了眨眼,說完話,再也遮不住疲態(tài),身體里龐大的靈力早已將她沖垮,畢竟,她之前一口氣吸收了全部蒙昧之氣,那么龐大的力氣遠遠不是她能掌控的。
補過頭,說的便是她如今的情況。
“皎皎!”
東淵見狀神色陰沉,聲音不自覺拔高。
白皎昏昏沉沉,隱約間聽到東淵在呼喚自己,似乎在遠處,又像在耳畔,勢如破竹的疲憊來襲,令她閉上眼睛,終于沉沉睡去。
東淵心頭大慟,仔細檢查后才知道,她是沉睡過去,心頭一松,面上表情也隨之變化。
當他再度抬起頭,早已恢復了平靜無波的神色,紫眸掃過在場所有人,最后落在天帝身上:“此事交由你全權(quán)處理!
說完抱著白皎,飛離此地。
周圍人的目光從剛開始的震驚到后來的驚愕、恍然,從剛才一系列動作可以看出,帝君對她究竟有多看重。
更讓人好奇的是此女身份。
待帝君離開后,沉寂的戰(zhàn)場瞬間熱鬧起來,不少人立刻開始交換信息,才發(fā)現(xiàn),他們所有人都不知道美艷絕倫的女人是誰,她就像是憑空冒出來似的!
有人贊嘆:“我竟不知,四海八荒何時出了這樣一位修為精湛的上仙,竟將魔族至寶都給掠了去!”
“哈哈,是呀,我們都無可奈何的東西,竟被她輕易收服,真是后生可畏!
也有人抽絲剝繭,推演出幾分真相:“你們說,這位上仙會不會是帝君教導,所以我們才從未見過?”
“我還從未見過帝君如此緊張的模樣呢。”
幾人面面相覷,沉默半晌,才有人岔開話題。
“帝君不愧是天地共主,果然實力非凡!
眾人一言我一語,連聲夸贊起來。
不是他們不想說帝君和那女子的關(guān)系,只是當著大家的面談起這話題,臉上有些掛不住,當然,這不代表他們就不關(guān)心帝君姻緣,三五好友聚在一起,私底下不知如何興奮呢。
言歸正傳,題逐漸引導回東淵身上,知曉東淵帝君真正實力,又見過他攻伐魔尊的神仙大多都已作古,如今大家有目共睹,帝君以碾壓之勢破陣而出,姿態(tài)輕松,飄逸出塵,不禁對他越發(fā)敬畏。
人群里,最清楚白皎身份的大概就是幽水。
她失魂落魄,怔怔地望著東淵帝君離開的方向,仿佛吞掉了一千根針,叫她心痛如絞。
她不認識白皎,可出于女人的直覺,她想起曾經(jīng)讓自己惱怒嫉妒的雜毛狐貍,她在這女人身上感覺到了同樣的威脅。
肯定就是她!
幽水不甘地看了眼天穹,此刻,她對白皎的恨意已經(jīng)達到頂點,恨不得飛上三十三外天,可她清楚又絕望的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難道就這樣看著他們相愛嗎?
說不得哪日,就會聽到她們在一起的消息。
霎時間,幽水臉色陰沉無比,她攥緊手掌,指甲掐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絲毫痛楚。
三十三外天。
青霖得知帝君上戰(zhàn)場,也想跟著去,無奈被安排守家,但他又格外憂心帝君,因此一直在紫黎宮殿外徘徊。
功夫不負有心人。
瞥見一抹暗紫色后,青霖臉上驟然綻開希冀的光彩,立刻迎接而去,下一刻,一襲紫衣的帝君出現(xiàn)在眼前,青霖滿臉歡喜:“帝君!”
話音未落,他驚愕地看著來人。
東淵低垂眼眸,小心翼翼地護著懷里的人,兩人身上灼目的紅色裙裳與暗紫色衣袍相互交疊,足可見他們有多親昵。
青霖好奇地看向帝君懷中,瞥見紅裙主人時,不禁一怔。
少女雙眸緊閉,似乎在沉睡,她靜靜地倚靠著帝君,露出一張秾艷綺麗的容貌,看見她的剎那,便是青霖這樣呆板的人,也不禁滯住呼吸。
更讓他震驚的是,她身上熟悉的氣息。
不正是帝君格外寵溺的小狐貍。
她、她竟然恢復人形了!
震驚太過,他忍不住出聲:“帝君,她怎么會跟您在一起?”
他清楚記得,白皎可沒被帝君帶走。
難道……她偷偷跟下去了!
東淵眼神憐惜地看向昏睡的白皎,對于戰(zhàn)場上的事,并未打算隱瞞,隨即想到方才的情形,不禁收緊雙臂。
“是我連累了她!
青霖腦袋嗡地一聲,等他聽完始末,表情震驚又愧疚,他自詡是帝君最忠心耿耿的屬下,卻沒料到,關(guān)鍵時刻,竟是自己看不起野狐貍不顧身死道消的危險,甘愿為帝君投入魔陣。
是他錯了。
青霖之前有多戒備,現(xiàn)在就有多愧疚,以至于根本不敢去看白皎。
“青霖!
帝君聲音極冷,青霖忙正色回應:“屬下在!
“從今日起,關(guān)閉紫黎宮,禁止任何人進入三十三外天!
青霖聽見他極冷的吩咐,霎時心頭一凜,抬臂躬身,認真道:“屬下明白!”
他低著頭,并未注意到帝君幽暗的目光,越過他,徑直落在天穹之下,不知想到什么,他驟然護緊懷中的小狐貍。
與此同時,紫黎宮外布下一層星華結(jié)界,這是東淵親手所布,尋常上神都無法開啟。
青霖就在門外,恪盡職守。
卻不知道,他守護的帝君并未留在紫黎宮,而是轉(zhuǎn)身來到天墟盡頭,上古神魔戰(zhàn)場。
此地已更名為天墟光海。
上古神祇皆有誕生之地,東淵便是天墟光海,他對自己的誕生之地看得極重,便是自己的好友流風,沒有他這個主人的邀請,也來不了。
這正是東淵此行目的之一。
東淵垂下眼簾,目光落在白皎身上,忽地勾起一抹笑容,戰(zhàn)場上人多眼雜,白皎又表現(xiàn)得那樣出色,他毫不懷疑,不過一天,關(guān)于她的消息就會擴散至四海八荒。
當初他不惜欺騙流風,也要留下她,如今更不可能將她拱手讓出。
天墟光海安靜,適合養(yǎng)傷,況且此地靈氣濃郁,對白皎也大有裨益。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作為上古神祇的誕生之地,天墟光淵擁有無窮無盡的濃郁靈氣,又滋養(yǎng)出無數(shù)絢爛繁花,沒有四時變換,永遠生機勃勃。
大概誰也沒想到,萬載之前,這里還是遍地骸骨,怨氣沖天的景象。
天墟光海中,最出色的便是飛流直下三千尺的宏大光瀑,流水乃是天河傾瀉,水珠飛濺似星光灑落,水流則通過河道涌入下方的落星湖,此時湖面平靜無波,倒映出碧藍天穹。
落星湖四周盡是爛漫盛放的繁花,自上而下看,它是姹紫嫣紅的花海中心,一側(cè),鄰水而建的宏大宮殿美輪美奐。
東淵將她放置上玉床之后,終于壓抑不住喉嚨腥甜之氣,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他擦了擦唇角血跡,毫不在意身上的傷勢,視線凝視白皎,紫眸深邃無比。
當初他被陣旗困住,因為擔心白皎強行破封,折損了修為。
如果只是這,并不足以令他吐血。
真正的原因是數(shù)萬年前,為了將魔尊封印,東淵耗費半身修為,時至今日,不過恢復七八成。
現(xiàn)在因為強行破陣,再次折損兩成,盡管如此四海八荒依舊無人是他敵手,可他又怎會就此滿足。
他坐在玉床邊緣,女子恬靜睡顏映入眼簾,東淵下意識伸出手,卻又生生頓住,一股前所未有的強烈情緒沖擊心扉,對恢復修為的執(zhí)著,對守護她的執(zhí)念。
只有如此,才能護住她。
這次是虛驚一場,那下一次呢?
