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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為什么反而讓那種人渣逃過一劫究竟該……

    “真的嗎?”石井孝也那雙黯淡的灰色眸子涌入光亮,旋即又浮起懷疑的神色,“你該不會是在撒謊吧,目的是套我的話。”

    警員皮笑肉不笑的輕嗤一聲,食指有節奏的叩著桌面,他調整了一下坐姿,讓自己坐的更舒服些,然后不緊不慢地開口:“愛信不信,我有的是時間跟你耗。”

    又是一段長久的沉默,石井孝也最終選擇交代一切。

    “應該是五點多吧,吃完飯回房間的路上,我看見從中野的房間走出來的麻里,她就像是丟了一半的魂似的,絲毫沒有理會我的問話,可從她身上的血跡……我大概能猜出發生過什么。”

    “等進到中野的房間,我先去探了探他的脈搏,發現他還沒死。”

    聽到這,負責審訊的警員坐直身子,雙手交叉抵住下巴,“所以你就拿起放在一旁的煙灰缸,用力砸向他的后腦勺,把他給打死了。”

    “不是!”石井高聲反駁,“我知道不管我說什么你們都不會信,但我那個時候非但沒想殺他,反而是感到了慶幸,至少妹妹不用背負殺人罪。”

    警員不再吭聲,他的目的已經達到,現在沒有必要再刺激犯罪嫌疑人。

    “我還找來急救箱,幫他緊急處理了額頭的傷口。”

    現場的調查報告中確實寫到中野前額的血跡有擦拭過的痕跡,說明石井的供述非虛。

    “麻里可能沒用多大的力,中野沒過幾分鐘就醒過來了,罵罵咧咧地說了些不堪入耳的話,還說一定要告麻里,一定要讓她留下案底,讓她坐牢。”

    石井表情痛苦地捂住腦袋,顫抖地長嘆一口氣,“我實在是沒辦法了,就說起明里的事,請求他看在這層關系上,不要提起訴訟。”

    如果能有的選,他也不愿意用小妹的死來打感情牌,可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妹妹,實在不忍心看著另一個妹妹的大好前途被毀。

    “結果、結果!”石井放下雙手,胸膛上下起伏,臉頰漲得通紅,過了好半天才順過氣來繼續說:“他根本不為所動,反倒是厚顏無恥地提出兩個條件,首先得賠付他一千萬的精神損失費,再然后……他要求麻里當他的情婦。”

    石井孝也低頭笑起來,笑著笑著,眼淚緩緩涌出,“呵呵,一千萬,那是當年他賠給我們的錢,現在居然有臉要回去。父親因為明里的死大病一場,至今都起不來床,治病需要錢,請護工需要錢。母親也受了刺激,精神出現問題,定期看心理醫生的錢,買藥的錢都得從那一千萬里扣。把錢給他,我爸媽怎么活?我沒本事,賺不了什么大錢,我也沒骨氣,只能不停的請求他放過麻里。”

    “可是那個混蛋!別說愧疚了,他早就已經把兩年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凈!他用那種高高在上,毫不在乎的口氣說,‘如果你不提,我根本想不起來,連法律都拿我沒辦法,我可是一天牢都沒有坐,你這樣的窩囊廢又能拿我怎么樣?不管是你還是那個賤女人,除了乖乖聽我的話,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法律不是應該用來保護受害者嗎?!為什么反而讓那種人渣逃過一劫?!”

    “我無辜的小妹死了,她那個時候才八歲啊!你們知道我在停尸房看到她被縫的歪七扭八的身體時有多崩潰嗎?!我的生活因為他全毀了!我的家人永遠都活在痛苦當中!他為什么可以當做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毫無心理負擔地繼續生活?!憑什么?!為什么法官不判他死刑?!為什么他那種壞事做盡的垃圾可以活著,什么都沒有做錯的明里卻死的那么慘?!為什么他不肯放過麻里?為什么他不肯放過我?!”

    幾近破音的絕望吶喊在審訊室里回蕩,余音久久未能消散。石井孝也的情緒已經完全崩潰,他捂著臉嚎啕大哭,仿佛將這些年的委屈和痛苦一股腦兒地發泄出來,眼淚鼻涕把他胸前的衣服都浸濕了。

    淚水砸向鍵盤,負責記錄的女警抬手快速擦了下眼角,把視線集中在電腦屏幕。她沒再哭,但眼圈

    卻一直紅著,心里想起自己剛滿周歲的女兒。

    審訊室外,時透月一言不發地靠著墻。她因為放心不下就趕了過來,不久前還在后悔沒能阻止兇殺案發生的那種心情發生明顯的動搖。

    假如這次能提起預知一切,究竟該怎么做才是正確的?

    誠然,如果換做是她,一定會把中野達夫給千刀萬剮,讓他死前受盡折磨。但這種殺之而后快的做法與法治社會的規則相違背,不僅會讓自己進監獄,還會害家人受到媒體的口誅筆伐,來自整個社會的譴責,被貼上“殺人犯家屬”的標簽,以后只能隱姓埋名,偷偷摸摸地生活。

    可是中野達夫這種人又那么該死,法律無法給與他應有的懲罰,逼得被害者家屬親自下手,從受害者變為加害者。

    所以是法律出了問題嗎?就像石井孝也說的那樣,如果當時能嚴懲中野達夫,就算無法判處極刑,但至少讓他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在監獄中認真改造,那么今天的悲劇就不會發生了。

    一串急促的腳步聲打斷她的思緒,時透月連忙藏到角落的高大綠植后面。從樹葉的間隙看過去,行色匆匆的警員打開審訊室的門。

    隔音門緩慢合上,時透月輕手輕腳地移過去偷聽,她耳力很好,能清楚地聽到里面的細微動靜。

    一道刻意被壓低的聲音說:“尸檢結果出來了,中野達夫的死因是中毒,頭上那兩道撞擊傷都不致命。剛才又有一個人來警局自首,說是他下的毒。”

    “誰?”

    “他說自己叫前澤勛,是劇組的場務,田中警官正在審著。”

    第四審訊室內,田中苦惱地摸著后腦勺,這個中野達夫究竟是造了多少孽啊,一天被“殺”了三次。年輕的警官看著坐在對面的犯罪嫌疑人犯了難。

    作案手法交代的很清楚,唯獨動機缺不明朗……前澤勛只說是長年累積的恩怨導致,他不后悔殺了人。在看到大島和石井被帶走的時候,他的確產生過僥幸心理,幻想能逃過一劫。

    可最后還是逃不過良心的譴責,決定投案自首,況且法醫很快就會發現真正的死因,他認為自己落網是遲早的事。

    “你們具體有什么矛盾?”

    “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那家伙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在片場的時候總是對別人頤指氣使,我一直看不慣他,想讓他永遠閉嘴,所以就下了手。”

    田中在審訊方面沒什么經驗,之前頂多審審小偷,像殺人案這種高難度工作根本輪不到他,無奈其他前輩都在忙,只能派他這個菜鳥上。

    “請問可以舉幾個例子嗎?”田中弱弱替問,他面對的可是個手上沾了人命的殺人犯啊!一想到這個,氣勢上立馬輸一大截。

    “我不記得了,只記得那家伙讓人火大!”

    ……

    毫無意義的對話跟鬼打墻似的不停循環,田中費勁渾身解數都沒法問出個所以然來,前澤勛油鹽不進。

    就在這位年輕警員急得滿頭大汗時,審訊室的門被推開了。

    來人是結城警部,是位四十出頭、經驗豐富的老練警察,他方才還在負責石井孝也的偵訊,快結束時才得知本案另有真兇,而這么重要的審訊工作居然交給田中這菜鳥。

    田中見到結城前輩的瞬間,仿佛看到了救星,眼中的感動和感激溢于言表。前輩冷冷地給了個眼神示意他離開,田中立馬起身讓位,一溜煙似的離開這個讓自己壓力山大的審訊室。

    結城落座后沒有急著開口,先是去看電腦上的記錄。前澤知道中野沒有鎖門的習慣,就趁對方離開的時候溜進房間,打開冰箱,把毒下到被害者愛喝的可樂里。

    日本七十年代曾經發生過無差別投毒案,犯人就是在可樂瓶里注射**。

    據前澤交代,他一開始計劃模仿此案,但由于大島和石井意外落網,他不得不改變計劃,出來自首。并且也明白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與其活在負罪感和不知道哪天會被抓的恐懼中,他寧愿痛快點,于是就來了警局。

    “前澤先生你還真是個老好人啊,為了不讓后輩替你背黑鍋,居然就這么老老實實地跑來自首,如果每個犯罪嫌疑人都像你這么自覺,我們警察可就輕松多了。”

    前澤勛冷冷一笑,自嘲道:“什么老好人,只是個無藥可救的殺人犯罷了。”

    結城不可置否地沉默兩秒,隨即開口,語氣平和地像是在跟老朋友聊天。

    “你跟中野也是老相識了,怎么偏偏現在才動手?我剛才跟石井聊天的時候提到過你,他說你雖然愛調侃人,但脾氣挺好的,很開得起玩笑,不像是那么小心的人啊。”

    言下之意就是他的動機不合理,前澤勛只裝作聽不懂的樣子,聳了聳肩說:“人性本來就是復雜的,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其實我特別小心眼。”

    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結城沒再深挖,話鋒一轉道:“聽說你和你夫人感情很好,你肯定也不希望她等太久吧,在法庭上,動機可能影響定罪和量刑。”

    結城注意到,在提到“夫人”二字時,前澤那死水一般平靜的神情出現明顯的波動,眼珠子飛快地左右轉動了幾下,還出現吞咽的動作。

    但很快,他又恢復平靜,用沒什么起伏的語調說:“我殺了人,就應該接受懲罰,不管怎么判,判多重,都不會上訴。至于夫人那邊,我會盡快提出離婚,并且凈身出戶,絕對不拖累她。”

    “你既然那么在意她,為什么忍心讓她成為殺人犯的妻子?還是說……動機和她有關?”

    瞳孔猛地一縮,前澤勛整個人都僵住了,他咬緊牙關,額角的青筋凸起,兩頰的咬肌也鼓了出來,身體在微微發著抖,拳頭緊攥,指甲幾乎嵌進掌心。

    結城警官的目光向他掃去,仔細地觀察著每一個反應,在他還沒從當前情緒中緩過來前,又發問:“我同事查過你跟中野的轉賬記錄,你每個月都會轉給他一筆數目不小的錢,有時候是兩筆,我可以理解為你被勒索了嗎?”

    前澤勛松開牙關,話語在口中繞了好幾圈又被咽下去,他還是保持沉默。

    “中野的行李有被人翻動過的痕跡,但手機、現金之類的財物都在,說明犯人不是為了錢,那究竟在找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前澤勛低聲道。

    “你下毒的同時,多半在中野的房間里安了竊聽器或者隱藏式攝像頭之類的東西,為的就是等他毒發身亡,就立刻過去翻找行李,把你對你不利、或者說對你夫人不利的東西給銷毀掉。”

    前澤勛感到一陣耳鳴,他在心里反復安慰自己說:東西已經處理干凈了,就算警察能還原案發經過,推理出動機,只要那東西從世上消失,保奈美就永遠不會知道那件事。

    “雖然大島和石井的出現打亂了你的計劃,但人算不如天算,警方趕過來的時候遇到因為大型車禍造成的交通堵塞,耽誤了二十分鐘。也就是在這期間,中野醒了過來,恐怕是石井剛走他就醒了。連續被攻擊兩次,他氣不打一處出,想喝罐冰可樂壓壓火是人之常情。在得知他中毒倒下后,你就趕過來處理現場。”

    結城估計前澤在手忙腳亂間,一不小心把可樂罐踢到了沙發下面,房間的地毯為深棕色,灑出來的部分被完美隱去,因此

    起初沒人注意到可樂的問題。加之兩位自首嫌疑人的供述,導致警方一開始真的以為被害者死于頭部重擊。

    前澤好像什么都聽不到,依舊一言不發。

    換作是平時,結城或許會繼續施壓,可今天卻沒有那種心情。他也是人,也是有血有淚有感情的人。

    結合中野達夫好色的為人,他大概能猜到前澤拿走了什么,多半是磁盤或是U盤,里面存著前澤永遠都不可能透露的內容。

    此案的證據鏈完整,案件全貌也能基本還原,動機不再是審訊的重點。既然犯罪嫌疑人寧愿接受更重的刑法,也不愿意說出動機來換取減刑的機會,那么就尊重他作為人的基本意愿吧。

    身后傳來叩門聲,結城應道:“進。”

    推門而入的是田中,他湊到結城耳邊小聲說:“中野達夫的妻子來了。”

    第92章 研二生氣了是我太矯情,你根本就不需……

    得知丈夫去世的消息時,中野結子正在廚房做飯,女兒則是在客廳看動畫片。

    盡管不知道播出的具體內容,但女兒的笑聲時不時就會從身后傳來,結子推斷動畫片應該很有趣。

    嘴角漾開微笑,連嘴邊的細紋都變成溫柔的符號,可笑容轉瞬即逝,愁容再次攀上她的眉心。

    這樣輕松的氛圍只存在于家中男主人離開的時間段。

    煮沸的味增湯發出“咕咚咕咚”的聲音,結子把火關小,轉身拿刀繼續切肉。

    這時,手機響了。她低頭看去,是一串沒見過的數字,還是外地號。猶豫了兩秒,結子接起電話。

    “您好,請問是中野結子女士嗎?”

    “是,您是哪位?”

