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福簽 摯書的摯,摯愛的摯
盯著這個昵稱,視線略有失焦,猶如老電影一般,腦海中自動回映著某些場景。
他默默點過的贊,發出又撤回的消息,那次旅游被困在半路,他滿身風雪地及時趕來……
記憶閘門被開啟,追溯到更遠之前,是大三保研那陣,她整天忙得焦頭爛額,一邊想辦法聯系導師,提交各種證明材料,一邊還要準備繁重的期末考試。
生活上的煩心事多,天氣也跟著不盡人意,那段時間京北總是霧蒙蒙的,空氣中浸著潮濕寒涼的水汽。
某天下午,復習完那本厚厚的語法書,捏捏酸痛的肩頸,溫書棠從窗前抬起頭。
望著漫無邊際的灰暗,她懨懨嘆了口氣,撐著下巴發微博抱怨。
【My.:好想見見太陽啊,感覺自己要發霉了。】
晚上從圖書館回去,洗過澡后再拿起手機,她發現半小時前,有人在這條內容下留言。
沒有文字,只有一張日出時分的圖片。
畫面被暖色光芒籠罩著,朝霞自從地平線處升起,似一團燒得正旺的火焰,四周云層被勾勒出淡淡的金邊。
和湛藍天空交襯在一起,好似一副如夢如幻的油畫,哪怕是屏幕外的人,都能身臨其境地感受到那種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看著這張照片,嘴角不自覺彎起,緊繃的身體漸漸放松,整日的疲憊也隨之消散。
她坐在靠椅上,抱著膝蓋打字:【好漂亮啊,我能保存下來嗎。】
【Quatre jours.:可以。】
【My.:謝謝你呀,拍得很棒。】
【Quatre jours.:不客氣。】
……
一切的一切,原來都有跡可循。
只不過是她太粗心了。
這么多年,她本以為他們是兩條不相交的平行線,不見不擾,在各自的軌跡上默默前行。
直至這一刻,她才遲鈍地明白過來。
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悄無聲息地關心著她的動態。
胡思亂想的功夫里,屏幕一點點暗了下去,溫書棠重新解鎖,壓下眼簾,消息欄那里冒出好多小紅點,都在感慨周嘉讓的那條回應。
【嘿嘿嘿這次磕到真的了!】
【嗚嗚恭喜小姐姐暗戀成真。】
【經歷了這么多,一定要永遠幸福下去啊!!】
溫書棠剛想回復謝謝,謝歡意的電話卻在這時打了進來。
“你們倆可以啊。”她跟了一天一夜的大戲,嗓子熬得發干,聽起來啞啞的,言語中帶著打趣的意味,“這官宣方式夠高調的了。”
溫書棠握著手機,另一只手纏在衣角上,腮頰微鼓,被她說得不好意思:“歡意。”
謝歡意忍不住悶笑,沒再臊她,語調一轉:“不過說句實話,當時看見你發的那些,我都驚了好大一跳。”
“你就不怕那些不理智的瘋子跟過來罵你啊。”
溫書棠蹭蹭鼻尖,聲音不大,卻很堅定:“罵就罵吧,反正關上手機就看不到了,對我又沒什么實質性的傷害。”
“你啊。”
謝歡意嘆了口氣:“傻死了。”
溫書棠不服氣地反駁:“我哪有。”
那天周嘉讓被罵,她難過到在家掉眼淚,還氣不過地和他們理論,現在換到自己身上,反而輕飄飄地不在意了。
這還不夠傻么。
“怎么樣,周嘉讓是不是特別感動啊。”謝歡意嘖嘖兩下,“他能遇見你啊——”
她發自內心地感慨:“真是賺大了。”
等掛斷電話,頁面回到微博上,祝福還在接連不斷地往外彈。
其中一條,引起了新一輪的話題討論。
【誒誒,我好像有了個驚喜發現,摯書的企業logo上有一個beloved,難道說——】
【摯書的摯,其實是摯愛的摯^^】
【啊?不會吧?這有點過度解讀了吧?】
【謝邀,知情人現身說法來了,高中和他們同一個學校讀的,我們女主角的名字里確實有一個書字。】
【??我靠,我要收回上面那句話。】
【啊啊啊救命!!好浪漫!他超愛!!】
【這也太會了吧……連公司名字都在表白。】
捏在邊側的手收緊,溫書棠瞳孔霎時怔住。
屏幕被流水般的評論湮沒,閃得人眼花繚亂,思緒卻停滯,像被人纏上一團粗麻,越理越亂,找不到頭緒在哪。
真的是這樣嗎?
