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燕景帝目光沉沉地盯著柳飛虎, 對燕熙川說:“太子,你有何想法?”
“父皇,叛賊猖狂, 兒臣愿親自出征, 剿滅叛賊, 還山河清平。”燕熙川單膝跪地, 滿眼心焦道。
“萬萬不可,太子殿下金尊玉貴,怎可親自帶兵…”
秦明燁緊張的心緒聽到此話才驟然放松下來。
“叛賊段玉誠親眷仍在上京城,當舉家皆受謀逆之罪。”
“叛賊來勢洶洶, 南方形勢不明, 微臣以為當?shù)浅菈χ系木抛麡? 點燃烽火, 命四方來援。”
“白日舉烽,豈非昭告天下上京城宛如危卵, 人心浮動,危機四伏, 大燕危矣,白大人此舉所謂何意!?”
……
激烈的爭吵聲響徹延和殿,燕景帝心中的怒氣也愈積愈深。
正值江山社稷危傾之際,這些個往日里能說會道的文臣還在吵架, 瞧著一張張臉格外可憎。
就在這時, 閻許終于趕到,此人身高八尺以上, 劍眉斜飛入鬢,眼中神光湛湛,未配刀劍自帶殺伐之氣, “臣閻許參見陛下。”
“愛卿請起。”燕景帝眼神和藹,“此事愛卿有何良策?”
“陛下,臣請命前往文華府截殺叛軍。”閻許沉聲道。
“受益于陛下的英明決策,文華府的長流縣和丘尉縣各有駐軍五千,趕往文華府只需三日。”
“臣帶三千上四軍晝夜奔襲,最多五日就可抵達文華府。”
“一萬叛軍從江陵府到文華府至少要十日的功夫,臣可提前在險峻之地設(shè)伏,甕中捉鱉,必能大破敵軍,擒獲賊首。”閻許又說。
一萬三還是太少了,燕景帝招了招手,閻許會意上前。
暗金色的虎符交到閻許手上,燕景帝沉聲道:“愛卿先行,朕會再調(diào)一萬精兵趕往文華府,糧草隨后即到,若戰(zhàn)勢落于下風,朕許你保甲動員鄉(xiāng)兵之權(quán)。”
“右相,糧草一事全權(quán)交由你處理,朕給你一天時間準備糧草,八天時間運到文華府。”燕景帝目光充滿壓迫。
“若軍機延誤,按律法處置。”
“臣,遵旨。”閻許后退一步,跪下行禮。
“微臣領(lǐng)旨。”秦懷章暗嘆一口氣,規(guī)規(guī)矩矩領(lǐng)了命。
吵鬧的延和殿恢復(fù)了安靜,燕景帝輕呼一口濁氣,“于和敬,清查叛軍名冊戶籍,將其四代以內(nèi)親眷全部壓入大牢,等候發(fā)落。”
“臣遵旨。”于和敬回復(fù)。
接連下了幾道命令,燕景帝眼神疲倦,他撐著額頭:“退下吧,于和敬留下。”
“是,陛下。”
眾人齊聲道。
燕景帝眸光看向地面,語氣陰寒:“于和敬,密切監(jiān)視宗室皇親以及太子,如有異動,即刻羈押。”
段玉誠哪里來的后勤糧草,消息捂得嚴嚴實實,背后之人絕非善類。
“臣遵旨。”于和敬跪地行禮道。
朱砂御批的詔令裝進密匣被斥候送往各大府城,他們腰帶天子佩劍,路遇延誤者可當即斬于馬下。
上京城各處響起沉悶厚重的鐵蹄聲,城墻緊閉,肅殺之意盡顯。
平洲府。
不過三日,秦寧就查到了指使許樂山的背后之人,手起刀落幾個命令,幾姓豪強頃刻之間化為烏有。
收回的大片良田,按照之前土地制定的標準劃分,免費租賃給窮苦百姓。
道路經(jīng)過改良規(guī)劃,驛站傳遞消息的速速大大提升,這日他剛好收到沈新的信件,凈了手開始看信。
“吾夫阿寧,山水迢迢,日月遙遙,日夜思君,我心漂漂,前日在唐陽府附近的野山上得見一株奇異山花,花苞甚大色澤漸粉至黃,世所罕見,愿與吾夫明年共賞之…”
秦寧嘴角不自主帶起一抹笑意,又看了幾遍,仔仔細細折好信紙,放在書臺東角的雕花樟木箱子里。
他平復(fù)好心情,讓紫珠找來蘇陽秋等人開會,下了命令:“兩千援軍帶一萬軍士一月糧草走水路,開五十艘船艦去,三日后出發(fā)。”
援軍急速趕路,應(yīng)當能在文華府時追上相公。
“是,郎君。”眾人齊聲回復(fù)道。
距離文華府只剩一日路程的沈新,剛得到了一個不算好的消息,“京開路的上四軍已經(jīng)到了文華府,估計有一萬援軍,聲勢浩大。”
“主公,這幾日大軍急速趕路,將士們早已精疲力竭,大軍是否先退守山銅嶺,等待援軍,再一舉拿下文華府?”莊開濟沉吟半響,試探性開口。
“你覺得呢?”沈新看向段玉誠問。
“主公,末將以為當按原計劃,趁上四軍沒站穩(wěn)腳跟,一鼓作氣攻進文華府。”段玉誠沉聲道。
第232章
“不錯。”沈新點了點頭, “聽聞閻許此人稱得上是智勇雙全,若等他在文華府扎下根來,這仗就不好打了。”
他嘴角輕勾:“這個時間, 鄒高義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江陵府了, 后援即日可到。千載良機, 何不戰(zhàn)之?”