覬覦她的人那么多,只有成為最強大的人,才能將她留在身邊。
最后這句話十分具有針對性,卻也不是杞人憂天,因為在他帶著白皎離開紫黎宮不久,一位來客突然到訪。
青霖看到來人,驚了一瞬,連忙歡迎:“流風上神!
他態(tài)度恭敬,流風眸色發(fā)冷,只覺心煩意亂,隱忍的怒氣已經(jīng)達到頂點,這一切,要從他得知東淵親赴戰(zhàn)場,當著眾神的面,抱走一名紅衣女子說起。
流風苦苦尋覓白皎幾千年,幾乎踏遍八荒秘境,偶然間,聽到眾人談論帝君姻緣,他還跟著嘲笑了兩聲。
東淵這人最是冷心冷情,有時他都懷疑,對方的原型是不是石頭,因為他的心,就跟石頭一樣又冷又硬。
鐵石開花,真是稀奇。
如果不是找皎皎要緊,他定然要當面譏諷兩句,當初是誰說情愛乃是小道,天下蒼生才是大道,要為大道斷情絕愛。
直到他從那人口中得知,他喚那她皎皎。
哈,皎皎!
流風臉上笑容消失了。
原型又是狐貍!
不是他的皎皎還能是誰!
東淵,好一個東淵!
流風滿臉悲憤,他拿他當兄弟,他拿他當傻子!
“東淵呢?他在哪兒,是不是就在這里?”流風怒氣沖沖,險些控制不住脾氣,一掌拍碎紫黎宮。
青霖頭皮發(fā)麻,上神的威壓令他全身緊繃,幾度想要匍匐下跪,拼盡全力勉強忍住,他將實情告知對方:“流風上神,帝君回來后已然封宮,禁止任何人入內(nèi)!
“封宮?”
流風朗聲大笑,看向紫黎宮外覆蓋的結(jié)界,他才知道,憤怒到極致,是會笑出來的。
流風毫不猶豫,一掌揮出,巨大的結(jié)界如泡沫破碎,流風化為流光進入宮殿。
青霖就在一旁,一顆心瞬間提到嗓子眼,強烈的威壓之下,他連話都說不出,只能沮喪地看著他進去。
片刻后,卻見流風上神大步流星走出來,聲音憤怒無比:“東淵!”
他進去后,只看到空空蕩蕩的大殿,別說白皎,就連一根狐貍毛都沒看見。
顯然,東淵早料到他會過來,一早就帶著白皎跑了。
流風攥緊雙拳,想起聽到的事實,無數(shù)人在戰(zhàn)場上看到,白皎收服陣旗后便昏死過去,登時,他心口一陣刺痛,不知她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
余下的日子,他反復推算兩人蹤跡,即便毫無所獲,也從不放棄。
流風算是看清楚了,靠人不如靠己。
流風從未如此后悔,他比東淵修為只差了一線,這便要提到修為劃分,上神并非頂點,之上還有神君,神尊,他是神君,而東淵,便是神尊。
本來他有希望晉升神尊,可他生性風流,憊怠修煉,主動放棄沖擊神尊之位,以至于一步慢,步步慢,陷入如此被動狀態(tài)。
五千年后。
天墟光海,一片鳥語花香,秀麗風光。
消失不見的東淵緩步走進宮殿,臉色格外溫和,手中拿著紫晶石雕刻的小狐貍雕像,數(shù)千年中,除了守護白皎,提升修為,便是做這些雕像。
他將紫色小狐貍放在博古架上,放眼望去,整整一面墻上,都是小狐貍的雕像,姿態(tài)各異,或動或靜,卻都栩栩如生。
東淵放置歸類后,走進內(nèi)室,熟悉的氣息讓他放松神經(jīng),想到沉睡的白皎,他眉眼柔和,再無當初一絲凜冽漠然。
男人年輕俊美的臉龐上漾起一抹笑意,他漸漸喜歡上這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可隨著時間越長,他漸漸又生出不滿。
東淵第一次知道,五千年是那么長,漫長得仿佛過完了一生,他的心開始渴望,想要見到她睜開眼睛的樣子,她的一顰一笑,她的一舉一動,想聽她喚自己東淵,想與她互動,看她活潑可愛的模樣。
而不是現(xiàn)在,躺在床上,無悲無喜。
他看不到自己眼底泛濫的情思,便是再強大的神祇,也逃不過七情六欲。
有了愛,就會滋生欲望。
東淵收斂情緒,望向玉床。
驀地,他的臉色陰沉無比,無法形容的惶恐似一雙看不見的大手驟然捏住他的心臟,陣陣疼痛襲來,頃刻間,將他擊打得神思潰散。
玉床之上,再無白皎的身影。
她不見了。
那一刻,他的心如隕星一頭墜入深不見底的深淵,失去她的可能讓他全身緊繃,短短片刻,腦海里已經(jīng)轉(zhuǎn)過上萬種可能。@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是流風!
不,這是他的誕生之地,沒有他的允許,外人絕不可能進入。
白皎到底在哪兒?
他聽不見任何聲音,只有急促跳動的心臟,毫無顧忌地敲打胸腔,下一刻,東淵轉(zhuǎn)身沖向室外,慌亂之下,連神力都忘了調(diào)動,像是最普通的凡人,靠著雙眼逡巡,不放過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
腳步聲從身后響起,伴隨著輕柔的聲音,仿佛來自另一個遙遠時空。
“帝君?”
強烈的心跳聲掩蓋一切。
東淵轉(zhuǎn)過身,眼中綻開強烈的光彩。
白皎臉上漾起淺笑,柔軟的紅唇飽滿艷潤,一頭漆黑的長發(fā)垂在身后,她穿著灼目的紅裙,一步一步,朝他走來。
少女身后的一切在此刻,虛化成一片模糊不清的背景,只有她是唯一的、矚目是焦點。
東淵細細凝視,眼底勾勒出她的模樣,明明她就近在眼前,他卻不敢靠近,一切美好得太過虛幻,他怕這只是自己的臆想,是水中花鏡中月,是夢幻泡影,輕輕一碰,便會碎掉。
白皎不知道他的想法,已經(jīng)走到他跟前,再往前,就要撲進他懷里,于是她停下來,仰頭問他:“你在找我嗎?”
東淵面無表情,實則心亂如麻,他如同一座雕塑,怔怔立在原地,白皎黛眉微蹙,以為等不到他的回答,卻聽見他鄭重地說:“是!”
聲音不知何時已然沙啞。
紫色眼瞳深邃幽暗,目不轉(zhuǎn)睛地凝視她,似要將她鐫刻進心底,永世不忘。
炙熱的視線讓白皎臉色發(fā)燙,雙頰暈起一抹醉人酡紅,嗔怪地瞪他一眼:“你看我干嘛?”
東淵忽地張開手臂,將她緊緊地抱在懷里。
他身上的淡淡檀香氣息撲面而來,如一團綿軟的云纏住她,無孔不入地包裹。
許久之后,她聽見他的聲音,低沉喑。骸拔液荛_心!
皎皎,你終于醒了。
第 169 章
白皎仰頭看他, 忽然神色慌張,在他懷里掙扎起來,東淵沉下眼眸, 卻并未就此放開, 反而緊緊箍住她的軟腰:“怎么了?”
他的手臂像是密不透風的鐵桶, 將她緊緊圈在懷里。
她眼眶微紅, 神色錯愕又帶著點毫無防備的慌亂:“我好像要渡劫了!
嗓音夾帶著濃重的鼻音, 臉頰紅紅,一時又哭一時又笑。
白皎心亂如麻。
她卡在神女境界多年, 只差一點就能突破上仙, 奈何后來身受重傷, 一波三折的經(jīng)歷把她自信心都給打得七零八落。
哪曾想, 不過出去一趟, 睡了一覺,竟然要渡劫了!
渡劫之后,她就是上仙!
一時間,她興奮地攥住男人衣襟, 笑眼彎彎, 又像是想起什么,黛眉緊蹙, 這次沒有猶豫,而是毅然決然地告訴東淵:“你快放開我呀,我得趕快離開這里, 找個僻靜無人的地方渡劫!
短短幾句話時間,燦爛無云的晴空之上, 已是劫雷滾滾,烏云卷積著閃電, 聲勢浩大。
東淵將她扣在懷里,強硬道:“就在這里,在天墟光海!”
