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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三十一眼 31 修

    Chapter 31

    韓秉宗的通情達理讓初昕很感動。

    初昕帶他吃了烤肉, 這餐飯請得不算太敷衍,并且因為韓秉宗這個總裁當得太接地氣,他自己都不常去那些高消費場所, 所以一頓烤肉不算辱沒了他的身份。

    烤肉店就在大學城附近,距離他們的小區也不遠,兩人步行過去,沒開車。

    這片區域對韓秉宗和初昕來說都很熟悉,是他們上大學期間常來的地方,加之兩人現在都住在附近, 甚至都沒有故地重游的感覺, 畢竟從未離開,至少對初昕來說是這樣。

    這家烤肉店是他們畢業之后才開起來的,原來這里的店鋪是一家自助海鮮,價格親民, 很受學生歡迎, 生意一向不錯。

    但是后來還是關店了, 初昕懷疑是不是因為大學生太能吃, 導致自助餐廳入不敷出。

    烤盤上新鮮的肥牛嗞嗞作響, 能勾起人不少食欲。

    韓秉宗拿著鉗子翻動, 順口問起初昕過年的安排。

    初昕道:“沒什么特別的安排,大概就在江凌吧, 最多去趟奶奶家外婆家。”

    她看著韓秉宗熟練的烤肉動作, 起初沒覺得什么,是對以往的習以為常, 幾分鐘后卻反應過來,現在的情況和從前戀愛時可不同,沒道理讓韓秉宗一個人烤, 還是她請的人家吃飯呢。

    初昕也拿了個鉗子,幫忙一起翻動肉片,只不過動作生疏,一不小心就把肉片卷在了一起。

    “你別來添亂了,”韓秉宗把被她卷起的肉片又翻開,“我烤,你就安心吃。”

    初昕訕笑道:“也不能讓你一個人烤。”

    韓秉宗:“我倆吃烤肉哪次不是我一個人烤?”

    初昕抿抿嘴,“現在能跟以前比么。”

    韓秉宗微微一頓,但瞬間神色便恢復正常,快得根本讓人無從察覺,他將烤得焦嫩的肥牛夾進她餐盤里,笑道:“我們還沒開始談戀愛的時候,不還是這樣?”

    初昕:“那也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的?”韓秉宗道,“有了男朋友,咱倆就不是打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了?”

    初昕糾正他:“是未婚夫。”

    韓秉宗垂了下眼,很快又笑道:“行行,是未婚夫,有了未婚夫,咱倆就不是打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了嗎?難道你已經變成了重色輕友的人?”

    初昕絲毫不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對,大言不慚地反問:“重色輕友怎么了?”

    韓秉宗佯裝失落地輕聲一嘆,“果然人是會變的,大學那會兒你談戀愛,都堅決不承認自己重色輕友。”

    初昕輕笑:“那時候談戀愛跟現在能一樣嗎?再說了,我這也不是‘重色’,是‘重家庭’。”

    韓秉宗附和了句:“也是,確實不太一樣。”

    聲音輕得像呢喃。

    因為初昕烤肉是幫倒忙,她放棄了上前插一手的打算,還是接受了韓秉宗的投喂。

    韓秉宗又把話題回到了春節的安排上。

    “你節假日需要排班嗎?能休息幾天?”

    初昕答:“我們口腔醫院春節還是能休息的,不用值班,除夕到初三醫院都休息,不過我初四也調調休,初五開始上班。”

    韓秉宗正想著節假日能有什么安排,就又初昕又道:“可是柯垣太忙了,初一就得去醫院,不過好歹比去掉強,去年除夕跨年他都在醫院度過。”

    韓秉宗便接了句:“又沒法回美國看家人呢?他來國內之后就沒回去過吧?他媽媽沒意見?”

    初昕:“應該沒有吧,沒聽他提過。”

    韓秉宗不這樣認為,他聽到過裴柯垣和他媽媽打電話,聽起來他媽媽本就不贊成他回國,母子又一年多沒見,他媽媽恐怕不會開心。

    裴柯垣似乎不會將這些事說給初昕聽。

    緊接著初昕又道:“不過很快他家人會過來。”

    韓秉宗一驚,“嗯?”

    初昕:“開春后要辦一場訂婚宴,他國外的和國內的家人都會過來的。”

    韓秉宗依然翻動著烤肉,只是沒有注意到這幾片已經熟透,他道:“還要辦訂婚宴?你不是連結婚都要省吃儉用了嗎?辦訂婚宴豈不是更多一塊開銷?”

    初昕笑起來,“這是我媽的意思,當然要她出錢。”

    “琴姨想辦訂婚宴?”

    “嗯,”初昕點頭,“她還是比較看重排場的。”

    韓秉宗心道:看來是嘴硬心軟,說不定等到結婚時,也會攬過婚禮的費用,不會讓婚禮變得太寒磣。

    “什么時候辦?”韓秉宗問。

    初昕:“開春,可能四五月,具體日子還沒定。”

    韓秉宗:“嗯。”

    吃完烤肉天已經全黑下來。

    初昕的紅唇上沾了點油,韓秉宗取了張餐巾紙向她伸去,在接近她嘴唇時突兀地頓住了手,改為只是將餐巾紙遞向她。

    初昕沒察覺異樣,動作自然地接過后道了聲謝。

    兩人走出烤肉店,沿著青磚鋪成的人行道往回走。

    天已經越來越冷了,北風里帶了刺骨的寒,初昕裹緊外套,說:“這個季節,還是窩在家里舒服。”

    韓秉宗:“吃烤肉的時候你可沒這么說。”

    初昕笑起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好像又回到了大學時候,在夜里走在青磚長道上,只不過這次他們走的方向并不是朝著學校。

    韓秉宗聊起了他正在看的新樓盤,說看了好幾個,沒有找到滿意的。

    初昕:“終于打算買套新房子住了?”

    “是啊,該買了,有時候需要招待合作伙伴,現在都沒法邀請他們來做客,只能去外面。”

    “如果急用,就先問云姨借一套住唄。”

    韓家的房產自然不止御檀苑這一套,包括初家也是,也不知道為什么,兩個小輩都只能窩在這個老破小里。

    “我還是自己買吧,你呢?”韓秉宗轉頭問起初昕,“得準備買婚房吧?”

    初昕:“是啊。”

    可聽她的語氣,似是興致不高。

    韓秉宗心里有數,問道:“沒有琴姨的贊助,有困難?”

    初昕:“對啊。”

    韓秉宗大方道:“需要我幫忙不?”

    初昕會錯了意,道:“算了,你能讓我媽不再反對已經很好了,想要說服她出錢出力……算了吧,我也不想靠家里。”

    “我是說,我可以借你錢。”韓秉宗道,“小錢而已。”

    初昕一向對錢財不怎么敏感,聽到這一提議,還真有些心動。

    只需要湊個首付,在她看來確實是小錢。

    而且憑她和裴柯垣的工資,以后不至于還不起,攢攢就行了。

    初昕眨眨眼,“多少利息?”

    韓秉宗輕笑:“你要這么講,可就傷感情了。”

    他又問:“想要買什么樣的房子?”

    初昕道:“離單位不要太遠的,小區內環境好一點的,我要求也不是很高,能住就行。”

    她的這話,韓秉宗聽聽也就過了,像初昕這樣嬌養起來的富家大小姐,以為自己沒太多要求,實則挑剔而不自知。

    就益豐家園來說,當年韓秉宗剛住進來時,初昕來一次挑剔一次。

    “阿宗,這里怎么沒有電梯?好高啊,我爬不動了,你背我吧。”

    “墻皮都脫落了誒。”

    “這個衛生間讓我蹲不下去……”

    后來韓秉宗把那房子買下之后,又重新裝修了一遍,初昕的抱怨才少了些。

    從國外回來后初昕的忍耐度似乎變高了,也能在這里住下,不過,韓秉宗不信她自己買房子也容忍度這樣高。

    他道:“棲云湖旁的有個新樓盤快開了,聽說還不錯,回頭一起去看看?”

    果然,初昕已經不問價格了,只說:“那里離A大附屬醫院是不是有點遠?”

    韓秉宗:“車程四十分鐘左右?還好吧,而且離你現在的口腔醫院和琴姨的醫院都挺近。”

    “我看了宣傳冊,環境很好,”韓秉宗當起了說客,“一線湖景,都是獨棟,前邊的院子挺大,后院泳池也有。”

    他這一描述,初昕就有些顧慮,“別墅區?那還是算了吧,我不想背太高的房貸。這聽起來價格都要跟御檀苑差不多了。”

    “不要獨棟的話,那里聯排也有,不過就沒有泳池了,價格會便宜一些。”

    初昕想了想道:“回頭他們的宣傳冊發我看看。”

    次日晚上,韓秉宗從公司回來,在樓道上時,他就聽到了從隔壁傳出來的爭吵聲。

    聲音斷斷續續的,但他聽出來是為著什么事了——因為買房。

    大概初昕給裴柯垣看了棲云湖旁的新樓盤,裴柯垣很不贊同,認為不應該買這么好的。

    爭取不算太激烈,但兩人似乎都各執一詞。

    韓秉宗似乎還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高高挑起眉,半邊的酒窩若隱若現,轉身走進了自己家門。

    都道貧賤夫妻百事哀。

    初昕雖然愿意為了委屈自己住到這么個老破小來,但這愛情的力量總有用盡的時候。

    何況,初昕骨子里還是富家大小姐的作風,對生活質量的要求并不低,對金錢的概念又與裴柯垣有本質的差別。

    初昕會覺得買房只是個小錢,借了就借了,又不會還不起。

    就像大學時候她惹倪琴生氣生活費不夠用了,就會來他這里打秋風,她不會覺得用他的錢有什么問題,都是小錢,關系又擺在那兒。

    裴柯垣卻不會這樣想。

    韓秉宗的心情不錯,關上家門后甚至不自覺吹起了口哨。

    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道德底線被突破了,但轉念又認為,他只是提前引爆了這個矛盾而已。

    他們總會遇到的,提前將矛盾捅出來,還能及時止損。

    也許倪琴決定不贊助他們結婚開銷,也有這個考量在。

    韓秉宗給自己點了個外賣。

    外賣送到,他開門取時,正好見到對面初昕走出來。

    她板著個臉,一看就是余氣未消。

    不過這氣她還不至于往韓秉宗身上撒,只是在看到他后,道:“買房的錢還是不借你的了。”

    韓秉宗猜出了原因,但還是問道:“為什么?怎么了?”

    初昕:“沒怎么,我們還是打算以自己的能力買,不過還是謝謝你。”

    韓秉宗很好說話地點點頭,“行,反正你定嘛,不用跟我客氣。”

    他頓了頓,又添了一句,“不過住的地方還是別委屈了自己。”

    初昕撇撇嘴,沒接話,轉身往樓下走。

    韓秉宗問:“大晚上的還要出去?”

    初昕:“回家去。”

    她說的回家,自然是回御檀苑。

    韓秉宗輕笑了聲。

    大小姐雖然妥協了,但還是有幾分氣性在的。

    韓秉宗彎腰撿起被放在門口地上的外賣,再抬頭時,就見到裴柯垣也從屋里走了出來,正站在玄關口。

    他斜靠著門框,正看著韓秉宗,臉上沒了他常帶著的微笑。

    韓秉宗挑挑眉,與他對視上。

    有那么幾秒,兩人都沒說話,只看著對方,像在較量著什么。

    片刻后,裴柯垣先開了口:“我聽昕昕說了,你愿意借錢,好意我們領了,不過確實沒必要,我們可以自己搞定的。”

    韓秉宗輕笑了聲,說:“沒事,我也是想著能幫就幫,朋友嘛,不想看昕昕這么苦惱。你也知道,她從小沒吃過什么苦,也不會委屈自己。”

    裴柯垣淡淡道:“也不能這么說,昕昕其實挺善解人意的。”

    他是溫文爾雅的長相,只不過不笑的時候,便添了分清冷。

    但這分清冷不會對韓秉宗造成任何影響,他聳聳肩,“我也不想她委屈自己,想來他父母也是這么想的。”

    裴柯垣道:“我會盡最大力提供好的物質條件,只是,住不了別墅便是委屈……話也不能這么說,你說是不是?”