“我等謹遵主公令。”兩人齊聲道。
“傳令三軍, 半個時辰后全速趕路,準備攻打文化府。”
“是,主公。”
……
“報,城南二十里出發(fā)現(xiàn)敵情, 有一萬敵軍正朝文華府急速趕來。”
閻許正盯著堪輿圖研究作戰(zhàn)路線, 聽到斥候的稟告, 他瞳孔猛然一縮。
城外布防已然來不及了。
他立即對旁邊的副將說下了命令:“召集全軍登城墻邊防, 讓知府馬上來見本將。”
“是,將軍。”
塵土滿天, 暗灰色的云層漸厚,城墻之上烽煙滾滾, 戰(zhàn)鼓震天,城墻之下的旌旗獵獵,鐵甲方陣如黑夜般綿延不絕。
“陛下英明神武,知道很多人都是受小人蒙蔽, 臨行前陛下曾親口承諾, 降者過往一切不咎,可保全家安然無恙。”
“諸位將士想想你們遠在京城的父母家人。”閻許率先開口勸降, 妄圖瓦解敵軍的士氣。
他話落的瞬間,接連三顆蹴鞠大小的炸彈撞在城門附近。
砰砰幾聲,地震山搖, 磚石鐵皮砸落一地。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在城內(nèi)蔓延。
“戰(zhàn)士們,隨我殺。”沈新身披銀白甲胄,一箭折斷城墻之上的大燕旗幟,一馬當先沖了出去。
“殺。”段玉誠緊隨其后怒吼。
士氣大振。
“殺。”
“殺。”
“殺。”
輕甲騎兵最先沖鋒,重裝步兵緊隨其后,遠程壓制的弓弩手和推著火炮的工程兵也迅速向前推進。
破開的大門,折斷的軍旗讓閻許有一瞬間晃了晃神,他穩(wěn)住心神,也想穩(wěn)住軍心,立即命令道:“不過是雕蟲小技,不足為懼,擂鼓兵變鼓、旗鼓官點旗變陣,召集我軍來城門口支援。”
這種制作精良的殺傷性極大的武器極難制造,敵軍又千里奔襲,只要熬過這一波攻擊,我軍一定能勝。
“是,將軍。”
“右前鋒,你拿著本將的令牌立刻去往周邊召集鄉(xiāng)兵,每戶抽一。”閻許又說。
“是,將軍。”郭七伸手召了一列十二人下了城樓。
鼓點漸密,沈新闖入城中,槍尖之上的血滴撒下天空,帶著回音的命令響遍軍中:“斬十人賞銀五十兩,百人賞千兩。斬將軍者,賞金十兩,許做我親衛(wèi)。”
閻許的想法近乎接近于事情真相,可惜他手下的一萬兵將不過散兵游勇、都是烏合之眾,他帶來的三千親兵也正疲累不堪之際。
大燕軍被打的節(jié)節(jié)敗退,到處都是殘桓焦土慘叫,軍心不穩(wěn),兵敗如山倒。
閻許當即決定后撤,退守內(nèi)城糧倉附近。
輕甲兵退守城門,殺紅眼的步兵緊追不舍,百姓們閉門不出,不安緊張的氣氛不斷蔓延。
“不得妄動百姓,全力追擊。”沈新長槍朝天一指。
第233章
“主君。”唯勵一腳踹倒手腳綁住的男人, 抱拳稟告道,“此人便是近來散播謠言的幕后主使孟和,此人自稱唐陽府人, 實為江南賀家第四支脈賀長的庶子。”
“牝…”賀滿一臉虛弱, 話還未說完就被唯志捂住了嘴巴。
許樂山受不住刑罰, 不過半日就把知道的事情吐了個干凈, 說他是收了百兩白銀,受人指使妄想攀附主君。
就在唯勵領(lǐng)命細細搜尋之時,城中又起了有關(guān)于主君名聲的謠言,接連幾日不眠不休, 他終于順藤摸瓜把人抓到了。
“賀滿不知從何處得知平洲府如今是主君主管, 心中慷慨激憤, 腦子進了水做出這許多蠢事來。”唯勵眼中嫌棄一閃而過。
江南豪強眾多底蘊十足, 他們這么大的動作,有人察覺也屬正常。
倒是沒想到會有家族讓這么一個愣頭青過來攪和, 秦寧放下奏章,饒有興致看了地上之人一眼, “把人送去清淤,你接著往下查。”
不過一個排頭兵,不值得費什么心力,送去河邊清理淤土正好, 也算有點用處。
“是, 主君。”唯志行禮后退出大堂。
掐好時間,秦寧去了贛江邊, 問:“人都安排好了嗎?”
章水雖與贛江相通,但章水如溪流細窄,船艦無法通行。
等兩河相接, 河水一通,最多四十日,他就能把兵馬和糧草運到上京城,以解相公后顧之憂。
城中浮動的人心也能重新安定下來,一舉兩得。
“回主君,山體各個爆破點炸藥已經(jīng)埋好了,安排的都是年輕機靈的小伙子,還請主君后撤至安全區(qū),免受波及。”馮大青回。
“好。”秦寧點頭,“務(wù)必保證大家的安全。”
“主君放心。”馮大青等秦寧走到安全區(qū),才拿起喇叭朝遠方示意道,“吉時已到,一號位點燃引線。”
“砰。”
“砰。”
“砰。”
湍急的兩股河水相撞,水面渾濁漩渦不斷,河床拓寬三里有余,無數(shù)淤土碎石被拋上河岸。
秦寧眼中欣喜一閃而過,他叫來十二位爆破手,好生勉勵獎賞一番才匆匆離開。
接二連三的爆炸聲,搖晃的山體,飛濺的碎石,將附近的村民都引了過來,見到官差腳步躊躇,竊竊私語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通了,章水和贛江竟然通了。”
“老天爺顯靈了。”
“神仙顯靈了…”
尹大晉上前一步,朗聲道:“府衙要在這附近修建一座碼頭,征召員工二十八名,每日工錢八十文,包午飯,有意者可來我這報名。”
“草民報名…”
“我也報名。”
如今誰人不知府衙招工最為闊綽,待遇最好,眾人爭先恐后圍了上來,生怕晚了一步被別人搶了先。
文華府。
大燕軍隊被打的四散逃亡,閻許和五六個親衛(wèi)被逼到一個窄巷苦苦掙扎。
刀光劍影間,在周圍人牙呲欲裂中,在閻許滿眼不甘中,沈新一□□透了他的喉嚨。
“將軍——”
王旗已失,主將已死,戰(zhàn)場陷入寂靜,厚重的云層灑落絲絲雨滴。
沈新渾身沐浴著血氣,周身寒光湛湛,對閻許近衛(wèi)眼中刻骨的恨意置若罔聞。
他屈尊捏住近衛(wèi)的臉,冷聲道:“你去上京城告訴燕景帝,若他敢動我軍中家人親眷一根毫毛,他的皇帝之位就徹底坐到頭了。”
“你的主將,拿好了。”段玉誠撿起閻許血漉漉的頭發(fā)遞過去,滿臉陰森道。
尋常的街道已然變成了哀鴻潮濕的戰(zhàn)場,沈新環(huán)視一周,見眾人好似殺紅了眼,他皺了皺眉,猛的揮槍插進土磚里,槍體紋絲不動,迎接著愈發(fā)急促的豆大雨點。
“傳我軍令,敵首已死,降者不殺,文華府百姓皆為我之子民。”
“亂殺百姓者斬!焚屋者斬!淫辱弱小者斬!搶奪財物者斬!”沈新大聲道。
“是,主公。”眾人齊聲道。
旗牌官迅速移動,將最新的軍令傳至文華府的角角落落。
第234章
大雨把地面沖刷的干凈, 空氣潮濕飄著淡淡的腥味。
大廳內(nèi)熱氣騰騰的鍋子旁圍坐著一圈人,薄如蟬翼的羊肉片下進鍋里,幾息后撈出來愈發(fā)鮮嫩可口, 幾乎所有人都在埋頭苦吃。
“如今整個南方都在主公治下, 正是擴散天象讖語的好時機, 也給天下群雄一個擇選明主的機會。”莊開濟建議道。
“此事可以著手準備了。”沈新應(yīng)了聲后囑咐道, “不管如何,城中百姓生活不能亂。”
“主公放心——”段玉誠話還未說完,呂小毛的稟告聲就傳了進來。
“主公,門外有一人自稱是主公故舊遞了封信, 說要主公親自打開。”
“拿過來。”沈新看到信紙上的簡印眉頭凝了一下, 放下瓷碗。
這是臨川先生的私印。
“主公萬萬不可。”莊開濟神色驟變站起身來阻攔道, “情況不明, 萬一信紙上放了毒粉…”
“確為舊識,不必擔憂。”沈新心中微動, 這個時間臨川先生竟還在文華府逗留?
漆黑的墨跡透過薄紙的墨跡筆鋒強勁有力,短短的一句話沈新看了許久。
子由在我門下時日雖短天資最盛, 吾心甚喜,亦傾囊授之,希望子由成國之棟梁。
今日遠遠得見,方知吾大錯特錯, 心甚痛之。
天子承天命而治天下, 賢臣承天子而保萬民,戰(zhàn)火一旦四起, 百姓身如飄零,何其何辜?