白皎張了張嘴,想說,可這里不是無主之地,是你的地方。
即便不知這是他的誕生之地,白皎也猜得到,這樣靈氣濃郁的洞天福地,定然珍貴無比。
“皎皎!彼曇魳O淡,卻不容置喙:“沒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白皎一怔,對上他堅定的視線,那目光太過炙熱,像是燃燒的火焰,幾乎要將她燒融成水。
若有旁人在場,聽見他這話定然要大驚失色,誰人不知,天墟光海乃是帝君誕生之地,神秘又無處可尋。
傳說東淵帝君誕生后便將它封存,若無帝君的邀請,誰也無法進入。
可見帝君對天墟光海有多重視。
如今,他竟讓白皎在此渡劫,明知劫雷聲勢浩大,破壞力極強,他竟也舍得。
事實是,東淵不僅舍得,面對濃密陰沉的劫雷之時,他更恨不得以身替之。
可這終究只是想想。
不是他虛偽,而是天道法則,劫雷只能依靠本人渡過,若是央求他人幫助,威力便會增長上百倍,結(jié)局不是重傷,便是灰飛煙滅。
且渡劫人也會因此受到懲罰,若成功還好,失敗便會傷及根骨,危險極高。
皎皎。
東淵在心頭默念,視線落在遠處,此時,暗沉的雷云已經(jīng)遮住整片天空,翻涌如墨的烏云之中,時不時甩出一道閃電,刺眼的電光閃爍,頃刻間,長鞭將天空撕裂,留下狹長可怖的裂痕。
劫云下方,四周再無一縷風聲。
死一般的寂靜里,連空氣都被死寂浸透,正如海嘯前的平靜,多看一眼,都要被這煌煌威勢攝住心神。
下一刻,粗壯耀眼的劫雷陡然劈下!
東淵心神牽動,臉上滿是擔憂,他緊緊盯著雷暴正中的白皎,甚至未曾注意到,天墟光海上空一縷劫雷,已經(jīng)突破了自己布下的結(jié)界。
一絲氣息自缺口處逸出。
與此同時。
忙于推演的流風忽然停下動作,驟然起身,他眺望天邊,晴空萬里,和天墟光海是截然不同的兩副場景。
流風無波無瀾的臉上綻開一抹笑容,低聲呢喃在風中消散:“我找到你了!
他眼中流光一閃而逝,濃密長睫下,掀起滔天巨浪,濃墨般叫人心悸的黑暗在眼中翻涌。
白皎從天空緩緩落下,周遭已是一片廢墟,她雖然沒離開天墟光海,卻在雷劫來臨時跑到了偏僻的角落,因此,劫雷對天墟光海的影響倒也不算大。
渡劫成功,白皎神采奕奕地撲向東淵,滿心都是開心,完全沒發(fā)現(xiàn),她身上的法衣經(jīng)歷劫雷摧殘,幾乎劈成碎布,滿身狼藉之下,是裹不住的嬌嫩肌膚。
“帝君,我成上仙了!”
她激動得眼眶發(fā)紅,仰起頭,露出紅紅的鼻尖,像是暈染了一層緋色胭脂,光潔如玉的小臉上漾起一抹醉人笑靨,明眸璀璨動人。
東淵略微低頭,可以清晰看到那盈盈水眸里,映照著自己的模樣。
只有他。
這一刻,似有箭矢穿心而過。
“很好!
東淵眸色微暗,眉尾微勾,不知何時,他的聲音變得喑啞且極富磁性。
白皎眨了眨眼,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沒了?就只有這一句?我想聽的夸夸呢?
她氣惱地瞪他:“還有呢?”
東淵垂眉斂目,遮住眼底笑意,只是這笑意還未持續(xù)多久,他已飛快偏頭,腦海里無法遏制地浮現(xiàn)方才的畫面,破碎凌亂的布料下,是怎么也遮不住的雪白肌膚。
罕見的,東淵呼吸發(fā)緊:“皎皎。”
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別人,是他心之所向。
清風微微拂過,白皎忽然覺得自己身上涼涼的,低下頭,她短促地叫了一聲,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看起來還算過得去的法衣早就碎得不成樣子,她捂住心口,滿臉緋紅,弓著腰要從他懷里退出。@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東淵:“你可以披我這件外袍!
他說著脫下身上外袍,披在白皎身上,領(lǐng)口裹緊,暗紫色的袍服浸滿幽幽檀香,幾乎沒有阻隔地披在少女身上,東淵眉眼深暗,她被屬于自己的氣息包裹,這怎么不算是一種親昵呢?
白皎舔了舔唇,低著頭不敢看他,小聲道謝:“謝謝帝君!
東淵淺淺一笑,溫柔地凝視她。
能看見少女頭頂小小的發(fā)旋,漆黑如墨的長發(fā)飄搖垂落,從她小巧精致的耳朵蜿蜒而下,露出一截如玉瑩潤的脖頸。
再往下,被他的衣服盡數(shù)包裹,東淵心頭一片柔軟。
他溫柔地牽起她的手:“跟我回去,你剛渡完劫雷,現(xiàn)在需要休息。”
白皎點點頭,乖順地跟在他身邊。
她躺回睡過的床榻,狐貍眼滾圓,一眼瞥見守在一邊的東淵,臉頰再次泛起紅云:“帝君不去休息嗎?”
東淵:“我不需要!
白皎哦了一聲,躺在床上,開始還覺得有點不適應,后來不知道怎地,竟然真的昏昏沉沉睡去了。
這一覺前所未有的舒服、暢快,身體狀態(tài)更是提升到了頂點。
白皎睜開眼,已是晨光熹微。
男人懶散地依靠在床榻邊,手里拿著一本書,紫眸微垂,他身后是大片明媚春光,挨挨擠擠地鉆進房間,似一輪曜日墜在身后,在他身上勾勒出耀眼光輝。
白皎沒出聲,細致地觀察起來。
男人坐姿散漫恣意,卻不失清華矜貴,身上寬大縹緲的暗紫色大氅微微敞開,肆意的姿態(tài)襯出些許清冷與慵懶。
見到他,最先注意到的不是出色外貌,反而是他通身渾然天成的清華矜貴之氣,再然后才是年輕俊美的容顏,仿佛穿過悠悠歲月,積韻極重。
白皎舔了舔唇,心臟怦怦直跳。
不可否認,他生得俊美無儔,是和流風截然不同的兩種類型。
“醒了?”東淵忽然偏頭,冷峻眉眼觸及她,霎時變得柔和。
紫眸神秘又深邃,此時正凝視她,眼底浮起炙熱光輝,似乎通過目光,那些炙熱得如同一輪曜日的視線,也落在她身上。
白皎抿了抿唇,敏感地往后退了退,朝他揚起一個燦爛笑容:“帝君,我的人形好看不好看?”
白皎早就想問他了。
東淵眸光微閃,就在她期待至極時,突然出聲:“我更喜歡小狐貍!
白皎反應過來,驀地地睜大了一雙狐貍眼,圓滾滾的眼睛仿若清透的琉璃珠,完全沒料到他會這么說,白皎不開心地坐了起來,對他冷哼一聲:“你的意見,我拒絕參考!
她好不容易恢復人形,簡直開心極了。
原型是一回事,人形又是另一回事,雖然狐貍自由,可是小爪子就是不如手指方便,連看世界都截然不同。
她還記得呢,之前一個小矮幾就能擋住她的視線。
白皎長長舒出一口氣,環(huán)顧四周,都是熟悉的景象。
在她蘇醒并成功晉升上仙之后,東淵只在天墟光海停留了一段時間,便將她帶回紫黎宮。
白皎沒有意見。
紫黎宮也不錯,她在這里呆了幾千年,早就熟得不能再熟。
直到青霖神神秘秘地告訴她,帝君要見她。
白皎不疑有他,由他在前面引路,前方不遠處,一樹紫玉云蘿已開到爛漫荼靡,龐大的花架纏繞勾連,暈染成一片深淺不一的紫色云霞。
白皎眨了眨眼,忽然加快腳步:“帝君!