    韓秉宗挑挑眉。

    裴柯垣又道:“總之,還是謝謝你,謝謝你愿意提供幫助,同樣再次謝謝你在阿姨面前幫忙說了話,不過我們的困難,我們會靠自己克服的。”

    韓秉宗還是笑著,“沒事,不用客氣。”

    裴柯垣先回了屋內,大門關上。

    韓秉宗盯著對面門板,輕嗤了聲,隨后也進了屋-

    過了年,天氣轉暖,韓秉宗收到了初昕訂婚宴的請帖。

    請帖是裴柯垣送到對門的,親自交到了韓秉宗手上。

    兩人之間只有客套話。

    “你的昕昕的好朋友,可不能缺了你,一定要來參加。”

    “肯定的,恭喜啊。”

    “謝謝,真心的,這事兒能成還得感謝你。”

    “太客氣了,我其實也沒做什么。”

    韓秉宗從裴柯垣手里接過了請柬,請柬外殼很精美,設計風格是初昕喜歡的浪漫的粉嫩色。

    門一關,韓秉宗就把請帖往桌子上隨便一丟,直到洗完澡擦著頭發從浴室里出來,才打開請帖信封看內容。

    訂婚宴的日子定在4月17號。

    第32章 第三十二眼 32 修

    Chapter 32

    還是要訂婚啊, 韓秉宗擰著眉想。

    對門的爭吵其實不能算多,年前因為買房子那回算是挺厲害的一次,但沒多久兩人也和好了。

    韓秉宗年前年后都忙了好一陣, 前段時日世界各地地飛,走是在出差中,前不久才回來。

    還沒緩兩天,訂婚宴的請柬就被送到了他手上。

    “又不是結婚。”他喃喃說了句。

    周末,韓秉宗難得有個休息日,回到御檀苑。

    御檀苑綠化在整個江凌都數一數二, 東側通往后山有一條櫻花道, 長長地蜿蜒而上。

    現在這個時節正是櫻花盛開的時候,這條道上的景美得不可方物。

    韓秉宗開車進來,在山腳往上看,就仿佛一條分紅的絲帶, 正戴在這座小山上。

    他停下車, 拍了張照, 隨手給初昕發過去, 隨后才將車開進地下車庫。

    春節之后, 云雅茵就沒見過韓秉宗了, 此時見到他,態度居然還算得上熱情。

    果然兒子在媽身邊久了會遭到嫌棄, 許久不見再出現才會受到歡迎。

    云雅茵見他這么忙, 其實挺好奇公司的上市準備情況,但礙于韓向海就在證卷公司工作,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云雅茵沒有同韓秉宗多聊這個事兒,只在韓秉宗嘴里得到“順利”的回答后, 就不再繼續問。

    云雅茵提起了初昕的訂婚宴,頗為感慨:“昕昕馬上就要出嫁了呢,唉,以前我一直覺得她會嫁到我們家,結果被別家孩子搶走了,有種自家白菜被拱了的感覺。”

    而一提起這個,云雅茵就會忍不住對韓秉宗起怨言,這次倒沒說什么,只是一個眼刀就匯聚了千言萬語。

    韓秉宗:“只是訂婚,還沒結呢。”

    云雅茵:“也差不離了。”

    韓秉宗:“那可不一定,訂婚后吹了的可不少。”

    云雅茵瞪他:“你能不能盼著點好?”

    韓秉宗道:“實話,再說了,兩家條件相差太大,總歸會有矛盾的。”

    對此,云雅茵表示了認同,“確實啊,之前兩人還因為買房子的事情吵過一架呢。”

    對于云雅茵知道此事,韓秉宗有些吃驚,“他們吵架你都知道?”

    “當然知道,那天昕昕不開心,我一問,她就說了,昕昕跟我無話不談呢。”

    云雅茵的神情語氣,似乎頗為驕傲。

    她說著,又睨向韓秉宗:“聽說你也插了一腳?”

    韓秉宗摸了把鼻子,“我什么都沒干,我也想買房子了,碰巧就跟昕昕聊起來,聊了些樓盤而已。”

    云雅茵倒也沒往別處想,只道:“你不是還說了可以借錢給他們嗎?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一個前男友,這么上前湊不合適,小裴肯定不高興。”

    韓秉宗不過心地敷衍了句:“知道了,以后不去摻和。”

    天漸漸暗下來,云雅茵去廚房準備晚餐,韓秉宗進去打下手。

    云雅茵看了眼他沒那么生疏的刀工,夸了句:“手藝見長。”

    “還行吧。”

    “在家自己燒?”

    “也不是,吃外賣更多。”

    韓秉宗又將話題回到了初昕的訂婚宴上,“媽,你賀禮準備好了嗎?”

    “沒呢,還在想送什么好,”云雅茵道,“你的賀禮你自己備。”

    韓秉宗:“知道。”

    他像是不經意間,提起了云雅茵以前拍下的一顆粉鉆。

    “那顆粉鉆你還留著吧?你要不要送那個?”

    云雅茵一向喜歡給初昕送各種東西,從不吝嗇,但即便如此,她聽韓秉宗如此說,還是有些遲疑,“是不是太貴重了一點?以前買來是打算給你求婚用的,現在畢竟不一樣了。”

    “太粉嫩了你自己又不好意思再戴,我連對象都沒有求婚都不知道要到猴年馬月,留著也是浪費,你還不如送給昕昕。”

    韓秉宗低著頭繼續切菜,話語仿佛都在不經意間說出。

    云雅茵一時猶豫,倒不是不舍得,就是在想合不合適。

    韓秉宗又道:“就當給干女兒送嫁妝了。”

    云雅茵下意思想點頭,又覺得不對味兒,轉過頭看韓秉宗:“你這么想送?”

    不知是不是因為心虛,韓秉宗一直沒抬眼,只盯著刀下的卷心菜,“我就是覺得,你本來就是打算買給昕昕的,趁現在送出去也不錯。”

    “行,那我當賀禮送給她。”云雅茵應了下來。

    對于韓秉宗略有些反常的態度,她只當是他對當年不著調行為的愧疚,沒去多想。

    晚飯前,韓秉宗收到了初昕回復來的消息。

    她說她今早就跟著初盛嘉去后山爬山了,親眼欣賞了櫻花美景,韓秉宗拍的照還沒有復原美景的十分之一。

    「今天不上班?」韓秉宗問。

    「嗯,調休,難得調休到了周末。」

    「還在御檀苑不?晚上去散步?」韓秉宗發出邀請。

    初昕拒絕了,她說早上被初盛嘉拉著爬山已經用光了她的力氣,現在只想躺著-

    進入四月,時間離初昕的訂婚宴更近了。

    益豐家園綠化帶里的茶花已經開了一波又一波。

    韓秉宗已經買下了棲云湖旁新樓盤的一幢獨棟,房子是期房,交付時間在一年半以后,在房子可以入住以前,他還是會在益豐家園繼續住下去。

    他住習慣了,也不覺得住老小區里有什么不好,除了停車麻煩些。

    但他有司機。

    近些日子韓秉宗不出差的時候,下班也早不到哪里去。

    這日又到了晚上十點多才到家。

    司機將車往韓秉宗家所在的那幢開去,還沒到樓底,韓秉宗就已經聽見了一陣嘈雜。

    汽車大燈下,他瞧見幾個白人正站在前方樓底下,大號的行李箱東一個西一個,礙腳得很。

    韓秉宗示意司機停車,“不用往前開了,你掉個頭開出去吧,明早來接我。”

    “好的韓總。”

    韓秉宗下車,向那嘈雜的人群走去。

    益豐家園里除了租住的年輕人之外,自住的多數退休老人,要說異族人面孔,這還是韓秉宗頭回在這里見到。

    因為稀少,也就更容易猜出他們的身份,當他看到裴柯垣也在人群里時,猜測便得到了證實。

    那些嘈雜大多是一華裔婦人發出的,她時而講中文,時而講英文,中文對著裴柯垣說,英文則對著另外兩個白人男子說。

    講的內容大差不差,都在抱怨這里的居住環境差,像個貧民窟。

    “我辛辛苦苦帶你出國把你培養起來,不是讓你來住這種地方的。”

    “你就是被女孩子迷昏頭了!放著年薪幾百萬的工作不要,非要來吃這種苦頭!”

    韓秉宗就是在這時走上前。

    他倒不是故意往那群里人鉆,只不過他們堵在樓道口,他要上樓走得經過他們。

    韓秉宗沒有給兩個白人和裴柯垣媽媽一絲一毫的視線,只不過與裴柯垣錯身時,與他對視了一眼。

    他此時并沒有掩蓋自己的情緒,眼里的那點不悅明明白白地做給裴柯垣看。

    裴柯垣垂了下眼。

    這是第一次,韓秉宗覺得他將裴柯垣壓了一頭。

    他們沒有對話,只這一眼的對視,隨即就錯身而過。

    韓秉宗腳步不停,越過這群人就上了樓。

    底下的這群人應該沒有住益豐家園里,畢竟裴柯垣這兒也住不下。

    他們大概就是過來看一眼,然后裴柯垣便領著去了酒店。

    總之回了家的韓秉宗沒再聽到嘈雜的聲音。

    倒是半個多小時后,家門被敲響,裴柯垣竟然主動來找了過來。

    韓秉宗剛洗完澡,披著浴袍、擦著還滴著水的頭發找開門。

    “有事?”他問得冷淡,語氣沒有一絲一毫的起伏。

    相比之下,裴柯垣的神色里就透著一分不自在了。

    看來方才錯身而過時,韓秉宗的感覺并沒有錯,他確實已將裴柯垣壓了一頭。

    韓秉宗擦著濕發,隨意的動作中不自覺多了分上位者的高姿態。

    在家境方面,裴柯垣跟他沒法比,在他的家人到來之際,便扯掉了平日里他不卑不亢的清雅姿態,露出其致命的缺陷來。

    何況,這并不僅僅是經濟條件的問題,韓秉宗只見了裴媽媽這么一回,就知道這個婦人的行事作風并不顧及絲毫體面,說句不好聽的,她就是沒有素質逢高踩低的市井小人,偏還有著移民到海外的優越感。

    裴柯垣頓了片刻,方道:“那些人是我媽媽、繼父和繼兄,晚上剛到的。”

    他的神情里有赧然,這在他身上不多見。

    韓秉宗擦頭發的動作不停,依然是隨意的口吻:“看出來了。”

    裴柯垣:“我媽說的話,別往心里去。”

    韓秉宗總算是放下了毛巾,但因著他停下擦頭發的動作,抬起了頭,站直了幾分,更添些氣勢。

    他一聲嗤笑:“她說的跟我沒關系,我有什么好往心里去的,你這話不應該對我說。”

    裴柯垣垂了下眼,又道:“我媽的個性……不太好,我盡量避免著初昕跟她相處,她參加完訂婚宴就會回去,今后可能也就婚禮時再過來參加一下,我會看著她,不會讓她用這個態度對初昕的。”

    韓秉宗聳聳肩,“你跟我說這些沒用,再怎么樣我也沒法回家的時候把你媽往好了夸。”

    裴柯垣:“我倒不是這個意思,就是想讓你放心,昕昕不會受委屈。”

    兩人對視著。

    韓秉宗氣場依舊,不過裴柯垣神情中的不自在褪去了,再開口時,帶了幾分無奈地笑,“而且,說實話,等我媽知道昕昕家的條件,也不會再拿這種態度了,她一向都是欺軟怕硬的。”