    “我是福岡警署的太田警官……”

    丈夫死了,并非是意外或是病逝,而是謀殺,兇手已經自首。結子感覺自己的渾身上下都在冒著汗,她去浴室洗了把臉,然后走到二樓,打電話告訴母親詳情,并拜托對方過來照顧女兒幾天,她要去福岡處理丈夫的身后事。

    收拾隨身行李、趕赴機場、買機票……做這些的時候她的心情異常平靜,并且感覺時間過得很快,像是被按下了快進鍵。

    在福岡警察署說明來意后,警方問她要不要去見遺體,她先是拒絕,想了一會兒又輕輕點了點頭。

    太平間位于地下室,整層都散發著陰冷的氣息,那是死亡的氣味。

    “請您節哀順變。”在打開太平間的門前,年輕的女警這樣說道。

    從事出到現在,結子的臉上幾乎沒有過什么表情,她以為自己對于丈夫的死只有麻木,可在聽到“節哀順變”這四個字時,卻突兀地笑了起來。

    “哈哈,我為什么要難過?”笑聲剮蹭著蒼白的墻壁,女人蒼白的臉也被這笑容扯出詭異的形狀。

    女警愣了愣,但很快就斂去多余的表情,見得多便習慣了,她沒有多說什么,推開太平間的門。

    目光飛快地掃了一眼尸體的臉,結子就背過身去,女警見狀,抬手把白布重新蓋上。

    “他是怎么死的?”

    “死因是中毒,但死前曾被其他兩名犯罪嫌疑人用煙灰缸襲擊過,目前警方的調查已經結束,法醫會開具死亡證明。”

    “好,我知道了。”結子覺得周圍有一種奇怪的氣味,她不敢多想,只覺得壓抑地喘不過氣,再不離開這里,可能會窒息。

    離開前,她說:“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出具諒解書。”

    回到地面,結子長長地舒了口氣,她抬起頭望向天空,深藍的幕布上星光閃爍,沒有一片烏云,明天應該會是個好天氣。

    常年籠罩著她的陰云也消失了,永遠地消失了。結子感到無比的暢快,她得到了救贖,來自兇手的救贖。

    走到警署附近的公園,結子忽感口渴,在自動販賣機買了罐玉米茶,放好行李箱后就坐到旁邊的長椅上,打開易拉罐,連喝好幾口終于緩解難忍的渴意。

    “請問我可以坐這里嗎?”

    視線中出現一名紅發小姑娘,年紀和女兒差不多大,

    想起女兒,結子一陣心絞痛。還不知道該怎么和孩子交代呢,十歲的小孩已經懂得一些人情世故,也沒辦法用“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這種說法來蒙騙她。

    “您好,請問我能坐您旁邊嗎?”

    “啊,抱歉,我在想別的事,你隨便坐吧。”

    小姑娘低頭看了眼放在長椅旁的行李箱,問:“阿姨過來旅游嗎?”

    “過來辦點事。”結子隨口搪塞過去,隨后臉上浮起擔憂,“現在已經很晚了,你怎么一個人在外面啊,家離這里遠嗎?快點回去吧,不要讓爸媽擔心。”

    小姑娘垂眸思索了一會,像是在糾結該怎么開口,最后答非所問:“阿姨是中野先生的夫人吧,我在劇組當演員,所以知道那件事,看您一個人在這發呆,有點在意就坐了過來。”

    “那個人……很討厭吧。”結子喝了口玉米茶,目光飄向遠方,像是自言自語般呢喃著說:“除了我那個溺愛兒子的婆婆以外,恐怕不會有人因為他的死而感到心痛。”

    結子平時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很多年都沒有跟誰說過真心話。

    今晚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的身體像是一個裝滿水的容器,輕輕一碰,話語就像水一樣涌了出來,連帶著壓抑在心底的東西,也一股腦地流了出來。

    “女兒也很怕他,因為他喝了酒就會打人,現在只是打我,說不定再過幾年,那些拳頭和巴掌,就會落到小夜的身上。”

    時透月心底冒出一團火,她斟酌著用詞,慎重開口:“之前有考慮過離婚嗎?”

    “你還小,還不用經歷這些糟爛事,最好一輩子都不要經歷。”

    結子低頭笑了笑,這是她習慣性的動作,已經形成肌肉記憶。

    “我高中還沒畢業就結了婚,之后在家待了那么多年,一點社會經驗都沒有,離婚后也找不到像樣的工作,孩子如果跟著我生活,只能過苦日子。”

    “至于贍養費,那個人明確表示他一毛錢都不會給,在女兒的撫養權上也絕不會讓步。我有去律所咨詢過,律師說根據《民法》規定,離婚時一方可以請求另一方支付贍養費,但這并非自動適用,需根據具體情況判斷【1】,最后由法院裁定。可即便法院要求他給,他也可以不履行,那就只能通過法律手段強制執行,但程序復雜且耗時耗力,不管是請律師還是打官司都得花錢。”

    “律師建議我先別離婚,盡力想辦法多掌握一點財產……可是家里的錢一直都是他在管,只是每個月會給我點生活費。我不敢去跟他要,害怕被打。”

    “不離婚固然痛苦,可離婚意味著失去女兒,他那種人怎么可能帶的好孩子。萬一他再婚怎么辦?萬一再婚的女人對小夜不好怎么辦?我一想到這些,就覺得還是算了,忍一忍吧,不要離了。至少他平時工作很忙,不怎么回家。”

    說起女兒,結子的眼淚爭先恐后地落下,時透月趕緊遞上手帕。

    女人哭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旋即看著身旁的小姑娘,目光里透露出羨慕,她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交代道:“你還那么小,人生才剛開始,千萬別活成我這樣啊。以后即便結婚,也絕對不可以放棄工作。”

    “阿姨的人生也才剛開始,不管做什么都不晚。”

    *

    推開門,就看見萩原研二在客廳走來走去,時透月疑惑道:“你還不睡覺啊?”

    “你還知道回來?!”萩原研二雙臂環胸,向來溫和的臉上難得多了點怒容,但他不擅長發火,因此沒有任何威懾力。

    “這語氣怎么跟我媽似的。”時透月不以為意地調侃,說完就從他身邊略過,徑直走向浴室,準備洗洗睡。

    不料萩原研二竟一把拽住她的手,“你給我站住!”

    “干嘛啦?”

    時透月慢條斯理地轉過頭,恰好對上一雙飽含怒意的眼,眼睛的主人非常生氣,說話的聲音都染上幾分厲色。

    “打電話不接!發信息不回!你再不回來我就要報警了!”

    完蛋,他好像真的火了。時透月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可這也不能完全怪她吧,忙著在警局偷聽,為避免被發現,只能開靜音。

    “對不起,我錯了,下次不敢了。”總之先滑跪,把道歉三連安排上。

    本以為性格溫和的萩原研二應該很好哄才對,不料他一反常態,火氣不減反增。

    “你根本就不明白我有多擔心!”

    幾個小時前,她只說想出去走走,一個人靜靜,然后就離開了旅店。萩原研二也覺得讓她自己待一會可能比較好,就沒有跟去。

    過了一個小時,他有點擔心,于是發了條短信問她在哪,什么時候回來。

    過了兩個小時,她還是沒有回復,也沒有回來。他變得焦躁不安,腦子不受控制地想些亂七八糟的事。

    中野先生的事對她造成的刺激可能比他想象中的還大,至少他在過去從來沒有見過小月如此失態,哭得都快喘不上氣了,后來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狀態卻更加嚇人。

    一言不發地縮在床上,表情木訥,不管他說什么都沒有反應,她完全陷入到自己的情緒當中,好像有一層堅

    不可摧的透明薄膜,將她和外面的世界隔絕開來。

    她會不會做傻事啊?

    連續打了三個電話都不接,萩原研二快急瘋了,沖到街上到處找人,把他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但一無所獲。

    想到她可能已經回了旅店,他又折返回來,可房間依舊空無一人。

    萩原研二只好隔一段時間就發條信息或是打個電話,希望她看到了趕緊回復,可不管他等了多久,手機都像是陷入沉睡那般,沒有任何動靜。

    就在他下定決心出門報警的時候,她回來了,帶著漫不經心、毫不在意的態度回來了。就像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他的牽腸掛肚成了無言的笑話。

    都說平時脾氣越好的人發起火來就越嚇人,此刻的時透月切身感受到這句話的含金量,她直接認慫,心虛到不敢說話,也不敢看他。

    “算了,是我太矯情,你根本就不需要我的擔心。”

    萩原研二放開她的手,回到自己的臥室,輕輕合上門。

    第93章 因為他喜歡你你剛才居然敢占我便宜……

    時透月不敢輕舉妄動,害怕現在推門而入只會火上澆油,站在原地糾結了幾秒,她決定給松田陣平打去電話。

    他們兩是發小,都認識那么多年了,不管關系再好,總會有吵架的時候,在該怎么和好這件事上,陣平醬肯定比她有經驗。

    看到手機屏幕的瞬間,時透月立刻呆住,微微顫抖的手指翻動著頁面,一共有十幾通未接來電和二十多條未讀信息。

    “你在哪?心情好些了嗎?”

    “什么時候回來呀?”

    “你在干嘛?回個電話好嗎?我很擔心你。”

    ……

    手指不受控制地收攏,時透月越看越揪心,負罪感排山倒海似的向她襲來,她現在非常后悔,如果能抽空看手機就好了。

    研二本就是個心思細膩的人,她都不敢想象失聯的這幾個小時里,他有多煎熬。再加上她白天的狀態又很反常,否則換作是平時,他也不至于這么不安。

    總之先給松田打個電話吧!

    話筒那頭的松田陣平在聽完來龍去脈后,對著她就是一頓輸出:“你看一眼手機會死是吧?”

    “我當時忙著蹲墻角偷聽,壓根忘了自己還帶著手機這件事,而且出門的時候也跟他打過招呼,又不是一聲不吭地離開……”

    還未說完,就被松田陣平沒好氣地強行打斷:“別跟我扯這些亂七八糟的,都是借口!你還有理了是吧!”

    時透月在心里翻了個大白眼,“現在是要喚人吵架嗎?老娘打電話給你是為了解決問題,不是為了制造新的問題!”

    “行吧行吧,我不跟你計較,”松田陣平莫名變得大度,順便出起了主意,“這件事想解決很簡單,你只要拿出態度來誠懇道歉就行。”

    “我剛才很真誠啊。”

    “你確定?”

    時透月回憶了一下,突然心虛起來,好像確實沒那么真誠,甚至帶了點敷衍的意思。

    她的沉默震耳欲聾,松田陣平忍住想要罵人的沖動,說:“只要你真心道歉,他一定不會跟你計較。”

    “你怎么知道?”

    “因為他喜歡你。”

    時透月心里一驚:“你說什么?”

    心直口快的松田陣平意識到自己順嘴就把好友給賣了,一時間慌了神,腦袋飛速運轉,開始瘋狂找補:“你可是他唯一的異性好友。”

    “他在學校不是挺受小姑娘歡迎的嘛,應該不缺異性好友啊。”經過降谷零一事,時透月對于現代小朋友的早熟程度有了全新的認識,如今沒有那么容易被敷衍。

    “你跟別人不一樣。”

    松田陣平簡單粗暴的給出結論,他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反復拉扯,怕自己說多錯多,便把話題強行往回拽:“你到底想不想跟他和好?聽我的準沒錯,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剛才。”

    “我要去睡覺了,晚安!”做賊心虛的松田陣平決定潤了。

    放下手機,時透月的心情變得很微妙。

    考慮再三,她打算裝作什么都不知道。有了前車之鑒,證明貿然把話說開并不能讓對方當場死心,反而會把關系弄得很僵。

    自從那件事后,她和降谷零的關系就沒有原來那么好了,兩人之間有著一道隔閡,盡管看不見也摸不著,但她知道它一定存在。

    時透月懶得去探究萩原研二喜歡她的原因,也不想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這些問題都毫無意義,喜歡一個人也不需要什么特別的理由。

    就這樣吧,不想了,先認真道個歉,然后洗澡睡覺。

    走到萩原研二的房門口,輕輕扣了三下門,“研二,你睡著了沒?我可以進來嗎?”

    等了好半天,里頭都沒有動靜,時透月繼續敲門,這次稍微加大了一點力度。

    還是沒有回應,大概是真的睡著了吧。今晚就算了,等他睡一覺醒來說不定心情會變好,充分的休息能消除負面情緒,明早再道歉的效果可能更好。

    轉身走向浴室,時透月打開花灑,沐浴著溫暖的水流。

    等她吹干頭發走出浴室,一眼就看見等在客廳的萩原研二,他坐在靠窗的皮質沙發上,目光透過落地窗看向遠處。

    外面夜色已深,玻璃變成了鏡子,反射出他憂郁而落寞的表情。

    時透月正猶豫著該怎么開口時,對方先一步打破寂靜。

    萩原研二起身走到她面前,直視著她的雙眼道:“抱歉,剛才不該亂發脾氣,是我不好。”

    天吶,他好亞撒西!

    吃軟不吃硬的時透月差點淚目,連忙拿出無比真誠的態度說:“是我有錯在先,我發誓,以后這種情況絕對不會再發生。對不起,研二。”

    抬手撫上她秀發,萩原研二的眼底浮現出溫柔的笑意,“沒關系的小月,快點去睡吧,你今晚也累了。”

    “嗯,晚安。”

    “晚安,明天見。”

    躺在柔軟的床上,目光盯著天花板,時透月心頭無端生出一個念頭:和研二過日子絕對幸福感超高。

    她幾乎每天都要跟小朋友打交道,由于心里認為自己是姐姐,不可以和小孩子一般計較,所以在面對沖突時,她基本都是先低頭的那一個。

    難得遇到一位成熟溫柔的同齡小伙伴,愿意先她一步道歉,問題一下子就解決了,這種感覺真的超級好!

