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瘋的鞋跟碾過一片記憶碎片。
那是張泛黃的糖紙,在他腳下發出脆響,像極了七歲那年,七號分身攥著糖紙蹲在走廊角落的模樣——可等他低頭去看,糖紙已化作光點消散,只余地面斑駁的灰白。
"小心。"銀月的聲音從身側飄來,帶著細不可聞的喘息。
她的銀刃斜指地面,刃身幽藍的光將兩人影子拉得細長,在迷宮里拖出兩道搖晃的尾焰。
林瘋這才注意到她的發梢又添了幾縷焦痕,方才被黑影撕爛的裙角還在滲著淡金色血珠,每走一步都在地面烙下星點灼痕。
"你傷得比我重。"他突然開口,聲音壓得很低。
銀月腳步微頓,側過臉時耳尖泛紅:"系統核心區的規則...與外界不同。"她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刃柄,那是林瘋見過她最無措的模樣,"這里的攻擊直接作用于神魂,我本體...需要更謹慎。"
話音未落,前方的銀光突然劇烈震顫。
林瘋瞳孔驟縮。
他看見記憶碎片像被磁石吸引般瘋狂匯聚,在銀光周圍凝成一道模糊的人影——是個穿藍布衫的女人,發尾別著枚褪色的銀簪,眼角的細紋里盛著溫軟的光,正朝他張開雙臂。
"小瘋。"那聲音像浸在春茶里的棉絮,輕輕撓著他的耳膜,"媽媽在這兒。"
林瘋的呼吸陡然一滯。
有什么東西在識海里炸開。
他想起十二歲那年暴雨夜,自己縮在精神病院走廊,是哪個分身哭著說"媽媽的懷抱比七號的符火還暖";想起十七歲天臺,血珠滴進眼睛前最后一幕,是某個未成型的分身模模糊糊勾勒出的藍布衫背影。
此刻這女人的眉眼,竟與那些支離破碎的臆想嚴絲合縫。
"回來吧。"女人的指尖泛起暖黃光暈,像要接住他顫抖的手,"這里才是你的家。"
林瘋的喉結動了動。
他能感覺到心臟在胸腔里擂鼓,混沌液在血管里翻涌的節奏都亂了——不是因為危險,而是某種蟄伏二十年的渴望,正順著骨髓往四肢百骸鉆。
他抬起手,指尖離那雙手只剩三寸距離,腕間突然傳來劇痛。
是銀月攥住了他。
她的指甲幾乎要掐進他腕骨,眼尾的銀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黑:"別碰!
這是系統的情感陷阱,它在模擬你最渴望的...最柔軟的弱點!"
林瘋的指尖在發抖。
女人的笑容還掛在臉上,可他注意到她身后的記憶碎片——那片暴雨夜的天臺,此刻正詭異地扭曲成實驗室的金屬墻面;十七歲的自己舉著的啤酒瓶,不知何時變成了插滿電極的頭顱模型。
"你...真的是我媽?"他啞著嗓子問,聲音里帶著連自己都驚覺的脆弱。
女人的瞳孔微微收縮——極淡的,像程序運行時的卡頓。
她向前邁了半步,藍布衫下擺掃過地面,竟沒帶起半絲風:"小瘋,你不記得了?
那年你發高熱,媽媽背著你走了二十里山路去鎮醫院...你趴在我背上,說等長大要給媽媽買金鐲子。"
林瘋的呼吸停了。
那是他從未對任何人說過的夢。
在分裂出的十二分身里,只有最年幼的五號,會在午夜蜷縮著哼唧"媽媽的背好暖"。
此刻從這女人嘴里說出來,連尾音的顫音都與五號的夢囈如出一轍。
他甩開銀月的手。
"小瘋!"銀月的銀刃突然暴漲三寸,刃尖抵住林瘋心口,"你現在混沌之力未復,被情感模塊鎖定會被抽干神魂!"
林瘋卻笑得更瘋了。
他伸手按住刃尖,鮮血順著幽藍刃身往下淌:"如果連媽媽都是假的,那老子這二十年活的算什么?"他盯著女人的眼睛,一步步逼近,"來,讓老子摸摸看。"
指尖觸到女人手背的瞬間,林瘋渾身劇震。
不是溫軟的皮膚,是某種介于霧氣與電流之間的觸感。
女人的身體開始透明,藍布衫下露出密密麻麻的銀色紋路,像血管又像電路。
她的臉在融化,最后定格成機械質感的金屬面具,冰冷的電子音炸響在識海:"情感模塊加載成功,目標鎖定率99.7%。"
"操!"林瘋猛然后退,混沌液在體內瘋狂翻涌。
他感覺有無數根細針在扎他的太陽穴,那是系統在強行讀取他的情緒波動。
銀月的銀刃"唰"地橫在兩人中間,刃身迸發的藍光將機械音震得支離破碎:"閉眼!