    埋汰起自己親媽他是一點兒都不客氣。

    這話倒是讓韓秉宗微微一驚。

    他沒想到,裴柯垣與初昕處到現在,裴柯垣的媽媽居然一直都不知道初昕的家庭情況。

    裴柯垣媽媽不知道,就是裴柯垣沒提,一絲一毫都沒提。

    方才韓秉宗見到裴柯垣媽媽時,他還在想,她到底哪來的勇氣讓她嫌棄這個嫌棄那個。

    現在知道了,是無知給她的勇氣。

    韓秉宗好像也能猜出幾分裴柯垣瞞著初昕家世的原因——他也不想家里的窮親戚因為初昕的條件而纏上她。

    雖然這種隱瞞到最后總有暴露的一天,窮親戚依然會像蒼蠅一樣圍上來,他驚訝歸驚訝,但并不會因為就改變他的看法。

    裴柯垣和初昕不合適,兩人遲早會爆發矛盾。

    韓秉宗依然是這么想的。

    韓秉宗笑笑道:“不用你說,我也很放心,我們都在,誰能給昕昕委屈受啊。”

    他著重強調了“我們”,沒有特指是誰,便確確實實將他本人包含了進去。

    裴柯垣的臉色談了。

    他略一點頭,隨后就道:“嗯,那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第33章 第三十三眼 33 修

    Chapter 33

    第二天清早, 韓秉宗又聽到了一陣嘈雜聲,來自對門。

    還是昨晚的那三人。

    他們估計住的酒店離這里很近,起床后就來了這里。

    韓秉宗從貓眼里看了眼, 看他們的架勢,可能今天會在江凌逛一逛,不知道初昕會不會作陪。

    他想問一下初昕這個事,也想提醒下裴柯垣的媽媽不好相處,但轉念又決定不提了,要不然就像他在說裴柯垣媽媽的壞話。

    好不好相處, 初昕相處過也就知道了。

    他打開和初昕的聊天框后又退出, 轉而給司機發了一條消息:「今天開那輛勞斯萊斯來接我。」

    韓秉宗并不是沒有豪車,曾經也有過高調的時候,當年公司度過最艱難時期、突然開始井噴式盈利之后,暴富的韓秉宗當即就給自己買了一輛全球限量款勞斯萊斯, 以此在二代圈里風光了好一把。

    只不過現在他沒有想要炫耀的心性了, 那輛限量款勞斯萊斯就停在公司的車庫里, 他嫌車太高調, 很少去動, 一直用的車雖然不算便宜, 但也沒那么引人關注,只是一輛普通的suv。

    今天, 他做了與往常不用的事。

    司機沒有問原因, 韓秉宗讓做什么就做什么,半個多小時后, 一輛騷包的跑車就停在了樓底下。

    韓秉宗沒有立即下去。

    他等著對門的人出門,從樓上窗口望下去,看著對門的人圍在他的跑車邊, 特別是那位年輕點兒的白人,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左看看右瞧瞧。

    從高處往下看韓秉宗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從肢體動作就能看出他有多激動。

    裴柯垣也在,他大概猜出來這車是韓秉宗的,抬頭向韓秉宗這戶看來,只不過他的目光并沒有精準地找到韓秉宗所在的窗戶,倒不至于就這么被他抓個正著。

    即便被抓到了也無所謂,韓秉宗不甚在意地想。

    他出門下樓。

    初昕不在,不僅不在,韓秉宗還聽到裴柯垣的媽媽正在抱怨:“我們過來,你女朋友都不作陪嗎?”

    裴柯垣淡淡地回答:“她要上班。”

    裴柯垣媽媽:“你都請假了她不請假?而且他們家人也不作陪,一點禮數都沒有。”

    裴柯垣:“晚上會作陪,一起吃飯。他們工作都很忙,又要忙訂婚宴。”

    因為韓秉宗的出現,他們止住了對話。

    韓秉宗平時確實沒什么總裁架子,可這也只是平時。

    在談判桌上,或是一些商務場合,他的形象氣勢一向都是一個合格的總裁。

    只要他想,氣質什么的都能拿捏。

    所以,哪怕他是從這個老式層樓里走出來,哪怕他經過的是頂上墻角還有蛛網的樓道口,也絲毫不影響他周身的矜貴氣質。

    毫無意外地,韓秉宗吸引了幾人的目光。

    但他目不斜視,連裴柯垣也沒看,走到駕駛室前,對司機說:“今天我自己開,你也不用去公司了,給你放天假。”

    平白得一天帶薪假,司機哪有不同意的道理,當即就下了車,笑道:“多謝韓總。”

    在韓秉宗上車前,白人小伙走了過來,他已經行“注目禮”行了許久,這時候忍不住同韓秉宗搭了話,他用英文問:“這是你的?”

    白人老頭也說了句nice car。

    韓秉宗這才吝嗇地將目光給了他們幾分,他沒回答,只是輕笑了一聲,爾后轉頭對裴柯垣道:“你今天不上班?”

    兩個白人聽不懂中文,但也能看出韓秉宗和裴柯垣認識,看裴柯垣的目光都驚喜了兩分,更不用說聽懂了的裴柯垣媽媽。

    裴柯垣看向韓秉宗的目光有幾分意味不明,不過他依舊輕笑著回答:“嗯,今天休息,帶我媽他們在江凌轉轉,晚上會和叔叔阿姨他們吃飯,算是兩家正式見個面。”

    他說罷,又同兩個白人用英文介紹了韓秉宗:“他是我鄰居。”

    韓秉宗自己又用英文添了一句:“也是他女友的朋友。”

    他說完,特意將目光轉向了裴柯垣媽媽,那眼神就是明晃晃地告訴她,他都聽到了。

    裴柯垣媽媽的目光閃躲了下。

    看這個樣子,裴柯垣對他親媽的埋汰說得不差,特別是“欺軟怕硬”一詞。

    韓秉宗也不給她留面子了,直接道:“這位阿姨,還請見諒,我叔和姨都很忙,又要工作,又要辦訂婚宴,主要吧這訂婚宴親家也沒人來幫個忙,出錢出力都沒有,我們這圈子里的人都以為初家女婿是入贅呢。”

    他說完掃了眼裴柯垣,就見裴柯垣不僅臉色不變,還笑了笑,說:“阿姨沒同我提過這個要求,不過叔叔阿姨如果有想法,我沒什么意見的。”

    裴柯垣媽媽一個眼刀飛過去,臉色難看地瞪向裴柯垣,假如這里沒有外人在,她大概會破口大罵。

    韓秉宗想氣一氣這位令人討厭的婦人,卻沒料到氣起人來還是她的親兒子厲害。

    他反倒不好說什么了,便上了車。

    不過車門關上的剎那,他好像聽到裴柯垣媽媽嘴硬道:“什么人啊,看著車挺好結果住這種地方,為了面子租的車吧。”

    韓秉宗一聲嗤笑-

    韓秉宗再次見到那家人是初昕訂婚的時候了。

    這場宴席確實是倪琴出的資,配得上初家的排面。

    訂婚宴辦在一奢華酒店里,不論是現場布置還是菜肴,都是上乘,匯聚了江凌不少有頭有臉的人家。

    很顯然,這場訂婚宴跟裴家無關,完全是初家親朋好友的主場。

    觥籌交錯,貴賓滿堂。

    一眼望去,幾乎每個人都穿著昂貴又精致的禮服。

    有的在時裝周上出現過,有的在明星的紅毯上出現過,韓秉宗路過幾位太太時,還聽到她們在詢問其中一位的新款包包從哪里買來。

    “國內我記得還沒有吧?”

    “倫敦買的嗎?還是巴黎?”

    云雅茵原本在韓秉宗身邊,聽到這幾句,也插了幾句話。

    其中一個太太問她:“你上個月是不是去了巴黎參加時裝周?”

    云雅茵道:“去是去了,沒什么意思,好多衣服以我的審美都欣賞不來,就只買了件披風回來。”

    她們說話間,韓秉宗往整個大廳掃了一眼。

    他很快找到了初昕,初昕忙著和倪琴初盛嘉一起接待客人,早顧不上別的,而裴柯垣也在她身邊。

    她穿著一件金色蓬蓬裙禮服,不是長拖尾,露出了一小截腳踝,來回走動間,裙擺跳動,靈動得如同掉落凡塵的精靈。

    云雅茵也沒聊太久,他們一家這才剛進來,還沒去向倪琴他們道賀,聊了兩句后在韓向海的催促下,就向倪琴他們走去。

    兩家關系本就親密,那些賀詞少了幾分客氣,多了幾分真誠,

    隨后,他們也沒打擾初昕一家招待客人,去了另一邊,云雅茵與富太太們聊起來,韓向海也身邊圍著幾個熟人。

    宴席還沒開始,韓秉宗也沒安分地坐著,看到了杜學杉與陳尚琳后,向他們走去。

    期間路過了裴柯垣親戚坐著的那桌。

    那里除了韓秉宗之前見過的三人外,還有幾個陌生的面孔,就穿著打扮來看,和那些一身高定的人能清晰地區別開來,不用猜也知道,是裴柯垣另外的親戚。

    韓秉宗猜測那幾個是他在國內的父親那頭的親戚,爺爺奶奶、繼母繼妹之類。

    兩波人井水不犯河水,絲毫沒有眼神交流,都與自己這方的人聊著天。

    而顯然,裴柯垣媽媽早沒了前幾天與韓秉宗見到時的跋扈,相反,在這樣的場合,她很拘謹,雖說和自家人聊天時還算自在,但眼神時不時就朝這些衣著精美華麗的賓客看去,卻又在別人看過來時,難堪地躲避著。

    她也知道,在這個場合她沒一絲一毫的底氣,哪怕已經穿了她自己最貴的衣服戴上了最貴的首飾。

    韓秉宗只瞧了她一眼,就知道初昕確實不會從她那兒受委屈,至少她不敢當面對初昕怎么樣。

    當然了,他也不覺得這樣兩個家庭可以毫無矛盾地結合在一起,也許表面挺平和,背地里卻這個看不上那個,那個又覺得這個用鼻孔看人,最后矛盾都積攢在小倆口身上。

    反正,自打韓秉宗見了裴柯垣媽媽,更加不看好兩人。

    訂婚了又怎么樣?兩家一見面,照樣要吹。

    韓秉宗和杜學杉他們幾個聊了會兒天。

    原本聊得好好的,不知怎么的就提到了賀禮一事,陳若琳就有點意見了,“你送個粉鉆是幾個意思?”

    云雅茵已經提前將賀禮送過去了,初昕自然知道了送的什么,初昕知道,陳若琳知道也不奇怪。

    而不知情的杜學杉與董子毅就瞪大了眼盯著他,在他們兩個開口質問之前,韓秉宗道:“又不是我送的,是我媽送的啊,我送的就是一幅普通的裝飾畫,沒幾個錢。”

    陳若琳:“阿姨怎么送得這么貴重?”

    “干女兒嘛,送點好的也不奇怪,”韓秉宗道,“而且那顆粉鉆我媽買來時就是給初昕買的,只不過那時候沒用上,留了下來,現在也算是終于送出去了。”

    他提到“買來時就是給初昕買的”,杜學杉就想到了這事,道:“當年專門買來想做訂婚戒指的是不是?”

    陳若琳:“那不是更不合適?難怪昕昕這么為難。”

    韓秉宗聳聳肩,語氣很是隨意,“這不是沒用上嗎?我媽留著又沒用,這么粉嫩的她又戴不出去,存著也是浪費。她也是覺得當年那事兒對不住人家,送禮肯定就要往好了送。”

    陳若琳毫不客氣地瞪了他一眼,“對不住人家的也是你,跟阿姨有什么關系。”

    韓秉宗摸了把鼻子,低下頭道:“你說得對,是我的錯。”

    見他這么順從地認錯,陳若琳反倒不好說什么。

    這幾番閑談,韓秉宗就得知了初昕對粉鉆這一賀禮的態度。

    她有些為難。

    這是韓秉宗從陳若琳口中得來的消息。

    假如送粉鉆的人是他,想來這枚粉鉆已經被初昕還回來了。

    但因為送的人是云雅茵,直接還回去就顯得失禮。

    不知道后續初昕還會不會處理。

    當然,韓秉宗關注的重點并不在這里。

    重點是,初昕很為難,那裴柯垣呢?裴柯垣是什么態度?