    今天這樣的情況倘若換個人,有可能會吵得不可開交,比如剛才在電話里差點跟她吵起來的某松田姓男士。

    總而言之,亞撒西對于她這種人來說就是絕殺。時透月都有點期盼能夠快一點長大了。

    時光荏苒,位于東

    京的某座教堂內,今天將有一場萬眾矚目的婚禮在這里舉辦。

    萩原研二身著定制的高級西裝,把頭發梳成大人模樣,他走到窗邊,伸出修長的食指,將窗簾撥開一條縫。從二樓的休息室看出去,教堂四周黑壓壓一片,被扛著長槍短炮的記者堵得水泄不通。

    在他隔壁的房間,時透月端坐在鏡子面前,雙眼微闔,任由化妝師在她臉上肆意發揮。

    “小月真是越來越漂亮了,不管怎么化都好看。”

    “謝謝姐姐。”她輕笑著回道。

    完成眼妝后,化妝師放下刷子,轉頭看了眼窗戶的方向,原本通透明亮的大落地窗被窗簾遮了個嚴嚴實實。

    “不過話說回來,媒體也太夸張了吧,全國的記者都巴不得往這邊趕。”

    “何止啊,估計其他國家的也來了不少。”時透月對著鏡子端詳起自己的臉,她對這個眼妝非常滿意。

    化妝師的手法嫻熟,很快就弄好了全套妝容,候在一旁的發型師立馬接手,用卷發棒將她的齊腰長發卷出優雅的弧度。

    這時,化妝間的門被敲響。

    “小月,你好了嗎?”說話的人是萩原研二,他等的心癢難耐,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她。

    時透月沒應聲,直接過去給他開了門,然后非常做作地轉了個圈,白色的裙擺掃過他的膝蓋,掃的他心花怒放,忙不迭地稱贊起來。

    “你今天好美啊。”

    “這話說的,我哪天不美?”

    抬手挽住他的胳膊,時透月彎起眉眼說:“走,我們去看有希子姐姐,新娘子才是最美的。”

    婚禮的主角是工藤優作和藤峰有希子,嚴格來說應該是工藤有希子,兩人在上個月就辦理好了結婚登記。

    幾天前的新聞發布會上,有希子小姐表示自己要退出影壇并結婚,新郎是推理小說家工藤優作。

    話一出口,瞬間震驚整個娛樂圈,各大媒體更是爭相報道,在國民間也掀起一陣熱烈討論的浪潮。

    至于時透月和萩原研二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原因很簡單,被邀請過來當花童。在讓有希子和優作結識的那部電視劇中,他們兩正好扮演有希子的弟弟和妹妹,是送“姐姐”出嫁的最佳人選。

    新娘的休息室在三樓,兩人走到時,發現門沒關好,就無意識地朝里面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成年人的世界,當場長了見識。

    兩位新人正忘我地擁吻著,兩個電燈泡根本不敢多看,連忙低下頭。

    時透月默默關上門,拉著萩原研二的袖子,跟做賊似的,輕手輕腳地走向樓梯。

    偏頭看向身邊人,發現他的雙頰浮起緋色,時透月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錯了,鬼使神差地抬起手,輕輕捏了下他滾燙的臉頰。

    “你干什么呀?”萩原研二大驚失色,捂著臉往后退了小半步,這下子臉更紅了。

    “就……突然想捏一下。”

    “現行犯”時透月撩完就跑,腳下的小高跟鞋根本不影響她的速度,飛快地跑下樓梯,跟個沒事人似的回到自己的房間,化妝師和發型師已經離開,屋里只剩她一人。

    從包里拿出本厚厚的書,坐到化妝椅上,低頭翻看起來,深藍色的書皮上赫然寫著“日本民法典”幾個大字。

    在兩年前的那起案件中,她意識到既然自己沒辦法改變這個世界,那就只能學著去適應社會規則。以暴制暴的時代已經過去,想要用正確的方法貫徹正義,只能使用法律作為武器。

    目標是東大法律系,先考上再說,至于以后是成為檢察官、律師還是警察,就視情況而定吧。

    正努力背法條呢,身后的大門被人猝不及防地推開。

    “你剛才居然敢占我便宜,我現在要占回來!”

    第94章 朗姆的噩夢此行有大兇之兆

    隨手把法典扣在桌上,時透月優雅地翹起二郎腿,語氣帶著點慵懶的漫不經心,“那你想怎么樣?”

    萩原研二走到她面前,眼眸微垂,用同樣毫不在意的口吻道:“你說呢?”

    他劉海有點長,平時總是會擋住部分眼睛,叫人看不清隱藏在眼底的情緒,但今天把劉海全部都梳了上去,那雙漂亮的眸子完全露出來,連帶著眼中那若有似無的侵略感,也悄然暴露在空氣中。

    “你不說我怎么會知道。”

    時透月是坐著,萩原研二則是站著,被人俯視的感覺讓她產生了那么一絲絲的不爽,下意識地抬起下巴。

    目光在她臉上繞了一圈,萩原研二秀氣的眉頭蹙起,露出苦惱的表情來,“又不能碰你的臉。”

    “你知道就好。”

    “那不如……”他故意拖腔帶調地吊人胃口,又抬手摩挲起下巴,裝出認真思考的模樣,過了大約半分鐘,才說:“要不你親我一下?”

    時透月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因為這貨一直挺慫的,屬于草食系,今天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膽,居然敢提這種無禮的要求?!

    “你是仗著待會要在媒體面前露臉,知道我不能揍你,所以才想著皮一下?”

    能屈能伸的萩原研二瞬間認慫,一秒服軟,臉上掛起求生欲拉滿的笑,“我又不是說現在,這個請求沒有時間限制。”

    “這還差不多。”

    “那你接著看書,我就不打擾了,需要彩排我通知你,手機別開靜音啊。”

    “知道啦。”

    就在她拿起書本低頭研讀的時候,轉身離開的某人露出奸計得逞的竊喜,輕微的冒犯是打破邊界、拉近距離的絕佳手段。

    小月的脾性他也清楚,典型的吃軟不吃硬,只要在她的火氣剛剛冒了個尖的時候光速滑跪,就能把火給澆滅。

    雖然這場婚禮備受關注,但真正接到邀請并出席的還不到一百人,都是新郎新娘的親密好友或是關系比較好的親戚。

    二人本來打算低調舉行,可無奈消息走漏,引來圍觀媒體無數,只得緊急叫來保安公司的人,才勉強把記者們堵在教堂外。

    若是讓那么多人涌進來,婚禮儀式恐怕會無法進行。

    這不是時透月第一次參加別人的婚禮,但此前的新人都是她爹媽的親戚朋友,她又不認識,即便去參加也只忙著吃東西,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觸。

    但這次不同,她也算是見證過兩位新人的戀愛過程,也明白他們一路走來的不容易。

    在看到有希子的父親牽著女兒的手走進教堂,紅著眼眶將她托付給另一個男人時,時透月的眼圈也驀地紅了。

    “一定要對我女兒好一點。”

    突然就被戳到淚點,時透月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她想起自己的爸爸,等到哪天她要結婚,她爹肯定會哭得稀里嘩啦,舍不得寶貝閨女嫁人。

    一方藍格手帕遞到她面前,順著握住手帕的白皙手指一路向上,她看見萩原研二那雙好看的眼睛里也閃著淚光。

    在這一刻,她感覺自己心里面的某樣東西輕輕動了一下。

    *

    三天后,時透月頂著惺忪的睡眼出現在成田國際機場T2航站樓的候機廳,坐在她右邊的羽田浩司同樣是一副沒睡醒的模樣。

    “浩司哥,你為什么突然想著去參加什么國際象棋大師啊?專心下將棋不好嗎?”

    羽田浩司打了個呵欠:“參加別的比賽可以轉換心情,說不定還能認識有趣的選手哦。”

    時透月無語到了極點,什么叫做一念之差,這場心血來潮的紐約之行將會要了他的命。

    “我家有個親戚算命特別準,她說你此行有大兇之兆,恐有性命之憂。”

    “我不信這些,”唯物主義戰士羽田浩司不以為然地問,“你那位親戚有沒有讓你買點水晶掛墜、寶珠之類的東西來幫我轉運?”

    “那倒沒有。”時透月也不知道該怎么勸,她也知道自己說的這些東西非常之離譜,但總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去送死吧。

    “哥啊,我的好大哥,都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們現在回去還來得及,小心駛得萬年船。”

    羽田浩司依然不為所動,語氣堅決:“我不回,你想回去我可以讓家里的司機來接。”

    “不了,我還是留下給你當保鏢吧。”

    聽到時透月的自我定位,羽田浩司露出無可奈何地輕笑,什么都沒說,只是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一周前,時透月照例翻看預知日記時,驚恐地看到羽田浩司將在美國遇害的噩耗,地點是紐約的JukeHotel,房間內有明顯打斗痕跡,死因為中毒。

    當晚,在酒店內還出現了另一名死者——資本家阿曼達休斯,死因同樣為中毒。

    不愧是自由奔放美利堅,槍支合法藥物泛濫。在米花那種鬼地方都能活得好好的浩司哥,怎么一到漂亮國就遇到這種事。

    他一個專心下棋的,平時的生活簡單到不行,基本就是家、棋院、比賽現場三點一線,為人謙遜低調,也不亂搞男女關系,實在想不出能得罪什么人,以至于到了非殺不可的地步。

    時透月只能認為他并非死于仇殺,而是被無辜牽連,問題肯定是出在那位資本家阿曼達女士身上。

    眾所周知,搞政治很容易得罪人,兇手的目標一開始只是阿曼達,但因為浩司哥一不小心目擊到殺人現場,最

    后被殘忍滅口。

    看來只能靠她了,案發當晚她要全程蹲守在阿曼達女士附近,在兇手動手的時候沖出來抓現行,順便把對方暴揍一頓!

    哪怕兩年沒有訓練過,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以她現在的身手,對付幾個小毛賊綽綽有余。

    *

    國際象棋比賽前一晚,羽田浩司正和他的粉絲阿曼達女士在房間里下棋,紅茶和蛋糕的香氣彌散在空氣中,時透月已經用敏銳的嗅覺驗過,食物沒有被下毒。

    “奇怪……保鏢都不接電話,也許是出了什么事。”

    阿曼達的養女,同時也是保鏢的蕾切爾淺香表情凝著地看著手機喃喃自語。

    聽罷,時透月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她這兩天都在酒店里四處游走搜集信息,所以知道要競選下一任總統的阿曼達女士十分謹慎,安插了無數保鏢以保證自己的安全。

    可現在這些訓練有素的保鏢們卻集體失聯,意味著準備對阿曼達下手的人對她了如指掌,能分辨出哪些人是保鏢。

    有內鬼嗎?

    是不是內鬼暫時不重要,重要的是根據已知信息可以得出兇手不止一人,且身手了得。證據就是針對保鏢的襲擊沒有在酒店內引起騷動,說明下手的速度非常快,準確、敏捷、不動聲色。

    阿曼達嗅到危險的氣息,便借口讓淺香去羽田浩司的房間幫她找落下的棋子,然后拜托時透月去前臺幫忙問一問,說不定棋子落在了其他地方。

    聽到這樣的安排,時透月不禁心生動容,她原本以為位高權重的政治家都特別惜命,但阿曼達女士在這種情況下,卻毅然決定把貼身保鏢和無辜的人支開,自己留下來直面死亡。

    換作個貪生怕死的,為了提高自己的存活率,怎么的也得把保鏢留下,看來她是真的把淺香當作女兒來看。

    離開房間后,時透月假裝往電梯方向走,等轉過拐角便停下來,貓在墻角偷看,直到看見羽田浩司和淺香二人的身影消失,她才回到阿曼達房間門口。

    計劃改變,她原本只打算保護浩司哥,至于陌生政治家的死活并不在她的考慮范圍內,但現在有點被阿曼達女士的行為打動,所以決定留下來當臨時保鏢。

    可為什么選擇下毒,而不用槍?難道專業的殺手都用槍是一種刻板印象?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浩浩湯湯的腳步聲朝這邊壓了過來,偏頭看去,那群人就像聚集覓食的烏鴉一樣,清一色穿著黑西裝,頭戴黑色禮帽。

    被部下圍繞的朗姆一眼就看到背靠阿曼達房間門的少女,亞洲面孔,十二三歲,是跟著父母過來旅游的吧。

    “喂,小鬼,這里不是給你發呆的地方,快回去找你爸媽,別礙事。”

    手握高腳酒杯的阿曼達望著杯中的透明液體出神,如果不出意外,這是她人生中的最后一杯酒。

    突然,一道突兀的聲響打亂她的思緒——是槍聲!盡管裝了消音器,但還是會發出響動,這聲音她聽過,絕不會認錯。

    緊隨其后的是男人的慘叫,重物撞擊墻壁的聲音,槍響還在繼續,其中穿插著粗魯的罵聲,混亂的聲響像毫無默契的大合唱,被人強行糅合在一起。

    阿曼達的第一反應是呼叫的增援順利趕到,但轉念一想,電話才剛撥出去,應該不會那么快,難道是待會約見的那位日本警察?