用分身意識海隔絕外界!"
林瘋咬碎舌尖。
血腥氣涌進喉嚨的剎那,他意識沉入識海——十二分身的圖騰在虛空中旋轉,七號的符火、九號的青芒、二號的算籌...所有分身的意識同時涌來,像十二道堤壩,將系統的精神侵蝕擋在門外。
等他再睜眼,女人的幻影已徹底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鋪天蓋地的黑影,正從四面八方涌來,每道黑影里都裹著零碎的記憶:五歲的自己、十七歲的自己、被白袍注射的自己...那些畫面像餓鬼般張著嘴,要把他的神魂生吞活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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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障!"銀月低喝一聲。
她的銀紋從眼尾蔓延至脖頸,整個人像座發光的銀雕。
隨著她揮動手臂,一道月牙形的光罩在兩人頭頂成型,黑影撞上來時發出刺啦聲響,像被火烤的塑料膜般卷曲、融化。
林瘋抹了把嘴角的血,突然注意到銀月的手腕。
那里的傷口正在滲出淡金色的液體,每一滴都在光罩上燒出小孔——她是在用自己的血維持屏障。
"你到底是什么?"他的聲音發狠,"靈寵?
系統載體?
還是..."
"現在不是時候!"銀月的銀紋開始泛起裂紋,"往前走,那些黑影是跟著記憶碎片來的,越靠近核心節點它們越弱!"
兩人幾乎是踉蹌著往前沖。
林瘋的鞋底碾碎無數記憶碎片,這次他看清了——實驗室的金屬墻面、插滿電極的頭顱、白袍男人指尖跳動的系統核心光團...這些畫面他從未經歷過,卻比真實記憶更清晰,像被刻進DNA里的噩夢。
"這是系統植入的虛假記憶。"銀月的聲音發顫,"它在給你構建'合理'的人生軌跡,讓你誤以為精神分裂、系統綁定都是'命中注定'。"
林瘋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他望著那些虛假畫面里的自己,眼神從麻木到憤怒:"所以當年的精神病院、暴雨夜的血...都是這狗日的系統搞的鬼?"
"部分是。"銀月的光罩突然劇烈震顫,"它需要一個'瘋癲'的宿主,好讓分身分裂不受控,從而產生混沌之力——而混沌之力..."
"轟!"
地面突然裂開。
林瘋只覺腳下一空,本能地抓住銀月的手腕。
兩人墜入一道漆黑的旋渦,耳邊是虛妄的尖笑:"恭喜你識破第一層騙局,接下來,你將看到...真正的真相。"
漩渦里的風像刀。
林瘋感覺自己的神魂被撕成碎片,混沌液不受控地往外涌。
他死死攥著銀月的手,能感覺到她的體溫在流失,淡金色的血順著指縫往下淌,在漩渦里凝成細小的光珠。
"抓緊!"銀月的聲音遙遠又清晰,"不管看到什么,都別信!"
然后是一片空白。
等林瘋再睜眼,他正站在一片空曠的灰白空間里。
腳下沒有地面,只有漫無邊際的霧;頭頂沒有天空,只有同樣漫無邊際的霧。
他的混沌之力被壓制得只剩一縷,十二分身的圖騰在識海微弱地閃爍,像快沒電的燈泡。
"銀月?"他喊了一聲,聲音撞在霧里,連回音都沒有。
沒人回答。
林瘋轉身,只看見自己的影子在霧里無限延伸。
他摸向心口,那里的混沌液還在,但十二分身的共鳴感消失了——就像被人按下了暫停鍵。
"銀月!"他提高音量,喉結發疼。
霧里還是寂靜。
林瘋突然笑了。
他仰頭望著虛無,笑聲里帶著瘋勁:"虛妄,你玩夠了沒?
把老子的人還回來!"
回應他的,是霧中突然亮起的一點銀光——和之前指引他們的那點光一模一樣,此刻正懸浮在他正前方,光暈流轉的節奏,竟與他心跳同步。
林瘋收了笑。
他望著那點光,伸手摸向腰間——那里不知何時多了柄銀刃,刃身幽藍,尾端刻著細小的銀紋,像極了銀月的武器。
"行啊。"他攥緊銀刃,指節泛白,"老子倒要看看,你還能玩出什么花樣。"
霧里的銀光突然大亮。
林瘋的影子在強光中扭曲、變形,最后與銀光融為一體。
他的腳尖剛踏進光團,身后就傳來若有若無的呼喚,像被風吹散的嘆息:"小瘋...小心..."
他猛地回頭。
霧里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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