    想來,若是裴柯垣沒有態度,初昕大約也不會這么為難,就當是干媽給自己干女兒送的貴重禮物了。

    韓秉宗回到了自己座位上,沒過多久,儀式開始。

    他看著臺上萬眾矚目的初昕,再看初昕身旁外形條件依然優秀的裴柯垣,心緒并不平靜。

    云雅茵在他身旁小聲地評價,“這么看過去,兩個人還挺登對。”

    韓秉宗在心下道:外形登對有什么用。

    若是真的什么都登對,也不至于他說幾句話、做一點小動作,就將矛盾揭露開來。

    第34章 第三十四眼 34 修

    Chapter 34

    訂婚的流程并不繁雜, 只簡單做了儀式,隨后初盛嘉和倪琴先后拿著話筒說了幾句話。

    令韓秉宗意外的是,裴柯垣的父親也上臺說了話。

    他看起來挺緊張, 不過應該背過稿子,流暢地說了下來,也沒說什么特別的,就是祝福兩位新人,感謝大家捧場之類。

    至于為什么不是把裴柯垣帶大的媽媽而是他爸爸上臺,云雅茵給了韓秉宗答案:“小裴準備了稿子, 但她媽媽想用英文講, 說她在國外多年,說英文更流暢,在那兒練習時又自己加了不少句子,小裴就沒讓她上去, 轉頭拉了他爸爸。”

    韓秉宗:“她想加什么句子?”

    云雅茵道:“聽昕昕說, 也不是什么亂糟糟的, 就是想多夸他兒子幾句, 總之就沒讓她上, 再說了, 都是中國人,擱這兒講什么英文?發音不好還得被嘲笑。這么比起來, 還是小裴他爸老實。”

    韓秉宗問:“你之前見過裴柯垣媽媽了?”

    “他們來御檀苑里做客過, 我見過一回,就是些普通的市井人家, 客氣幾句也就好了。”

    韓秉宗:“我看她性格不怎么樣,給昕昕委屈受怎么辦?”

    他其實并不覺得昕昕能受什么委屈,不過在云雅茵面前, 他還是這么講了。

    然而其實云雅茵跟他想得一樣,她挑著眉,道:“就她?還想給昕昕委屈受?做夢吧,要真有那一天,就讓她待在美國,甭過來了,老了上養老院去,小裴要是不同意,也讓他回去得了,不用在江凌混了。”

    韓秉宗抿了口紅酒,對“也讓他回去”這個說法挺滿意。

    只不過,他的心情總歸不大好。

    訂婚宴的場面著實刺眼。

    所以到了后半程開宴后,他也沒吃多少東西,在不少人過來同他敬酒時,從座位上遛開,都讓韓向海去應付了。

    韓秉宗去了趟衛生間,出來后就站在無人的廊道上躲清靜。

    初昕的化妝間與休息室都在這條廊道上,所以,說是無人,卻也只是短暫地無人,沒一會兒就有幾個工作人員路過,進了初昕的化妝間。

    韓秉宗從宴席上出來時就沒見初昕在那兒,他猜測初昕在化妝間里,可能她不止一件禮服,下半場會換一套,同時換妝容與造型。

    他想了想,上前敲門。

    門內有人問是誰,不是初昕的聲音。

    韓秉宗就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片刻后,門內的人說,稍等一下。

    韓秉宗等了幾分鐘,門被打開。

    屋內有四五人,除了初昕都是工作人員。

    “你怎么來這兒了?”初昕問。

    她確實已換了件衣服,這一件是修身魚尾,將她的身段勾勒得異常美妙,似乎是剛換好,她一邊問,一邊走向鏡子前的椅子上坐下。

    一個化妝師給她改妝容,一個化妝師給換發型。

    想到剛才他等在外邊時初昕就在里面換衣服,韓秉宗垂了下眼,說:“出來上衛生間,看到你身邊的工作人員進了這里,猜你在這兒,過來瞧瞧,今天累不累?”

    初昕笑了笑,“還好,也沒那么累,跟婚禮還是不一樣的。”

    韓秉宗掃了眼她身上帶的配飾,手指上依然是那顆鉆石小得可憐的鉆戒,脖子前空空蕩蕩,倒是戴了對耳環,這對耳環韓秉宗早前似乎也見過,并不是新的。

    她換上的禮服和先前那件一樣都是設定,但整體來看還是打扮得素雅,多少有點缺錢的樣子,可能倪琴只資助了禮服,沒有資助珠寶首飾。

    他提了云雅茵送的粉鉆,說:“聽說琳琳說,我媽送了你一顆粉鉆?我看跟你這件衣服挺配,怎么不戴上?”

    化妝師還在給初昕化妝,初昕坐在那兒動不了,只艱難地將目光瞥過來,但很快,因為化妝師的一句“向上看”,那目光便又走了。

    她道:“你才知道姨送了粉鉆嗎?姨沒跟你說?其實我都想還回去來著,過于貴重又不合適,姨非要給我。”她知道這顆粉鉆是準備做訂婚戒指的。

    “有什么不合適的,”韓秉宗道,“我媽當初本來就是給你買的,之前沒機會給,現在給了也剛剛好。”

    初昕撇撇嘴,“你不尷尬我還尷尬呢,而且柯垣也不高興。”

    韓秉宗挑了下眉,隨后道:“他介意這個?要不要我跟他解釋一下?我媽就是疼你,沒別的意思。”

    他話音剛落,幫著化妝師遞東西的小助理飛快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哇,男綠茶。

    韓秉宗看見了,也只輕笑著。

    初昕:“那倒不用。”

    韓秉宗又道:“它跟你這件衣服特別搭。”初昕的這件禮服亮片白里透了點粉,與粉鉆很契合。

    若是能戴上……裴柯垣大概會黑臉?

    初昕輕笑一聲:“好像是,挺配的,不過戴不了,那只是單顆的粉鉆,還沒做成首飾。”

    當初云雅茵買的是單顆粉鉆,還沒做成戒指,如今送出的也是單顆。

    韓秉宗不會說什么“做成戒指”這樣的話觸初昕霉頭,他只道:“做成項鏈不錯。”

    初昕沒說行或者不行。

    初昕的化妝快要結束時,裴柯垣來了化妝間。

    他看到韓秉宗,微微一驚,輕瞥過來的目光少了些許溫和,他笑著問:“你怎么來這兒了?”

    韓秉宗半點不虛,回答道:“出來上衛生間,看到昕昕在這兒,聊了兩句。”

    裴柯垣沒與他多說,轉頭問初昕:“好了么?”

    化妝師提初昕回答:“快了,再等兩分鐘。”

    韓秉宗見他們馬上要離開,也就道:“你們忙,我先過去了。”

    云雅茵見他終于回來,道:“上哪兒去了?去這么久?”

    韓秉宗:“在休息室碰到昕昕,聊了兩句。”

    緊接著他又道:“媽,你送粉鉆,就真的單送了一顆裸鉆呢?”

    云雅茵頓了一頓。

    韓秉宗:“我還以為你好歹會先找設計師做個項鏈之類的。”

    聽他這一說,云雅茵也覺得自己送得不妥當,“哎呀你也不早點提醒我,現在送都送出去了。”

    韓秉宗:“我記得有個很有名的珠寶設計師跟你很熟?不如介紹給昕昕。”

    “這主意不錯,”云雅茵笑道,“明兒我就去找設計師,確實是我想得不夠全面了,得把粉鉆做成首飾啊,而且現在昕昕備婚財務緊張,肯定沒心思做這個,我幫她弄。”

    韓秉宗笑了笑,“感覺我跟她比起來,她更像是你親生的。”

    他話是這么說,但話里完全沒有埋怨的語氣,反倒聽著心情不錯的樣子。

    云雅茵給了他一個眼刀,“她也比你更孝順我。”

    韓秉宗的左手邊坐了一位年紀不大的女孩。

    韓秉宗與她不熟,但也知道她是誰,女孩的父母與韓秉宗和云雅茵常有往來,聽說他們的爺爺輩關系就不算,稱得上世交。

    韓秉宗如果沒記錯,這位小姑娘剛上高中,只不過來參加宴席稍加打扮,穿著精致的小禮服,頭發又做了波浪造型,看著就更成熟些。

    但行為就沒那么成熟了。

    大人們都在聊天,她嫌無聊,拿出手機看視頻。

    韓秉宗掃了眼,正好就看到一個男人將一女人綁了,捏著她下巴說:“想跑?做夢,你這輩子都別想離開我。”

    小姑娘是帶著耳機的,但視頻有字幕,韓秉宗掃一眼也就看到了。

    他頓了頓,看看視頻,又看看小姑娘。

    “你看什么呢?”

    當視頻播放到男人將女人壓到了床上時,韓秉宗終于忍不住出聲。

    小姑娘抬起頭,看到韓秉宗目光掃過她手機視頻,摘下了耳機道:“最近挺火的電視劇。”

    視頻還在繼續,不過不是少兒不宜的畫面,因為女人摔碎了玻璃杯,將一塊玻璃碎片抵在了自己脖子上,“你不要逼我!我不愛你!我要結婚了,你放我走!”

    什么亂七八糟的。

    韓秉宗在心里吐槽。

    小姑娘看懂了他的眼神,反倒跟他解釋起來,“這個是男二,愛而不得,劍走偏鋒,把女主抓到別墅里囚禁了起來。”

    韓秉宗:“……犯法吧。”

    小姑娘:“犯法確實是犯法,不過電視劇嘛,而且男二其實也沒有傷害她。他真的很愛誒,我還挺吃囚禁梗。”

    韓秉宗:“……”算了,有代溝,不聊了。

    然而小姑娘性格活潑,起了個頭后就停不下來,又說:“真的,這種愛而不得囚禁梗特別帶勁,這個電視劇為了過審已經刪減很多了,原著小說里寫得更帶勁!你想想,你特別喜歡一個人,但是她愛的是別人,要結婚了,你接受不了,覺得下半輩子沒了她過不去下,只想讓她在自己身邊,是不是很帶勁?”

    韓秉宗:“……”

    他很無語,但一瞥眼,就掃到了已經換好禮服出來和裴柯垣一起敬酒的初昕。

    心臟好像停跳了一拍。

    隨即又想,還好,只是訂婚宴,不是結婚。

    小姑娘還在絮絮叨叨,“反正我覺得特別帶勁,太戳我了,可惜這劇里這個人只是男二不是男主,而且已經變成反派類型了,我更喜歡男主囚禁女主那種梗,這種電視劇就不太找得到了,不過小說還是有的,我已經搜集了好幾本這一類的,你要不要看?”