會不會只是個巧合啊?
她自己都沒法說服自己。
牙齒咬住唇肉,疑惑像氣泡那樣慢慢膨脹,溫書棠蹙眉思考了好久,最后還是被手心傳來的聲響喚回神。
【黏人精:干嘛呢寶貝?】
這備注是他昨晚自己動手改的,溫書棠還沒完全看習慣,頓了整整半分鐘才點開。
暮暉正濃,窗外陽光有些刺眼,她起身拉下百葉窗,然后才解開手機回復:【沒干嘛,就是在看微博。】
【My.:你呢?】
【黏人精:剛開了場會,等審完手里的文件就去接你。】
【黏人精: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嗎?】
溫書棠沒回答,腦袋里都是剛才糾結的問題,思來想去,實在想知道他的答案。
她把相關評論的截圖發過去,刪刪改改在鍵盤上敲了好多次,橫下心發送:【是這個意思嗎?】
周嘉讓回得很快:【看來下次我得做的再直白點。】
再直白點?
溫書棠沒懂,回他一個小貓苦惱的表情。
【黏人精:不然呢?還能是什么啊?】
【黏人精:要不直接改成書棠科技?恬恬科技?】
【黏人精:我都聽你的。】
耳根隱隱騰起熱度,溫書棠嘴上嫌他又調侃自己,心臟卻像被戳破一個小口,細細密密地滲出甘甜。
等到下班時間,溫書棠比平時任何一次走得都快。
擠出電梯,恰好碰上從另一側出來的陳言之,但她也只是匆匆打了個招呼,神色不停向外張望:“學長,我還有事,就先走啦。”
陳言之舒眉笑笑,溫和提醒:“路上注意安全。”
“好,學長你也是。”
女孩的話語隨風消散,陳言之卻站在原地沒有動作。
透過門前那塊光潔清明的玻璃,他看著她一路小跑,裙角飛揚,似空中綻開的花瓣;看著她張開雙臂,歪頭撲進那個人的懷抱里;看著她踮起腳,湊過去烙下一枚吻,臉頰染上胭脂般的緋紅羞意。
看著她笑,唇畔浮現出兩個清淺的梨渦。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她。
高跟鞋踏過地面,緊隨其后是一道清冷的女聲:“言之?”
來人叫虞嫣,是他大學時的同窗,也是他在市場部的搭檔。
兩人私交甚好,虞嫣對他的心思很清楚,目睹完樓前那幕,她側眸略有意外:“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個女生——?”
喉結輕滾,陳言之應了聲嗯。
眼底刺進微光,他想起方才看見的,她無名指上戴的那枚銀戒。
天色漸晚,地上人影被拉長,陳言之身形筆挺,衣著利落,一如與她初見那天,烈日驕陽下,他幫她提著行李,指引她找到通往宿舍的路。
望著那輛車消失在街角盡頭,他遲緩地收回目光,唇邊劃開很淡一抹笑:“沒什么。”
“我從來都不是她想要的。”
茫茫世間里,有人得償所愿,有人黯然退場。
追根溯源,不過是造化弄人。
在不在一起又有什么關系呢?
從喜歡她那天開始,她能幸福,就是他的唯一所愿。
既然他做不到,那么有人替他實現也好。
……
車內開著暖風,溫書棠坐在副駕駛上,手里抱著一份剝好殼的糖炒栗子。
剛出鍋不久,袋子里都是熱氣,香甜軟糯的口感在嘴巴里散開,她側著身子,眼神一眨不眨地放在周嘉讓身上。
“寶貝。”周嘉讓眉梢微挑,唇角勾著懶散的笑,“再看下去,我就沒法開車了。”
溫書棠哦了下,慢慢吞吞地把眼睛挪開。
等開回地下車庫,周嘉讓牽著她上樓,進了家門,溫書棠像小尾巴一樣跟在他身后。
放下外套,周嘉讓轉過身,撈起她垂在兩側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捏著她的指尖:“今天怎么這么黏人。”
溫書棠上前半步,靠在他懷里仰起頭:“你之前怎么都不告訴我?”