她笑靨如花,什么云霞早就成了虛化的背景,眼里只剩下男人挺拔修長的身影。
東淵長身玉立,站在花架之下,一襲暗紫色大氅勾勒出豐神俊朗的容貌,眉目冷峻,眸若點星,一陣風吹過,滿地都是逶迤墜落的花瓣,又在風的托舉下,沾染上他的衣擺,肩頭。
見到她后,東淵眉眼軟化許多,映著背后晴朗天光,仿佛鍍上一層柔和光暈。
“皎皎,過來!彼惺,眸光幽暗。
青霖早就默默褪去,想到臨走時看到的畫面,他默默垂下腦袋,遮住眼里的驚訝,以及,一絲意料之中的釋然。
他早該知道,帝君對白皎特殊的態(tài)度。
或許,不久之后,紫黎宮中會迎來另一個尊主?
青霖驀地回神,搖了搖腦袋,誰知道以后會是什么樣子,八字還沒一撇呢。
白皎看見他,也跟著注意到他身邊的秋千家,搭在紫玉云蘿花架上,邊緣綴滿姿態(tài)不一的花朵,白皎興致勃勃地坐在秋千架上:“這就是帝君給我準備的驚喜嗎?”
她偏頭看他,眉眼彎彎,黑白分明的水眸漾起一片笑意,那一刻,天地間仿佛消失了,只余她是唯一的濃墨重彩。
東淵點頭,從后面輕輕推起秋千。
白皎驚呼一聲,很快就開心地享受起來。
秋千上的少女長發(fā)飛舞,笑容明艷至極,極其應景的,花架上飄下陣陣爛漫花雨,沾染上她的長發(fā),衣襟。
東淵沉默片刻,說出此行的真正目的:“皎皎,我有事要離開一段時間!
他說著送出秋千,少女身上火焰般灼目的紅裙在花架下翩然而動,如亂蝶飛舞。
白皎一怔,扭頭看他,東淵眼神堅定,也代表這事沒有絲毫商量余地。
白皎臉上笑容瞬間消失:“帝君都決定好了,還問我這個小卒子干嘛?”
她氣惱地偏過頭,溫暖的手掌輕柔地撫了撫發(fā)頂,男人冷靜清朗的聲音自頭頂響起:“生氣了?”
“很快,很快我就會回來!
白皎皺了皺鼻尖:“真的?”
“當然。”他的語氣溫和從容,看向她的目光里,滿是縱容和寵溺,“乖乖在這里等我。”
白皎仰頭看他,秋千架輕輕搖曳,她的眼睛又深又黑,幽幽地如同神秘黑洞,吸進他最后一絲理智:“那你不要騙我!
“紫黎宮我早就待膩了,要不是為了帝君,我才不會待在這里!
話語既直白又坦率,盈盈水眸望著他,一派天真親昵。
聲音宛若一擊重錘狠狠敲上心頭,東淵目光一滯,不可忽視的暖意席卷全身。
便連向來遲緩的心跳,也在此刻,不受控制地飛速跳動。
他以目光臨摹她的模樣,聲音既輕柔又溫和:“是嗎!
白皎哼了一聲:“當然了!
“我最喜歡帝君了!
她忽地跳下秋千,輕輕抓住他的衣袖,可憐兮兮地睜大眼睛看他:““帝君要去干什么呀?可以帶上我嗎?”
她頓了頓,撒嬌聲輕柔動聽:“我想呆在帝君身邊!
東淵垂眸,斂去眼底繁雜的情緒:“不可!
“這事只能由我去做,你要乖乖呆在這里,等我回來!
白皎失落地低下頭,因此也沒看到,男人注視她的目光,炙熱、深情又克制到了極點。
東淵知道她心思單純,說的那些話也沒有別的意思,可當他聽到后,還是遏制不住地生出一股愉悅。
她在關(guān)心我。
東淵眉眼微彎,眼中的情緒不過稍縱即逝,如流星擦過天際,落跡無痕。
待他歸來……
他不知道的是,曾經(jīng)也有人這么想過,只是后來,他被自己的好友挖了墻角,如此看來,很有些因果循環(huán)的道理。
……
時間撥回幾天前,東淵招來司命錦玉,說明意圖后,后者當場僵在原地。
“帝君,小仙……小仙如何能擔此大任!彼久遄冒胩,說話也變得笨嘴拙舌起來。
他小心翼翼地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不敢抬頭,膝蓋也一陣陣發(fā)軟。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說的正是現(xiàn)在的他。
“我意已決!睎|淵聲音淡淡,瞥了眼下方坐立不安的司命:“司命執(zhí)掌命簿,歷劫之事你最熟悉,此時交由你全權(quán)操辦,本君很放心!
聽出他話里的堅決和凌厲,司命心頭一凜,忙抬手躬身應是:“謹遵帝君御令。”
司命內(nèi)心哭唧唧,臉上卻不敢暴露分毫,無形且龐大的壓力壓得他不敢直腰,怎么也想不到,帝君會突然提出下凡歷劫。
算了,不去想了。
此事已成定局,他還是想想該怎么辦妥吧。
司命不知道的是,此事東淵已經(jīng)斟酌許久,他要盡快恢復修為,之前數(shù)萬年都在修煉,效果卻不甚理想。
思來想去,竟然下凡歷劫最為快速。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不過短短百日,他便能折返回來。
至于歷劫之苦,失去記憶,削去修為,投胎人界,這些東淵通通都不在意,他甚至提出要求,要司命為他設計最最痛苦的劇本,將人生八苦全部體驗一遍。
司命聽得大驚失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帝、帝君,您……”是不是瘋了!
他張大嘴巴,到底沒說出后半句話。
司命嘴巴里一片苦澀,眼中不由浮現(xiàn)出敬佩之色,不愧是帝君,其他仙人下凡歷劫,單單情劫便渡得痛苦難當,不乏要他手下留情之人,帝君卻要嘗遍人生八苦。
難怪人家能當帝君,而他,只是個司命。
他不知道,東淵完全是為了以最快速度恢復全盛之勢,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只老鳳凰要是得知真相,怕是要氣瘋了。
他們相識幾十萬年,流風再溫潤淡然,也改不了骨子里的獨占欲,他從他手里奪走白皎,后者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如今他修為折損,與流風也不過相差一線,流風執(zhí)掌命運大道,即便他已遮蓋痕跡,對方找到皎皎,也只是時間問題。
在此之前,他必須擁有強大的實力。
歷劫,便是最快的辦法。
東淵想到這兒,當場要求司命拿出命簿,事不宜遲,他要盡快下界。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頂頭上司的壓力,司命根本沒法拒絕。
“此事要速速辦妥,司命,你現(xiàn)在就將命簿寫出。”
司命張大嘴巴:“啊?”
他呆呆怔怔,活似一只木雞,沒人告訴他,接任務還要順帶現(xiàn)場編寫啊。
帝君面前,他完全不敢耽誤。
寫完后呈至帝君跟前,司命已是雙眼無神,思緒渙散,他緩了緩,小心翼翼偷覷上方的帝君,不禁心生感嘆:帝君不愧是帝君,喜怒不形于色,單看神色,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緒。
“司命!
司命連忙低頭,心里咚咚咚地敲起小鼓:“小仙在!”
東淵揮手,在命簿上設下結(jié)界:“我已將命簿設置結(jié)界,在我歸來之前,誰也不能查閱,倘若有人問起此事,你知道該如何回答!
司命心頭一凜:“小仙明白!”
之后再無聲音。
司命微微松了口氣,半晌才敢抬起頭,上座,帝君早已離開,只余空氣中散發(fā)著淡淡一縷檀香,昭示著他方才來過。
司命挺胸抬頭,扯著袖子扯了扯額頭上一層又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終于走了。
忽然,他猛地拍了下腦袋,“誒呀”地叫了一聲。
他怎么忘了這一茬!
司命一臉苦惱,臉都要皺成一團,苦瓜似得擰緊眉頭,怎么一個兩個,都要下凡歷劫!
前段時間他剛推算出曦光帝姬下凡歷劫,似乎,與他給帝君編造的地點同是一朝。
如今再想更改……
司命也只能看著結(jié)界嘆息,拼命祈禱上蒼保佑,兩人千萬不要碰上,不要有交集,希望帝君此次歷劫,一定要順順利利,平安歸來。
白皎不知道此處發(fā)生的事,更不知道東淵為了恢復實力,竟要下界,甚至于曦光撞上。
她只知道曦光渡劫,劇情里寫著呢。
曦光這次下界渡情劫,與男主辰夜虐戀情深,再續(xù)前緣,按理來說,白皎應該去阻止,可她此時的心神已經(jīng)全被東淵離開之事占據(jù)。
至于劇情,她甚至有種感覺,這段劇情并沒多重要。
白皎悚然一驚,怎么回事?