    韓秉宗:“……不要。”

    這已經是他委婉的說法,他在心里想的是:有毛病。

    不多時,初昕裴柯垣敬酒敬到了他們一桌。

    韓秉宗端著酒杯站起身來,因為是整桌人一塊兒敬的,初昕的目光也沒在韓秉宗身上停留,他的“恭喜”也淹沒在大家的聲音里,渺小得幾乎不存在。

    不存在也不錯。

    酒杯相撞的那一刻,方才小姑娘說話的聲音仿佛又沖到了他腦海里。

    下半輩子沒她過不下去。

    只想讓她在自己身邊。

    這樣大的聲音,將韓秉宗自己都嚇了一跳。

    回過神來,初昕已然敬完了酒,與裴柯垣一起走向下一桌。

    韓秉宗坐回座位。

    他沒這么變態,做不來囚禁的事。

    但是只想讓初昕在自己身邊,這個念頭,真的很強烈。

    第35章 第三十五眼 35 修

    Chapter 35

    初昕與裴柯垣敬了圈酒后, 宴席步入尾聲。

    但賓客離席并沒那么快,宴席越高端,赴宴的人越是有頭有臉, 就越是讓人不想浪費這樣重要的社交場合,也許幾句寒暄加詢問近況,就能獲得重要的訊息,比別人更先一步。

    韓向海一家同倪琴他們關系本就近,不會早早離開,跟著熟人聊著天。

    韓秉宗接下侍從來添上的紅酒, 與一位世伯聊著, 聊的是他公司相關的業務,聽世伯的意思,他有合作的意愿。

    不過韓秉宗禮貌雖在,卻沒有一口應承下來。在他看來這位世伯的公司太過雞肋, 合作項目不會大, 不值得花太多的心思, 他的公司在籌備上市, 需要同全國前幾強的大公司合作才更得益。

    所以他只是有禮有節地應付, 時而又將話題挑到韓向海那兒, 讓韓向海與這位世伯交流。他的目光就時不時地追隨到了初昕身影上。

    初昕與裴柯垣兩人在裴柯垣的親戚那一桌人旁。

    看這樣子,是裴柯垣的親戚們打算離場, 裴柯垣和初昕去送他們。

    他們算是最先離場的那一批了, 大約真與這個宴席格格不入吧,在這兒多留反而更是拘謹。

    初昕與裴柯垣送他們出去。

    韓秉宗想了想, 假意看到了熟人要過去攀談,同世伯說了聲“去那兒見個朋友”,便端著紅酒杯閑散地往大廳出口走。

    白人小伙好像對這宴席還有點兒戀戀不舍, 出門前見到一位漂亮的年輕姑娘,就上前搭訕。

    來這里參加宴席的人不會英文是少數,特別是年輕一輩,大多有留學經歷,沒有留過學也不可能沒去國外度過假,基本上都不止在一個國家有房產,總之,被白人小伙搭訕的這位姑娘,顯然不會聽不懂白人小伙在說什么。

    但她只是掃了對方一眼,便興致寥寥,應付兩句后便離開。

    白人小伙還想再接再厲,但很快就被裴柯垣拉走,快速地將他們送出大廳,叫了的士送他們回酒店。

    韓秉宗站在大廳口。

    他其實也沒想明白自己為什么跟過來,想看熱鬧嗎?也沒什么熱鬧能看,裴柯垣把他幾個不靠譜的親戚盯得死死的,半點差錯也不容他們出,特別是幾十年不見的離異夫婦兩人,好似生怕他們兩個吵起來一般,裴柯垣會有意無意地將兩人阻隔開來。

    大約他對他媽媽太了解,知道他媽媽要是氣上心頭,可不會顧忌場合。

    將人送走后,韓秉宗好似看到裴柯垣輕輕松了口氣。

    初昕穿了一晚上細高跟,又是走來走去的,見周圍沒什么賓客,便一下子松懈不少,扶著裴柯垣的胳膊將高跟鞋脫出來些許,活動著腳丫。

    韓秉宗離得遠,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但能看清兩人送完人后沒有立馬回來,親密地粘在一起,而看初昕的動作,他也看出來初昕被高跟鞋折磨得有些難受了。

    初昕穿高跟鞋的水平沒那么強,只能說會穿,但不常穿。

    以前在一起的時候,有幾次約會初昕為了美麗,穿上了細高跟,剛出來是美美噠的確實是她,但沒走多久,受不了的也是她。

    到了最后,初昕就會抱著他胳膊,幾乎把身體的重量掛在他身上,然后撒著嬌纏著他要他背。

    十次里有八次,韓秉宗會依著她背她。

    韓秉宗靠在大廳門邊出神。

    他們看上去依然很恩愛。

    他突然強烈地懷疑起自己做的這些小動作究竟有沒有用。

    若是沒用……要怎么辦?

    若是他們真的結了婚……要怎么辦?

    囚禁?

    他被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念頭嚇了一大跳。

    深感自己今晚被那位小姑娘荼毒不淺。

    囚禁這種,怎么可能。

    但是,他還會有別的辦法嗎?

    肩膀被人一拍,他一驚之下猛地回頭,是杜學杉。

    “你站這兒干嘛呢?”杜學杉問。

    韓秉宗側過身,擋住了朝向酒店大門的方向,沒叫杜學杉發現他看著初昕出神。

    他沒有回答,反而問道:“你怎么出來了?打算回了?”

    “沒啊,”杜學杉道,“我這不是看見你往外走,過來瞧瞧嘛,還以為你要先走,沒想到你就站在這里發呆。”

    韓秉宗:“我躲清靜,一個世伯纏著我要合作,我不好不給面子,但他那個公司……感覺沒必要。”

    “我懂,”杜學杉深以為然地點頭,“現在你的公司要走出江凌走向全國,甚至要往跨國公司發展,什么時候成世界百強了帶帶我。”

    韓秉宗余光掃見初昕裴柯垣兩人正準備進來,便拉過杜學杉往里走,“行了,回去吧,找子毅琳琳說說話。”-

    訂婚宴過后,韓秉宗變得焦躁起來。

    即便公司的上市計劃分去了他不少心神,然而現下忙碌的工作也不能叫他靜下心來。

    他知道初昕已經開始緊鑼密鼓地備婚,雖然婚禮的日子還沒定下,但總歸,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再晚也不會拖到后年去。

    裴柯垣的工作似乎變得更忙了,他大概買房的壓力不小,常常在醫院里連軸轉,同時也沒落下論文,韓秉宗聽說前不久他就剛發表了一篇,似乎是在很有分量的期刊上。

    因為他太忙,韓秉宗近來很少在益豐家園里碰到他,即便他人住著對門。

    至于裴柯垣的親戚,他父親那邊的幾人在訂婚宴的第二天就回了家,母親繼父他們三個,則也在訂婚宴結束三天后回了美國。

    雖說倪琴不喜歡他們,但也沒起過沖突,表面上都是和和氣氣,加之裴柯垣一直將他媽媽管束著,沒叫她亂講話。

    而且,倪琴也不是不喜歡所有裴柯垣的親戚,至少他爸爸那邊的幾個,倪琴并沒有很不滿意,只說他們看著挺老實,以及裴柯垣的同父異母的妹妹學習不錯,考上了A大,正在念大二,也算是初昕的校友了。

    同樣的,因為裴柯垣太忙,像備婚、買房看樓盤這樣的事兒,很多都是初昕在做。

    這讓韓秉宗有了更多的理由陪著初昕做這個做那個。

    韓秉宗雖然也很忙,但他畢竟是個老板,很多行程可以自己安排,想抽時間出來去陪初昕看看樓盤做點買房的參考之類,還是可以的。

    因為初昕明確說過不考慮太好的樓盤,這幾次韓秉宗給初昕介紹的就不像棲云湖邊上這么昂貴。

    初昕還說,最好是現房,可以快點裝修入住,或者二手也行。

    雖然她嘴里說著二手也行,但真的去看了幾套二手房后,又哪兒哪兒都不滿意。

    韓秉宗就知道,初昕的要求其實并不低。

    這天韓秉宗同初昕說他公司附近有一個新的樓盤,問她有沒有興趣。

    初昕就在某個調休的日子去看房。

    樓盤是個大平層,面積小一點兒的都已經上了兩百,是妥妥的改善盤。

    而韓秉宗公司所在位置不差,本就是好的地段,單價并不低。

    初昕去售樓部看了一圈,算了算錢,望而卻步。

    韓秉宗是陪著她一起過來的,他理由也很充分——想在公司旁給自己買一套,上班方便。

    至于棲云湖的那一套別墅,可以平時閑下來了就去住一段時間,有錢人的房子本來就不可能只有一套,多買幾套初昕根本不會往別的地方想。

    初昕情緒低落道:“你買吧,我買不起。”

    韓秉宗:“琴姨真的一點都不贊助?”

    初昕:“我也沒想她贊助,便宜一點的房子,首付我和柯垣還是湊得出來的。”

    但是便宜一點兒的房子她也不是沒去看過。

    就他們能湊出的首付來看,在江凌他們只買得起地段相當偏的位置,且也只能是面積不到百的小套。

    這對初大小姐來說,絕對是一個打擊。

    她嘆了一聲,“唉我就不該跟著你來看房子,你看得上的,我怎么可能買得起。”

    “柯垣在考慮比較老的小區的二手房,”她又道,語氣里透著濃濃的不情愿,“可能就是像益豐家園的這種小區。”

    韓秉宗問:“琴姨真的說過一點兒都不贊助?”

    初昕:“反正我沒跟她提買房的事,她說了結婚讓我們自己結的,肯定包括買房。”

    “那可不一定,”韓秉宗卻不這么想,“也許你爸媽會給你買好一套,只不過戶主名字不會帶裴柯垣,可能連你的名字都不帶。”

    初昕愣了下,這個問題,她確實沒想到。

    韓秉宗接著道:“而且嘉叔這么寵你,怎么可能讓你去住老破小。”

    不過初昕也只是頓了一片刻,隨即又道:“算了,我還是和柯垣自己買吧,柯垣也想自己買。”

    韓秉宗:“你真的有存款嗎?”他知道初昕并沒有什么存錢的習慣。

    初昕對他的質疑很不滿,給了他一眼涼涼的眼刀,“當然有,我從去年開始存,也存了不少了。”

    當然了,存錢的主力軍還是裴柯垣。

    韓秉宗:“你倒不如問問你爸媽,他們如果真的有這意愿,就是你自己在這兒瞎折騰了。”

    他說著,望向初昕:“還把自己弄得壓力大又不開心。”

    初昕抿抿嘴。

    雖然她不想承認,但她確實每次看房子時都沒那么開心。

    韓秉宗觀察著她的神色,又添了一句:“我想,如果你爸媽看你過得這么累,恐怕對裴柯垣的意見會變大。”

    初昕垂了垂眼。

    韓秉宗:“有時候吧,矛盾就是這樣一點一點產生的。如果一段關系確實讓你太累,可能就得深思熟慮了。”

    初昕抬眼,目光輕輕地掃過來。

    韓秉宗猜測可能自己說得多了,轉而笑起來,“走吧,都大中午了,帶你去吃好吃的。”

    進入初夏,天氣已沒那么涼爽。

    特別是大晴天時,艷陽高照,雖然不像盛夏那樣炙烤大地,卻也沒那么舒適。

    走出售樓部,初昕打開遮陽傘。

    韓秉宗彎下腰鉆進來,又道:“我來打?”

    初昕頓了頓,充滿疑慮地問道:“你什么時候開始打遮陽傘了?不是一直說大男人不怕曬嗎?下雨天都沒見你幾次打傘的。”

    韓秉宗大言不慚道:“我現在算半個公眾人物,要注意形象,我的團隊都開始給我雇美容顧問了,說不定我現在做保養的次數比你多。”

    初昕:“……”

    韓秉宗個子高,如果要和他共打一傘,初昕舉著傘都能舉得累死,于是也就將傘遞給了韓秉宗。

    兩人找了間餐廳吃了頓飯,隨后,就來到停車場上了車。

    韓秉宗問:“送你回去?”

    這次初昕沒有開車過來——她在省油錢。

    “不用,你就送我到你公司旁邊的地鐵站吧,你也能直接回公司,不打擾你工作。”

    韓秉宗還想堅持,但初昕再一次強調“真不用”之后,他也就不再多說。

    路上,韓秉宗又提起了那顆粉鉆。

    第36章 第三十六眼 36 修

    Chapter 36

    “聽我媽說, 她請了設計師來,想設計成一條項鏈?”

    “嗯,”初昕道, “云姨跟我提過,只不過我覺得這些我自己找人弄就行了,沒必要再讓云姨破費,她已經送得太貴重了。”

    韓秉宗不甚在意道:“請設計師能花幾個錢,你要是計較這點小錢就太見外了。我媽是后知后覺,覺得單送一顆裸鉆考慮不周, 而且你也知道, 她認識不少有名的設計師,她請來的設計師靠譜。你也不用有心理壓力,就讓設計師設計唄,如果你自己有別的設計想法, 直接跟設計師講。”

    初昕:“行, 也是姨的一片心意。”

    在地鐵站口, 韓秉宗將初昕放下。

    車門關上, 他看著初昕漸漸走遠的背影, 手指敲著方向盤皮層, 直到初昕走進地鐵站入口,才開車離開-

    韓秉宗猜得沒錯, 倪琴他們其實壓根就沒想過讓初昕自己買房。

    他們清楚兩個小年輕兜里有多少錢, 這點錢在江凌只能買入門級的剛需房,嬌養長大的女兒, 怎么舍得讓她婚后住得差?

