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正文完結
縱然早有娶女婿(bushi)的打算,但是真到了這一天,蘇長河還是滿心不情愿。
“我養了十八年的寶貝閨女,兩個十八年啊嗚嗚嗚……”
“那個臭小子他憑什么?他憑什么啊?”
“月月,我的大寶貝閨女嗚嗚嗚嗚……”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啊。
馬蕙蘭給蘇長河遞衛生紙:“是是是,他憑什么?他個臭小子,占大便宜了……”
“嗚嗚……”
“嗚嗚……”
“嗚嗚……”
馬蕙蘭額角抽了抽,意思意思得了,一而再,再而三,沒完沒了了。
她一巴掌拍在蘇長河背上:“行了,家里若男和龍城還在呢,人家都是專業人士,小心讓人聽見,明天家里人都知道你哭了。”
“我閨女都要被搶走了,我哭兩聲怎么了?”
蘇長河抬頭,兩眼通紅,馬蕙蘭無奈:“咱不是商量好了嗎?就是一個過程,你閨女結婚了,還是住在家里,跟以前沒兩樣兒!”
啥?結婚?蘇長河自動過濾掉其他話,只聽見這兩字,眼睛瞪大。
他想到那副場景,結婚儀式上,他牽著閨女的手,把她交給另一個男人,對面那臭小子笑得嘴角咧到耳后根,滿堂賓客啪啪鼓掌。
蘇長河眼淚又要下來了:“我不同意!”
馬蕙蘭不知道他又腦補了啥:“啥就不同意?你再說一遍!”
“我、我……是閨女自己保證的,又不是我說的,是閨女自己說了,不到二十五歲絕對不結婚!”蘇長河越說越有底氣。
馬蕙蘭皺眉:“閨女什么時候說過這話了,我怎么不知道?”
“78年,前進大隊,咱家以前的老房子,你、我、咱閨女三人打掃衛生。”
時間、地點、人物,蘇長河一一列明,說道:“當時咱探討渣男來著,咱閨女說了,再過二十年再找男朋友,那時候閨女五歲,過二十年,可不就是二十五歲……”
在馬蕙蘭的眼神下,蘇長河勉為其難地改口:“我也沒說不讓閨女談,但至少過了二十五歲再結婚沒毛病吧?我都已經讓這么大步了,再不行……再不行……反正我不答應!”
真是難為你把多年前的閑話都搬出來了,馬蕙蘭翻了個白眼,懶得再和他掰扯,一伸手把燈關了:“睡覺!”
蘇長河看著無情的媳婦,頂著還沒干的頭發,坐在床尾,一個人在黑暗中默默流淚。
眼淚流多了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早飯桌上,蘇長河鼻子上頂著個大墨鏡。
蘇月看看她爸的墨鏡,又看看屋頂,是室內沒錯啊。
蘇長河咳嗽了一聲,解釋道:“眼睛有點不舒服,估計是犯紅眼病了,戴個墨鏡,省得傳染給你們。”
“啊?”蘇月急忙道,“那趕緊去醫院啊!請假請假趕緊請假,爸,要不要我送你去?”
蘇長河:看見沒?看見沒?我閨女她超關心我!
在我閨女眼里,我才是最重要的男人!
什么臭小子不臭小子,有多遠滾多遠!
姚稷以前就沒少去蘇家玩,現在剛互通心意,更加舍不得分開,就越發頻繁找借口出現在蘇家。
又是說給蘇月送書,又是說討論問題,家里面有什么新鮮吃食,那就更有借口了。
對這種胳膊肘往外拐的行為,姚老爺子很是欣慰,想娶媳婦,就是要多上門,有事要上門,沒事更要上門!
而蘇家,氣氛古怪,陰惻惻的眼神無處不在。
磨刀霍霍的蘇長河:我正在看著你看著你看著你……
姚稷不明所以地摸摸后頸,蘇月問:“怎么了?”
姚稷搖搖頭:“沒事。”
兩人又頭抵著頭看書去了:“這種算法更加簡練……”
“我也這么認為……”
蘇長河:竟敢靠那么近?我刀呢?