不會又是主系統(tǒng)搞鬼吧?
實在不怪白皎什么事都往主系統(tǒng)身上推,因為這就是事實啊。
她的直覺曾于千千萬萬次危機時刻救過自己。
白皎不得不信。
既然這樣,白皎索性放下了,還不如去想想東淵為什么突然離開,這件事更重要。
思及此,白皎心頭一陣發(fā)慌。
她從來不會忽略一絲異樣,不敢耽擱,轉(zhuǎn)頭去找東淵,她要見他,立刻,馬上。
紫黎宮主殿之外,青霖身姿筆挺,立于緊閉的主殿大門前,雙目炯炯有神,十分恪盡職守。
忽然,青霖神色很不自然,目光躲躲閃閃,不敢去看來人。
這人正是白皎。
白皎看了眼緊閉的殿門,黛眉微蹙,沒有猶豫,徑自拾階而上,卻在將要推開大門時,一只手突兀伸出,阻攔掉她的動作。
青神色嚴肅:“帝君有令,紫黎宮主殿今日起關(guān)閉,所有人都不得入內(nèi)!
白皎沉默一瞬,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他:“包括我?”
青霖頭壓得更低,艱難的聲音從喉頭擠出:“包括你。”
短短幾句話,說得他滿頭大汗,怔住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青霖心神緊繃,心里怏怏地想,帝君,您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竟然要他來守門,阻攔白皎。
紫黎宮里,就算是沒開靈智的花草都知道帝君對她有多看重。
青霖自己也忐忑,要是白皎當場大鬧,他都不知道怎么辦,就憑她在帝君心里的地位,自己也不敢下重手,更何況,如今白皎已是上仙,他和白皎,誰輸誰贏還說不定呢呢。
青霖轉(zhuǎn)動大腦,還在想怎么找借口敷衍過去。
誰知白皎淺淺一笑,語氣平淡道:“我知道了!
她轉(zhuǎn)身離去,這下?lián)Q成青霖呆滯了,怔怔地看著她的背影,一頭霧水。
另一邊,離開的白皎腳步一折,繞了一圈來到大殿后面,察看情況之后,不禁眉頭緊皺,結(jié)界十分細致,沒有一絲疏漏,難道就這么離開?
直覺告訴她,東淵有什么瞞著自己。
可她現(xiàn)在就連東淵的面都見不到,白皎惆悵望天,伸手摸上結(jié)界,熟悉的氣息頃刻交融。
她神色一震,眼底掠過一抹訝然。
與此同時,一道流光自三十三外天投入下界。
東淵臨走前已將一切安排妥當,可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變化無常。
本該安穩(wěn)待在紫黎宮的白皎,竟也意外歷劫,與他幾乎前后腳投入下界。
天機遮掩下,便是司命都不曾知曉。已經(jīng)投身下界的東淵,自然更不知道。@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離國惠王府。
“小桃,我要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小姐!笔膛√覔渫ü蛳,“世子吩咐過奴婢,要照顧好小姐。
白皎皺緊眉頭,照顧,怕是看管吧。
想到這一切的原因,白皎便后悔不已,早知道……千金難買早知道,如今后悔也來不及了。
心里轉(zhuǎn)過種種念頭,她的動作倒是毫不停滯,一把拉開門,正要沖出去,忽然又停了下來。
俊美男人迎面而來,見到她后,俊朗的眉眼間流露出一抹復雜情緒,她直勾勾地盯著她,準確來說,是盯著她這張臉:“看來,你已經(jīng)知道了!
白皎:“哈?”
我該知道什么?
前世她和沈執(zhí)焰十指緊握,先后離世,一睜眼便是這個新世界,系統(tǒng)失聯(lián),沒有劇情,白皎卻也不懼,照樣在這個世界混得風生水起,只是她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劫難!
眼前人名叫殷清鈺,是惠王與王妃的嫡子,也是未來的王府繼承人,重點不是這個,這人跟她老公沈執(zhí)焰有七八分相似,所以當初她興沖沖地救了對方,哪知道,竟讓自己落到了如此境地。
白皎回過神,男人已經(jīng)屏退侍從,攥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說,強硬地將她拉回屋里。
殷清鈺:“皎皎,是我對不住你,我知道你恨我,一切都是我的錯,你相信我,我一定會保護好你!
白皎眉頭一挑,沒錯過他眼中一閃而逝的愧疚,如果剛開始還明白點,后來那幾句話,她簡直越聽越糊涂。
當初,她被殷清鈺強帶進惠王府,恨他?大卸八塊都不解恨!
可是,后面那句我一定會保護好你又是幾個意思?
莫名地,叫她心頭一凜。
第 170 章
她的直覺依舊靈敏。
白皎眼珠微動, 不著痕跡地引導他,殷清鈺沉默一瞬,或許是以為她已經(jīng)知道真相, 再也沒有隱瞞的必要, 他說道:“再過幾日, 我便會迎娶正妻, 皎皎, 你會理解我的!
一字一句,篤定得很。
白皎一怔, 眼神莫測地瞥了眼殷清鈺, 瞥見那張和沈執(zhí)焰十分相似的臉, 胃囊就是一陣陣翻涌, 說不出的惡心。
殷清鈺握著她的手腕, 輕輕摩挲:“我知道,皎皎你最乖了,我就算成親了,也會對你負責, 絕不會辜負你一片真心!
最后一句, 說得溫柔極了。
手腕上的觸感讓她頭皮發(fā)麻,比被鼻涕蟲蹭到還讓人惡心, 她下意識掙開,對上男人驚訝的目光。
殷清鈺怔怔站在原地,回不過神。@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皎皎, 你怎么了?”他以為她出了什么變故。
白皎搖搖頭,遮住眼中一閃而逝的喜悅, 既然都要成親了,總算可以放過她這個可憐人吧?
她故作憂郁地說:“如果你是真心喜歡我, 就放我離開吧!
白皎低垂眼簾,徐徐說道:“反正當初我們什么都沒發(fā)生,我也不需要你負責,如今你要娶妻,放我離開不是正好?也省得你的妻子生氣!
一番話說完,她差點把隔夜飯給吐出來,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殷清鈺搖頭,憐惜道:“皎皎,我知道你最是心軟,你既然救了我,我就一定要對你負責!
“雖然我現(xiàn)在不能給你名分,但你相信我,名分,以后一定會有的!
白皎低著頭,所以他看不見她厭惡的眼神,被惡心到反胃的表情,誰需要你負責了,我看你負責是假,見色忘義是真。
想到這,白皎神色微閃,不,不止是這樣。
她抬起頭,直直注視他:“我不需要你負責,當初救你只是順手為之!
殷清鈺怔怔地看著她,準確來說,是她這張臉。
何其相似啊。
他在心中感嘆,回神便聽白皎又道:“如果你真的要報恩,就送我回家,而不是待在這里。世子,你真的喜歡我嗎?”
最后一句聲音極輕,宛若一縷輕煙,隨風而散,可它仍舊飄進殷清鈺耳畔,被說中的男人臉色忽青忽白,惱羞成怒似的狠狠瞪她:“你胡說什么!”
“皎皎,我對你還不好嗎?你這樣的身份,能進府伺候我,已經(jīng)是天大的福氣!
白皎猛地睜大眼睛: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啊!
盡管這樣想,她卻沒開口,眼眸微瞇,輕蔑地看向人模狗樣的男人,后者竟然在她眼神中敗下陣來。
“小桃!
他聲音低沉,隱含一絲薄怒,聽到聲音的侍女慌忙過來,被他的陰沉臉色嚇得瑟瑟發(fā)抖,連頭都不敢抬:“世、世子!
殷清鈺:“看好你們家小姐,沒有我的允許,從今日起,她不準踏出房門半步!
“看來我真是太寵你了,才會讓你恃寵而驕!