    至于房產寫誰的名字,不管怎么樣,都不可能帶裴柯垣就是了。

    哪怕是真的有心人, 想靠著迎娶白富美得到點好處也沒那么容易,富人家多的是辦法將他婚后能得到的財產降到最少,那些被騙的富家千金,多是自己以及家人不作為罷了。

    這些消息韓秉宗是從云雅茵的嘴里聽來的。

    最近他回御檀苑的次數不大多,但每次回來,總能從云雅茵口中探聽到些東西。

    云雅茵正戴著防曬帽修剪園子。

    雖說已經到了傍晚,太陽西斜,但夕陽的余輝依然早已超過了“溫暖”的范疇。

    韓秉宗站在檐下,“媽,你熱不熱?叫個花匠來弄就是了。”

    云雅茵不僅沒喊熱,還把韓秉宗也叫了下來打下手。

    韓秉宗拗不過母上大人,生無可戀地拿著一把小鋤頭,在云雅茵的指揮下刨坑。

    他想不明白在這個難得不工作的日子,他為什么要來這里鋤大地。

    “所以,琴姨準備給昕昕買房子了?”韓秉宗一邊鋤地,一邊問。

    云雅茵道:“哪用現買?而且現在買期房也太趕了。初家房產本來就不少,你琴姨想著,就把醫院旁邊的那套大平層給他們做婚房,也不用過戶,裝修一下讓他們住著就行。”

    云雅茵說的醫院就是倪琴的那家私立醫院。

    他們家的醫院有不少分院,所以韓秉宗問:“哪個區的醫院?”

    云雅茵:“就是福成路的那家,總院嘛。”

    原來是那里。

    那邊其實離A大附屬醫院不近,倪琴的這個安排,大約是過幾年就讓初昕接手自家醫院的。

    “那兒不錯。”韓秉宗評價道。

    過了一會兒,他又道:“不過我聽說,裴柯垣想自己買房子,在考慮老小區二手房,他愿意直接住到那邊去嗎?”

    云雅茵揚高了聲音,“老小區二手房?虧他想得出來!昕昕從小到大都沒受過這委屈!太過分了!買不起就別買,擱這兒埋汰誰呢!”

    韓秉宗默了默,雖然云雅茵這話說得他很認同,但他還是輕輕地提醒,“媽,我在益豐家園這個老破小里住了好多年了。”

    云雅茵給了他一個眼刀,“你能一樣?你皮糙得很。”

    “沒錢就不要打腫臉充胖子,”云雅茵繼續吐槽著,“為了那點自尊,非要拉著昕昕受委屈,算怎么回事?現在租得差一點也就算了,畢竟只是臨時住的,平時昕昕也經常回御檀苑來,也不算在那里受苦,但婚房不能這么寒磣,要是給他安排了房子他還不同意,我可不會讓他好過。”

    雖然云雅茵不是初昕的親媽,不像倪琴那樣有一票否決權,但不要小看她的分量,也不要小看她在倪琴面前的話語權。

    何況,云雅茵和倪琴這一對閨蜜,幾乎無話不說,要不是倪琴工作忙,恐怕說得會更多。

    韓秉宗這翻話說給云雅茵聽,也就夠了。

    他也沒多說,點到這里為止,之后就乖乖地聽著云雅茵指揮,讓他鋤地就鋤地,讓他剪這株枝丫就剪,扮演著乖兒子角色。

    直到太陽徹底躲到地平線以下,天色昏暗下來,云雅茵才算是結束了園子里的活。

    韓秉宗對她的親力親為挺不滿,再一次提出請他花匠。

    “你看小區里別的園子,請了花匠的人家弄得多好看,特別是那些雇了園藝師設計的,特別美。你非要自己弄,比不過人家還累著自己。”

    云雅茵在他背上一拍,“這是興趣愛好!你們爺倆誰都不肯陪我去看秀,度假又總抽不出時間,我自己在家,不得培養點興趣愛好?”

    韓秉宗:“你找幾個姐妹一起唄。”

    “唉,小琴工作又忙,其他人……嘖,算了,我等小琴退休。”

    韓秉宗在園子里忙了一圈,只覺得渾身又是汗又是土,就想去后院游泳,去了才知道今年連水都還沒放出來。

    云雅茵說天不夠熱,所以還沒開始打理泳池。

    韓秉宗于是又開始收拾泳池,等收拾完,一天也就過去了,才后知后覺發現自己這次回來就在這兒干活呢。

    韓秉宗不知道初昕和裴柯垣之間有沒有產生新的矛盾,后續的幾天他都沒打探到些什么,且依然沒在益豐家園碰到對門的裴柯垣。

    他倒是聽到了一個瓜——陳若琳給女兒改了名字,姓氏從趙換成了陳。

    后來在幾個朋友小聚上,他親耳聽著陳若琳的吐槽,從瓜主身上補全了瓜的全貌。

    起因也沒什么可猜的,自然是因為陳若琳的婆婆。

    她婆婆已經開始催生二胎了,對孫子比較執著。

    原本她沒敢到陳若琳面前來催,只在小趙那兒抱怨,小趙不搭理,她見沒用,就忍不住在陳若琳前提了提。

    一次兩次的,陳若琳只打著哈哈過去。

    但她婆婆沒見她生氣,就覺得人好欺負,得寸進尺起來,說話就越來越不客氣,而當陳若琳正式表明不會考慮生二胎后,她婆婆炸了。

    這時候陳若琳也沒想怎么樣,炸就炸唄,反正沒住在一起,最多電話轟炸幾個,她不接,她婆婆也不能舞到她跟前來,倒是小趙更痛苦一些,總被他媽罵。

    直到有一回,小趙跟他媽媽打電話,陳若琳在旁邊聽到了幾句,聽到她婆婆說:“還以為你真的吃到了絕戶,結果連孫子都不留一個怎么行?”

    聽到這里,杜學杉“噗嗤”一聲笑出來,“你怎么就找到了這么個婆家?我看比昕昕找的婆家更不靠譜。”

    初昕給了他一個眼刀,不過也沒說什么。

    董子毅道:“要是就這小趙都不說說他媽,你這婚能離了。”

    陳若琳灌了一口啤酒,說:“去改姓前我就想好了,要是他敢阻止我,離婚,立馬離婚,不過他還算識相,沒有反對,他說他不在意這個,也確實把他媽媽罵了一頓。”

    陳若琳又道:“我連遺囑都寫好了,我的部分一半分我爸媽,一半給女兒,省得他們惦記,不過說實話,我也沒多少財產,也就攢的那么點工資錢,房產名字都在我爸媽那兒呢,反正,以后都是我女兒的。”

    杜學杉輕笑,“還算你機靈,話說,你給你女兒改了姓,你婆婆是不是氣炸了?”

    “不知道,反正沒有舞到我面前,倒是我公公給我打了電話,剛開始還好商好量地說著話,結果我堅持改姓,他也炸了。以前我還覺得他明理呢,我婆婆說些不靠譜的話時他還會攔著,現在看來,也就那樣。反正,現在他們的電話我都不接,都讓我老公去解決吧。”

    “說真的,我爸媽跟我一樣,根本不在意我女兒姓什么,就我公婆舞得歡,既然他們這么在意,我才不如他們的意,別說孫子,孫女都不跟他們家姓!”

    初昕很配合地鼓掌,“干得好!”

    陳尚琳大約還在氣頭上,但凡看到男方條件不如女方的都有點兒膈應,對初昕道:“讓你家裴柯垣入贅得了,反正現在也跟入贅沒差多少了,索性把名頭坐實,省得別人有歪心思。”

    初昕抿抿嘴,沒接這話。

    韓秉宗適時道:“你們兩家的事兒也不能相提并論,別給昕昕加深矛盾,本來他們兩個就已經磕磕絆絆了。”

    假如有個摸清了韓秉宗心思的鑒婊達人在,大約這時候已經把這位男綠茶揪了出來,可惜在場的都沒這個本事。

    初昕沒否認“磕磕絆絆”,不知道是懶得解釋,還是事實如此。

    韓秉宗覷了眼她神色,問道:“我聽我媽說,你爸媽確實給你準備好了房子,你那邊怎么說?裴柯垣不會還是堅持自己買吧?”

    初昕道:“那倒沒,他說就先用我爸媽的房子,以后等他存夠錢了再買。”

    陳若琳立即道:“千萬不要把房子過戶,就寫在你爸媽那兒。得虧我爸媽給我買房子時候寫的是他們自己的名字,要不然我公婆肯定盯著房子呢。”

    董子毅:“買在婚前倒也一樣,算婚前財產。”

    陳若琳道:“可不一定,萬一我哪天出個意外,沒有遺囑這房子我老公就能分去一半。”

    初昕:“呸呸呸,什么意外,你怎么動不動意外意外的,快呸兩聲。”

    陳若琳很配合:“呸呸。”

    韓秉宗道:“琳琳說得對,既然原本就在你爸媽名下,確實沒必要特意去過個戶。”

    初昕撇撇嘴,大約不大高興他們都這么想裴柯垣,說:“本來就沒人說要去過戶。”

    韓秉宗觀察著她的神色,瞧她情緒不高,隨即就轉了話頭道:“不過總歸是你們小年輕之間的事情,只要裴柯垣沒什么意見也就沒關系了。”

    第37章 第三十七眼 37 修

    Chapter 37

    隨后, 大家又陪著陳尚琳吐槽她的公婆,小趙雖然沒做什么,但難免也要被帶進去, 并且已經進入了觀察階段,畢竟他爸媽都是這種想法,他在這兩人的教育下長大,誰知道他有沒有潛移默化間被影響?

    連初昕都輕嘆一聲,說:“唉,你可以找個更好的。但凡不是在學生時代遇上小趙, 你也不會被他追上。”

    重所周知, 學生時代找對象是最不看家庭條件的時候。

    杜學杉道:“你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白菜被豬拱了。”

    陳若琳卻道:“別這么說昕昕,單論個人條件,裴柯垣甩我家那個八條街了。”

    韓秉宗沒有做出評價。

    雖然他心里也認可, 裴柯垣個人條件不差的, 一個年輕又優秀的外科醫生, 往后也前途無量。

    等陳若琳吐槽盡興了, 大伙兒也就各回各家。

    初昕自己開了車, 就沒讓韓秉宗送, 雖然她不論說要回哪,韓秉宗都能說一句“順路”。

    不過現下也有一小段的順路——兩人的車停在同一個停車場。

    和大家分開后, 韓秉宗與初昕一起向停車場走去。

    今夜的夏風綿長。

    因著傍晚下的一場陣雨, 這是難得的在七月盛夏夜里算得上涼快。

    因為天氣還算舒適,這場夏夜的漫步就沒那么難熬。

    初昕不趕時間, 走得就不快,韓秉宗巴不得走得慢些,自然是慢吞吞地跟著初昕的步伐。

    韓秉宗再一次提起為粉鉆。

    這已經是他第三次在初昕面前提起這個, 原本把它只當作來自疼愛自己長輩的賀禮的初昕,在韓秉宗一次次地提及下,開始在潛意識里將粉鉆劃分到“特殊的禮物”之中來。

    韓秉宗問:“項鏈設計好了嗎?”