    大約過了三分鐘,門外的動靜突然停了,阿曼達起身走向房間門,通過貓眼向外看,就瞧見和浩司同行的那位小姑娘面朝她的方向,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還比了個“yeah”的手勢。

    走廊上橫七豎八的躺滿穿著黑西裝的男人,看樣子已經昏死過去。

    這、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95章 要吵架了我現在完全感受不到你的關心……

    飛機臨窗的座位上,羽田浩司額頭枕著玻璃,略帶愁容地看向窗外。

    傍晚時分,春雨落向整座紐約城,如煙如霧的細絲將大地涂得一片陰沉,正如他的心情——灰暗、苦澀、欲說還休。

    “連人家的聯系方式都不好意思去要的家伙,怎么好意思在這里演電視劇悲情男主。”

    一道涼薄的女聲扎進羽田浩司的耳膜,偏頭看向鄰座的時透月,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正平靜地望著他。

    嘴唇翕動,幾秒后又抿緊,這位在將棋場上無往不利的天才棋手在名為“感情”的棋局中舉步維艱,此刻竟連半個字都反駁不出。

    誠然,淺香小姐確實是他喜歡的類型,在遇到她之前,他從不相信還有一見鐘情這種事。可二人生活在不同國度,雙方都有自己的人生計劃,不可能為了另一方放棄現在擁有的一切。

    盡管他們聊得很投機,也可以感覺到淺香小姐對他是有那么一絲好感的,但也僅僅止步于好感。

    直到最后,二人都沒有詢問對方的聯系方式,兩個生長環境截然不同的人,卻在這件事上達成某種奇妙的默契。

    挨著他坐的時透月手捧岡本加乃子的《老妓抄》,收錄其中的《仲夏夜之夢》是她近期最愛的短篇小說,時不時就要拿出來重讀一遍。

    與其說是在欣賞文學作品,不如說是借由這位女作家筆下的故事,讓她領略到一種通透、澄澈、沒有雜質,且只存在于文字中的男女之愛。

    “無疾而終不一定是壞事,不是每一次的悸動都必須有始有終。沒有后續,意味著不會有以后那些滿地雞毛的事,就讓記憶停留在最美好的時候吧。等你哪天因為生活太過平淡而感到無趣時,就拿出這段珍藏的記憶,仔細回味一番。”【1】

    羽田浩司驚訝于她過分脫俗的觀念,鏡片后的雙眼透出錯愕,問:“你到底幾歲啊?謊報年齡了吧。”

    “你猜。”時透月懶得當他的情感導師,垂下眸子繼續看書。

    那天晚上,在目睹走廊發生的慘狀后,阿曼達女士震驚了足足有五秒,但作為一名年過八旬的政客,她見過太多大場面,因而很快調節好情緒。

    時透月拜托她幫忙保密,阿曼達女士目露了然。十二歲的小姑娘一個人撂倒二十多名大漢,這事如果傳出去,勢必引起軒然大波,說不定會被什么神秘組織抓去做研究。

    完事后,時透月就按照原計劃那樣先去前臺問詢棋子的事,然后再去羽田浩司的房間跟二人匯報。至于后續的處理,這不歸她管,相信阿曼達女士會搞定一切。

    時間一天天過去,很快就到了世紀末。

    今年剛升初三的時透月已經覺醒出強烈的學習意識,果斷放棄社團活動,每日穿梭于各大補習班之間。

    努力要趁早,這樣才能從容應對三年后的大學入學中心測試,以及東大的二次考試。

    她家的甚爾和大表哥諸伏高明都先后考入東大法學部,高明哥從小就想當律師,甚爾則是高一的時候才產生這方面的想法。

    他通過某部電影受到啟發,突然想成為律師,想幫助那些遭受著家庭暴力的孩子,和小時候的他一樣的孩子。

    看著他們兩人為了夢想而拼命努力的背影,潛移默化間,時透月也深受影響,開始學著摒棄惰性和拖延,不知不覺就成為了一名學霸,然后……

    “怎么辦啊小月?這樣下去我期中考一定會掛科!”

    萩原研二痛心疾首地看向桌上的國語試卷,放眼望去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地方打了紅勾。

    這是昨天的隨堂小測,他輸得一敗涂地,而好友松田陣平和他一樣不擅長文科,只得厚著臉皮來學霸家求救。

    頂著一對半月眼的時透月不忘嘲諷:“是誰在采訪的時候大言不慚地表示,‘只要看一眼例題的解法就能舉一反三,學習對于我來說不是什么難事,更不可能因為拍戲而影響成績。’”

    “那是指理科啊!理科那么簡單,當然隨便看一看就能明白。”

    嚴重偏科選手萩原研二欲哭無淚,他平常忙于拍戲,每天都得背大段大段的臺詞,實在沒有

    多余的記憶力分給文科。

    “如果考砸了,我立下學霸的人設就會崩塌,到時候肯定會被罵得狗血淋頭!”

    把試卷拿到面前,時透月一邊看萩原研二的錯題,一邊給出“真摯”的建議:“沒關系的研二,只要當眾來個土下座,大家一定會原諒你。”

    萩原研二扛起沉重的偶像包袱,堅決地搖頭:“死都不要!”

    “期中考結束前,不許再接通告。”翻出他幾近空白的教科書,時透月用鉛筆在上面勾勾畫畫,把重點圈出來。

    “遵命!”

    他們只合作過一部劇,此后走向不同的人生道路。時透月在那之后沒有再接過任何戲約,自打上初中,更是連模特的工作也沒有再繼續,徹底和演藝圈劃清界線。

    和她相反的是萩原研二,以《古宅謎案》為起點,開始在各大影視劇和電影中客串一些小角色刷臉,再后來,澤村女士和有希子小姐也幫他牽線搭橋過幾次。

    加之他本人情商很高,特別會來事,合作過的人都愿意再找他,也愿意幫忙引薦。

    現在可謂是混的風生水起,同年齡段的少年演員中不管是名氣還是演技,都無出其右者。

    可他本人對于這樣備受矚目的現狀并不樂在其中,反而時常感到憂慮。

    “等合約一到期,我就立刻退圈!”

    這是萩原研二的口頭禪,正忙著勾重點的時透月只當他又在發牢騷,也沒當回事,根本不想理會。

    “你現在怎么一點都不關心我!”萩原研二突然來了小脾氣,一把抽走她的國文書。

    把書又搶回去,時透月鄭重其事道:“大哥,我只是更關心你的成績而已,再不抓緊時間學習,真的會掛科。”

    “……不是吧,你認真的嗎?”

    “超級認真。”

    大明星不敢再emo,接過時透月遞來的筆記,仔細研讀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敲門聲響起,一清先生端著切好的水果走進來。

    “學得怎么樣啊?吃點水果休息一下吧。”

    萩原研二沒有搭腔,而是用詢問的眼神看向時透月,她抬頭看了眼掛鐘,晚上九點半。他是七點多來的,的確可以休息個十來分鐘緩緩。

    “好吧。”

    悄咪咪地在心底松了口氣,萩原研二用牙簽戳了一塊蘋果放入口中,酸甜的汁水在齒間爆開。

    他望著面前這位還不到四十就已實現財富自由、每天干著自己喜歡的事、生活樂無邊的大叔發出由衷的感嘆:“叔啊,我現在最羨慕的人就是你。”

    “是嗎?我也很羨慕我自己。”一清找了個位置坐下,跟他們一起吃起水果來。

    時透月跟著感嘆:“說實話,我也有點羨慕。”

    去年底,一清光榮退休,把連載八年的漫畫給圓滿完結了。整個過程十分坎坷,和編輯直接吵翻,跟出版社也鬧的很不愉快。

    從商業角度考慮,編輯和出版社的人都建議他繼續連載,但他本人認為應該讓漫畫在最合適的劇情點結束,而且他也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才華的上限基本就到這了,沒必要硬編些連自己都看不下去的玩意兒。

    更重要的是……身體著實有點吃不消。

    周刊連載的作者每分每秒都在和時間賽跑,常年埋頭工作,每天只能睡三四個小時,基本沒有什么休息日,他感覺自己的日常就是在猝死的邊緣徘徊。

    在這樣下去,真的會英年早逝!

    退休后,他開了家摩托車店,收入還行,關鍵是他喜歡,也不怎么忙,有的是時間陪老婆孩子。

    “你們還年輕,別老想著退休以后的事。”一清予以勸導,他好歹快四十了,也曾當過卷王,能過上這樣的生活很合理。

    但這兩孩子正處于奮發向上的年紀,怎么能滿腦子想著躺平呢?這樣不好吧。

    萩原研二將杯中的水咕咚咕咚一飲而盡,這架勢,和在小吃攤喝酒的中年大叔有的一拼,“叔啊,你是不知道,這破工作我真是一天都不想干了!”

    來了來了,又來了。時透月趕緊低頭吃水果裝忙,不想搭理他的抱怨。

    一清還是第一次見萩原研二這樣,關切中帶著幾分好奇,“為什么呢?你現在那么有名,全國上下喜歡你的人都能從北海道排到沖繩了。”

    “不!他們喜歡的不是真實的我,如果知道我本人是這個鬼樣子,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脫粉。”

    一清面露困惑,“你本人挺好的呀。”

    “比我好的多了去了,”萩原研二小聲嘀咕,“而且這個圈子的人太復雜,我不僅在劇組的時候得演戲,平時跟那些人打交道的時候也得演戲。我太累了,一點都不開心。”

    說完,目光不自覺地飄向時透月,發現她正跟只倉鼠似的狂炫哈密瓜,根本沒有在聽他講話,瞬間氣不打一處來。

    “小月,你太過分了!我現在完全感受不到你的關心。”

    “那你要我怎么樣嘛。”時透月已經麻了,這家伙動不動就指責她。

    具體該怎么做,萩原研二也說不上來,他知道自己在亂發脾氣,但平時壓力太大,有時候真的控制不住情緒。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好不容易憋出一句:“你自己不會想嗎?”

    時透月感到無語,沖他翻了個大白眼,然后化悲憤為食欲,一個勁兒地往嘴里塞葡萄。

    因為白眼攻擊而破防的萩原研二氣得口不擇言:“別吃了,會胖的。”

    “我又不是大明星,不需要控制體重。”時透月也來了火,毫不退讓地懟回去。

    聽到這句話,萩原研二差點氣得暈死過去。

    這就叫做最了解你的人也最清楚該往哪里戳你的痛處,她明知道他為了下一個角色在控制體重,這兩個月都保持清湯寡水的飲食,幾乎不吃碳水,連水果都只敢碰蘋果這種低糖的。

    晚上經常被餓醒,因為怕長胖,他只能喝水充饑!

    他也想吃葡萄、荔枝、哈密瓜!也想像她那樣一天吃五頓,除了正餐之外還有下午茶和宵夜。為什么她吃那么多卻一點不長胖,而他為了演一個破電影,卻要吃的和難民似的!

    看著劍拔弩張的兩人,一清非但不打算勸架,反而說出讓二人感到匪夷所思的話。

    “我看你們兩都忍對方很久了,有什么話就直接說出來啊,不要憋在心里,你不說對方怎么能明白。”

    長久的沉默后,時透月率先開口,滿腹委屈化為一句:“研二,你變了。”

    第96章 你必須對我負責青花魚?什么亂七八糟……

    時透月深吸一口氣,細數起萩原研二的“罪狀”。

    “自從開始工作,你變得越來越愛抱怨,其實我也能理解,因為原來也在那個圈子待過,知道那兒的人都拜高踩低,喜歡看人下菜碟,你肯定受了很多委屈,特別是一開始還在到處跑龍套的時候。”

    “可一碼歸一碼,你不能每次遇到不開心的事都來我這里發泄吧,我又不是你的情緒垃圾桶。”

    聽到這,萩原研二目光閃爍,忍不住開口辯解:“我也沒有每次……吧。”他說話時明顯缺乏底氣,聲音越來越小。

    “你先聽我說完。”時透月平靜地打斷,繼續道:“我明白好朋友之間需要相互安慰,你之所以愿意跟我說,是因為信任我這個

    人,知道我不可能把你的事兒往外講。”

    她語氣一頓,又說:“可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普通人的耐心和溫柔都是有限的。起初面對你的抱怨時,我會放下手頭所有的事來認真傾聽,竭盡所能地去安慰你。但后來次數多了吧,確實……有點遭不住,所以我逐漸失去耐心,也懶得再安慰。”

    時透月停下來想了一會,糾結再三后決定放下自己的心軟,把不滿一口氣撒出去:“人活著就是會遇到各種各樣不順心的事,誰都一樣。我每天也需要消化自己的負面情緒,真的沒有多余的心力每次都耐著性子傾聽你的煩惱。況且你年紀也不小了,應該學著處理自己大部分的情緒問題,實在排解不了的再來找我。”

    聽罷,萩原研二啞口無言,他平時也算得上是能言善辯,此刻因為理虧,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小月說的對,是他太不成熟、太幼稚、太自以為是,把她的好當作理所當然,還埋怨她太冷淡,嫌她不夠關心自己。

    仔細想來,他也沒為對方做過什么,憑什么要求她無條件地對他好。

    “對不起。”萩原研二感到無地自容,低下頭,沖她鄭重致歉。

    被過分嚴肅的氣氛弄得有點不自在,時透月連忙道:“不至于,你也沒有犯多么嚴重的錯,以后稍微改改就行。”

    一清看問題解決得都差不多了,認為自己沒必要繼續待下去,跟二人打了聲招呼,端著空盤子離開書房。

    待他一走,萩原研二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糟糕?會不會覺得我很煩,很沒用?”

    時透月心頭一緊,從前他也抱怨,但每次都只吐槽別人,可現在居然開始自我懷疑了,問題有點嚴重啊。

    完蛋,是因為她剛才話說的太重,一不小心傷到他了?

    “別這么說,你挺好的,真的。”

    萩原研二輕輕搖頭,而后垂下腦袋,劉海遮住他半張臉,叫人看不清情緒。

    “我知道不該再跟你抱怨,可是……”

    他說到一半就沒了聲,整個人都散發出喪到不行的氣場。時透月見狀沒多猶豫,把椅子挪到他身邊,萩原研二下意識地扭過頭,也不知是不好意思看她,還是不敢看。

    原本放在腿上的雙手用力握緊成拳,埋在白皙皮膚下的青色血管變得根根分明,時透月伸出手,將掌心覆蓋在他微微發抖的手背上。

    萩原研二呼吸一滯,全身的肌肉瞬間緊繃,拳頭卻不自覺地松開來,來自手背的溫暖觸感一路蜿蜒而上,一路燒上臉頰。

    他臉皮薄,燒紅了就生不回去了。

    時透月想起萩原研二方才說過,“他們喜歡的不是真實的我,如果知道我本人是這個鬼樣子,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脫粉。”

    正值青春期的孩子本就容易敏感多思,再加上他從小就心思細膩,面對突然的爆紅,突然的萬人追捧,在最初的欣喜后,可能還生出了幾分不配德感。

    而她剛才說的那些話導致這種不配德感直接升級成自我懷疑,如果放著不管,估計會變成自我厭棄,那特喵就完蛋了!