“如果看不好她,你也不用待在這兒了。”
最后一句明顯是對著小桃說的,后者聞言身形一晃,撲通一聲,跪倒地上:“小桃遵命!”
自那天起,白皎便被關(guān)在府里,以前還能在自己的小院范圍內(nèi)逛逛,自從殷清鈺下令之后,白皎只能待在房間里。
她嘆了口氣,望著四四方方的天,巴掌大的地方,連幾聲鳥叫都少得可憐。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上下一片喜氣洋洋的惠王府,從主子連帶奴婢,都為幾日后的大婚忙得團團轉(zhuǎn),一刻也不停歇。
白皎所住的棲霞苑,就像放逐在海洋里的海島,安靜極了。
她臨窗而坐,眼眸沉沉,臉上沒有絲毫情緒波動。
她后悔了。
后悔當初沒直接弄死他!
以至于讓自己落入現(xiàn)在的境地。
不行,她得盡快想個辦法。
白皎蹙眉,身側(cè)四四方方的窗欞外,花枝臨窗而起,幾只灰撲撲的小麻雀落在上面,互相輕啄羽毛,看起來霎時可愛。
白皎惆悵托腮,要不下次他來,直接捅死他?
不行,她還想活著呢。
她搖搖頭,否決這個念頭。
“小姐!毙√乙娝@副落寞消沉的樣子,終于忍不住出聲寬慰:“您看開點!
白皎扭頭看她,小桃還在絮絮不止:“世子最喜歡的就是您了,你看看這屋子,擺設無一處不精巧,是世子爺派人特意布置,就是為了博您歡心呢。”
白皎:“。俊
這些字她都認識,怎么組合在一起,就讓人聽不懂了呢?
小桃上前一步:“我知道您在想什么,世子爺雖然即將有正妻,可是,他最愛的還是您啊,您不必憂心,以世子爺對您的喜歡,未來一定會納您為妾,到時,不知道多少女子羨慕您呢。”
小桃說得雙頰緋紅,她不懂,世子爺生得那么英俊,又對小姐癡心一片,怎么就要鬧成這樣呢。
白皎終于聽明白了。
小桃以為她喜歡那個柿子,啊不對,世子,以為她是因為世子即將娶妻而黯然神傷。
白皎:“。。
簡直是天大的污蔑!
她暗暗翻了個白眼,喜歡?她眼瞎了才會喜歡他!
想到他的所作所為,她更恨不得剁了殷清鈺!
喜歡個大頭鬼!
她一言難盡地看向小桃,想問她,你是什么時候瞎的?
不過,這倒讓她想起另一件事。
幾天后的婚禮。
成親可是件大事,殷清鈺也算得上身份貴重,舉辦起來定然聲勢浩大,到時人多眼雜,這不就是機會嗎?
而她所在的小院兒,因為殷清鈺的齷齪心思,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因此,看守的丫鬟并不多,且位置偏僻。
她細細打量小桃,還要感謝她不習慣被人伺候,勉強留下了一個小桃,也只有她,才能全天盯著自己。
要是把小桃弄昏,她就能離開了。
就算再笨白皎也知道啊,古代那么封建,推崇名節(jié),她無名無分地待在這里,算什么事?
每天待在四四方方的小院兒里,從天亮等到天黑,從睜眼坐到閉眼,想到這兒,她狠狠打了個哆嗦,這輩子算是完了!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思及此,她忽然捂住心口,咳嗽幾聲。
小桃緊張萬分:“小姐,您怎么了?莫不是著涼了?”
她說著邊探腰,關(guān)掉敞開的窗戶,做完這一切,才擔憂地看向白皎。
白皎又是一陣咳嗽,揉著太陽穴,姿態(tài)孱弱起來:“好像是,你幫我抓幾副藥吧。”
小桃一怔,卻沒立刻答應。
白皎軟軟地靠著軟榻,聲音細弱:“怎么還不去?世子不是說過,要你好好照顧我嗎,我如今患了風寒,你不去抓藥,我怎么好得起來呢!
“要是他想起來,見我是這副模樣,小桃,你擔待得起嗎?”
輕飄飄的幾句話,甚至沒什么凌厲目光,就是瞬間壓得小桃喘不過氣,她本就不是什么聰明人,只是運氣好,被殷清鈺臨時撥調(diào)來伺候白皎,如今聽她這么說,忙不迭點頭:“小桃馬上就去!”
她還不知道,這只是開始。
接下來的時間里,白皎又讓她拿了不少藥材,小桃什么都不懂,只能任她吩咐。
白皎都要過目一遍,又偷偷扣下一部分藥材,磨成藥粉,感謝學過的知識,混合起來之后,被她順利弄出迷藥。
內(nèi)服外用都可以,只是內(nèi)服藥效更強。
其余時間,白皎開始偷偷觀察小桃,模仿她的一舉一動,一時間,竟然忙得不可開交。
期間殷清鈺一直沒來,也在白皎意料之中,他可是這樁婚事的主角。
倒是小桃有些失落,比她還頻繁地看向遠門,白皎淡淡一笑,還樂得他不來呢。
轉(zhuǎn)眼到了成親那天。
白皎居住的院子偏僻,卻也能聽見喧嘩聲,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鉆進耳朵,接著是吹吹打打敲鑼打鼓的儀仗隊。
新娘沈如意坐在大紅花轎里,一身紅色嫁衣,蔥白指尖緊張地捏著衣角,想到即將嫁給心上人,心頭便是一陣歡喜。
她不會后悔的。
鴛鴦戲水的紅蓋頭,遮住她臉上的柔情蜜意。
與之相反的,守在門前的新郎官殷清鈺,淡青色的硝煙里,他勉強揚起一抹笑容,身姿筆挺地立在門前。
四周都是觀禮的百姓,驚愕又羨慕地看著一百多臺嫁妝,連成一線,幾乎占據(jù)了整道長街。
真是闊氣啊。
眾人熱火朝天地討論起來。
“嘶,新娘子可真有錢,我剛數(shù)了數(shù),足足一百二十六臺嫁妝呢!”他又壓低聲音,小聲道:“就算皇家嫁公主,也跟這差不多了吧?”
其他人聽罷,笑了起來:“惠王世子娶的可是沈太傅的孫女,人家沈太傅可是三朝元老,桃李滿天下,皇帝不知道多看重呢,這算什么!
“要我說,這惠王世子才是人生贏家呢,漂亮媳婦有了,還有個這么有地位的老丈人,真是走了狗屎運!”有人不禁羨慕起來。
“嘖嘖,這你就不知道了,這門親事,可是人家沈姑娘自己求來的!
此話一出,眾人頓時目光灼灼地看向說話的男人,男人本是個小混混,整日跟三教九流混在一起,向來被人瞧不起,如今忽然受盡關(guān)注,驕傲地昂起頭:“這事兒還是我從我兄弟的兄弟那里聽來的,你們可不能告訴其他人。”
“是是是,我們聽著呢,李二郎你快些說吧!”
李二郎揣手笑道:“沈家姑娘對惠王殿下一見鐘情,這樁婚事,是她求沈太傅向皇帝陛下討來的御旨,不過可惜啊,我看咱們世子這樣子,倒像是神女有夢,襄王無心!
“好你個李二郎,竟然還咬文嚼字起來了!
混混得意地仰起頭,忽然話鋒一轉(zhuǎn):“別說我了,惠王府發(fā)喜錢了!”
眾人齊齊望去,惠王府外,幾個小廝拿著紅色錢袋,對著人群開始拋撒銅錢,百姓們挨挨擠擠的伸出手,這可是免費的錢,誰不想要!
喜錢撒到哪里,哪里傳出陣陣呼聲,多是些“百年好合”“吉祥如意”“早生貴子”之類的吉祥話。
與此同時,僻靜的小院兒內(nèi),白皎坐在椅子上,倒了杯茶,才說:“小桃!
后者精神緊繃,緊張地盯著她,唯恐她出什么事,連回答也慢了幾拍:“小姐!
白皎微微一笑:“你怎么這么緊張?”