    初昕回答道:“早就設計好了,設計師的效率特別高,我都已經收到成品了,不愧是姨,在設計師那兒特別有面子,聽說別人想約那位設計師設計珠寶都是要排好久的隊的。”

    韓秉宗:“也是她喜歡這顆粉鉆。”

    他說著,看向她:“既然已經收到了,就多戴戴吧,也是我媽的心意。”

    初昕道:“但是太貴重了,平時戴不太妥,遇上重要場合,我肯定戴。”

    韓秉宗:“平時戴也沒什么。”

    初昕卻搖搖頭,“我在醫院上班呢,會被人說炫富的,影響不好。這都已經不是普通貴重的鉆石了。”

    韓秉宗就沒再堅持,便只道:“你喜歡就行。”

    到了停車場后,兩人各自上了自己的車。

    雖然都是回益豐家園,但兩人并沒有一直一前一后開,幾個紅綠燈就拉開了距離,被車流沖散-

    一個月后,韓秉宗終于看到初昕戴上了粉鉆項鏈。

    那是在陳若琳的生日當天。

    今年陳若琳的生日只邀請了幾個朋友一起,也沒干別的,就是一邊吃飯一邊繼續聽她吐槽她公婆。

    小趙沒來參加,畢竟如果來了,陳若琳也無法吐槽地這么盡興,她就只讓小趙在家里帶孩子。

    韓秉宗有種預感,陳若琳這個狀態,怕是離離婚也不遠了,要不然也不會連生日都不和老公一起過。

    當然這話他沒說出來。

    讓陳若琳暫停吐槽的,也只有初昕的這顆粉鉆。

    陳若琳很早就知道這顆粉鉆的存在,但一直都沒見過,所以聽說這顆粉鉆已經被做成項鏈,特意讓初昕今晚戴出來,好讓她觀賞觀賞。

    初昕戴出來了,陳若琳也確實觀賞了個夠。

    不得不說,好品質的粉鉆價格這么貴是有道理的。

    陳若琳感嘆道:“我也想有個會送我這么大一顆粉鉆的干媽。”

    杜學杉不知是不是某根神經搭錯,突然就指著韓秉宗蹦出一句,“你應該想有個像他這樣的前男友。”

    此話一出,場內安靜了幾秒。

    他們幾個是在一家餐廳的包間內,也就是最親密的這五人,沒有請別的人,場內都是知情者,也偶拿初昕與韓秉宗的舊事開玩笑,但不知道為什么,杜學杉的這一句玩笑話,偏偏讓場內安靜了好一會兒。

    也許是因為這顆粉鉆太貴重,也許是因為它最初被買下的意義太特殊,總之,好像幾人都沒法接受這樣的玩笑。

    初昕垂了下眼,神情有些尷尬。

    韓秉宗生怕她后悔收下這份禮,趕忙拿胳膊肘撞了下杜學杉,力道不小,差點把杜學杉從椅子上撞下去。

    韓秉宗道:“關我毛事,又不是我買的,也不是我送的,腦子進水了吧你。”

    韓秉宗并不常這樣毫不客氣地罵人,都把杜學杉罵得愣了一下,后知后覺地回過味來,干笑兩聲,“也是,也是。”

    頓了頓,他又添上,“確實得有個好干媽才行。”

    陳若琳給了他一個白眼,就不再提,繼續欣賞著這顆粉鉆。

    韓秉宗也在欣賞,但他欣賞地不僅僅是粉鉆,而是戴著粉鉆的人。

    他止不住地想,如果這顆鉆石做成的不是項鏈,而是戒指,會是怎樣-

    韓秉宗的預感真的沒錯。

    走過這場盛夏后,陳若琳真的開始走離婚程序。

    另外幾個朋友也沒有太驚訝,大家都知道,從陳若琳婆婆說的那句“吃絕戶”起,這條裂痕會一直存在著。

    且不管小趙怎么想怎么做,只要裂痕在,只要他還想認這個媽,有些矛盾就避免不了。

    云雅茵在韓秉宗的耳邊嘆息了很多回,“還是要門當戶對才行呀。”

    明明已經入了秋,萬物都開始蕭瑟起來,這幾句嘆息卻像是在韓秉宗的心底吹起了春風,吹得草木萬物生。

    陳若琳的離婚事件就像一顆石子,再是平靜的水面,被這么一丟,總有幾層漣漪。

    韓秉宗等著這些漣漪波及到對門的人。

    他都不需要做什么,因為有的話,不必他來說,總有人會說。

    云雅茵會在他耳邊嘆息,想來,也會在倪琴耳邊嘆息,會在初昕耳邊嘆息。

    而倪琴,大約也在重新思量著一些事。

    這幾日韓秉宗跑御檀苑跑得更勤快了些,幾乎每周會過去一趟,如果不是公司的事兒不能松懈,他可能會回得更多。

    云雅茵總會聊起陳尚琳離婚的事兒。

    她時而嘆息陳尚琳走了背運,時而嘆息他們那個還這么小的孩子。

    韓秉宗倒是挺冷靜,“以琳琳的條件,離了后也很容易找到更好的。”

    這一句話,云雅茵倒是認同,哪怕離過婚,哪怕有個小孩,以陳尚琳的條件,只要她想,找一個比小趙條件好的綽綽有余。

    而云雅茵嘆息完已經發生的事,自然會嘆息到還沒發生但是情況類似的事上。

    “唉,前車之鑒擺在那里,我現在越來越覺得,昕昕這個男朋友不行。”

    韓秉宗沒接這話。

    晚飯后,倪琴來串門,她工作忙,有這個閑情雅致的時候不多,而今日,顯然不是為了閑情雅致而來。

    她最近來找云雅茵聊天的時候比往常要頻繁不少,大約也是心里煩悶。

    這天晚上韓秉宗與她撞上了。

    “你也在家?”倪琴道。

    韓秉宗:“是啊,周末嘛,回來陪陪爸媽。”他說著,給倪琴道了杯茶。

    云雅茵給倪琴看了她新插的花,云雅茵退休后的愛好各種各樣,插花園藝做點心,什么都干。

    “回頭你把這瓶拿回去,放客廳,多好看。”云雅茵道。

    倪琴沒有推辭,“確實不錯,你手藝見長了。”

    “那可不。”

    倪琴:“還是你這日子過得好,退休后特別有閑情雅致。”

    云雅茵:“你想退休也能立馬退休,醫院交給昕昕就成。”

    倪琴卻道:“可不敢立馬交給她,她現在當個牙醫確實沒問題,突然管這么大一醫院,怕是一時間適應不了。”

    云雅茵:“你多帶帶她唄,不如讓她先從口腔醫院里出來,到你那去跟著你。”

    “原先也提過,不過昕昕說想先評點職稱,我一想,說得也對,論文多寫幾篇,職稱評上去,出來后到私立醫院名聲也更響亮,那我也只能再多干幾年了。”

    韓秉宗這時候插嘴道:“姨,對于企業家來說,您這年紀就是正當壯年,哪能這么早退?不得再多開幾家分院?”

    倪琴一聲輕笑,“就你會說話。”

    云雅茵:“怎么沒見你在我這兒多拍拍這樣的馬屁?”

    聽著親媽的揶揄,韓秉宗決定還是少說兩句。

    但顯然,倪琴過來串門聊天緩解心中郁結可不是為著退不退休的事兒,說到底,還是初昕的事兒。

    她們不可避免地聊到了陳尚琳離婚,不可避免地又說到了初昕身上。

    倪琴啜了口茶,道:“還是不放心吶,但你也看到了,我拗不過她,之前就拗不過她,現在訂婚宴都辦了,我若又讓她分,她不得跟我干仗。”

    韓秉宗心說倒也不一定,也許初昕看到了陳尚琳的情況,也會心中猶豫?

    但轉念又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初昕一向是不撞南墻不回頭,讓初昕回頭,還不如讓裴柯垣回頭來得容易。

    韓秉宗掀了掀眼皮,對倪琴道:“姨,要不,你試試讓他們簽一份婚前協議?”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38 修

    Chapter 38

    倪琴和云雅茵都看向韓秉宗。

    韓秉宗笑了笑, “我就是提個建議,您不是不放心嗎,也許有了婚前協議, 會放心一點?大不了,把孩子的冠姓權也寫進去。”

    “是啊,”云雅茵聽韓秉宗一提,就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寫婚前協議不錯的,而且這也不能說刁難吧, 你看周圍, 好幾戶人家小孩結婚前都寫了協議呢。”

    到了他們這個階層,寫婚前協議的確實不能說少。

    倪琴道:“之前也不是沒想過,但我才跟昕昕提了半句,她就很不樂意地拒絕了, 這自由戀愛談了好幾年的確實麻煩。”

    云雅茵:“昕昕不樂意, 也沒辦法, 這種事兒總不能逼著她簽。而且說到底, 咱們最終擔心的也不是經濟上被占便宜, 更擔心的還是他們過不好日子啊。”

    倪琴:“是這個理。”

    韓秉宗垂了垂眼, 片刻后,又插了句嘴, “不如, 姨你直接跟裴柯垣提一提?他在國外長大,說不定對婚前協議這些接受度更高, 而且,也能試試他的心思,他如果二話不說就同意, 想來也是真心了。”

    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就是如果被昕昕知道,她大概更不開心,唉我就是這么一提,不合適就算了。”

    倪琴認真地聽完,沒有立即給出反饋,但看她的神情,似在認真地思考。

    云雅茵沒接話,倒是看了韓秉宗幾眼,看得韓秉宗心里發毛。

    不過很快,倪琴開了口,“也不是不行。”

    倪琴又跟云雅茵聊了些別的,之后韓秉宗就沒再插嘴了,等倪琴回家后,云雅茵睨著韓秉宗:“你怎么瞅著你故意給昕昕在找事呢?”

    韓秉宗頓了下,但隨即又笑道:“媽,這不是你跟琴姨兩個人唉聲嘆氣愁這愁那?我就是提個建議,你們覺得不好就不用聽嘛。”

    云雅茵:“先前你幫昕昕說話,我還以為你很支持昕昕和小裴,現在態度換了?”

    “我一直是實事求是實話實說,”韓秉宗道,“之前我這么說確實是這么想的,現在也確實就是真誠地出個主意。”

    云雅茵聽他這么說也就沒有質疑了,又說回韓秉宗出的這個主意上。

    方才倪琴在場時她沒講,在自己兒子面前倒也不用顧忌什么,說:“你那個主意可行是可行,但就怕這么一提,傷了人家小裴的自尊,一氣之下,就跟昕昕掰了。”

    韓秉宗扯了下唇角,“那只能說明他的不夠真心,掰了也就掰了。”

    云雅茵被韓秉宗說服,“也是。”

    在韓秉宗眼里,裴柯垣是個心高氣傲的人。

    盡管他一向溫和示人,看著很好說話的樣子,但骨子里還是有清傲在。

    因為有傲氣,同他們這些富二代們相處時不卑不亢,因為有傲氣,也會與他針尖對麥芒。

    何況,裴柯垣自身的本事就不差,即便家庭條件與初家比不了,可是能與初家相當的又有多少?想來他不論是在美國時,還是到了這里入職新的醫院,在婚戀市場上都是香餑餑。

    這樣的人,若總是覺得自己被輕視,產生不滿情緒是必然的-

    蕭索的秋日很適合離別。

    陳若琳的離婚戰打得并不算難,小趙也想好聚好散,不會傻到把整個陳家都得罪了,兩人簽好協議便上民政局申請,只等冷靜期一過就能拿證。

    當然,孩子的撫養權在陳若琳手上。

    雖說離婚離得平和,然而到底是人生的大事,兩人從相識相戀到結婚已經過了這么多個年頭,又有孩子做為羈絆,明面上表現得再是瀟灑,也免不了在背過身去時傷筋動骨。

    連著好幾日初昕下班后都去陪著陳尚琳,與她說說話,幫她一塊兒帶帶孩子。

    韓秉宗也去看望過陳尚琳,但到底跟最親近的閨蜜不一樣,他與杜學杉董子毅三個,除了偶爾看望一下安慰兩句,其他的也不適合做。

    同時,韓秉宗也觀察到,初昕的備婚慢了下來。

    原先她還有在打聽司儀化妝師攝影攝像一類,近幾日倒沒瞧見有什么動靜,也許是被陳尚琳離婚一事絆住了腳,也許因為別的,韓秉宗并不清楚。

    只不過,在韓秉宗某日下班時,見到了裴柯垣。

    那天他回來挺晚,已經到了十點多,益豐家園里一片昏暗,幾盞路燈壞了一直沒人來修,有幾盞從原先的時常閃爍變為了徹底熄滅。

    若不是有車燈在,怕是要看不清路。

    道旁種著幾棵高大的梧桐,此時葉片已然落了大半,留在樹頭的都稀稀疏疏。

    韓秉宗從車上下來,腳踩在梧桐葉上,發出吱嘎聲響。

    他下車后,司機調轉車頭離開,而他走上樓道,來到自家門口。

    寂靜的夜里,他的腳步聲、開門鎖時按密碼的“嘀嘀”聲,好似變得異常清晰。

    韓秉宗打開家門。

    玄關的感應燈在門開的一剎那開啟,它比樓道里的燈要明亮很多,將昏暗的環境多添了幾分光。

    也就是這個時候,韓秉宗聽到了身后的開門聲。

    他下意識覺得是初昕,轉過身去,然后就看到了許久不見的裴柯垣。

    裴柯垣是真的忙,韓秉宗即便不聽初昕講起,也能看得出來。

    他常常在深夜聽到對門的開闔聲。

    韓秉宗見裴柯垣打開門走出來,有一種預感——他是特意來找自己的。

    但他還是開口問:“這么晚了要出去?”