    “研二,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哪嗎?”

    話題扯得有點遠,萩原研二被問得一愣,扭頭看向她,眼神中透露出疑惑,“當然記得,在我家的修車廠。”

    “你當時抱來一大堆零食放在我面前,還要請我喝飲料,我那時候剛來東京不久,以為大城市的孩子都和你一樣,熱情友善還特別會聊天。后來發現只有你這樣,別的小孩跟我在長野遇到的差不多,大部分……都挺討厭的。”

    萩原研二的臉上浮現出不可思議的神情,沒想到那么久之前的事她居然記得,還記得那么清楚。

    她目光真摯地看著他說:“說實話,我一直都覺得小孩子很吵很煩,但你不同,認識那么久了,我從來沒有覺得你煩,一次都沒有。”

    輕輕牽起他的手,時透月的嘴角也牽起溫柔的弧度,“你的好我都記得,全部都記得,所以不會因為你一點點的不足而全盤否認你這個人。哪里做的不好,改就是了,人無完人,別把問題想得那么嚴重。”

    鼻腔微微發酸,萩原研二有種想要落淚的沖動,可覺得這樣太丟人,生生把眼淚硬憋了回去。

    也不知道哪根神經搭錯了,他腦子一抽,鬼使神差地問道:“小月,我能抱抱你嗎?”

    說完就后悔了,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大耳光的那種后悔,剛想張嘴給自己找點理由開脫,身旁的人就猝不及防地抱了上來。

    萩原研二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逃,他害怕自己心臟猛烈跳動的聲音會把對方嚇到,可是身體卻動不了。

    這個擁抱非常“寬松”,她的雙臂環在他后背上,下巴擱在肩頭,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的身體接觸,并且只停留了兩三秒就結束了。

    但對于萩原研二而言,已經具備足夠的殺傷力,他直到離開,腦袋都是懵的,在玄關好不容易找回點神智,依靠本能戴上帽子口罩,走到最近的十字路口攔了輛出租車,帶著一張紅透了臉回到家。

    送別萩原研二,時透月回到書房,拿出今天剛買的習題冊,埋頭奮力做題。

    不料筆尖剛落下沒多久,樓下就傳來不合時宜的門鈴聲,緊隨其后的是一連串暴躁的敲門聲。

    放下筆,時透月眉頭微蹙,心想絕對不可能是研二,他不是一個這么沒禮貌的人。

    那究竟是誰啊?難道是附近喝醉酒的上班族找錯門了?

    快步沖到玄關,一把打開門,迎上來的是一張怒不可遏的臉。

    “時透月!你這個不負責任的混蛋!撂下爛攤子就跑,現在好了,我被逼得離家出走,你必須對我負責!”

    來人是中原中也,他氣得咬牙切齒,精致的五官都變了形,眼睛里的怒氣恨不得化作利劍,在時透月這個罪魁禍首身上扎幾個大洞來解恨。

    時透月被罵的一臉懵逼,心頭冒出幾朵火星子,有點想罵回去。

    考慮到這附近都是住宅區,中原中也大晚上站門口罵罵咧咧恐怕會擾民,她趕緊賠上笑臉,接過他手中的行李箱,和顏悅色地把這尊大佛請進家門。

    “你先進來吧,有話好好說,到底發生了啥,能把我們家溫柔又紳士的中也氣成這樣?”

    聽到這話,中原中也的怒氣值瞬間減半,音量也跟著減半:“還好意思問!你撿回來的那條青花魚都快騎到我頭上拉屎了!”

    時透月聽的是一頭霧水,眉頭快擰成麻花,“青花魚?什么亂七八糟的,你是不是偷偷喝酒還喝多了?”

    “就是你從河里撈上來的那倒霉玩意兒!”中原中也都不想提那個人的名字,直嫌晦氣!

    上周六,時透月在橫濱的某條河邊閑逛的時候,意外發現一名飄在水中的少年。

    一開始以為是浮尸,撈上來發現還活著,大致檢查了一下他的身體,也沒看見什么外傷,就想著可能是不小心摔進河里的吧。

    時透月判斷沒必要送醫院,但又不能扔路邊不管。

    可她家離得遠,帶不回去,便給住在那附近的織田作之助撥去電話,詢問是否方便先送去他家,得到允許后,她就把少年背過去了。

    后來由于有急事需要回東京,少年還沒醒她就

    先行離開。

    這幾天也沒收到織田的消息,她還以為少年醒來之后就走了,沒想到……

    “真是氣死我了!你就不該多管閑事帶他回來!”

    盡管中原中也沒提對方具體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但時透月還是第一次見他氣成這樣,她是一個非常護短的人,也跟著生起氣來。

    “太過分了!我現在就殺去橫濱,把他重新扔回河里去,讓他自生自滅!”

    時透月說干就干,立馬擼起袖子準備出門,可剛走出沒幾步,就被中原中也攔了下來。

    方才還怒發沖冠的少年此刻卻泄了氣,小聲道:“你去了也沒用,有織田護著他。”

    “啊?不會吧。”

    情況怎么越來越復雜了,時透月決定給織田作之助打個電話問問,但考慮到中也如果在場,很多問題不好得問太詳細,便隨便找了個理由把人支開。

    “你先去洗個澡,一身的汗味。”說完,她還非常做作地后退半步。

    中原中也感覺非常尷尬,臉有點發燙,他趕緊抬起胳膊一頓猛嗅,只聞到香香的洗衣粉味。

    “沒有啊,是你的鼻子有問題吧。”

    “少廢話,讓你去洗澡你就去!臟死了,邋遢鬼。”

    時透月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他的手腕就往浴室方向帶。

    中原中也的小心臟受到重創,當晚在浴室呆了一個多小時才敢出來。

    回到二樓,時透月給織田作之助撥去電話,那頭遲遲未接,直到第三通才被接起。

    “中也跑來我家了,他好像打算離家出走,你那邊什么情況啊?都發生啥了?”

    織田作之助言簡意賅道:“他和太宰打了一架,然后就氣走了。”

    嚴格來說是中也單方面的毆打,但凡他回來的晚一點,估計只能趕上收尸。

    太宰?應該是那名落水少年的名字,時透月回想起少年那單薄的小身板,心里不禁捏了把冷汗,總覺得織田說得太過輕描淡寫。

    “打死了嗎?”她表情緊張地問,腦中羅列出一大串毀尸滅跡的方法。

    “還沒有,”低頭看了眼奄奄一息的太宰治,織田作之助又補了句,“半死不活吧。”

    時透月扶額,連連致歉:“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當時就不該把他送過去。”

    “不是你的問題,但……唉,暫時讓中也住你家吧,我怕他們一見面又要打起來。”

    “嗯,只能這樣了。”中原中也之前一放假就會跑來她家暫住,都已經熟門熟路了,想來她爸媽也不會有什么意見。

    想到中也那句“有織田護著他”,時透月滿腹疑惑地發問:“太宰有說自己家在哪嗎?這都過去好幾天了,他怎么還住在你那啊?”

    按照常理來說,醒來道完謝就該走了啊,難不成失憶啦?

    “他好像不想回去,就先讓他住下吧。”

    這分明就是離家出走吧!如果他家人報警怎么辦?如果被找到,警察會不會以誘拐或者監禁未成年人為由,把織田抓起來。

    東想西想了一圈,時透月遲疑著開口:“你……自己看著辦。”

    織田作之助又不是什么都不懂小孩子,她考慮的這些對方肯定也想到了,時透月認為自己沒必要瞎操心。

    掛斷電話后,織田作之助盯著手機發了會兒呆,總感覺有哪里不對勁。

    “那小子是故意的……”太宰治一張嘴扯到臉上的傷,他疼得倒吸一口涼氣,用十分虛弱聲音說:“他就是想跑去和喜歡的女孩子住。”

    織田作之助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你別說話了,好好養傷。”

    第97章 被偷家了有人準備近水樓臺先得月!……

    回到書房的時透月翻開習題冊,順便看了眼放在桌角的倒計時臺歷——247天,距離御茶水女子大學附屬高中的入學考還有八個月左右。

    這所位于文京區的國立女子高中偏差值為78,是全國有名的重點高中,升學率很高。

    至于為什么要考女高,原因很簡單。

    她目前就讀的帝丹初中是男女共校,經常有男生跑來表白或是遞情書。處理這類問題需要耗費精力,她覺得麻煩,索性決定考女校。

    為了能全神貫注地學習,她剛升初三就忍痛退出劍道社,等到上高中,課業壓力只會越來越重,根本沒有那種閑心思去考慮該怎么拒絕比較不傷人。

    相比之下,她真的很佩服降谷零,和時刻緊繃的她不同,降谷看起來游刃有余得多。

    同時擔任班級學習委員、學生會會長和網球社社長,在身兼數職的情況下,成績依然和她旗鼓相當,從來沒有掉出過年級前三。

    在應對別人的表白方面也比她強,至少目前沒有女生因為告白被拒而去說他壞話,時透月卻因為拒絕的態度過于強硬,導致好幾個男生破防,惱羞成怒地沖她破口大罵……

    雖然她當場就罵回去了,雖然知道這是對方的自尊心太脆弱導致,雖然知道男女在思維上的差異化是主因,但說實話,心里還是會有點不是滋味。

    人類的感情果然復雜又難以捉摸,比課本上的知識不知道難了多少倍。

    無奈地嘆了口氣,時透月把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數學試題上,內容涵蓋代數、幾何、統計等,考試總時長為80分鐘。

    定好鬧鐘,時透月開始奮筆疾書。

    全部寫完外加仔細檢查一遍花了70分鐘左右,勉強提前完成任務。就在她拿出參考答案對照批改的時候,書房的門被人敲響。

    “進”

    “阿月,你還不睡啊。”

    推門而入的中原中也剛從浴室“奮戰”出來,他感覺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都洗得無比通透。

    時透月打量他幾秒,鍺發少年已經換上干凈的黑色居家服,瓷白的臉頰透出粉色,發尾還沒干,一看就是剛洗完澡。

    她對此感到詫異:“別跟我說你才洗好。”這家伙是流落民間的王族大小姐嗎?洗個澡得花那么長時間!

    聽罷,中原中也氣急道:“不是你嫌棄我臟嘛!”

    時透月沒想到他那么在意,頓時生出幾分心虛:“我、我不是那意思,算了,你趕緊睡吧。”

    “你還不睡嗎?”

    “不睡,你困了就趕緊去睡。”時透月忙著低頭批改卷子,語氣帶著不易察覺的煩躁:“馬上期中考了,哪有那么多的時間拿來睡覺。”

    每次考試臨近,她的壓力都會劇增,加之今晚發生太多計劃外的事,擠壓了原本屬于學習的時間,這會兒真的沒功夫陪他閑聊。

    中原中也暗忖幾秒,小心翼翼地問:“那我也學一會吧,會不會影響到你?”

    “不會啊。”看他如此有上進心,時透月欣慰一笑,立馬把桌上的書本和試卷往旁邊一挪,騰出空位。

    回客房把書包拎上來,中原中也坐到她身旁的椅子上,拿出筆記和隨堂小測的試卷。

    時透月的目光往旁邊一瞄,好家伙……滿分啊!

    “你上學期期末考年紀第幾?”他們平時很少談論學習,時透月只知道他似乎成績不錯,還是在和織田作之助閑聊時了解到的。

    “第九。”

    跟時透月預想的差不多,她倒是沒有感到多驚訝,只是那該死的好勝心被點燃,瞬間充滿動力,覺得自己今晚能再做一套題!

    中原中也看向她批改到一半的試卷,全是紅圈【1】,問了句:“你呢?”

    “第一。”時透月淡定回答。

    “……那還學個毛啊。”中原中也面露無語,卷王的世界他不懂。

    繼續埋頭改試卷,時透月正經道:“如果就因為考得好而松懈,下回的名次一定會掉。”

    “行吧。”

    誠然,中原中也不喜歡學習,成績好是因為頭腦聰明,再加上他讀的是偏差值為65的一般市重點,課業壓力沒那么大,實際上他并沒有花多少時間精力去應付考試。

    但看到她那么認真,那

    么看中考試,他也不自覺地開始重視起她所珍視的東西,認真翻看內容枯燥的課本和參考書。

    老實說,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對時透月的感情算什么,小的時候確實喜歡她,是那種想要結婚的喜歡,為此還婉拒過時透家的收養,因為兄妹不可以結婚。

    可是后來這種喜歡變得模糊,他為了找尋答案,把織田書架上所有關于愛情的小說都看了一遍。很多書都寫到,只要靠近喜歡的人,就會心跳加速、手心冒汗、喘不上來氣……

    以上癥狀他似乎都沒有過,好像特別小的時候會有?年代久遠,記不清了。

    考慮到文學作品有夸張和美化的成分,中原中也又去問身邊有過戀愛或者暗戀經驗的好友,得知他們在面對心儀的女生時,會產生占有欲、會吃醋、會想和對方發生親密的肢體接觸。

    這些情況他也沒有,話說喜歡一個人為什么就非得想著去占有對方?中原中也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看來,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不屬于任何人,只屬于自己。

    他沒有產生過想要把阿月綁在身邊的念頭,而是認為她應該去做真正喜歡的事,能偶爾抽空陪陪他就行。

    至于吃醋的部分,好像阿月也沒有做任何會讓他吃醋的事,她和異性好友之間的相處就正常,跟同性相比沒有什么不同。

    再到渴望身體接觸這方面……就有點離譜了,織田說過,男女授受不親。

    目前他對阿月的喜歡,是那種只要看到她或是聽到她的消息就會開心的喜歡;是那種想要待在她身邊,就算長時間保持沉默也不會感到尷尬的喜歡;是那種一心希望她過得好,并且希望她越來越好的喜歡。

    盡管中原中也沒有幻想過和她談戀愛,可是只要一想到她跟其他男生卿卿我我、談情說愛的場景,就會怒火中燒!恨不得把那種冒著粉紅泡泡的畫面撕個稀巴爛。

    他思索再三,姑且把這種感情歸類于友達以上,愛情未滿。

    偌大的書房里只有紙頁翻動的細響和筆尖摩擦的“沙沙”聲。不知過了多久,時透月的注意力逐漸被困意取代,抬頭看了眼時鐘——十二點半。

    “差不多得睡了,不然明早上課犯困會得不償失。”

    得到“圣旨”的中原中也終于可以放下無聊的公民課本,他暗自松了口氣:“好。”

    收拾東西的間隙,時透月突然想到身邊這位離家出走人士的學校在橫濱,距離東京有半個多小時的路程。

    “你明早怎么去?用不用讓我爸送你到車站?”