不論是何境地,還望子由心存善念, 謹記百姓無罪,切勿牽連,萬萬切記。
字字句句都在勸誡他不要大開殺戒,沈新眼中復(fù)雜一閃而過,他放下信紙,問:“鄒高義和糧草何時能到?”
“回主公,還要三天,馮七和鄒高義便會帶著五千軍士和二十艘船艦抵達渡口,再過五天張飛鷹等人便會帶著五千軍士和萬擔糧草抵達文華府。”鐘長貴回道。
望著一雙雙殷切的眼睛,沈新沉吟片刻,緩緩說道:“休整三日,把文華府的匠人都找過來補充軍需。”
吃完飯,他也得去做幾個炸藥包了。
“是,主公。”眾人齊聲道。
“反了,反了。”
瓷盞的碎裂聲、憤怒的咆哮、激烈的爭吵與轟隆轟隆的響雷聲不斷交織,聚積的雨水順著琉璃瓦傾瀉而下,殿內(nèi)潮意經(jīng)久不散。
文武百官中的主和派和主戰(zhàn)派吵個沒完。
“叛軍長途奔襲,又剛經(jīng)歷一場大戰(zhàn),此刻已是強弩之末,臣愿領(lǐng)兵即刻南下,殺他個片甲不留!”
“叛軍行至文華府,一路勢如破竹,必定早有謀劃,那威力極大的新式武器不知凡幾,此刻冒然開戰(zhàn),閻許就是前車之鑒。”
……
“不錯,若社稷有失,臣等如何對得起陛下,如何對得起,不若先派能言巧辯的使臣,許之為裂土封疆的異姓王,搪塞幾日。”
“等大軍集結(jié),再一舉攻下。”
燕景帝的眼前一陣陣發(fā)黑,他強撐著直起身子,聲音急促道:
“封大學士范修容為使臣招降叛軍,朕念蒼生無辜,卿一時蒙昧,封沈新為武安王,享容枝府、廣安府、平洲府、唐陽府四府食邑,即刻出發(fā)。”
“臣遵旨。”范修容不急不緩拱手道。
“把這幫叛軍的親眷全都抓起來,把沈新交往過密的人通通找出來,此事交由…太子全權(quán)處理。”
剛說完,燕景帝就暈了過去,驚起一片人仰馬翻。
“陛下。”
離殿的文武百官被澆了個通透,朦朧的水汽,掩蓋了眾人詭譎各異的神色。
一列列士兵形色匆匆前往都城各處,這一日的上京城哭喊哀嚎不斷。
狀元謀反,燕景帝臥病在床身體不得動彈,一切事宜交由太子燕熙川處理,等他忙完回了東宮天色已經(jīng)黑透了。
“什么!?帶頭造反的竟是沈新?”秦安安初聽消息,猛的站了起來,脫口而出道,“他不過一個微末小官,哪里來的實力做這謀逆之事?”
“短短一年,他竟能從一個蠻夷小縣殺到文華府,也不知他走了什么好運得來了一種新式武器。”燕熙川語氣不明,“威力頗為不俗,不過幾顆,文華府上千斤的城門就破了,導致大軍潰敗。”
“炸彈…”秦安安不自覺喃喃出聲。
炸藥是怎么做的?他完全不知道,超過他的知識范疇了。
“不錯,此名更為貼切。”燕熙川冷笑一聲,“不過也就到底為止了,父皇已經(jīng)打算從北方抽調(diào)大軍,十日后總攻。”
這樣一來邊關(guān)空懸,蠻子長驅(qū)直入,到時豈不腹背受敵?秦安安張了張口,把話咽了回去。
“還有一事。”燕熙川沉默一瞬開口道,“父皇知道了沈新夫郎和秦相的關(guān)系,不免遷怒,命他在府中休養(yǎng)。”
“夫君放心。”秦安安笑了笑,“等下我就回相府看望父親,父親向來忠君愛國,定然能理解父皇的心意。”
“辛苦安安了。”燕熙川笑了一下。
如今局勢人心不穩(wěn),能穩(wěn)住一個是一個。
第235章
“父親, 大哥還是沒有消息嗎?”秦安安親自給秦懷章倒了一杯茶問道。
“有些眉目了,我已著人順著蹤跡往下查。”秦懷章簡單回道。
明燁跟著金和財往南走了,而金和財極有可能是沈新的人, 沒想到那個孩子還有這樣的運道。
“大哥文武雙全, 福澤深厚, 定然不會有事。”秦安安輕聲道, “如今時局不穩(wěn),父親還是要多保重身體,殿下還有許多事要依仗父親幫襯。”
“臣自當盡心竭力。”秦懷章拱手朝宮城的方向行了一禮,聲音關(guān)切道:“正值多事之秋, 你也要多幫襯著太子殿下, 打理好內(nèi)宅之事, 不讓殿下煩憂。”
“父親放心。”秦安安微微彎唇, “府中還有事,我就先走了。”
燕熙川親自去了刑部大牢提審叛軍親眷, 他得趁這個時間好好想想炸彈的原理和制作方法,看能不能如法炮制出來。
“好。”
秦懷章目光沉沉地望著秦安安離去的背影, 眼中晦澀一閃而過,命令一旁的忠管家:“派人去信明暄了嗎?”
勝負未明,近些日子明暄還是不要回城了。
“下午便派肖江去了書院。”忠管家彎了彎腰,他遲疑了一下, “夫人那邊要不要小人去解釋一番?”
如今可不是月婉使小性子的好時候, 秦懷章往前走了兩步回道:“我親自去。”
即將入城的叛軍,牽扯了無數(shù)人的心思。
侯府書房里柳飛虎一板一眼把朝堂之上的交談寫在紙上, 想趁著城中還未戒嚴,命人加急送出城外,另一邊的杜侍郎卻在忙活著舉家逃脫之路。
“官人, 家里值錢的古玩珍寶都拿去錢莊和當鋪了,一共換了一十二萬兩銀票。”杜夫人神色憂憂,“這么大的動作會不會引起圣上不喜?”
“現(xiàn)下顧不了那么多了。”杜侍郎聲音低沉,“沈新與明凌素有舊怨,若等他帶著叛軍進了城,咱們也不至于手忙腳亂。”
“可不是說要招安他了嗎?”杜夫人不死心的問。
放在以前,那些賣出去的古玩字畫至少值翻倍的銀錢,她都快心疼死了。
“糧食衣物也都準備齊全,做萬全的準備。”杜侍郎搖搖頭,輕嘆一口氣,“這天,變得太快了。”
杜夫人打了個寒噤,止不住地點頭:“官人說的是,我馬上就去安排。”
平洲府一處坊間宅院里外都圍滿了巡檢兵。
大堂內(nèi),秦寧坐在主位之上,明久和唯志一左一右站在他的后面,目光冷肅然然看向下首之人。
即使是重重圍困,謝白硯臉上也毫無擔憂害怕之意,他坦蕩贊道:“秦郎君果然名不虛傳,在下佩服。”
“謝公子千里迢迢來到平洲府,還引我來見你,不是來這些無關(guān)痛癢的話的。”秦寧輕聲一笑,“謝公子是何目的,不妨直說。”
若不是日漸活泛的秦明燁露出馬腳,他一時半會也找不到這個謝白硯。
謝白硯理了理衣服站起身往前一步,明久和唯志抽刀向前一步擋在秦寧身前。
“謝賀兩族愿以百萬兩白銀支持郎君,與郎君通力合作,等日后功成,共治盛世。”謝白硯說。
“共治盛世?”秦寧重復(fù)了一遍問,“不知謝公子想如何共治?”