蘇長河對姚稷的態度改變,在普普通通的一天。
那天,兩人又在蘇家的“實驗室”里折騰,中間等數據出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時間太久,蘇月靠在姚稷身上睡著了。
暗中盯梢的蘇長河立馬要上前把兩人拉開,卻見姚稷為了讓他閨女睡得舒服一些,放低了肩膀,保持著別扭的姿勢,一動不動,另一只手還拿起草稿本,輕輕地給他閨女扇風。
蘇長河默默地看著,他看了多久,姚稷就保持了多久,蘇長河在心里暗暗“嘖”了一聲,雖然很不爽,但還是允許了他的行為。
當然,這件事只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他看見過那個臭小子看他閨女的眼神,亮晶晶的,跟倆燈泡似的。
蘇長河告訴自己,算了,起碼這小子知根知底。
不過,承認他的身份只是暫時的,后續能不能繼續發展那是另一回事!
蘇長河讓蘇月把人帶回家來,正式上門,讓家里人看看。
蘇月毫無所覺,傻乎乎道:“他不是經常來吃飯嗎?”
“我是說正式的……”
“到家里吃飯還分正不正……”等下,好像有哪里不對?蘇月猛地看向她爸,她爸下巴微抬,眼神高深莫測。
蘇月腦子里靈光一閃,終于意識到了,試探道:“爸?爸?你……是不是知道啥了?”
“我應該知道啥?還是你有什么事瞞著我?”
蘇月眼神往她媽那里飄了一下,接收她媽使的眼色,立馬挪到她爸跟前,討好地給她爸捶肩捏腿:“這個嘛……嘿嘿,爸您可是咱家的一家之主,什么事能瞞著您啊?”
蘇月話音一轉:“不過,有的事,不是想瞞您,是為了表示對您的重視,打算找個好時間,認真地向您匯報!”
蘇長河冷哼:“得了吧,我算什么一家之主?你不是跟你媽倆最好嗎?”
“誰說的?我當然是跟您最好了!天下第一好!”蘇月語氣真誠,表情認真,就差豎起三根手指發誓了。
蘇長河心里吃這一套,面上仍是一副不開心的樣子:“哼,下回有事不許瞞著我,知道沒?”
“知道,知道,保證沒有下回!”
蘇長河故作勉強:“行了,這回就算了,去通知那臭小子吧。”
“真的?”蘇月表情驚疑不定,她爸居然還讓姚稷上門?按她爸的性格,不是應該把人腿打斷嗎?
“你爸我就那么不開明?長大了談個戀愛而已,爸還能接受不了?爸只是舍不得你,擔心你遇到壞人,但是,”蘇長河加重語氣,“只要我閨女自己喜歡,爸心里不好受也能忍著,我閨女最重要!”
一番話說得蘇月感動不已:“爸——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蘇長河摸了摸她的腦袋,面上一副“為了我閨女,我的心情不重要”的樣子,心里想的卻是:談戀愛又咋了?我閨女心里,必須還是我最好!
蘇月轉達消息時候,她和姚稷在食堂里吃飯,姚稷聽了她的話,手里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在了桌上。
他“蹭”地一下站了起來,旁邊的人莫名其妙地看向他,蘇月拉了拉,示意他坐下。
“你干嘛啊?”
姚稷表情空白:“不是……叔、叔叔……不是說……”
蘇月哭笑不得:“又不是今天,后天中午呢。”
好在只是后天,打從知道這個消息,姚稷便吃不好睡不好,坐立不安,戰戰兢兢,要是時間長一點,在去蘇家之前,他指不定得先去一趟醫院。
正式上門那天,姚稷從頭發絲到腳后跟都打理得一絲不茍,出門前,鏡子都照了三遍,一路上,面無表情,看起來賊嚴肅,實際上,他一直在心里念念有詞——
“叔叔,阿姨,我是姚稷,身高181厘米,體重76公斤,身體健康,無不良嗜好,這是我的體檢報告……”
“我在京大教數學,也是首都研究所研究員,每個月工資……獎金……名下有……我爸……我媽……我哥……”
“我、我喜歡月月,想和月月以結婚為前提處對象,我、我向主席發誓……”
……
姚稷和月月從小一起長大,最清楚叔叔阿姨有多疼愛月月,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他爺爺說了,娶媳婦就要嘴甜臉皮厚。
嘴甜,他爭取,臉皮厚,他也……爭取!