周嘉讓折眉不解:“告訴你什么?”
“就微博啊。”溫書棠睜大眼睛,睫毛濃密又卷翹,蒲扇似的來回眨動,“你偷偷關注我那么久,怎么從來都沒和我說過話。”
聽見她的問題,眸光有一剎那的閃避。
呼吸交織,手上磨人的小動作停了,下頜微微斂著,周嘉讓語速慢了許多:“因為……我害怕。”
害怕?
溫書棠鮮少在他口中聽到這個詞。
像是讀懂了她的茫然,周嘉讓確定地重復一遍,漆黑眼瞳中多出幾分頹敗,脖頸后的骨節突出:“怕你會討厭我。”
怕惹她心煩,怕被她拉黑,怕僅存能偷看她的方式也被斬毀。
“才不會呢。”鼻腔涌入一股酸澀,像被灌了高濃度的檸檬水,溫書棠抱住他的腰,側頰緊緊貼上胸口,聽著他清晰的心跳,每一次起伏都是愛的賁發,“最喜歡你了。”
周嘉讓揉揉她腦袋,低頭在她額前落下輕吻:“我也是。”-
所有風波過去后,日子總算恢復平靜。
眨眼間就到了新年,他們倆沒回漓江,就窩在京北的小家里。
溫書棠買了好多窗花,一大清早就拉著周嘉讓布置。
“這樣可以嗎?”他舉著春聯回頭問。
溫書棠撤遠幾步,抬手指揮:“還要再往右一點。”
用膠帶嚴絲合縫地貼好,房間里被映成喜氣的紅色,周嘉讓圈著脖子把人勾到懷里,偏頭親了親她的梨渦:“還是恬恬眼光好,選的春聯都這么好看。”
溫書棠紅著臉推開他:“你又亂說。”
年夜飯是周嘉讓準備的,弄了好多新奇又漂亮的菜品,只可惜他們食量都不大,連一半都沒有吃完。
京北不禁煙花,外頭陸陸續續傳來炮竹聲,電視機里在放春晚,溫書棠賴在他身上,喝著他剛煮好的赤豆元宵。
擱在一旁的手機嗡嗡震動,謝歡意重新拉了個四人小群,邀請他們倆進房打麻將。
【學習新思想:棠棠快來。】
【爭做新青年:四缺二,很急!】
【My.:……】
【My.:你們倆這個昵稱?】
【學習新思想:怎么樣,是不是特別有創意!】
【學習新思想:哎呀先別說這個了,速速進房。】
【My.:可是我不會打麻將啊。】
【學習新思想:沒事,讓周嘉讓教你,打幾局就會了。】
【學習新思想:而且還有新手保護期的加持!】
【學習新思想:來嘛來嘛,不打牌的除夕夜是不完整的。】
溫書棠把消息遞到他面前:“要玩嗎?”