    中原中也搖頭:“不用,我騎自行車,今天就是騎車來的。”

    時透月微微睜大眼,感嘆:“年輕就是體力好!”

    他有點哭笑不得:“這話說的,你也很年輕啊。”

    在離開書房前,中原中也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時透月看在眼里,秉持著有問題當場說的原則,她問:“你有什么話想對我說嗎?”

    中原中也猶豫了一會才說:“我收到異能特務科的邀請,在考慮什么時候去。”

    異能特務科隸屬于日本內務部,屬于隱藏于暗處的神秘組織,主要工作是負責暗中監視異能者,并對高危異能者進行管理和監督,必要時候進行鏟除。【2】

    早鶴女士的好友就在其中任職,所以時透月知道一二。中也的異能力太強,估計背地里已經被偷偷監視許久,接到這個組織的邀請是遲早的事。

    為特務科效力是明面上的意思,更深層次的用意則是方便管理,防止這么強大的異能被危害國家的兇惡組織所用,比如港口黑。手黨。

    基于中也已經決定要去,只是在糾結時機,時透月給出建議:“等念完高中再去吧。”

    她覺得中也年紀還小,太早接觸社會不太好,誰知道這個鳥組織的具體工作到底是什么,要是一上任就派他去收人頭怎么辦?肯定會給孩子留下心理陰影。

    “我本來打算明年畢業就去。”

    中原中也對讀書不感興趣,而且一直以來都依靠織田微薄的稿費和打工的錢生活,他不喜歡這樣,想趕快工作減輕家里負擔,讓織田能專心寫作。

    “念完高中再去吧,”時透月態度忽轉強硬,又重復一遍,“假如你以后不想干了,拿著高中畢業證還能參加大學考試,就算不打算考,找工作也能比初中的強點。”

    中原中也低頭不語,像是沉思,又像在發呆,

    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事,時透月又道:“你不想花作之助的錢我可以理解,但解決的方法有很多,不管是努力念書爭取拿獎學金,還是抽空去打工都行。我了解作之助,他的想法估計跟我差不多,大概率不會同意你那么早去。”

    事實正如時透月猜想的那樣,織田作之助給他的建議也是至少念完高中再考慮。

    他認命般地嘆氣:“唉,怎么感覺你們跟家長似的。”

    抬手揉了一把中原中也的腦袋,時透月笑道:“有人管總比沒人管強,再說了,等過幾年我也管不了你了。”

    手掌壓著被她摸過的地方,中原中也神色復雜地沉默幾秒,小聲說:“你可以一直管。”

    “啥?”

    “沒什么,快睡吧,晚安。”

    不等時透月反應,中原中也已經跟陣風似的沖到走廊盡頭,轉身下樓直奔客房。

    腦子里裝滿試題的時透月也沒太在意,拎著書包回到房間。

    家里現在基本上只有她和老爸住,老媽去年升為警視正,每日忙于工作,把辦公室當成家,休息日才回來。甚爾搬到大學附近和高明哥合租,周末會回來住。

    因此中也搬來她還蠻開心的,家里能變得稍微熱鬧一些。

    *

    翌日放學回家,中原中也百無聊賴地坐在玄關發呆,一清先生在摩托車店里忙,阿月正在上補習班,家里只有他一個人。

    思來想去,他跑去了松田陣平家打游戲。

    二人對著電視機瘋狂搓手柄,一局終了,擁有超絕鈍感力的松田陣平總算意識到不對勁。

    “你不是只有周末或者放假才有空來東京嗎?今天怎么回事,逃課啊?”

    “我暫時搬來阿月家住,以后可以經常找你玩。”

    等中原中也一走,松田立刻給好友通風報信:“hagi,你被偷家了!”

    等電話一掛,萩原研二立刻給情敵降谷零通風報信:“Zero,我們被偷家了!”

    俗話說的好,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現在正是不分你我,團結一致的時候!

    電話那頭的降谷零感覺心都涼了半截,手一抖,差點把話筒摔地上,“你、你說什么?!她談戀愛了?跟誰?我們認識嗎?”

    萩原研二搖頭似撥浪鼓:“沒有沒有,暫時還沒談!但是快了,有人準備近水樓臺先得月!”

    “你說得具體點。”

    聽完詳細情況,降谷零懸著的心也落了地,一臉平靜地安慰起對方來:“沒事,不用管。她家有家規,高中畢業前不能談戀愛。”

    言下之意就是在時透月父母的眼皮子底下不可能出事,更何況阿月只喜歡成年人,中原中也和他們一樣大,競爭力為零。

    還有就是她在上一次的愛而不得中得到教訓,決定念大學前不要再喜歡任何人了,反正不管多喜歡都無法在一起,倒不如把心思全部放在學習上,努力考個好大學。

    綜上所述,降谷零心如止水,穩得一批。

    見他這般淡定,萩原研二看了眼,難以置信道:“萬一日久生情怎么辦?你難道就一點也不擔心?”

    “我比較擔心你的學習,聽松田講,你前幾天的國文隨堂測試考得一塌糊涂,期中考真的沒問題嗎?”

    言語間盡顯學霸對于學渣的擔憂,萩原研二面上一熱,只覺難堪,同時還有一絲痛心。小陣平那個多嘴的家伙,就這么把他給賣了!

    “我想到一個好主意。”

    “什么?”

    時間是晚飯后,地點是時透家的餐廳。圓形餐桌被

    白花花的書本和卷子所覆蓋,四人表情各異地圍坐桌邊。

    萩原研二提議降谷零一起來時透月家準備考試,順便刺探敵情,看看中原中也的葫蘆里到底賣什么藥,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好啦,大家一起愉快地臨時抱佛腳吧。”萩原研二滿臉開心地說。

    時透月單手托腮,食指點著臉頰,開口就是暴擊:“研二,恕我直言,在座的只有你需要臨時抱佛腳。”

    第98章 我喜歡你你一個大男人害臊什么?……

    “什么意思?”萩原研二指著中原中也問,“別跟我說連這家伙也是學霸。”

    真不是萩原研二以貌取人,只是這位中也同學時不時就會散發出和他的好友小陣平類似的、吊兒郎當的氣質,根本就沒有那種學霸氣場。

    被質疑的中原中也倒也不生氣,悠哉地翹起二郎腿,眉尖一挑道:“年級第九罷了,當然還算不上學霸,只不過是比某人強億點而已。”

    第、第九?!

    不等萩原研二從震驚中緩過神來,一旁的降谷零又給了一記暴擊:“說起這個,我期末考年級第二,順便一提阿月是第一,總分比我高三分。”

    他倒是沒有炫耀的打算,只是單純地覺得這樣講可以激發萩原的斗志。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這小子的心思根本不在學習上,滿腦子光想著搞雄競。

    都初三了,還是稍微上點心比較好,萩原的腦子那么聰明,只要有心學,相信很快就能追上來。

    萩原研二只感覺如坐針氈,不料中原中也繼續補刀,那雙看向他的湛藍眼眸里浮現出大失所望的神情。

    “什么嘛,虧你還有本事立學霸人設,我們班好幾個女生在考前都會拿著你的照片祈禱能考得好,結果……居然是泥普薩過河自身難保,保佑不了一點。”

    旁聽中的時透月沒繃住,非常不厚道地“噗嗤”一聲笑出來。

    先聲明,她絕對沒有嘲笑萩原研二的意圖,不過是突然發現原來中也那么會吐槽,覺得有點搞笑而已。

    可這個笑落在萩原研二耳朵里變成了銳利的針,他直接破防了,不自覺地加快語速:“如果我跟你們一樣,能天天坐在教室里念書,肯定也能當學霸,考年紀前幾的人很了不起嗎?你們這群只會說風涼話的混蛋!”

    “這點倒是不能否認,”時透月趕緊給他順毛,“假如研二花在學習上的時間和我一樣,成績說不定比我好。”

    降谷零順著話茬接上:“有這種可能性。”

    目光看了看身邊兩人,中原中也配合說辭:“既然兩位真學霸都這么表示了,那至少說明他的智商沒有問題。”

    “你、你給我記住了!”萩原研二起身指著中原中也道:“我這次期中考一定能考進年紀前九!”

    “哦,我信了。”中原中也不屑一顧,順便立下flag,“如果真能做到,我以后考試前也對著你的照片祈禱。”

    坐回座位的萩原研二露出信心滿滿的表情:“就這么說定了,到時候我送你一沓簽名照,讓你每次考試都能換不同的。”

    “我謝謝你啊,大明星。”

    對于兩個幼稚鬼的打賭行為,唯物主義戰士降谷零無奈地說:“不要弄這些沒用的封建迷信,比起看什么照片,還是抓緊那寶貴的幾分鐘看看重點吧。”

    “有用哦,”時透月一本正經地反駁道,隨后丟出一句震驚全場的話,“我每次考試前都要看小零的照片。”

    短暫的寂靜后,餐廳炸開了鍋。

    中原中也強忍住想要把桌子錘爆的沖動,反復告訴自己要冷靜,不能隨便動粗,這才勉強壓下驚訝和妒忌。

    也是在此刻才意識到,他可能要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喜歡她。

    在連續的暴擊之下,萩原研二本以為自己已經麻了,但沒想到阿月輕飄飄的一句話,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惡啊!中原中也根本不足為懼,降谷零才是防不勝防!

    當事人降谷零大腦一片空白,光顧著低頭臉紅,連原因都沒想起來問。

    但就算他不開口,也有的是人替他問。

    “為什么啊?!”萩原研二和中原中也異口同聲道。

    相比于他們內心的跌宕起伏,時透月不管是表情還是情緒都異常平穩。

    “因為我考前很容易緊張啊,可是只要看到零的照片,想到自己絕對要考得比他好,好勝心就會占上風,然后我就不緊張了,百試百靈。”

    “……”這個回答換來三臉懵逼,真學霸的世界他們不懂。

    與此同時,三人頓悟了,他們最大的情敵根本不是彼此,而是學習啊!萬惡的學習君才是搶走時透月滿門心思和大部分時間精力的罪魁禍首!

    在此基礎上,成績最好的降谷零自然占盡優勢,剩下的二人對自己進行了深刻反思,一致決定從今天開始放棄無用的娛樂項目,鉚足了勁拼命學習!

    區區考試罷了,他們怎么可能認輸啊!

    “現在可沒有那個閑工夫聊天,我要開始看古文了。”萩原研二打開被時透月勾過重點的課本,拿出比平時背臺詞認真一百遍的態度,把重點一字不差地記下來。

    中原中也低頭翻開今天剛發的數學習題冊,除了老師布置的作業外,又額外做了好幾道附加題,每題都給出兩種以上的解法。

    時透月和降谷零為了拿滿分,主要看自己記錄的錯題本,偶爾抬頭交流幾句。

    這個因為其他原因而臨時成立的學習小組,從這天起,每天晚飯后都會聚到一起埋頭用功,直到期中考結束,萩原研二跑去國外拍廣告才解散。

    一周后,帝丹初中期中考排名出現在教學樓一樓位置最醒目的公告欄上。

    初三年級期中成績排名

    第一降谷零時透月

    第二佐野悠太

    ……

    “厲害了我的月,又是第一。”森川螢的眼神里帶著欣喜和羨慕。

    贊嘆聲和哀嚎聲不絕于耳,時透月冷著臉看向公告欄,內心涌出一股無名火,她艱難地從人群中擠出來,直奔三樓的教師辦公室。

    敲開門,時透月氣勢洶洶地殺到年級主任面前,她的胸口上下起伏,小臉憋得通紅,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因為考砸了被氣的。

    現年級主任的長谷川紀子,曾經是時透月的班主任兼數學老師,她嘴角一抽,調侃道:“女俠,敢問你是來殺人的嗎?”

    “長谷川老師!”時透月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我跟降谷零同分,為什么他的名字要排在我前面?這不公平!”

    “就為了這個?”長谷川紀子撓頭。

    時透月被這云淡風輕的態度氣地直跺腳:“那不然呢?!”

    長谷川知道她的脾氣,趕緊安撫:“按五十音排的,這樣吧,下次如果你們再同分,我把你的名字放前面,以后輪流排,你看可以嗎?”

    “好嘛。”這個處理結果時透月還是挺滿意的,氣焰立刻消失。

    正準備道謝離開,長谷川突然從抽屜里拿出一封信,遞給她道:“你看看。”

    “啥呀。”時透月疑惑地接過來,打開信封,將里面的粉色信紙抽出來,頓時有種不太妙的預感。

    親愛的時透小姐,

    希望您能原諒我的冒昧來信……

    此致

    三年B班

    佐佐木秀樹

    淦!時透月想罵街,簡直是無妄之災!