“三代以內(nèi)的二品大員之位當有謝賀二族中一席之地。”謝白硯笑著回。
二品大員,相公曾說將來不會沿用大燕朝官員的品級制度,秦寧垂眸輕飲一口茶水:“官員選任,唯有賢能、飽讀詩書為國為民者才能勝之,謝賀兩族有真才實學者,自當大用。”
未等謝白硯說話,秦寧便拋出了橄欖枝:“謝公子滿腹才學,不妨先入平洲府一展抱負,你意下如何?”
第236章
正和他意, 謝白硯微微一笑:“恭敬不如從命。”
聽聞謝氏一族乃前朝正統(tǒng)儒學出身,謝白硯身為謝氏年輕一代蔡才名最盛之人,希望不要讓他失望, 秦寧跟著笑了笑, 說:
“昨日詔尚縣縣令送上了最新的縣衙賬冊, 府內(nèi)要進行核查, 我還有其他要事,此事就交給謝先生如何?”
“自然,此乃某之榮幸。”謝白硯挑了挑眉,回道。
“明天早上之前能整理出來嗎?”秦寧站起身往外走。
不過半指厚, 想來沒什么難度。
“當然可以。”謝白硯嘴角一抽, 咬牙回道。
寧靜的燭火下, 沈新盯著上京地圖認認真真思考攻城的路線, 他們要以最快速度、最小的傷亡拿下上京城,控制局面。
等戰(zhàn)亂的消息傳出去, 恐怕那些不安分的、有野心的人也會順勢揭竿而起,何況還有大齊大夏等國在一旁虎視眈眈。
時間不等人。
“主公, 有人來訪。”呂小毛站在門口欲言又止。
“請進來。”沈新頭也不回道。
“子由。”程尹川坐在木椅上,聲音疲憊眼神失望,“你為何造反?”
收到夫子信件的那一刻,沈新就知道有這一面, 他坐在夫子旁邊輕聲道:“世事時易, 只有那一個位子能讓我一世安穩(wěn),而且也有能力讓百姓過得更好。”
“耳聽為虛, 眼見為實,學生懇請夫子南行,見一見學生治下的太平盛世。”
“若你功成, 燕姓皇族該如何?”程尹川不答,轉(zhuǎn)而又問。
“順者昌,逆者亡。”沈新親自斟了杯茶遞給尹川先生,“只要愿意投降,學生對天發(fā)誓,絕不會趕盡殺絕。”
望著眼前言辭切切的沈新,程尹川心神有一瞬間恍惚,恍惚沈新到底是何時開始布局的,到底是什么樣的心機手段,就連世代忠君的侯府也能籠絡(luò)了去。
“我不往南走,我和柳家的小姑娘就在文華府等著事情結(jié)束。”
“好。”沈新頓了一下,“學生會派幾名好手保護夫子的安危。”
“天色已晚,我先走了。”程尹川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沈新一眼,“子由,你多保重。”
“是,夫子。”沈新彎腰作揖,一切宛如尋常。
水洗過的天空格外干凈,大街小巷只有甲胄的摩擦聲鞋靴的踩踏聲。
軍令傳遍了整個文華府,有大著膽子的漢子握著棍子出門探查情況,見士兵毫不理會,其他人也逐漸放開了膽子,街上恢復(fù)了以往的五分人氣。
當然,也有迂腐的老儒生在大街上高聲大喊沈新大逆不道、遺臭萬年,全被巡檢兵抓了起來,為修補城墻補充勞動力。
殘兵留下將養(yǎng),后續(xù)大軍來援,東拼西湊夠一萬精兵,分批次上了船艦,向西南而行。
船只極速前行,帶起陣陣水波,范修容站在甲板之上,遠遠望見打散浪花的幾十只船艦,鮮紅色的旗幟迎風屹立。
他急忙把一旁的禁軍喚來,一起走到圍桿前,問:“那旗幟上是不是一個沈字?”
“是。”衛(wèi)英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莫不是叛軍要過運河攻打上京城!?”
“去拿本官的符節(jié)和詔書。”范修容正了正衣襟,吩咐道,“你乘小船即刻回上京,把此事稟告陛下。”
“是,大人。”衛(wèi)英絲毫不敢耽擱,即刻轉(zhuǎn)身往后艙走。
拖延時間,說服沈新,只要二者能做到一個就足夠了,范修容利落換上榮服,停泊船靜候。
沈新手持望遠鏡,迎面船上眾人的一舉一動早已盡收眼底,他命船手加快馬力,快速靠了過去。
“沈狀元,皇恩浩蕩,陛下心地仁善,深知蒼生無辜,特讓我?guī)Я嗽t書。”范修容的聲音隨著烈鼓鼓的海風飄散。
“愿封沈狀元為武安王,享容枝府、廣安府、平洲府、唐陽府四府食邑,一眾追隨者投降則既往不咎。”
“不過緩兵之計,不可信之。”
沈新下了命令,一列水性極好的士兵抓著船邊的繩索,跳上臨船,接上木板,把范修容帶了回來。
期間范修容自知抵擋不過,怕徒增傷亡,一路走來都十分配合。
光禿禿的木桌上放著兩個茶杯,沈新坐在木椅上,眼神示意道:“范大人,好久不見,風姿依舊,請坐。”
范修容目光掃過桌面,坐在沈新對面繼續(xù)勸誡:“沈狀元不妨認真考慮……”
水流暗潮洶涌,沈新抬手止住了范修容的話頭,神色淡淡道:“聽聞修建京華大運河花費了將近十年的時間,耗費了無數(shù)人力物力,光是船工就有至少一百萬的死傷。”
“自古開河哪有不死人的,何況這條河至少養(yǎng)活了十幾個府城,幾千萬的人口,他們也算死得其所。”范修容反問道,“這不過前朝陳年舊事,沈狀元驟然提起莫不是有冤屈?”
“我與前朝之人毫無干系。”沈新接過水壺,親自倒?jié)M兩杯熱水,“我只是想讓勤勤懇懇的百姓過上富足的日子,不必今日為了苦役明日為了賦稅而死。”
“笑話。”范修容環(huán)顧一圈,揮了揮衣袖,“如今沈狀元此種行為與前朝皇帝有何不同?不過都是拿他人的性命滿足自己的私欲罷了!”
“當然不同。”鐘長貴向前一步大聲反駁,“我等均自愿為主公所用,況且每場作戰(zhàn)主公必身先士卒,絕不屈居人下。”
“此乃天賜良君。”鐘長貴朝天抱了抱拳,“范大人不如早日棄暗投明,追隨主公共創(chuàng)盛世。”
“共創(chuàng)盛世。”接二連三的吶喊聲從臨近船艦傳過來,范修容捏了捏杯子,不曾想叛軍如此心齊…
“范大人不用等了,那艘小船也走不遠的。”沈新適時提醒,“趁著這個時間,大人不如好好考慮鐘將軍的提議。”
有棗沒棗他都要打一桿子試試。
范修容心沉了下來,他扯起嘴角,“我一個糟老頭子,當不起沈狀元青睞。”
如此三日。
上京城終是到了。
第237章
幾十只船艦在運河上的動靜不小, 沒停靠之前燕景帝就得到了消息,大燕水師孱弱,只得在岸邊、城中各處要道緊急布防。
碼頭附近的高墻上站著密密麻麻的禁軍, 大型投石機在最前方盾牌手隱匿在后, 弓箭手身處最外圍。
沈新不急不緩, 他叫來火炮手, 等船艦行進火炮射程之內(nèi),點燃了引線,炮彈所到之處成了真空地帶,投石機被炸了個大窟窿, 禁軍一下子少了大半。
趁禁軍哀嚎騷亂之時, 船艦加速靠岸, 不等橋板搭好, 沈新順著繩索第一個上了岸,其他將領(lǐng)與軍士依次利索下船。
“沖啊!”