春晚著實太無聊,周嘉讓也沒什么興趣看,摟著她點了點頭:“好啊。”
四人選好準備,系統正在隨機洗牌,許亦澤欠欠打開語音:“提前說好啊,結算輸最多的人,一會在群里發紅包給大家助興。”
半小時過去后。
【爭做新青年:靠。我不玩了。】
【爭做新青年:棠妹你不是說你不會嗎??怎么把把清一色?】
【爭做新青年:還有,周嘉讓你是不是故意放水?怎么一直給她喂牌?】
【爭做新青年:歡歡,就連你都胳膊肘向外拐!】
【爭做新青年:到底有沒有天理了!怎么都欺負我!】
【Iris.:哪來這么多廢話,你怎么不說你自己太菜。】
【學習新思想:就是,愿賭服輸,快發紅包。】
許亦澤哼哼唧唧的,一邊控訴一邊往群里發紅包。
但這還不算完,就連搶紅包他都是手氣墊底,兩百塊的包,只能搶到可憐巴巴的一塊三。
【學習新思想:來啊來啊繼續啊。】
【學習新思想:許亦澤你人呢,準備啊。】
【爭做新青年:……對不起,您的好友已下線。】
快到零點的時候,整個天幕幾乎都被接連不斷的焰火映亮。
廣袤浩瀚的絢爛中,有星星點點的銀白飄下,似墜入凡間的纖羽精靈。
又一場雪降臨了。
溫書棠伏在窗邊,雙手墊著下巴,沒由得想起來,高二那次跨年夜,長江路的天橋上,他們也是這樣,共同見證了新年的第一場雪。
此時此刻,仿若是情景再現。
“恬恬。”
低沉嗓音倏忽在耳邊響起。
溫書棠循聲側過頭。
最璀璨的那束煙花在遠處綻開,她眼眸無意識顫了顫,四目相對,周嘉讓握住她的下巴,傾身吻了過來。
唇瓣貼合,熾熱的氣息緊密糾纏,眸中騰起水霧似的氤氳,體溫融化在他寬厚的胸膛中。
夜幕勾勒出兩道貼合的身影,萬家燈火里,這個吻繾綣又綿長。
尚未平復的低喘里,周嘉讓扶住她后頸,輕輕抵住她瑩潤的額頭,聲線中翻涌著沙啞:“寶貝,你知道嗎。”
“分開這些年,每次碰到雪天,我都會許下和那年相同的心愿。”
睫羽被鍍上細碎的光,眼前人逐漸與記憶中的少年重合。
——阿讓,新年你有什么愿望嗎。
——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周嘉讓攬她入懷,下顎蹭在她柔軟的發頂上,心底那塊空了很久的缺陷被填滿:“終于實現了。”-
熬過漫長的凜冬,時間也像被按下加速鍵。
街邊樹木抽出新枝,風中翻滾著恬淡的花香,碎金般的日光從葉隙間瀉出,在石板路上晃出斑駁的光影。
Transline迎來業務高峰期,每周基本都要出兩次外務,Chloé還把帶新實習生的任務交給了她,溫書棠每天都忙得分身乏術。
周嘉讓比她還忙,熱搜風波結束后,摯書名聲大噪,在行業內的地位進一步提升,不少公司都拋來尋求合作的橄欖枝。
他們在外獨當一面,堅不可摧地迎接風浪,晚上回到家里,又瞬間褪去那層偽裝的殼。
他們相互依偎,相互取暖,好似冬日暖陽,驅散彼此心間的陰霾,也似海上港灣,慰藉對方周身的疲憊。
下午開完復盤會,溫書棠到文創室打印文件,在拐彎處撞見正要下樓的陳言之。
見他身前抱著收納箱,她眼中頓時劃過錯愕:“學長,你這是……”
“公司打算在巴黎設立分部。”陳言之垂眸,凝著她柔和的面孔,“我申請了派遣。”
溫書棠怔了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半啟的嘴唇稍稍嚅動:“是今天就要出發嗎?”
陳言之嗯了下:“晚上六點的飛機。”
“那你……以后還會回來嗎?”
陳言之淺淺勾唇:“也許吧,暫時還沒法確定。”
離別來得太突然,溫書棠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眼睫頻眨,她用指尖掐住掌心,擠出一個還算明媚的笑:“學長,謝謝你這些年對我的照顧和幫助。”
“祝你在巴黎一切順利。”
陳言之下意識想去揉她頭發,手伸到一半又覺出不妥,落寞感襲遍全身,他笑得不見破綻:“你也是。”
說完告別的話,在即將擦肩的霎那,陳言之還是沒忍住去叫她。
“書棠。”
發尾揚起,溫書棠回眸:“學長?”
視線掃過她的戒指,他佯裝輕松地送上祝福:“恭喜你,如愿以償。”
……
五月,溫書棠收到一個從漓江發來的包裹。
本以為是謝歡意寄來的東西,拆開后里面卻裝著一枚信封,素紋卡片上用燙金字體寫著——
親愛的校友:
歲月流轉,弦歌不輟。歷經風雨兼程,母校即將迎來九十九周年華誕。在此,我們懷著無比激動與喜悅的心情,誠邀您重返校園,與我們共襄盛典,同譜華章。
下面附著活動的具體時間和地點。
溫書棠仔細算了算,前幾天她都在加班,剛好能騰出一周休假。
“你呢阿讓?”她把邀請函拿給他看,“你最近會很忙嗎?”