然而等他忐忑不安地進入蘇家,迎來的不是冷眼,也不是不滿,而是一如既往的友好。
姚稷暈暈乎乎地被蘇長河拉著坐下:“小稷啊,今兒咱爺倆坐一塊兒,來。”
飯桌上,蘇長河也是友好又不失親近,指揮姚稷給他倒酒,又一個勁給他夾菜:“特地給你做的,多吃點!”
好像完全把人當成了一個親近的晚輩。
姚稷捧著堆著冒尖的碗,鼻尖上的汗都急出來了:“叔、叔叔,夠了,夠了,您吃,您也吃……”
“我吃這不是還有嗎?別客氣,咱又不是外人,在這里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樣!”
姚稷品味著蘇叔叔的話,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蘇叔叔和馬阿姨答應了?
他忙認真保證:“叔叔,阿姨,我一定對月月好!”
蘇長河:“哎呀說的什么話,兩個人在一起,相互扶持,相互愛護,相互關心,才是正理。”
姚稷:感動jpg.
叔叔也太好了!!
除了傻白甜的姚稷,飯桌上的其他人面面相覷,都覺得今兒的蘇長河有哪里不對。
“毛腳女婿”第一次上門,他竟然這么體貼友好,善解人意,讓人如沐春風?
連蘇月都覺得她爸今兒怪怪的。
飯桌上,蘇長河始終表現得很“正常”,一直到吃完飯,他才笑呵呵地喊姚稷:“小稷啊,陪叔叔出去醒醒酒?”
經過飯桌上的一出,姚稷對他正是感激親近的時候,一聽他叫,立馬道:“好的,叔叔。”
蘇家其他人:來了!老丈人敲打毛腳女婿的戲碼來了!
蘇月當然是相信她爸的,就算她爸真想做什么,那也是為她好,她可放心地看著姚稷跟著她爸出去。
姚稷回頭跟她打招呼,她還笑瞇瞇地揮手:“拜拜。”
溫老太太說:“你這丫頭,怎么也不擔心?”
蘇月道:“擔心啥?反正我爸又不會吃了他!”
溫老太太搖頭輕笑,心里也是贊同長河的做法的,當爹的就是要和女婿好好談談,讓女婿知道,咱家閨女有人撐腰!
出門前兩人說是去門口散散步,然而也不知道他們跑哪兒去了,竟然在外面待了兩個多小時才回來。
蘇月見她爸臉色正常,姚稷兩眼通紅,實在是好奇,勾了勾手指,把姚稷叫到一邊,悄咪咪問:“我爸和你說什么了?”
姚稷的聲音還帶著鼻音,他搖了搖頭:“沒什么……”
蘇月不滿:“連我都不能說嗎?”
“月月,”姚稷喊了她一聲,認真道,“我一定會對你好的。”
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我會努力,不比叔叔差。”
說完,任憑蘇月怎么問,也不開口了。
蘇月道:“還說對我好呢,都有小秘密瞞著我了。”
“沒有……不是……”姚稷有些慌,蘇長河叫住蘇月,“別欺負小稷,我不讓他說的,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秘密!好了,時間不早了,你送小稷回去吧。”
蘇月鼓鼓腮幫子,感覺她在她爸跟前的地位受到了威脅,等她送完姚稷回來,就見她爸一個人坐在院子里石凳上。
她爸今天喝了不少酒,臉上一層紅暈,一只手支著臉,微微闔眼,仿佛睡著了一般。
蘇月放輕腳步,走過去,輕聲道:“爸?爸?進屋去睡吧,在外面睡小心著涼……”
蘇長河睜開眼,看著蘇月,眼里慢慢浮現一層水霧:“閨女,是你啊?”