    裴柯垣:“沒,我有事找你。”

    果然。

    韓秉宗挑了下眉,沒有進門,向著裴柯垣走了兩步。

    于是,兩人就一起站在了樓道中央。

    誰也沒講“進屋說”這樣的客氣話。

    秋風已經開始蕭瑟了,入了夜之后氣溫也在下降。

    樓道里南北都有窗,風能毫不留情地灌進來,站在這里并不是一個舒服的選擇。

    兩人像是沒發現,也可能是發現了但誰也沒提,總之都選在站在樓道中央,站在窗前的風口。

    韓秉宗扯著嘴角笑問:“找我什么事?”

    他的單邊酒窩很奪目地出現,把他的痞氣展露無遺。

    但裴柯垣沒笑,因為沒笑,原本還算溫和的臉多了幾分冷色,這很難得,因為他本就長得溫潤,有時候哪怕不笑,都會給人脾氣很好的感覺。

    這次就不大一樣了。

    韓秉宗倒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他這樣冷的表情,先前也遇到過一次。

    但是,上一回,裴柯垣沒有把話說開。

    這一次怕是他已經有挑明了講的打算。

    “你那么聰明,一定能猜到我想說什么。”裴柯垣道。

    韓秉宗心道:果然啊,被我猜到了,他要挑明。

    第39章 第三十九眼 39 修

    Chapter 39

    韓秉宗抬眼望著裴柯垣, 兩人身高相近,又踩在平地上,不存在誰居高臨下的狀態, 一時間像是勢均力敵。

    只不過當韓秉宗一聲輕笑,就好像奪回了主動權般,“你在生氣什么?我應該……沒有做過傷害你的壞事吧?”

    他中間略有停頓,停頓時,歪了歪頭,好像真的有那么疑惑一般。

    裴柯垣皺了皺眉。

    在他眼里, 這樣韓秉宗就像個無賴, 雖然他本就對韓秉宗無甚好感,覺得他痞氣太過,對初昕的心思又不正。

    現下韓秉宗這般耍賴,著實令人更討厭了, 換作脾氣暴躁的人, 怕是下一秒就要打起來。

    不過裴柯垣也只是輕微地皺了下眉, 很快就恢復正常, 說:“我以為像你這樣的人, 多少會有些道德底線, 我還是高看你了。”

    韓秉宗一邊的眉毛高高挑起,“哦?”聲音拉長著, 大約是決定將無賴耍到底了。

    他沒想起當初自己的思想斗爭, 只覺得裴柯垣愈發可惡。

    裴柯垣看他這副模樣,眸色更冷了些, 說:“我也沒什么好多說的,就是想告訴你,不論你怎么做, 我和初昕都不會分開,這一點困難,我與她還是可以度過的,又是介紹樓盤,又是送粉鉆……收起你的小動作吧,沒有用。”

    韓秉宗:“別冤枉我,我也是好心,而且粉鉆是我媽送的,你怪不到我頭上吧?但是看你氣急敗壞的模樣,好像,也不是那么沒用?”

    這下,好脾氣的裴柯垣也難免冷笑起來,他盯著韓秉宗:“真以為昕昕那么傻嗎?你一次兩次也就罷了,次數多起來,真以為她看不出來?等她看出來,你覺得,以她的性格,還會跟你做朋友嗎?”

    “婚前協議?”裴柯垣一聲嗤笑,“你其實想錯了,我無所謂的,這種事情,我沒那么在意,也不在乎那些面子工程,簽就簽吧,簽不簽于而而言沒什么差別,昕昕沒意見就可以,不過,你真以為,我知道這是你的主意后,昕昕會不知道?”

    韓秉宗表情不變地聳聳肩,“原來你是因為這個生氣,你無所謂那就再好不過了,我也是看琴姨苦惱,出個主意而已。”

    裴柯垣盯了他幾秒,似是沒從他的表情里看出破綻,冷笑一聲,沒再同他糾纏,轉頭進了屋,“砰”得一聲,關上了門。他好像也沒甩,只不過在寂靜的夜里這著關門聲特別突兀而已。

    裴柯垣門一關,韓秉宗臉上痞里痞氣的笑容就消失不見。

    雖說他方才表面上裝得挺好,但聽到裴柯垣說“還會跟你做朋友嗎”時,他著實心下一咯噔。

    而此時,他的臉色已經徹底冷了下來。

    秋風好似更大了些,外頭枝葉沙沙聲作響。

    韓秉宗居然還把腦子拐到了沙沙聲上,想著,外頭的梧桐葉都掉得差不多了,哪兒來的這么大聲音。

    照理他現在的思緒應該不會輕易被一點風聲打攪的,但他就是想到了風聲上。

    可能因為腦子有點兒亂。

    又是一陣風。

    被凍了下的韓秉宗轉過頭走進了屋里。

    玄關的感應燈已經滅了,在他走近時,又再次亮起。

    韓秉宗又想到了裴柯垣說的,他和初昕不會分開。

    還不會分開么,明明在他看來,矛盾挺多的。

    韓秉宗很煩。

    大門在身后關上后,他焦躁地抓了把頭發。

    留給他的時間真的不多了,也許等婚前協議一簽,選好黃道吉日后他們就會去領證。

    也可能會先辦婚禮,畢竟初昕一直在做備婚的工作。

    不能再這樣下去-

    幾天后,韓秉宗想約初昕一起吃飯,初昕說備婚挺忙,沒有時間,拒絕了。

    他約初昕主要因為聽裴柯垣說到初昕知道婚前協議這主意是他出的這事,想著還是得解釋兩句。

    而初昕拒絕的態度讓他更是焦躁。

    后來,韓秉宗還是在益豐家園這兒特意堵她,才將人堵到。

    他堵到了初昕下班回來,畢竟初昕的下班時間挺準時,幾乎沒有加班的時候。

    韓秉宗一直聽著樓道里的動靜,一聽到對面開門的聲音,就走了出來。

    就像前幾天裴柯垣在這兒攔下他那樣,韓秉宗在樓道里攔下了初昕。

    初昕問:“有事?”

    “嗯,有事,”韓秉宗道,“有話想對你說,約不出來你,只能在這兒堵你了。”

    初昕垂了垂眼,有些猶豫,看得出來,裴柯垣在她這兒一定說過什么。

    片刻后,初昕道:“你說唄,怎么突然這么認真,怪怪的。”

    韓秉宗就露出了與往常一樣痞里痞氣的笑容,“也不是什么特別的,就是,我不是在琴姨面前提了婚前協議的事兒嘛,當時也就是看琴姨這么苦惱就隨口一提,沒多想,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他心里抱怨著,怎么就讓初昕和裴柯垣知道是他提的了呢,大約倪琴說到婚前協議時,提起了他。

    “沒,沒事,已經解決了。”初昕很隨意地道。

    她看到韓秉宗的笑容后就松了口氣,這時候語氣也變得輕松,又說:“不過你還是少在我媽面前說這些吧。”

    “行,”韓秉宗答應得爽快,“以后我會記得嘴上把門的。”

    初昕覺得他應該沒別的事兒了,就要進門,但又被韓秉宗拉住了她衛衣的帽兜。

    韓秉宗的力道很輕,只是輕輕地拉了下,不過沒有準備的初昕還是被拽得后仰,但很快,韓秉宗又托了一把,讓她站穩了。

    她皺皺眉轉過頭來,“干嘛?”

    韓秉宗:“不生氣了吧?”

    初昕:“沒生氣。”

    “那就好,”韓秉宗笑嘻嘻道,“要是生著氣不理我,那我真的會很傷心。”

    第40章 第四十眼 40 修

    Chapter 40

    因為韓秉宗的笑臉, 就顯得他挺不正經,像是裝模作樣可憐兮兮,但就是因為他的裝模作樣, 讓他將玩笑開在了合適的度里。

    初昕從他手里拉回了帽兜,說:“我什么時候不理你了。”

    “都約不出你吃飯。”

    “是真的有好多事兒,再說了,之前我想謝謝你約你吃飯的時候,你不也推三阻四?我可沒誤會你是不理我,我知道你是真忙。”

    初昕這么一說, 韓秉宗還真無話反駁, 便道:“好吧,總之,你可得記得,我是你的好朋友。”

    初昕被他鬧得很無語, “你很幼稚。”

    韓秉宗也沒否認, 轉而問道:“剛下班吧?吃飯沒?”

    “沒, 準備點外賣。”

    “你男朋友要加班?”

    “是啊, 現在他幾乎沒有這么早回來的時候。”

    韓秉宗:“我也還沒吃, 一起?閑出去吃浪費時間阻礙你的事兒, 咱們就一起點外賣吧。”

    初昕更無語了,“一頓飯而已, 至于么, 一起點外賣和各點各的外賣區別并不大。”

    不過韓秉宗打開手機app準備下單時,初昕也沒強烈地阻止。

    在她看來, 這就是沒什么區別的小事。

    這幾天是天黑得已是越來越早,這時候初昕雖是剛下班到家,且她的下班時間一向早且準時, 但天已經全黑了。

    樓道的燈昏暗,因為年久沒清理,燈罩上都蒙了層灰霧。

    兩人站在燈下,一個看著手機點飯,一個在旁邊等。

    韓秉宗選了一家店,問初昕要不要,初昕看了一眼,便點了頭,“行。”

    韓秉宗還是了解初昕的口味,輕輕松松就能挑出來她喜歡吃的。

    兩人一起點了外賣,自然也就一起吃,不過初昕在韓秉宗家里吃完后,也就回了自己那,吃飯時間都沒有超過二十分鐘-

    在天氣越來越冷時,初昕他們定下了婚禮的日子。

    日子是倪琴找算命先生算的,定在明年的五月,同時先生還算了適合領證的黃道吉日,比婚禮要早一個多月。

    韓秉宗聽聞此事還是在定下的幾日后,這事兒還是裴柯垣告訴的他。

    那天清晨他們難得在樓道口碰上,裴柯垣特意告知了此事,并說:“到時一定要來參加我與昕昕婚禮。”

    沒有人會在提前大半年開始邀請,裴柯垣這話赤裸裸地表明著,兩人的劍拔弩張還在繼續。

    韓秉宗不想在裴柯垣面前落了氣勢,也就笑著答了句“一定”。

    只不過在當天晚上,他約了杜學杉去酒吧喝酒。

    杜學杉只覺得太陽從西邊出來了,稀奇道:“你怎么有這閑心了?還主動約我來喝酒,都不像你。”

    韓秉宗沒說原因,只道:“無聊了。”

    杜學杉:“你不是很忙嗎?還在準備上市吧?”

    “也不是一天到晚在準備著,總有閑下來的時候。”

    兩人喝著酒閑聊,只不過再怎么裝作無事,韓秉宗發現,他還是沒法將心中的煩躁疏散。

    等與杜學杉喝完,從酒吧出來,韓秉宗已經有七分醉。

    他酒量一向不錯,出去應酬時喝酒又截止,喝到七分醉的時候本就不多,這次還是和杜學杉一起,喝到這個程度著實反常。

    不過杜學杉喝得比韓秉宗更醉,醉了后的他自然發現不了韓秉宗的異常之處。

    因為杜學杉醉得已經要抱著路邊的樹睡覺,韓秉宗只能叫了代駕,先把他送回去,爾后才自己回家。

    回到益豐家園,韓秉宗站在自己樓底下,抬起頭往上看,瞇著眼數樓層,數到自家所在的那層后,發覺隔壁的燈亮著。

    所以韓秉宗在走上樓之后,站在對面的大門前,醉醺醺地發著呆。

    他突然很想敲門,把初昕叫出來,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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