……
“殺啊!”
號角吹響, 金鼓傳令,強攻開始。
城內(nèi)早已亂成了一鍋粥, 權(quán)貴最是惜命,他們一早便收拾好了金銀細軟,做好了隨時逃離的準備。
得到了叛軍打來的消息,各顯神通, 帶著護衛(wèi)家眷紛紛涌向城門要離開上京城, 生怕遲了一秒就會被戰(zhàn)火波及,吞噬殆盡。
貓有貓道, 狗有狗道,有點手段渠道的人家也都急急慌慌收拾家當,往城外跑。
而普通百姓一片惶然無處可逃, 只能在心里默默向上天祈禱,叛軍是良善之人,不會行滅城之舉。
他們囤積糧食,關(guān)緊門窗,找尋能躲藏的地道水井,聊以慰藉。
皇室宗親和重要大臣們齊齊聚在燕景帝的寢殿內(nèi),七嘴八舌的商議對策。
于和敬站在床邊保護燕景帝,御醫(yī)們靜候一旁,眼觀鼻鼻觀心,應(yīng)付意外狀況。
秦安安牽著燕弘站在燕熙川旁邊,生死存亡之時,他可顧不上禮儀尊卑,性別之見。
門外的禁軍五步一哨,十步一崗,把整個皇宮圍的密不通風,好似蒼蠅都飛不進來一只。
時刻不停的傳信兵一次次往殿內(nèi)通報著最新的戰(zhàn)情。
“巳時一刻叛軍上岸,我軍戰(zhàn)死千人,叛軍毫發(fā)無損。”
“巳時二刻,叛軍抵達南三區(qū)長松要道,我軍戰(zhàn)死兩千五百余人,叛軍死傷數(shù)人。”
沉重的軍信如大山一樣壓在殿中每個人的肩上,燕景帝咳嗽兩聲,招了燕熙川上前一步。
“父皇。”
燕景帝將提前寫好的詔書和皇帝印璽遞過去,他聲音虛弱又堅定:“小川,逆賊橫行,非一日除之,你立刻帶著肱骨大臣和兩萬禁軍往北行,遷都津興府,向全國發(fā)布討逆檄文,邀天下萬民共同討伐。”
“朕繼位二十載,年事已高,無力國事,皇太子燕熙川,仁孝天成,德孚四海,即日克承大統(tǒng)。”
“朕與皇后要和上京城共進退,朕要逆賊遺臭萬年。”
“父皇,萬萬不可…”
“陛下千金貴體…”
接連三道道命令下來,近乎托孤的語氣,讓燕熙川和一眾大臣都明白了燕景帝未盡的意思,他們個個聲音哽咽,眼眶發(fā)紅,連連勸阻。
慧皇后利落地捂住燕均琪的嘴,用眼神示意他別沖動,輕聲道:“你跟駙馬一起走。”
燕均琪使勁搖頭,眼里全是哀求,豆大的淚珠成串似的滴落。
“兒子,做你想做的事,不用顧慮我們。”苗格玉觀察細微,看到兒子情緒不對,她低聲安慰道。
從沒有哪一刻比現(xiàn)在更讓楊弘維意識到自己是個毫無用處的紈绔。
作為夫君,連為夫郎遮風擋雨的勇氣都沒有。作為兒子,仍要上了年紀的父母擔憂。
“娘,咱們能不能也不走了。”楊弘維鼓足勇氣建議道。
“好。”苗格玉一口答應(yīng)下來,連緣由都沒問。
殿外鼓音越來越密,燕景帝聲音大了一點,他死死盯著燕熙川,“于和敬會保護朕的,新帝,現(xiàn)在就走。”
“兒臣…領(lǐng)旨。”燕熙川帶著秦安安和燕弘“撲通”跪在地上,結(jié)結(jié)實實磕了三個響頭,他雙手接過詔書和皇位印璽,立刻著手安排撤退事宜。
須臾之間,皇城洗劫一空,行囊放滿了上百輛馬車,還有百輛乘人馬車,身后跟著兩萬精兵,一行人浩浩蕩蕩朝皇城外遠行。
柳飛虎躲在角落不動聲色觀察眾人的表情動作,還真讓他瞧出點門道來。
陛下從來都是最為惜命的,再怎么失心瘋也不會想要和叛軍同歸于盡,大批大批的金銀珠寶哪能收拾的這么快,這里面一定有貓膩。
燕熙川回望一眼日光照耀下的皇城,壓下心中的不甘和憤怒,告訴自己,一切只待來日。
“主公,情況有點不對勁。”段玉誠朝沈新靠攏,低聲說出心中疑問,“怎么越靠近皇城,禁軍反而越少了。”
“可能是見勢不對逃了。”沈新回了一句,幾聲短促哨聲,一隊隊軍士迅速朝沈新靠攏,“全力進攻。”
“是!”
偌大的寢殿變得空空蕩蕩,氣氛壓抑的喘口氣都有回音。
人之將死,瞧著人老珠黃的妻子也沒了往日的面目可憎,燕景帝聲音愧疚:“皇后,以前都是朕對不住你,這么多年辛苦你了。”
慧皇后把玩著蔥白的手指,不陰不陽道:“這二十多年,陛下突然開了眼了,真是人之將死,回光返照啊。”
反正都要死了,也不用再裝什么莊重賢良,自然是怎么痛快怎么來。
燕景帝渾身的感動卷做一團收了回去,眼中羞惱一閃而過,也失了說話的興致。
燕均琪抽噎著突然打了個嗝,柳飛虎挑了挑眉,使勁壓下嘴邊笑意。
“咚。”
“咚咚。”
“咚咚咚。”
密集的鼓聲,急促的傳信聲,不約而同的意味著叛軍與皇城的距離越來越近。
五門九道,不過咫尺之間。
緊閉的殿門驟然打開,一室陽光灑進殿內(nèi),燕均琪瞇了瞇眼,等看清了來人,驚訝又著急地問:“姑姑?你怎么回來了?”
叛軍就要到了啊。
槐歸長公主穿著暗紅色金織云錦,黑白相間的頭發(fā)上插著一只九鳳簪,上面的鳳凰栩栩如生,她溫婉地朝榻上的燕景帝笑了笑,“燕景,玉兒到底怎么死的?”
于和敬如雕塑一般擋在燕景帝身前。
槐歸知道了?燕景帝心神震動,好在這么多年的養(yǎng)氣功夫仍在,他眼里閃過一絲哀痛:“長姐,朕當年把整個上京城翻來覆去查了三四遍,玉兒確為人牙子抓走了,是朕無能。”
不能怪他,只能怪那個孩子太出眾了。
“無能?”淚水順著槐歸長公主的眼角緩緩滑落,她非哭非笑,緩緩走上前。
嘴里不斷喃喃自語,也不知說給誰聽,“玉兒不過六歲,于情于理你都是他的舅舅,你怎么對他下得去手!?”