小桃擦了擦汗,不敢說怕她出事,她知道小姐對世子多在乎,如今卻是世子爺?shù)拇蠡橹,唉?br />
白皎要是知道她的想法,肯定要笑死。
可惜她不知道,推了推跟前的茶杯,溫聲說道:“你也別站這里,坐下來,喝杯茶。”
小桃連連搖頭,恭敬道:我是奴婢,怎么能接主子的茶。”
“什么主子,我連你都不如!彼f著自嘲一笑,眼中流露出幾分黯然,配著驚艷絕倫的容貌,美人蹙眉,最是讓人心疼。
小桃也不例外,小心翼翼地看她,無措地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么說。
白皎忽然展顏一笑:“只是一杯茶罷了,你喝一口又能怎樣。”
小桃抿了抿唇:“謝謝小姐!
她輕呷一口,眼睛微微睜大,之前她也喝過茶葉,不過是散裝,又苦又澀,手里這杯卻截然不同,她偷偷咂了咂嘴,有點甜甜的。
回過神,小桃捧著杯子,看見里面已經(jīng)一滴茶水也沒有,她竟然給喝完了。
小桃放下茶杯,臉色羞紅。
白皎仿佛沒在意,捧起一本書看了起來,只是,她視線落在書上,卻一個字也落不進眼底。
她在心里默數(shù):一、二、三。
小桃捂住腦袋,一陣頭暈目眩,她這是怎么了?失去意識前,她慌忙去看白皎:“姑娘,我——”
聲音戛然而止。
白皎隨手扔了書,一把接住下墜的小桃,又摸了摸她的脈搏,眉頭一挑,成了。
她在茶里下了特制的迷藥,小桃又喝得精光,結(jié)果可想而知。
緊閉的遠門打開,小桃低著頭,從小院里走出來,院子里其它丫鬟討好問候:“小桃姐姐好,你怎么出來了?”
小桃低著頭,聲音壓得低低的:“小姐午歇睡下了,讓我不必在身邊伺候,你告訴其他人,暫時別進去打擾小姐!
“我曉得了。”丫鬟笑得諂媚。
小桃轉(zhuǎn)身離開,丫鬟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生出一股羨慕,什么時候,她也能在主子跟前伺候呢?
小丫鬟沒看到,她羨慕的小桃在無人處抬頭,衣裳發(fā)髻皆是小桃的樣子,唯獨那張臉,靈動清澈的眼眸鑲嵌在嬌艷動人的臉龐上,黛眉瓊鼻,紅唇艷潤,不是白皎又是誰。
她早就計劃好了。
借著小桃的身份趁亂逃出惠王府,成親這天,府里的下人都忙著招待貴賓,哪里顧得上注意一個小丫鬟。
唯一讓白皎苦惱的是,她好像走錯了路。
殺千刀的殷清鈺!
她連怎么進來的都不知道,眼睛一閉一睜,就到了惠王府,殷清鈺說愛她,其實就是有恃無恐。
白皎這一世的身份是父母雙亡的農(nóng)家女,父母去世后她被趕出家門,好不容易逃到國都投奔親戚,沒想到,親戚早就搬走了。
她舉目無親,無依無靠,最后竟然活活餓死的,白皎醒來后好不容易把自己養(yǎng)好了,結(jié)果,因為救了個白眼狼,從此困在惠王府。
殷清鈺就是知道沒人替她奔走,才會這么肆無忌憚,把她當成禁臠。
扯遠了,當務之急是要離開這里。
一刻鐘后,白皎穿過抄手游廊,眺望遠方,是一層套一層的宅院,她人都麻了,怎么還沒個盡頭!
她不會是迷路了吧?
忽然,前方迎面走來一名侍女,白皎扭頭看向四周,除去不遠處的長廊,就是幾叢花草,還沒手腕粗的小樹,躲不過去。
白皎低下頭,朝她走過去。
怕什么來什么。
“慢著!笔膛龅爻雎暎凶∷,白皎心頭一跳,停下步子,侍女說道:“府上都在忙,你怎么還在這里閑逛?”
“你是哪個院兒的?怎么跑到這兒躲懶來了!”
白皎低著頭,聲音諾諾:“奴婢是紅袖院玉姨娘里的丫鬟小月!
她倒不怕這個,當初準備離開時就問過小桃府里的布局,有幾處院子,小桃一五一十全說了。
從這里就能看出,小桃不是殷清鈺的心腹。
事實也正是如此,小桃是殷清鈺隨手找來的丫鬟。
白皎扯了扯唇角,不知道該說他自信,還是自負,他完全不會覺得白皎能偷偷離開,因為,她可是個什么都不懂的農(nóng)女啊。
她譏誚一笑,正要離開。
丫鬟卻叫住她:“那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算了,你隨我來,隨我一起去后院幫忙!
白皎心下一沉,微微抬眸,余光掃過她。
丫鬟并未發(fā)覺,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話。
原來,她是府里伺候惠王妃的貼身侍女彩云,很是得臉,因今日婚宴就是王妃一手操辦,作為她手下得用的大丫鬟,彩云自然也是忙得不可開交。
白皎運氣不好,被她看上,拉來當壯丁。
彩云語重心長地說:“你什么都不懂,我也不給你安排重活,你就負責引路,小心點,參加婚宴的客人非富即貴,你可別丟了我們王府的臉。”
白皎連連點頭:“彩云姐姐說的是!盄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彩云離開后,白皎自動脫離崗位。
笑話,現(xiàn)在不走難道真留下當個丫鬟,她又不是傻子。
白皎這次學聰明了,盡可能走偏僻小路,竟然一個人都沒碰見,而且她時來運轉(zhuǎn),終于看到了出去的路。
途徑一處院落,急促的腳步聲驟然響起。
白皎轉(zhuǎn)身,飛快躲了起來,不多時,就見小院大門被人推開,一個丫鬟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因為太急,連院門都沒關(guān)上。
她滿臉喜色,很快便消失在轉(zhuǎn)角。
白皎微微蹙眉,鬼鬼祟祟,應該不是什么好事,她忙著逃跑呢,是非之地,能遠離還是盡快遠離吧。
只是讓她沒想到的是,計劃不如變化快。
“砰”地一聲。
白皎下意識扭頭,只見一道身影破窗而出,木窗碎屑灑落一地。
白皎:!!
霎時間,心頭警鈴大作,白皎轉(zhuǎn)身就跑,反倒吸引了對方,男人臉色難看至極,掠過一絲癲狂,轉(zhuǎn)瞬,漆黑眼眸鎖定她。
它運起輕功,頃刻間,白皎停下動作,準確來說,是被人強硬地被抱在懷里,一起躲進假山后面的縫隙中。
男人低沉喑啞的聲音擦過耳畔:“別動。”
白皎皺緊眉頭,箍在腰上的手臂又緊又硬,活像鐵桶一般。
她僵著身體,眨了眨眼,只看見一片模糊不清的黑暗:“我不動!
面上冷靜,實際上,她早在心里大喊,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能讓她遇到啊。
隨便救了個人,卻反被關(guān)起來恩將仇報,明明是無辜路過,就被抓起來殃及池魚。
男人聽見她的聲音后,動作微滯,他以為是之前帶路的丫鬟,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不是她。
忽然,他面色凝重,額頭沁出一層薄汗,漆黑如墨的眼瞳里,颶風凝聚,那些人怎么敢!
白皎掙了掙,忽然覺得有點熱。
不對,是越來越熱,她微微偏頭,黑暗中只能看見一團模糊不清的輪廓,正是熱意的源頭,她頓了頓,忽地感到一陣熟悉。
方才的緊張沖淡,清晰明快的悸動自心臟傳遍全身,白皎驀地睜大眼睛,一只手摸上男人臉頰,是他!
她的愛人。
萬萬沒想到,會在這樣的場景下見到他。
和她的滿心歡喜相比,男人全身僵硬,柔若無骨的指腹貼著臉頰,若是以往,他該為她大膽冒犯而發(fā)怒,一把折斷她放肆的手!
可現(xiàn)在,他卻遲遲未動。
“你在干什么?”他聲音低沉,暗含一絲警告。
白皎抿了抿唇,仰起臉:“你……你身上怎么這么熱?”
