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紓語反應三秒,迅速抽回手。
一瞬間摩擦生疼,心也仿佛被攫了一下。
“你別說這種話嚇我......”她立刻抱住胳膊別過臉,更怕他了。
光從另一側游入,他的影子密不透風落在她身上。
邢屹挑起她一縷頭發勾在指間,捻起發梢輕撓她泛紅的臉頰,好像怎么逗都不膩:“那這樣吧,在我手上刻你的名字,每天刻一遍,你給我擦血。”
“......你這是自殘。”
“那你心不心疼?”
她太陽穴猛跳。
“不心疼。”
邢屹低笑一聲:“這么說我就傷心了。”
“......”看你不像會傷心的樣子。
晚上九點多,兜兜轉轉回到頤云公館。
下車前,孟紓語望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別墅。
原本精致奪目的一棟房子,現在看起來像個危險之地。
再往前,看見院門口停了一輛深色奔馳。
駕駛位下來一個穿黑西裝的年輕男人,斯斯文文走過來。
邢屹似乎司空見慣,他慢條斯理下車,靠在車門前跟對方說了會兒話,孟紓語適應情況,慢了半分鐘才下車,跟男人對上視線。
“是孟小姐吧。”對方笑意禮貌,“您好,我是邢老先生的特助,林澤,偶爾也幫小邢處理事情,您稱呼我林助就好。”
她輕輕頷首:“你好。”
“是這樣的,孟小姐有空的話,明晚一起來老宅吃飯。”見她有點懵,林澤又補說,“是老先生交代的,您就放心來吧,不用緊張。”
林澤恭恭敬敬告辭離開,車子駛遠,孟紓語看向邢屹,茫然問:“邢老先生是......?”
“我外公。”邢屹揉著她腦袋跟她一起進門。
“哦......”她后知后覺,郁悶地拍開他的手,頭發要被他弄亂了。
粗略一想,她是寄住在家里的女孩子,長輩邀請她一起吃飯是基本的人情禮節,她大大方方去就好了,不用糾結太多。
邢屹看她在思考,又揉她腦袋:“你緊張?”
她搖搖頭。
“現在對這種事情已經不會緊張了。”
以前可能會。
邢屹把她心里想的后半句也問了出來,她就回答他說,以前的她特別社恐,尤其是初中那會兒,假期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最喜歡的事情就是窩在家里看電視劇。
當時有一部名叫《慕容少爺為她哐哐撞南墻》的狗血劇很火,她每天就看那個。
邢屹兀地失笑,說那個有什么好看的,孟紓語回想說:“那時我還小,覺得挺好看的,最喜歡看慕容傲天被大雨淋成落湯雞,然后還被蘇潼潼扇巴掌的橋段,后來慕容傲天掉進海里,又浮起來了,他追在蘇潼潼離去的船后面一直游,大聲喊‘你不要離開我’,一邊喊還一邊咕嚕咕嚕嗆水。”
邢屹對她的描述沒什么反應,可能他以前也聽過這部劇。
按指紋進門,他忽然回身問:“怎么個嗆法?”
“就那樣啊,你想象一下就知——”
邢屹突然捧住她的臉搓搓搓,她后半句變成氣泡一樣咕嚕散開。
他好欠揍地問:“這樣嗆?”
“......”她郁悶地盯住他。
他難得真心實意地笑,原本凌厲的雙眼染了一點溫柔弧度,好像無論她討厭他,還是害怕他,只要她在他身邊待上一刻,他的心情就會變得很好。
然后就開始欺負她。
混蛋。
邢屹捧著她的臉,故意往后走了幾步靠在門上,她被一股力量牽引著,重心不穩跌到他身前,他順勢抱住。
香味撲鼻而來,她被迫悶在他胸膛,聽見他強有力的心跳聲,邢屹捏住她后頸:“把錢收了。”
她掙扎著抬頭,缺氧過后,眼角有零星的生理淚水:“不要。你當轉錢是過家家嗎?八萬都能立案了。”
于是他又拿出手機給她補發一條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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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紓語推開他的懷抱,“你別鬧了。”
剛要走,邢屹按住她肩膀把她翻了個面,視線又纏上了。
他笑意全無,眼底多了幾分沉戾:“那你想要什么。”
要你離我遠一點。
這話說出來肯定會激怒他,她抿抿唇咽了回去。
邢屹猜到她想說什么,低身掐起她下巴,警告她:“那句話,你最好一輩子都別說出口。”
她手指輕顫,避開他鋒利視線。
他貼在耳邊犯渾:“車上東西忘拿了。”
“......”她扭頭就走,氣呼呼撂下一句,“你自己穿。”
喉嚨好干,她快步到廚房打開冰箱,找瓶冰水喝。
正低頭擰瓶蓋,身后腳步聲靠近,她警惕地回身:“我不穿,你不要那么變態。”
邢屹停在她面前,從購物袋底下掏出一只......
小鯊魚玩偶。
她一時怔住,邢屹不著痕跡地笑了下,拿起鯊魚的鼻吻部位,往她額頭輕輕撞了三下。
“小、氣、包。”
-
次日,邢屹開車帶她回邢家老宅。
入口處有警衛例行檢查,邢屹提前減速,車窗降下來,一名撲克臉警衛對邢屹禮貌一笑,跟他說了聲晚上好。
車子繼續往前開。
孟紓語握著雙手問:“這里有名字嗎?”
邢屹一副渾不在意的樣:“不知道,他們都管這兒叫紫園。”
“哦......”