她的玉兒啊。
“他可是你親侄子啊。”槐歸長公主大喊一聲,聲音如凄厲惡鬼,快速朝榻上的燕景帝撲了過去。
第238章
槐歸長公主還未靠近燕景帝, 就被于和敬扣住了手腕,猝不及防的變故讓殿內(nèi)等人回了神。
“槐歸,你真的要朕死嗎?”燕景帝臉色格外難看。
“天理報應(yīng), 你該死。”槐歸長公主脊背繃直, 通紅的雙眼里全是冷意。
燕景帝閉上了眼, 于和敬順勢抽刀出鞘, 要結(jié)果了槐歸長公主。
慧皇后驟然出聲:“叛軍就要到了,陛下何必多此一舉,最后落得天家骨肉相殘的陰損名聲。”
燕景帝狠狠地瞪了慧皇后一眼,命令于和敬:“給朕殺了她。”
“姑姑。”
金簪墜地發(fā)出叮叮當當?shù)拇囗? 燕均琪掙扎著跑過去, 抱著倒地的槐歸長公主, 放聲大哭。
這時, 門外嘈雜的動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柳飛虎、楊衡和楊弘維迅速上前, 擋住后面的親眷。
鮮紅色的腳印在冰涼的大理石上留下印記,沈新手握長槍, 緩步上前,嘴角噙著一抹笑意寒暄道:“許久不見,諸位一切可好?”
“亂臣賊子,亂臣賊子!”燕景帝面色漲的通紅, 氣的手指發(fā)抖, “于和敬,給朕殺了他!”
要不是因為沈新, 他的身體也不會垮掉。
沈新眼也不眨,利落宰了于和敬,槍身一轉(zhuǎn), 在榻上燕景帝充滿的后悔與恐懼眼神下,結(jié)果了他。
槍身順手在明黃色的被子上擦了擦,他語氣帶了點遺憾:“可惜了,一顆大好頭顱。”
殺人如切瓜輕描淡寫的樣子讓眾人膽寒,更何況這可是一代帝王,就這么輕易的死了!
燕均琪的眼淚更是沒停過,就連柳飛虎心里都打了個激靈。
“天子伏誅,氣數(shù)已盡,新朝當立,投降者既往不咎,歸順者隨我一起開創(chuàng)太平盛世。”沈新看向角落眾人,言簡意賅道,“給你們?nèi)⒆鲞x擇。”
話音未落,柳飛虎立刻走過來,單膝跪地抱拳道:“臣愿效忠新皇,共創(chuàng)盛世。”
“一。”
沈新看向角落的慧皇后和虎威將軍一家。
柳飛虎跪的這么快?沒點貓膩他可不信,不曾想這位竟然會放過燕景帝的嫡親血脈,楊衡心中松了一口氣,帶著家人緊隨其后:“臣愿效忠新皇,共創(chuàng)盛世。”
“燕熙川等人往哪里走了?”沈新俯視眾人問。
“燕熙川帶著三四十位肱骨大臣,率領(lǐng)二萬禁軍北行,要遷都津興府,一個半時辰前剛剛離開。”
楊衡張開的嘴又選擇閉上。
“而且皇帝還把大燕皇位傳給了燕熙川,虎符和玉璽都交了出去。”柳飛虎繼續(xù)說。
“主公,內(nèi)庫的糧食和財寶都被那幫龜孫子卷走了。”
鄒高義、鐘長貴和段玉誠大步跨進殿內(nèi),聲音飽含怒氣,他們的目光掃過跪在地上的眾人問,“宮里的人怎么安排?”
“等軍師來了,讓他找人一一盤查,把沒有問題的都放出宮去。”
莊開濟武力不高,管理后勤、軍醫(yī)等團,源源不斷供給前方隊伍。
“管好手下的兵,絕不允許欺辱妃嬪宮女,不然軍令處置。”
沈新親自扶起來柳飛虎等人,話音不停,“段玉誠,你帶一隊人去天牢,把牽連之人都接出來,好生安置。”
“是,主公。”三人齊聲回道。
紅橘色的陽光穿過窗欞灑在血跡干涸的盔甲之上,灑進幾人疲憊的眼底,這一仗打的確是太久了。
沈新看向柳飛虎等人問:“我要請上京城最好的歌舞雜耍,明日大辦特辦一場慶功宴,慰勞軍士,在場可有能做之人?”
“主公,屬下以前行跡浪蕩,對這些深有了解,還請主公把此事交給我。”楊弘維顧不得安慰燕均琪,他立刻跪地請纓道,表明態(tài)度。
“好,此事就全權(quán)交于你處理。”沈新拍了拍楊弘維的肩膀,轉(zhuǎn)身往殿外走去,他得趕快給阿寧去信,說說這里發(fā)生的事情。
安撫百姓,處理政務(wù),核查暗探,安慰無辜身受牽連之人,事情一一忙完,也到了開宴之時。
流水的席面從宮門口擺到了外城,兩旁的雜耍表演目不暇接,熱鬧非凡,沈新站在新搭建的高臺,“諸君與我一同浴血奮戰(zhàn)才有了今日之功,第一杯酒,敬犧牲的袍澤,祭奠犧牲的英靈。”
沈新抬手,海口大碗的酒水一飲而盡。
“敬袍澤。”眾人大聲回道,回手同飲。
“第二杯酒,敬遠在家鄉(xiāng)的親人,若沒有他們在后方默默支持,我們也不走不到今天。”
“敬親人。”
“第三杯酒,我要敬在座諸位,諸君與我齊心協(xié)力,共創(chuàng)盛世。”
“敬主公。”
沈新坐在高臺之上,偶爾與將士們碰杯,臉上也有了一絲酒氣。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美食的香氣與悅耳的舞姿交織,好不容易主公破例讓大家喝酒。
幾乎場上的所有人都喝的爛醉如泥,一酒泯恩仇,往日有的小摩擦也在今日消失,場中酒氣四溢,直至宴會結(jié)束了眾人還意猶未盡。
翌日一早的延和殿。
沈新坐在龍椅之上,把昨晚新到的張飛鷹介紹給大家認識,開始和眾人商議日后發(fā)展和軍隊推進方向。
“燕景已死,正是主公登基的大好機會。”
“不妥,各處未平,此時登基未免勞民傷財,等天下大定時主公登基方為萬民所歸。”
“不錯。”沈新肯定道,“登基時機未到,眼下最重要的是往南收復(fù)疆土,還是往北剿滅燕朝太子。”
“往南,南方肥沃,豪強甚多,萬一大亂豈不得不償失。”
……
“往北,燕熙川一日不殺,主公的身份就一直有人詬病。”
莊開濟瞧了一眼心不在焉的沈新,福至心靈道:“主公,是否給主君寫信,請主君帶一批有才學之人回上京。”
“說得好。”沈新給了他一個贊賞的眼神,“北方初定,事務(wù)甚多,眼下可用之人還是太少,開完會你即刻著手去辦。”
“是,主公。”莊開濟挑眉應(yīng)道。
柳飛虎心中一喜,說不定不信此次也會跟著回來。
“朝江南、江北等地進攻。”沈新順口敲定了方向,結(jié)束了會議。
見人就跑的孬種,不足為懼。
北逃的都是養(yǎng)尊處優(yōu)幾十年的皇親貴胄,做了幾日狹小的馬車就受不了了,整日來找燕熙川抱怨訴苦,大小摩擦不斷。
后有叛軍追擊,前方道路不明,這些叔叔伯伯竟然只顧眼前吃穿用度這點小事情,燕熙川不勝其擾,發(fā)了好一通火才止住了奢靡的風氣。
北行之后,秦安安心里頭一直沉甸甸的,加上聽到一些捕風捉影的風言風語,他更感不妙。
“爹爹,你看。”燕弘趴在木桌上,向秦安安炫耀著剛復(fù)原好的三階魔方。
北上之后,弘兒的課業(yè)三天兩頭打魚曬網(wǎng),倒是重新有了小孩子的天真活潑,秦安安溫柔一笑:“弘兒真棒。”
燕弘穿著藍色衣衫,慢吞吞爬到秦安安懷里,揪著他的衣襟小聲問:“爹爹,你是不是不開心?”