“是啊。”蘇月試圖去扶她爸,“是不是喝多了?我找苗嬸子做醒酒湯去……”
“別,”蘇長河拉住她,“陪爸坐一會兒。”
蘇月看她爸神色不對,坐到旁邊:“就一會兒哦,等下咱們就進去。”
“嗯,好……閨女啊,爸剛才還以為你嫁人了……”
“哈哈爸你喝多了吧?我這不是在這兒嗎?”
“還好沒有……爸還記得你剛出生,就那么點大,護士把你交到我手里,我都不敢抱。我尋思這是我閨女?皺皺巴巴,跟個紅皮猴子似的,我閨女咋這么丑呢?”
“爸——”蘇月不滿。
蘇長河呵呵笑:“后來,我跟你媽把你帶回家,給你洗尿布,喂牛奶,教你喊爸爸媽媽,扶著你走路,送你去上學,看著你一天天長大……”
“你說神奇不神奇?一個小小的嬰兒,怎么就長成這么一大姑娘了?越長越漂亮,全世界最漂亮!”
蘇月不好意思,在她爸眼里,她的濾鏡得開多大啊?
蘇長河摸了摸蘇月的頭發:“爸還記得,你第一回 喊出‘爸’的場景。那天我去跑業務,頂著大太陽跑了一下午,被人放了鴿子,一單也沒簽,那天我身上的衣服被汗濕透了,都能擰出水來,臭的呀,坐車都不敢跟人靠太近,怕熏著人家。”
“結果回到家,你跌跌撞撞地朝我跑過來,一把抱住我的腿,一點兒都不嫌棄,甜甜地喊道‘pa,pa’,那時候,我眼淚都下來了,我就想著,我吃苦受累行,我閨女不行!”
“我一定要讓我閨女過上好日子!”
蘇月眼淚汪汪:“爸——”
蘇長河眼眶也紅了,笑中帶淚,繼續道:“別哭,哭啥?爸當年的想法實現了,我閨女一輩子快快樂樂才好!”
“時間怎么過得這么快啊?一眨眼,你就從一個牙牙學語的小孩子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馬上、馬上就要嫁人了……”
蘇長河語氣艱難,卻還是安慰蘇月:“沒關系,我和你媽永遠都在家里等你,孩子大了,總要離巢,以后有時間,回來看看我和你媽就成。”
“不管你什么時候回來,我和你媽都在,只要看到你,就是我和你媽最幸福的時候……”
蘇月腦補了一個老頭、一個老太太相互扶持,等在院子里,可憐巴巴地望著門口,期盼著她的身影,
再也忍不住,一把撲到她爸懷里,嗚嗚痛哭:“我不嫁人了,我不嫁人,我要永遠陪著你們……”
“傻孩子,我和你媽不想你因為我們犧牲自己的幸福。”
“沒有犧牲,和你們在一起,我就幸福……”
“那也不成啊,小稷是個好孩子……要不這樣,你先不急著結婚,多陪我和你媽幾年,十八歲還是太小了,等過了二十五歲再說結婚的事好不好?”
“好!”
“說好了得算數哦,來,咱們拉鉤。”
“好!”
蘇月沉浸在腦補中,她爸說什么,她都說好。
蘇長河達到目的,安慰了閨女一會兒,拿了濕毛巾過來,給閨女好好擦了擦眼睛,動作之間,哪還看得住半點喝醉的樣子?
正所謂,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淚。
蘇長河心想:先拖到二十五歲,閨女現在才十七周歲,到二十五周歲,還有八年,八年之后嘛,再說!
另一頭,姚家那邊,姚稷一回來,姚老爺子就急急忙忙追問情況,姚稷對蘇長河大夸特夸。
好,很好,特別好!
蘇叔叔絕對是世界上最好的未來岳父!
他卻不知道,他心里特別好的未來岳父正給他下套呢,等將來蘇月遲遲不答應結婚,姚稷都等到快三十了,才偶然發現到原來在背后暗戳戳搗鬼的竟然是親愛的岳父大人!
姚稷:哭唧唧jpg.
人與人之間,能不能真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