園里視野開闊,路燈明亮,車子直直往前開,穿過幾座花臺,停在一扇深棕色院門前。
進門才發現院子里別有洞天,她兒時在景區逛過的蘇式園林就長這樣。
“哎喲,到了怎么沒提前說一聲?”一位面容和藹的中年阿姨迎出來,停下來跟邢屹說話,夸他又長高了,他說他都十九了還怎么長,再長就兩米了,阿姨開懷一笑,注意力回到孟紓語身上,“小語好,我是家里管事兒的,叫我方姨就行。”
她點頭:“方姨好。”
方姨面露喜愛:“哎喲,真是漂亮,是不是學藝術的呀?”
“不是,我是文科生。”
“誒?我瞧你像電影明星呢,那你媽媽一定很漂亮。”
“......嗯。”
“媽媽現在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我媽她......以前是話劇演員,在我十二歲那年去世了。”
方姨一愣:“唉,瞧我這嘴。”
孟紓語淺淺一笑:“沒關系的。”
...
不多時,她跟著邢屹到達別墅飯廳,坐在他身邊,不經意看了眼頭頂連綿的水晶燈,還有這長達數米的餐桌。
不禁好奇,大家平時吃飯的時候,說話要用喊的嗎?
后來發現房子內部構造精巧,說話會有回聲,哪怕離得遠也能交流。
邢屹靠著椅背玩數獨,朝不遠處瞥了一眼,混不正經地說:“那個穿唐裝的老頭就是邢鐘宏。”
“......”就當他直呼長輩大名是在給她介紹吧。
邢鐘宏不緊不慢走進主位,掃了眼落座的人。
除了她和邢屹,還有一個男生坐在他倆對面,二十來歲的樣子,時不時瞟她一下,眼神怪怪的。
偌大的餐桌,顯得有點冷清,邢鐘宏坐下問:“美萊和漫芊,她倆不來?”
方姨低身答:“一個忙著談生意,一個在家照顧小兒子,都說來不了。”
邢鐘宏頓了下。
“行吧,隨她們去吧。”語氣明顯有些不高興了。
氣氛低迷,邢屹還在自顧自劃手機,孟紓語下意識看他一眼,三秒后,他懶洋洋把手機放下了。
正糾結該怎么稱呼那位老人家,邢鐘宏就對她笑笑:“小語也是晚輩,叫我外公就行。”
“......好,外公。”
對面的男生哼笑一聲:“爺爺,您有邢屹這個外孫還不滿足啊,還想要個外孫女?”
邢鐘宏戴上老花鏡,斜他一眼:“邢皓南,吃飯少說話。”
邢皓南有一搭沒一搭攪著小碗里的湯,酸溜溜道:“爺爺,我聽我爸說,邢屹去年的生日禮物是集團股份,我就在想吧,我們都是您身邊最親的小輩,我生日也快到了,到時候您也給我安排一個唄?”
“你?”邢鐘宏嘲他,“不學無術,白癡一個,還想跟邢屹比。”
“......”邢皓南頂了頂腮幫子,不敢對爺爺撂臉色,只敢瞪一眼邢屹。
邢屹正在給孟紓語盛湯,舀一勺就問一句:“這個吃不吃?”
孟紓語頓了頓,其實都看不出那是什么食材,但在別人家里不能挑,她果斷點頭說:“吃。”
邢屹睨她一眼,似乎知道她在說假話,沒給她盛那個,只舀了別的。
一小碗清澈鮮甜的海鮮湯放到她面前,里面的蝦仁和鮮貝都是她愛吃的。
“待會兒再喝,燙。”
她乖乖點頭:“好。”
邢皓南一臉吃了癟的表情,因為邢屹根本沒搭理他,注意力全在這個女孩子身上。
他只好轉移炮火:“你叫......孟紓語是吧?”
孟紓語抬眼看他。
“嗯,你好。”
“你好你好。”邢皓南擺起公子哥的架子,細細打量她,“嘖,名字挺好聽,長得也漂亮。聽說你住在邢屹家,還習慣嗎?”
“還可以。”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我爸爸賣茶葉。”
“哦,路邊小攤販?”
“......不是,就是普通的門店。”她拿起勺子喝一口湯。
“哦,看來是一般家庭。那現在近水樓臺的,你想不想攀上邢屹?”
她手腕一頓。
空氣沉寂幾秒,邢鐘宏已經忍無可忍:“不想吃飯你就滾出去!”
邢皓南被懾了一下,慫兮兮地咕噥:“開個玩笑嘛,那么認真干嘛。”
一桌子人靜了會兒,邢皓南又冷不丁問:“那你有沒有男朋友?”
“......沒有。”
“沒有啊?嘖,長這么漂亮,我還以為你談過好多個呢,你讓我想起留學那會兒碰見的那種女的,絕了,到處釣凱子,私下玩兒那么花,表面還一個勁地裝清純呢,哈哈......”
孟紓語攥緊勺柄,覺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惡意。
邢屹氣定神閑給她剝蟹腿,掠了對方一眼,輕笑一聲:“表哥,最近行情怎么樣?”
邢皓南嚼著東西問:“什么行情?”
“聽說前段時間大舅斷了你的生活費,你一分錢都沒有,在紐約怎么過?陪白男一夜春宵掙外快?”
邢皓南登時漲紅了臉,差點爆粗:“你他——你說什么呢?!”
邢屹把剝好的蟹肉放她碗里,慢條斯理脫下一次性手套:“表哥,別張嘴了,你牙上有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