“沒有。”秦安安勾了勾唇,“爹爹只是在想還有幾日到津興府。”
不管如何,先到津興府再說。
燕弘小大人似的奶聲奶氣道,“我聽父皇說,還有三日就能到津興府了。”
“是么…”秦安安喃喃,望向窗外明黃色的背影發(fā)呆。
第239章
雁門關(guān)外。
“大燕內(nèi)亂了?”大齊將軍梅汝城手握成拳使勁錘了一下手掌, “消息準確嗎?”
“回將軍,末將查到傳信的斥候腰帶天子佩劍,徑直進了大燕軍營, 一路疾馳無人敢攔, 大燕內(nèi)部一定是出問題了。”卓璇回道。
“梁老賊接到消息后就開始整兵調(diào)將, 很可能有大動作。”
“好好好。”
本來察覺到大燕軍隊氣氛不同尋常, 便立刻著人前往調(diào)查,沒想到還有了意外之喜。
“恭喜將軍,此乃天賜良機。”軍師不斷在心里盤算著,眼底興奮, “梁群峰這么大的動作, 一定是要帶領(lǐng)大軍回上京救駕, 到時主將空懸, 邊關(guān)豈不是將軍的囊中之物。”
“不錯。”梅汝城哈哈大笑,“卓璇, 八百里加急往王都去信,吞并大燕的時機到了。”
“是, 將軍。”
軍師略一思索,拱手建議道:“將軍,大夏想必也對這個消息很感興趣,不若咱們助他一臂之力?”
大燕這塊肥肉, 大齊獨吞稍顯困難, 若是加上大夏,那就有了十成十的把握。
“軍師此言有理。”
二人相視一笑, 邊關(guān)風云驟起。
唐陽府。
秦寧看完沈新送來的最新信件,壓下心中的喜意,往各大府城送信, 邀請各知府帶府內(nèi)人才來平洲一聚。
大堂上,秦寧率先開口,他言簡意賅道:“燕景已死,上京已平,但太子攜大臣北逃,相公那邊需要人才巧匠百人以上。”
“還望諸君暢所欲言,有意愿或是有推薦之人都可以,最后本君會親自擬定名單。”
雖大勝的消息早已傳遍各府,但親耳聽到還是令人激動,坐著的人眼觀鼻鼻觀心,余光瞄向左右之人。
終于,郭東白沉不住氣,他起身拱手道:“主君,下臣愿前往上京以盡綿薄之力。”
這里雖好,但遠遠沒有前線熱血精彩,沒見到主公親自帶人攻打上京城,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林斐濟第二個站起身,他拱手道:“下臣有三個人選推薦,第一位是無涯書院趙云瀾…”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新的改革意味著需要更多的有志之士,他選的這三個都是心性堅毅之輩,只要他們守得住底線,將來在朝中定有一席之地。
茶水添換了三四次,秦寧收到了接近一指厚的舉薦信,日暮時分這場會議才結(jié)束。
故人許久未見,秦寧留下林斐濟單獨說話,“斐濟,你不想去上京城嗎?”
“江陵、嘉陵、南江、嶺天等府都是近期占領(lǐng)的府城,人心不穩(wěn),上京城離得遠,若有波折,難免顧及不到,我留在唐陽也能幫忙照看一二。”林斐濟喝了口奶茶,笑了笑。
“等時局平穩(wěn)了,廣安府各縣城治理妥當后,即使你們不詔我,我也要上折子去上京,感受上京城的繁華。”
“那就辛苦你了。”秦寧把糕點盤子推過去,“到時軍中調(diào)配權(quán)給你,我再多給你留幾個可用之人。”
別的不說,林斐濟也算的上是這些老人中的智力天花板了,也只有林斐濟留下他才能真正放心。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林斐濟捏起奶糕含糊不清道。
“你覺得謝白硯這個人怎么樣?”秦寧杵著下巴看他,隨口問。
“世家大族的子弟,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皆有章法,堪稱賞心悅目。”林斐濟瞧著若有所思的秦寧問,“未曾與他共事,別的倒是沒看出來,主君是覺得此人有問題?”
秦寧點點頭,緩緩說道:“此人攜謝賀兩族百萬兩白銀投奔,但得到可以調(diào)任上京的消息卻不動如山,只推薦了幾個家中學子,著實奇怪。”
“確實。”林斐濟低頭思索片刻回道,“他還未見過沈大哥,此刻去上京正是刷臉的好機會,他為何不去?除非留在這里對他更為有利。”
須臾之間便能拿出百萬兩銀子,又傳承多年的家族,會甘心屈就于他人之下嗎?
若真是如此,他毫無察覺的這些天,謝白硯有沒有可能已經(jīng)著手布置拉攏了許多人,秦寧順著這個思路往下想,驚起了一身冷汗。
“主君,防患于未然,確實要好好查查。”林斐濟放下糕點,神色稍顯凝重。
“那咱們就先暗查以免打草驚蛇,然后關(guān)門打狗。”秦寧勾唇一笑,往前傾了傾身小聲說,“此事還要你配合一番…”
金燦燦的日光灑在兩人身上,映出交疊的兩道影子。
*
一群人如喪家之犬不眠晝夜終于趕到了津興府。
剛恢復(fù)平靜幾日,燕熙川正在處理政務(wù),二三十位文武大臣就跪在了他身前,要他冊立中宮皇后。
“陛下,陛下初登大寶,依老臣所言,中宮皇后還是要一位出身名門、賢良淑德的女子方能擔任,秦郎君雖長在相府,但畢竟不是相府血脈,實難堪當皇后之責…”
這些人眼瞧著叛軍沒有追上來,又開始抖落起來,竟想插手他后宮之事。
“夠了。朕帶你們千里奔波,是讓你們想辦法壯大大燕實力,養(yǎng)精蓄銳,奪回上京,不是讓你們在這說這些無用的廢話。”
燕熙川冷聲斥責道:“安安與朕少年夫妻,育有一子,中宮皇后非他莫屬,此事莫要再提。”
“臣知罪。”
“衛(wèi)尚書,募兵一事進展如何了?程尚書,炸藥研制出來了嗎?”燕熙川皺緊的眉頭帶起兩道深深的褶皺,他冷肅的目光一寸寸掃過跪地的所有人。
自從北上開始,關(guān)于安安的流言在隊伍中不斷擴散。
一則是說因為秦安安占了秦寧的位置,沈新也不會沖冠一怒為紅顏反了大燕,造成這么大的麻煩。
他找了幾次也沒找到源頭,身為皇帝卻對一則謠言都沒有掌控感,實在是窩囊。
“陛下,皇后娘娘有要事請您去臨安苑一趟。”這時,門口傳來侍衛(wèi)的通報聲。
第240章
“安安, 發(fā)生了什么事這么急讓朕過來?”燕熙川坐在木椅上徑直問。
“陛下,臣妾剛剛小憩之時,陷入似睡非睡的一種玄妙狀態(tài), 模模糊糊間好像懂了炸彈的制作方法, 也不知是否可行…”秦安安傾身靠近燕熙川, 小聲說話, 目光格外真誠。
“好啊,好,老天是站在朕這邊的。”燕熙川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意,他使勁握了握秦安安的手, “安安, 若炸彈真能做出來, 你就是整個大燕的大功臣。”