周嘉讓把她抱到腿上,順勢親了親她的手腕:“不忙。”
“陪你回去。”
距離起飛還有一小時,兩人并肩坐在候機廳里,外面晚霞燒得正濃,鋪天蓋地的紫紅色,仿佛失手打翻的葡萄酒釀,稀薄云層連綿其間,光屑簌簌,偶有鳥雀掠過。
溫書棠拍了些照片,回身想給周嘉讓看,卻見他半闔著眼,額發松散,整個人被籠罩在光暈里,襯得五官更為立體分明。
她悄悄打開相機,調整好取景框,剛打算按下拍攝——
周嘉讓懶散撩起眼,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女朋友,偷拍我啊。”
溫書棠別過頭,蹭蹭鼻尖,心虛地否認:“才沒有。”
“我人都是你的了,干嘛不大大方方拍。”
“再說了,光拍我多沒意思啊。”手臂環住她的腰,周嘉讓把人箍回身邊,將攝像頭換成前置,“一起拍。”
這些年來,他們倆的合照并不多,除去運動會上陰差陽錯的那張,就只有她十七歲生日時拍的。
周嘉讓舉起手機,食指戳在她梨渦上:“笑一笑啊寶貝。”
溫書棠提唇,露出一個軟軟的笑。
咔嚓——
快門定格。
溫書棠接過來回看,眉心微皺,悶悶地鼓起腮幫:“你怎么不看鏡頭?”
“看鏡頭干嘛。”周嘉讓理直氣壯地問,“鏡頭又沒你好看。”
溫書棠:“……”
和京北不同,漓江儼然已經入夏。
梧桐樹枝繁葉茂,蟬鳴聲懶倦貫耳。
他們去了延齡巷的家,青灰色的矮樓前,路牌上的68號有些褪色。
腳步停在門外,溫書棠想到曾經很多次,自己就站在這里,想敲門卻沒有勇氣。
推開門,按亮墻壁上的燈,暖黃色光線柔柔灑下,這么空了七八年,屋內倒沒有想象中的雜亂。
時間不早了,周嘉讓簡單收拾過房間,兩個人相擁著睡下。
隔天,他有個研討會要參加,溫書棠很懂事地沒摻和,獨自出門到街上閑逛。
不知不覺走到椿茗寺,兩側櫻花差不多都落完了,只留樹影在風中婆娑。
溫書棠買了門票,從石梯上的入口進去。
年復一年,寺內似乎沒什么改變,虔誠祈福的香客,穿著青衫的僧人,還有庭院中打盹的橘貓。
鐘聲悠揚,溫書棠上過香后,忽然想去那顆古樹前看看。
那年他們曾在樹前許下心愿,約好來年一起過來還愿,周嘉讓離開后,她也沒有只身來過。
隨著人群走到頂端,站在熟悉的庭院里,古樹依然肅靜地佇立在東南角。
溫書棠走過去,本想找找當年她寫過的布條,但卻被一位僧人攔住去路。
他什么都沒說,卻像認識溫書棠一樣,徑直指引她走到另一側,彎腰行過問訊禮后,又沉默地轉身離開。
溫書棠看得一頭霧水,干脆仰起頭繼續尋找布條。
被風揚起的紅色里,她捕捉到一抹熟悉的筆跡。
踮腳拿下來,果然是那時周嘉讓掛上去的,遒勁有力的寫著:愿恬恬歲歲平安。
溫書棠愣了愣。
他當時不是說替外公祈福嗎?
她抬頭接著尋找,沒過多久,又一次發現了周嘉讓的字體。
這次上面寫的是:愿她體魄康泰,疾患不來。
溫書棠徹底僵住。
為什么周嘉讓會掛兩條祈福帶。
想起方才僧人的奇怪舉動,心中隱隱生出某種念頭,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古樹。
……
“愿她心寬愁散,喜樂相伴。”
“愿她夢想得償,星辰斐光。”
“愿她諸事皆宜,心暢無恙。”
……
溫書棠一共找到九條祈福帶。
除去他們一起來的那次。
分開八年。
周嘉讓為她求了八年的福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