    “老師!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是他單方面喜歡我,跟我沒有任何關系。”

    長谷川紀子表情平靜地聽著她的辯解,語重心長道:“沒有要找你麻煩的意思,這封信是我在監考的時候發現的,其實這孩子成績還不錯,沒想到會在考試途中寫情書。”

    “……瘋了吧。”時透月不理解,有這個閑工夫不如多檢查幾遍,真是服了現在的初中生。

    “唉,初三這個節骨眼上,學習壓力又大,孩子正處在敏感的年紀,我也想過通知家長,可又擔心會給學生的心理造成傷害,萬一他因此討厭老師、討厭學校,甚至不愿意來上學怎么辦?”

    時透月發出由衷的感嘆:“怪不得您能當年級主任呢,考慮的真多。”

    “我思來想去,只能靠你了。”

    “老師,您在逗我嗎?”

    長谷川紀子表情認真:“解鈴還須系鈴人,你只要跟他說‘我只對學習好的人感興趣’就行。”

    ……

    面對長谷川紀子的再三請求,時透月最終答應下來,還開始為對方找補。

    說到底,喜歡一個人并沒有錯,比起粗暴地扼殺,采取柔和的軟著陸確實更好,反正也不費什么事,她就走這一趟吧。

    拉開辦公室的門,余光瞄見立在門邊的降谷零,他表情陰沉,灰紫色的眸子好似蓋上一層濃霧。

    “名字和我排在一起,會讓你感到很丟人嗎?”

    時透月離開公告欄的時候,他恰好也準備走,猝不及防地和她羞憤交加的眼神打了個照面,然后他就跟了上去,一直跟到辦公室門口。

    盡管沒聽到里面的對話,但他大概能猜到,估計就是時透月認為兩人的名字放在一行很丟臉之類的,害怕被人八卦,正在對年級主任發出抗議。

    上學期期中考,他的名次在她前面時,也不見她生氣,偏偏這次卻發那么大的火,考第一都無法消除她的怒氣。

    可這也不能怪她,要怪就怪學校里那些愛說閑話的吃瓜群眾!

    舉個例子吧,剛開學的某一天,班上一位男同學和女同學同時生病請假,居然就能傳出他們私奔了這種完全不過腦子的無稽之談。

    時透月會有所顧慮也是人之常情,可是他還是很生氣!因為她下意識地在嫌棄他!

    “我沒有啊。”時透月被這劈頭蓋臉的質問搞得一頭霧水。

    看著她無辜的表情,降谷零愈發來氣,“你究竟是有多不待見我!”

    “我真沒有。”

    “你就是!”

    “……”

    完蛋,根本沒辦法正常溝通。

    這就是青春期少年特有的美麗精神狀態嗎?連脾氣最好的萩原研二都要時不時耍下小性子,更別提從小一點就炸的降谷零了。

    當然,時透月知道自己沒有資格說別人,她的情緒也不像小時候那般穩定了。剛才在辦公室還發了一通火。

    青春期伴隨著身體第二性征發育,荷爾蒙變化會影響大腦中調節情緒的部分,導致情緒波動就和坐過山車似的,時上時下。前額葉皮層也尚未發育完全,容易沖動易怒在所難免。

    看來在找佐佐木談話前,需要先和眼前這位談一談。

    時透月不給降谷零拒絕的機會,不由分說地拽過他的手腕,一言不發地往前走。

    現在正處午休,走廊上聚集了不少學生。

    他們兩在學校本來就挺有名,這個動作看起來又很像在牽手,吃瓜群眾們瞬間都沸騰了,一邊興致勃勃地打量,一邊交頭接耳,好似一群在瓜田里上躥下跳的猹。

    降谷零被身邊人的目光弄得渾身不自在,壓著嗓子抗議:“喂,你放手啊!”

    扭頭白了他一眼,時透月沒好氣地吐槽:“他們愛怎么想就怎么想,我都不在意,你一個大男人害臊什么?”

    “哦。”他低低地應了一聲,強壓住想要上翹的嘴角。

    來到空曠的天臺,時透月長話短說,闡明她去找老師的原因。

    “就為了這個?”

    降谷零云淡風輕的口氣和長谷川紀子如出一轍,時透月皮笑肉不笑,說話間帶著點威脅的氣息:“你小子想和我吵架是嗎?”

    “沒有沒有,”他連連擺手,喜笑顏開,嘴邊浮起一對不太明顯的酒窩,“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抱歉。”

    “知道就好。”雙手扶著半人高的欄桿,時透月的視線飄向遠方。

    降谷零也學著她的樣子,把手放在欄桿上,裝作不經意似的提起:“我聽說你想去御茶女高。”

    “對啊,你呢?”

    “之前以為你打算考筑波附高,我本來也想去那,既然你要去別處,那我就考開成吧。”

    筑波大學附屬高中位于文京區,男女共校,偏差值為78,是東京都內首屈一指的頂尖名校。

    開成高中是一所位于荒川區的男校,偏差值和筑波附高差不多,但開成曾多次獲得東大合格人數第一,每年成功被東大錄取的學生超過100人。

    降谷零的目標大學和她一樣,都是東大,去念開成是明智之選。

    見她沒說話,降谷零問道:“話說為什么要去御茶女高啊?那個學校雖然好,但東大的錄取率不算高。”

    “為了躲男人。”

    “啊?”降谷零緩慢地眨了三下眼,旋即捧腹大笑,然后頂著時透月疑惑的神情,用手指戳向她的腦門。

    “真不知道該說你是聰明還是笨,長得好看的學霸不管在哪里都受歡迎,到時候被女生看上豈不是更麻煩。”

    “……”時透月汗流浹背了。

    她爸的工作室里堆放著琳瑯滿目的漫畫,各種類型都有,百合漫也包含其中,雖然她對這個題材不感興趣,從沒翻開過,但偶然間看過書封上的簡介。

    好幾部都是以女校為背景,即便藝術與生活有一定差距,可是女校里全是女孩,拉拉比率說不定真的比男女同校的多。

    她活到現在只被女生告白過兩次,一不小心還把其中一位給惹哭了,當時懊悔了好幾天,只恨自己是個智障,不知道怎么溫柔婉拒。

    一想到讀女校期間,這樣尷尬的經歷還會增加,她突然就覺得人生有點蒼白。

    “還是去考筑波附高吧。”

    心情大好的降谷零直接趴到欄桿上,對高中生活充滿向往,“那我也去。”

    “不考和尚學校了?”時透月怕他后悔,象征性地勸道:“別的不說,東大錄取率可是多年第一。”

    “我不管在哪都能考上,”他偏過頭,灰紫色的眼眸微微瞇著,隱藏著時透月看不懂的情緒,“你也一樣吧。”

    抓著欄桿的手指不自覺的屈起,她垂下頭,語氣略帶迷茫:“東大法律系的錄取率還不到10%,我有時候對自己充滿自信,認為一定能成為其中之一,有時候又覺得自己其實也沒什么本事。帝丹初中只是普通重點,偏差值70左右,我現在光是要保持年紀第一,就需要拼盡全力,等去到更好的高中,可能連前十、甚至前二十都擠不進去,更別提考進全國第一的大學了。”

    降谷零怔怔地看著她,表情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感同身受,“我也一樣,閑下來的時候經常會想這些,擔心自己努力了那么久,最后卻考不上,功虧一簣,到時候估計都沒臉見你。”

    “不不不,我們不一樣,你比我厲害得多。”時透月瘋狂搖頭。

    “除了學習之外,還有一大堆事需要處理,我光是想想就頭疼,而你卻能把每件事都做好,不管是學生會的工作還是準備網球社的比賽,你平時真的有時間睡覺嗎?”

    “原來我在你眼里那么優秀?”不經夸的降谷零戰術性捂嘴,聲音里的笑意卻出賣了他,“我就是為了讓你覺得我很厲害,才拼命把每件事都做到盡善盡美。”

    時透月被這話驚呆了,眼睛睜得老大,愣了好幾秒才說:“降谷零你變了,你原來可是說話拐彎抹角的個死傲嬌!現在怎么那么直接?”

    “誰是死傲嬌啊?真沒禮貌。”小聲揶揄過后,他把滾燙的臉埋進胳膊,“是你教會了我有話直說。”

    “什么時候?”

    “不記得就算了,滿腦子只有考題的笨蛋。”

    “你小子果然想跟我吵架!”

    ……

    來到三年B班的教室門口,時透月隨機攔住一名男同學,“佐佐木秀樹在嗎?我找他有點事。”

    男生當場愣住,反應了好幾秒,臉漲得通紅,磕磕巴巴地說:“我、我就是佐佐木。”

    “哦,你跟我來一下。”

    出于好奇,時透月不禁多看了他幾眼,瘦高個,皮膚很白,戴著副黑框眼鏡,五官還算清秀,感覺像那種很宅的理工男。

    時透月走在前面,佐佐木秀樹就跟被老師帶去訓話的小學生,縮著脖子,畏手畏腳地跟在她身后。

    兩人來到教學樓中庭的自動販賣機旁邊,時透月開門見山地問:“你這次期中考年紀第幾?”

    “誒?

    “佐佐木呆愣兩秒,老老實實地答:“二十七。”

    還不錯嘛。

    時透月板起臉,語氣也硬邦邦的:“長谷川老師說你在考數學的時候給我寫情書。”

    “不是,我沒有。”佐佐木先是搖頭否認,緊接著認命般地嘆著氣說:“對不起,我不想造成你的困擾,那封信也沒想著送出去,結果還是被你知道了,真的很抱歉,對不起。”

    “喜歡一個人又不是什么錯,犯不著道歉。”

    佐佐木秀樹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她,這還是他第一次和心儀的女生有近距離接觸,從前都只能遠遠看著,她就像是高高懸于天幕的月亮,可望而不可求,是他這種人永遠都無法觸碰的存在。

    本來以為被他這樣卑微的人喜歡,只會讓對方覺得他不自量力,剛才來的時候,他已經做好了被狠狠羞辱一頓的準備,可她卻說喜歡一個沒有錯。

    “但你已經初三了,還是把心思多放在學習上吧,我喜歡成績好的人,”她語氣一頓,看了眼他過分單薄的身子,又補了句,“偶爾也去鍛煉一下,你太瘦了,跟竹竿似的。”

    “好,好的好的。”佐佐木點頭如搗蒜。

    總之,這件事算圓滿解決了。時透月也得到靈感,決定以后拒絕別人的時候,就把學習拿來當擋箭牌!這個理由相當完美。

    同一時間,橫濱某初中內,中原中也正在積極販賣萩原研二的簽名照,三千元一張。

    沒想到那家伙真的說到做到,考了年級第八,他都有點肅然起敬了。

    *

    初三的第一個暑假如期而至,時透家擠滿了人。

    一樓的客廳里,松田陣平和中原中也坐在沙發上狂搓手柄,全神貫注地玩著經久不衰的《魂斗羅》,五條悟和夏油杰在旁邊觀戰。

    四人輪流打,誰掛了就得換其他人上。

    二樓書房內,時透月和赤井秀吉端坐于棋盤兩端,腦細胞飛速運轉,不斷演算對方的下一步該怎么走。赤井秀一坐在書桌前,手中捧著綾辻行人的《十角館殺人預告》,表情透出幾分無聊。

    屋頂上,玉青和蔻丹并排坐著發呆,七月的薄云從他們頭頂緩緩飄過,陽光灑下,烤得身上暖洋洋的。

    蔻丹就是玉青口中那位可以給人上各種增益buff的超級輔助,去年冬天跟他一起回來,目前和玉青一起擔任夏油杰的左右護法。

    只是簽下契約,沒有被吸收為己用。

    托她的福,夏油杰不用再吃嘔吐物味的抹布了,據他本人所述,咒靈球除了有點難咽之外,味道和沒加醬料的章魚小丸子差不多。

    至于五條悟跟他是怎么玩到一起的,很簡單,來時透家蹭飯時認識的,堪稱一見如故,兩人現在好的跟連體嬰兒似的。

    一局終了,時透月贏得相當艱難,抹去額頭的薄汗,如釋重負地長嘆一口氣。

    “你干脆直接轉學過來算了,再多跟浩司哥學習幾次,我估計就贏不了了,收拾收拾準備出道吧哥們兒,日本棋壇需要你。”

    說來也巧,赤井秀吉的父親和羽田浩司的父親是舊相識,在得知兒子對將棋感興趣后,務武先生立刻拜托好友,讓浩司幫著指點一二。

    每到放假,赤井秀吉便會跑來日本短住,在羽田浩司的耐心教導下,棋技突飛猛進,時透月逐漸難以招架。

    面對她的建議,赤井秀吉面露難色:“我舍不得在英國的朋友們,而且浩司哥也說了,我目前的水平還遠遠達不到職業標準。”

    “沒想到浩司哥看起來那么好說話,在專業面前還挺嚴苛。”

    “那肯定的啊,他可是目前最有希望拿到‘七冠王’的天才棋手,你不要因為他平時看起來很慫,就覺得他在專業領域也好欺負,現在對我可兇了,隨時會露出那種和石獅子一樣的表情。”

    時透月愕然:“秀吉你……現在罵人真是越來越得心應手。”

    “有嗎?”

    “有啊,你果然是個天然黑。”

    這時,默默看書的赤井秀一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我明年要來日本念大學。”

    “啥?”時透月和赤井秀吉二臉懵逼。

    無視二人呆蠢的表情,赤井秀一放下書說:“爸媽已經同意了。”

    秀吉震驚,連忙問:“爸爸也就算了,媽媽怎么會同意呢?她居然沒有揍你。”

    聽到這,時透月忍不住插了句嘴:“什么情況?你們家經常上演天下第一武道會啊。”

    “也沒有經常,就偶爾,”赤井秀一淡定糾正,順便回答弟弟的問題,“我只跟她說是為了追喜歡的女生,她就很開心的同意了,還讓我加油。”

    “誰啊?”