“能為陛下分憂是安安之幸。”秦安安彎起唇角, 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容,“臣妾還想尋幾個善于煉丹的道士。”
只要實驗次數(shù)夠多, 他一定能把炸彈做出來。
上京城。
燕熙川的逃離似乎早有準備,整個皇宮留下的金銀財寶只剩下邊角料, 糧倉糧食也十不存一。
還有不到三個月就是冬天了,將士們的冬衣也要準備,一味靠平洲等地輸送只會勞民傷財。
上京城,還是要有自己的工廠, 打定主意后, 沈新著人大肆搜查逃亡官員的府邸,雷厲風行的行動讓躲在暗處蠢蠢欲動的人又縮了回去。
制定好接下來治理的大方向, 沒來得及等來秦寧的回信,沈新帶了五千精兵踏上南征的路途。
主君帶的人至少還要一個月的時間才能到,主公留下的一萬精兵九成以上都是大字不識一個的粗人, 衙門告示欄張貼的招收人才的榜文也稱得上無人問津。
“大人,接下來去哪?”呂小毛踮著腳戀戀不舍地看著遠行的軍隊,詢問道。
莊開濟深呼一口氣,壓下眼底的焦灼,“去道明書院。”
或爭或搶,無論如何,他今日都得招到二十個小吏,清查土地一事絕不能再拖了。
大燕三十六府,南邊府城的個數(shù)獨占二十五,而江南江北兩府地理位置極佳,讀書之風最盛,堪稱獨占鰲頭,只要拿下這兩座府城,南方其余府城便翻不出太大風浪。
之前燕景帝派往南邊傳信的斥候被沈家軍攔下大半,卻也有一兩條漏網(wǎng)之魚把信送到了宗親手里。
沈新沿途清理作亂之人,將大燕傾覆一事廣而告之,一路勢如破竹,無人能出其左右。
謝賀兩族連夜聚在一起商量對策,沒想到沈新進攻速度如此之快,攻城如入無人之境,打的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謝兄,區(qū)區(qū)一萬軍士真的能打得過叛軍嗎?”賀連山神色憂憂,左手不斷捋著黑白的胡子。
賀連山和謝定遠商議每家出五千軍士伏擊沈新。
“依我看,沈新打仗看似厲害,實則外強中干,各府城常備巡檢兵不過兩千之數(shù),就連攻打上京城人數(shù)也是持平的,不過占了武器的便宜。”謝定遠認真分析道。
“黃稽山底又險又窄,只要咱們部署得當,讓他沒有機會釋放炸彈,此仗一定能勝。”
“好,那一切就仰賴謝兄了。”賀連山拱了拱手,意有所指道,“府城里的老鼠就留給我清理吧。”
“有勞賀兄。”謝定遠同樣拱手回禮。
江北府往北三十里便是黃稽山。
天色臨近黃昏,大軍行至河邊休整,偵察兵照例往前探路偵查地形。
沈新三兩口吃完肉餅,凈了手,拿出懷中秦寧給他寫的信一點又一點仔細研讀。
聊表思念。
“主公,好像有情況。”段玉誠正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驟然看到折返回來的偵察兵,面色一變。
沈新掃了一眼黃稽山,緩緩折好信件放回胸膛,“別急,慢慢來。”
自從段玉誠從天牢找回親人后,干活愈發(fā)積極了。
“主公,黃稽山頂有埋伏,粗略估計有兩千之數(shù)。”偵察兵跪地稟告道。
“照例帳內(nèi)議事。”沈新留下一句話,率先往西北走。
“是,主公。”哨聲震動,軍令瞬發(fā),高低不一的回聲從軍中各處傳來。
拙劣的埋伏手段讓帶著望遠鏡的偵察兵一眼看穿,戰(zhàn)場上的表現(xiàn)更是垮無可垮,沈家軍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敵人打得落花流水。
沈新目光掃過即使?jié)⑻樱被簇擁在中心的年輕男人,拉弓射了一箭,把人生擒了回來,一通嚴刑逼供后。
“名字。”
“哪里人。”
“你效忠于誰的名下。”
……
“謝…謝長風。”
江北駐軍前日剛交過手,他還和駐軍首領(lǐng)阮長林把酒言歡,這又是哪里蹦出來的程咬金?
沈新回過神來聽到這,盯著謝白元的眼睛問:“你姓謝?與江南謝家什么關(guān)系?”
“沒有關(guān)系。”謝長風哆嗦了兩下。
“你和謝白硯又是什么關(guān)系?”沈新走的更近了些。
“我…我不認識他。”對著沈新這雙好似什么都知道的眼神,謝長風咬牙回道。
“謊話。”沈新眼里閃過一絲怒氣,他提起謝長風的下巴,冷聲質(zhì)問道。
“謝白硯去平洲府是想伺機為你謝賀二族謀奪西南,是也不是!?”
“我…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謝長風依舊嘴硬。
此事得立刻告訴阿寧,也不知道來不來得急,沈新起身走向書桌,下了命令:“把他拖下去,嚴加看管。”
“王簡,你帶著這封信立刻出發(fā)趕往慶竹縣,讓他們以最快速度把此信送到西南,務(wù)必親自交給主君。”沈新扶起跪地之人,諄諄叮囑道。
“主公放心。”杜辛抱拳行禮出了帳篷。
江南這么美,他并不想大開殺戒,燭火飄忽,沈新明暗交織的臉恢復(fù)了平靜。
以最快的速度敲定好進攻路線,沈新帶著大軍連夜過山,突襲江北。
進城后威逼利誘知府后,直奔謝賀兩族住處,男女老少一個不落都抓起來放在了庭院外。
庭院正對著的是一處議事廳,沈新坐在主位,謝定遠和賀連山五花大綁跪在底下,驚怒交加。
沈新擦干手上的污血,漫不經(jīng)心道:“說說吧,在我西南大本營里想做什么。”
“都交代清楚了,謝賀二族之人就能活。”
賀連山和謝定遠面如死灰,他們到現(xiàn)在還想不通為什么會潰敗的如此迅速。
但自古成王敗寇,輸了就得想辦法讓家族延續(xù)下去,就像以前一樣。
謝定遠穩(wěn)住心神,斟酌開口:“我們確實派了一隊人去了平洲府,想讓謝白硯伺機謀取好處,不過這些都是設(shè)想,并無實際行動。”
“我謝氏一族愿舉族歸順,金銀財寶悉數(shù)獻上,只求沈?qū)④娏糇迦艘幻!?br />
賀連山跟著點頭,急忙表態(tài):“我賀氏一族也愿舉族歸順,金銀財寶悉數(shù)獻上,只求沈?qū)④娏糇迦艘幻!?br />
“你們給了謝白硯多少人手?”沈新接過段玉誠手中的紙筆問。
“二千之數(shù)。”謝定遠回。
二千個人悄無聲息進府城絕非易事,需要大量時間轉(zhuǎn)圜,沈新默默算了一下日子,緊繃的心稍稍放松,還來得及。
他和兩位族長又來了幾圈問答,提筆如實寫下謝賀二人所述,加上自己想的解決方案,封好信件,命人再次把信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