她說著,柔軟指尖輕戳他的心口,硬邦邦的肌肉懟上指腹。
“別動!彼穆曇魤旱極低,沙啞深沉,仿佛浸透了濃稠的黑暗,陰暗狹小的空間里,他隱約聞到一股淡淡幽香,溫熱大掌忽然從后方,捏住她的脖頸。
他的撫摸攜裹著叫人毛骨悚然的危險與溫情,仿佛踩在懸空的鋼絲線上,腳下便是毫無阻隔的懸崖峭壁。
白皎不動了。
“膽子真小。”他低聲輕笑,胸腔也跟著震動起來,她們正面相對,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模樣,就像一對盲人,失去視覺,其它感官卻越發(fā)鮮明。
白皎被他抱在懷里,扣在腰肢上的手掌格外炙熱,臉頰也被熱意感染,暈上點點緋紅。
她就靠在他心口上,耳尖被笑聲震顫得一片酥麻,屬于男人的冷寂檀香在空間里散開,浸染上她的每個毛孔,一剎那,白皎生出一種錯覺,她已被他纏滿,強勢侵入每一寸神經(jīng)。
令她屈起指尖,缺氧又或是羞赧,種種情緒涌上大腦:“你放開我,我快喘不過氣了!
她邊說邊掙扎,聲音軟甜,落在男人耳朵里,只剩下三個字。
她想逃!
被藥物侵蝕的理智慢慢消失,男人赤紅著眼,反而愈發(fā)緊扣,低聲呢喃起來,侵略意圖明顯無比。
白皎聽不清楚,下意識仰頭:“你剛才說什么?”
洞穴被外圍的光芒暈染,可以看見,她雪白的肌膚上,一點灼目殷紅,他的視力恢復了一點,卻也被這旖旎景象徹底擊垮了理智。
無法遏制的沖動席卷神經(jīng),白皎短促地驚呼一聲,眼中盞起一層薄薄的可憐的霧色,她的唇瓣是飽滿的嫣紅,似一朵嬌艷盛放的花蕾,誘人采擷。
事實上,他也這么做了。
低下頭,含住她的唇瓣,甜蜜馥郁的香氣充盈胸腔,隨之而來的,是不滿足的叫囂,心頭仿佛住了一只張牙舞爪的野獸,兇狠地撞擊起囚籠。
他要更多,更多,永遠都得不到滿足。
懷里的人好像被嚇得不行,慌亂地捶打他的肩頭:“放、放開……”
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忽高忽低。
他看不見的地方,白皎眼底哪還有一點慌亂,微微張開嘴唇,裝模作樣的抵抗,實際上一直在偷偷放水。
剛才她就覺得不對勁兒了,看他現(xiàn)在的情況,分明是被人下藥了。
白皎蜷起指尖,既慶幸又緊張。
慶幸她在這里遇到了戀人,又緊張?zhí)优苡媱潟蝗税l(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浪費了不少時間。
……
白皎失神了很久,才慢慢回神。
她并攏雙腿,瑟瑟地想要推開他,反而被他禁錮更緊,冷寂神秘的檀香氣息,一層一層纏緊她。
白皎蜷起指尖:“滾開!”
“噓!币桓种笁荷纤枬M的紅唇,男人幽幽凝視,發(fā)現(xiàn)它有些紅腫,卻也更加誘人。
目光微暗一瞬,他貼著她的耳朵說:“有人來了。”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響起,接著是女人惱怒的聲音:“他在哪兒?”
丫鬟撲通跪倒在地:“小、小姐,我親眼見他進來之后,才落了鎖。”
女人看著破開大洞的窗戶,死死掐緊掌心,只覺心里也像破開了一個大洞,整個人癱軟在地,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完了,她完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殷九黎眸色暗沉。
原來是她。
白皎不知道這些,但她也能猜出一點,無非是某人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做了壞事,如今功敗垂成,惱羞成怒。
她沒心思想這些,抿了抿唇,又等了一會兒,感覺腳步聲消失,才偏了偏頭:“可以放開我了。”
男人低下頭,細細打量她,目光堪稱炙熱:“可以嗎?”
白皎一頓,酥軟感涌進四肢百骸,叫她下意識抓住男人手掌,她躲閃著眼神不敢看他:“你閉嘴!
臉色緋紅,水眸瑩潤,羞怯又惱怒的模樣,讓他想起幼時養(yǎng)過的獅子貓,也是這樣傲嬌又可愛。
它討厭小朋友,卻又沒法掙扎出他的掌心,到最后,竟是徹底習慣了,見到他便會乖乖爬上來,任他撫摸。
白皎緩了緩,才從假山里出來。
她終于看清他的樣子,年輕俊美,黑色眼眸幽暗深邃,盯著她的時候,似是暗夜叢林里匍匐的強大肉食者,而她,是他盯上的唯一獵物。
白皎緊張地舔了舔唇,也沒錯過他眼里一閃而過的驚艷,唇角微不可察地翹起,哼,還算他有眼光。
一陣沉默。
白皎打算出動出擊:“你是誰?”
“跟我走。”
他們同時出聲,驚訝地看著對方。
她眨了眨眼,對上男人深邃的黑眸,要她真就一直怯懦軟弱下去,白皎絕對做不到,所以,她輕輕笑了起來,眉眼彎彎,如一輪初升的皎月,動人心弦。
忽然,變故陡生,凌亂的腳步聲自后方傳來。
白皎心頭咯噔一跳,扭頭朝一側(cè)看去,一群小廝簇擁著紅色喜服的英俊男人,正是今天的新郎官,殷清鈺。
見到她之后,殷清鈺眼神微閃,眸中浮起一絲欣喜,更多的則是惱怒。
白皎皺緊眉頭,真是晦氣!
殷清鈺目光一轉(zhuǎn),看到她身邊的男人之后,神色震驚無比。
“陛……堂哥。”他急忙調(diào)轉(zhuǎn)口吻,見他一身墨色云紋對襟大氅,頭戴紫金冠,儼然一副低調(diào)裝扮,他自然要隱瞞下去。
只是心中很是誠惶誠恐,畢竟,眼前這人,掌控他的生殺予奪。
后者一臉淡然,從他的態(tài)度隱約猜到些什么,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不過,從今日起,誰也不能再覬覦她。
他牽起白皎的手,緊緊握住,僅僅只是單純的觸碰,就令他心跳飛快。
男人垂下眼瞼,遮住眼底叫人心驚的獨占欲,說道:“不知堂弟能否割愛。”
殷清鈺一怔,旋即,他笑了起來:“抱歉,堂哥你可能誤會了,她不是府中的丫鬟,是我偷跑出來的妾室!
看向白皎。
白皎腦袋上插滿了小問號:妾室?
她這個當事人怎么不知道!
被他狠狠惡心了一把,白皎正要解釋,殷清鈺難得聰明一回,完全不給她機會,一臉深情地說:“她是我心愛之人。”
“皎皎,不要任性了,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彼Φ寵溺又縱容,“別玩了,還不快過來!
白皎想吐。
第一反應看向身側(cè)的男人,后者面無表情,神色平淡,看不出任何情緒。
白皎晃了晃交握的雙手,解釋道:“我不——”
“皎皎,別鬧了!币笄邂暣驍嗨脑,主動牽起她另一只手,深情款款地說:“我知道你生氣我娶妻,想要讓我后悔,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后悔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答應,只求你,別離開我!
白皎:。!
她扭頭去看他,徑直對上他漆黑深邃的眼睛,后者也在看她,那雙黑如濃墨般的眼瞳里,映照出她此刻的模樣。
白皎下意識收緊指尖,朝他眨了眨眼。
殷九黎松開手,沉聲道:“即然這樣,是我誤會了!
白皎睜大雙眼,盡管知道他沒有記憶,不會相信只有一面之緣的自己,失落感還是接踵而至。
殷清鈺躬身道謝:“多謝堂哥海涵。”
殷九黎淡漠一笑:“堂弟,今日是你成親的日子,不要誤了吉時!
殷清鈺一怔:“謝堂哥教誨!
他指揮下人:“你們還愣著干嘛,還不快送皎皎回去!
“是是是!毕氯藗忙不迭點頭,態(tài)度恭敬,動作卻一個比一個強硬。
離開時,她又回頭看了眼身后,男人仍站在那里,靜默佇立,如同一尊沉默威嚴的雕塑,那雙黑色深邃的眼睛,越過眾人,直直與她對視。
莫名地,她像被他感染,生出一種從容淡定的心情。
白皎下意識攥緊掌心,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