    時透月腦中想了一大圈,也沒找到符合條件的人,赤井秀一每次跟弟弟來日本,基本上不是待在宮野家,就是跑來她家看書,似乎沒有什么接觸異性的機會啊。

    還是她想漏了,到底忽略了誰?

    話說大哥應該喜歡熟女類型吧,感覺他這個人挺悶騷的,估計比較偏愛熱情大膽的性感女郎,可以把他骨子里面某些壓抑已久的東西給引出來。

    “你說呢?”赤井秀一看著她,不答反問。

    “我怎么知道?”她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

    赤井秀吉有種在夾縫中生存的既視感,他站起身來,腳步匆忙地離開書房,“那啥,你們慢慢聊,我出門買幾個橘子。”

    “等等,”時透月揚聲道,“橘子家里有,不用買,你給我買點冰棍吧。”

    “好好好,我知道了。”

    書房里只留下他們兩個人,赤井秀一坐到時透月對面,墨綠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她,一字一句地發問:“你沒有感覺到嗎?”

    “什么啊?”時透月秀氣的眉輕輕蹙著,實在是受不了他這種故意賣關子的行為,催促道:“你倒是快點說啊,我又不會告訴別人,說不定還能幫你出謀劃策呢。”

    盡管她也沒有戀愛經驗,但好歹也是名女性,在揣度女孩子的心思方面,肯定比赤井秀一這坨冰塊強。

    “我喜歡你。”

    第99章 我能抱抱你嗎我哥在上面表白呢,不好……

    得,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事實證明人太八卦果然沒好事。時透月不禁凝重了表情,低頭盯著未收拾的棋局,心里反復斟酌措辭。

    拒絕外人可以直截了當,但面對熟人只能深思熟慮,否則日后相見會很尷尬。更何況她和秀吉關系挺好的,不想因為拒絕了他親哥,而導致二人的友誼出現裂痕。

    這種時候一定要非常慎重,努力做到極盡體面,千萬不能傷害到對方的感情。

    “你難道真的以為我每次來你家只是為了看書?”

    聽到這話,時透月的思緒被打斷,猛地抬起頭,與對面的赤井秀一四目相對。

    向來冷靜沉穩的少年一反常態,眼中出現抹驚慌,飛快移開視線,像是羞于同她對視,冷峻的臉上浮起不自然的紅。

    時透月更尷尬了,拒絕的話語卡在嘴邊,嚼了半天都沒有說出來。

    號稱要出門買冰淇淋的赤井秀吉壓根沒走,正趴在門上偷聽,結果里頭半天都沒有動靜,他思索片刻,轉身下了樓。

    客廳中,五條悟握著手柄,正集中精力和松田陣平一起闖關,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后的沙發上多了一個人。

    “你不是正忙著和阿月下棋嘛,怎么有閑工夫跑來看我們打游戲。”中原中也問道。

    好弟弟赤井秀吉三言兩語間就把親哥給賣了:“我哥在上面表白呢,不好意思打擾他們。”

    “什么?!”松田陣平手柄一丟,瞪大雙眼扭過頭,一臉的難以置信。

    “啊?”五條悟的表情有點懵,表白對于他而言是超綱題,在他樸素的價值觀里認為談戀愛都是成年人的事。

    夏油杰的神色十分復雜,他滿腦子問號,最后喃喃自語道:“勇氣可嘉啊。”他從小就怕時透月,自

    然認為敢喜歡她的都是勇士中的勇士。

    在大家各自發表意見的時候,中原中也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溜上了樓,他知道時透月聽力驚人的好,便刻意控制身體的動作,硬生生做到悄無聲息,愣是沒讓她發現。

    說來也巧,在他抵達書房門口的那一刻,時透月也終于想好說辭:“我們還在念書,不管是初三還是高三,都是升學的重要關卡,應該以學習為重,你別想這些了。”

    “所以……這是拒絕嗎?”

    “嗯。”她低下頭,故意不去看他。

    沉默了好一會,他低聲道:“好吧,我知道了。”

    赤井秀一的聲音恢復了往日里那種平靜無波,讓人聽不出情緒,時透月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視線穿過劉海,落在他的臉上。

    方才因為告白而產生的那份羞赧已經蕩然無存,只給她留了張喜怒不形于色的臉,時透月突然有種莫名其妙的錯覺,好似幾分鐘前那場表白只是她的白日夢。

    “方便問個問題嗎?”

    “你說。”

    她其實也知道這種時候追問對方很不禮貌,無奈實在控制不是躁動的好奇心,飛快地說:“你喜歡我什么啊?”

    要知道這個哥和諸伏高明、織田作之助并列她心中的三大寡王,排名不分先后。

    在這三位身上,她基本感受不到世俗的欲。望,所以現在是真的很想知道他心動的點,哪怕他喜歡的是別人,她也想知道那個點究竟是什么。

    赤井秀一先是不自覺地皺眉,就像是在嫌棄她的問題很沒有營養,隨后又像意識到什么,眉頭舒展開來,眼角染上愉悅,說話間竟帶著點稱心的笑意。

    “很好奇?”如果對他這個人毫無興趣,是斷不可能問的。基于此,他又燃起了一絲希望,認為現在放棄還太早。

    時透月乖巧點頭:“嗯。”

    “因為你的主體性很強。”赤井秀一不吝贊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有明確的人生目標,又很有行動力,努力又認真。我很喜歡。”

    該死,怎么突然有種爽感,時透月在心中暗罵道。大部分跟她告白的人都會自動附上理由,基本上都是因為她長得好看,讓對方一見鐘情。

    雖然時透月也知道自己好看,她也很喜歡自己的外表,可人總是不知足的,會無端生出一種希望別人是被她外貌之外的東西吸引,比如性格、三觀或者是某些連她本人都沒有注意過的點。

    簡而言之就是希望他人能夠看到她的靈魂,而并非只是偏愛這副漂亮的皮囊。

    時透月不想露出一臉被爽到的表情,她瘋狂控制面部肌肉,努力維持淡定,說話的語氣也盡量做到讓人聽不出情緒:“我會認真考慮的。”

    相較于她的頂級表情管理,赤井秀一這邊選擇直接放棄,眉梢眼角皆染上笑意,語調上揚,有種不加掩飾的喜悅:“你剛才不是堅定拒絕了嗎?”

    悔棋可恥,但悔話并沒有什么好害臊的,時透月理直氣壯道:“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

    話音剛落,她又連忙補了句:“但我家管得嚴,高中畢業之前不可能談,而且我得忙著學習,沒有多余的心思和時間談戀愛。”

    說實話,由于國情不同,赤井秀一的第一反應就是無語,他那邊初中、高中談戀愛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至于學業壓力……雖然也有吧,但絕對比不上東亞這邊。

    可轉念一想,既然喜歡她就應該尊重她,更何況她的理由屬實,并非是為了搪塞而隨便找到借口。

    “明白,我等你。”

    “你打算考哪所大學?”怎么說呢,時透月一直對于為愛走天涯這種行為感到費解,認為太感情用事了,因為另一個人而改變自己原定的人生計劃是件幼稚而愚蠢的事。

    但是吧……她現在身在其中,而且還是既得利益者,突然就覺得這樣的行為也不錯。人嘛,總有雙標的時候。

    “跟你一樣。”他說。

    接下來的對話中原中也沒有再聽下去,魂不守舍地走下樓,他有一種史無前例的危機感,以及不知道該做什么的迷茫。

    心不在焉地和樓下的人打了聲招呼,他打的到車站,坐上新干線回到橫濱。

    一周前,織田作之助就通知他現在可以回來住了,太宰治去了武裝偵探社,那邊有分配宿舍,家里只有織田一個人。

    可他舍不得走,只好找各種各樣的理由拖延搬家的時間。

    回到熟悉的家,中原中也摸了摸口袋,這才想起沒帶鑰匙,他試探性地轉動門把手,驚訝發現門沒鎖。

    “織田,你在家嗎?”

    “在。”

    聲音從里屋傳來,織田應該在書房看小說。好久沒回來,竟覺得家中的布置有點陌生,他自嘲一笑,徑直走進書房。

    織田作之助的視線緩緩抬起,在看到中原中也那張盛滿心事的臉時,開門見山地問:“你跟她表白被拒絕了?”

    所以只能灰溜溜地回來。后半句他忍住沒說,只在心里念道。

    “那你可太瞧得起我了,”中原中也坐到他身旁的榻榻米上,沉沉嘆氣,“我連說出口的勇氣都沒有。”

    在把今天發生的事簡述一遍后,中原中也又嘆了口氣:“我知道她不屬于我,也不屬于任何人,選擇和誰在一起是她的自由,但就算明白這些……還是會感到不甘心,還是會感到很失落。”

    織田作之助不善言辭,只能說點不痛不癢的場面話:“還有三年呢,你還有機會,不用那么悲觀。”

    “別安慰我了,這事基本上已經板上釘釘。”

    看著身邊這位喪到不行的人,織田作之助驀地有種恨鐵不成鋼之感,語氣也嚴厲起來:“與其在我這里唉聲嘆氣,不如跟她有話直說,好歹掙扎一下,總比事后因為自己什么都沒有做而后悔強。”

    中原中也無言以對,他害怕一旦說出口,連朋友都沒得當,只要不捅破那層窗戶紙,他就能繼續以朋友的身份待在她的身邊。

    可選擇繼續當朋友有什么意義?方便他眼睜睜地看著她和別人在一起?看著她戀愛結婚生子?當一個默默無聞的守護者?

    這明顯不是他想要的,他真正想要的是以戀人的身份和她交往,不管未來發生什么變故,都堅定地選擇和她一起面對。

    怪不得都說戀愛是勇敢者的游戲,止步不前、小心翼翼什么都無法改變,倒不如像織田說的那樣,好歹掙扎一下,至少能將自己的心意傳達給對方。

    “好吧,我要去跟她表白。”

    “今天就算了,”織田作之助忙道,“明天再去。”

    兩場表白撞在一天,時透月恐怕會感到無所適從,需要給她一點時間作為緩沖。

    中原中也立馬會意,點頭同意他的提議。給時透月打了通電話說他有急事需要在橫濱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

    翌日一早,中原中也搭乘最早一班的新干線返回東京,來到時透家時,里面靜悄悄一片。

    他來到客房,輕手輕腳地收拾行李,不管今天的結果如何,都必須回歸原來的生活,不能一直厚著臉皮賴在別人家。

    等收拾得差不多了,門外恰好傳來有人下樓梯的動靜,他深吸一口氣,像是在為自己壯膽那般拍了拍胸口,快步走到門邊,猛地轉動把手開門。

    然后就看到讓他瞳孔地震的一

    幕——時透月和赤井秀一前后腳下了樓,兩人身上都穿著睡衣,聽到他這邊的動靜,齊刷刷朝他看過來。

    中原中也有種被人用力扇了兩耳光的感覺,渾身的血液都被凍住了,他想開口問,可身體好像不想聽他指揮,就這么呆呆站在原地,一個字都沒能說出口。

    察覺到他異常的時透月面露擔心,抬腳朝他走來,中原中也不知道他腦子里面哪根筋搭錯了,突然大喝道:“你別過來!”

    隨后用力把門關上并反鎖,如同鴕鳥那般,想將自己困在房間。

    不料時透月根本不給他當鴕鳥的機會,在外面敲起門來:“開門啊中也,我數到三,你要是不開我就把門砸了!”

    中原中也只當沒聽見。

    “一、二、三!”

    三還未落地,她一腳踹在門鎖上,暴力破門,順便回頭沖赤井秀一說:“你出去散個步,過半小時再回來。”

    赤井秀一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又扭頭望向窗外,太陽才剛升起,今天又是周末,想來街上應該也沒什么人。

    可穿睡衣出門多少還是有點不體面,他快速跑上樓,去客房換回自己的衣服,一言不發地出了門。

    中原中也呆若木雞地立在房間中,他真的沒想到時透月會說到做到,直接闖進來。隨著赤井秀一關門的聲音響起,他找回一點魂,艱難道:“你們昨晚……一起睡的?”

    他知道這樣問很無理,可他們那個樣子,真的很難讓人不多想。

    時透月毫無形象地翻了個大白眼:“怎么可能啊,他睡客房。”

    聽到這句話,中原中也不管是臉色還是情緒都緩和不少,繼而產生疑問:“可為什么要在你家睡?”

    “就……聊得有點晚。”時透月的表情變得不自然,開始含糊其辭。

    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情緒在他心口炸開了火星子,中原中也也不藏著掖著,直接了當地問:“你喜歡他?”

    “倒也沒有。”時透月語氣一頓,想了想又說:“他身上沒有讓我反感的點,但也沒有特別吸引我的點,想著先相處看看。”

    中原中也想起自己今天的目的,全程打直球:“那我呢?”

    該來的總會來,時透月也不是幾年前那個什么都感覺不到的遲鈍憨憨,也有可能是中原中也平時表現的比較明顯,所以她是知道對方對她有好感的。

    “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她坦誠道。

    “只把我當朋友是嗎?”

    中原中也臉色陰沉,氣壓低得驚人,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來,時透月心頭警鈴大作,因為她打不過他,如果中原中也因為大受刺激而做出什么過激舉動,她根本無力反抗。

    出于本能,時透月下意識地往后退,這個舉動明顯傷到了某人,中原中也眼中閃過一抹受傷的神色,他定在原地,沒有再靠近。

    時透月不著痕跡地松了口氣,同時產生了一絲愧疚,她不應該那么想他,中也是個好孩子,永遠不會做違背她意愿的事。

    “抱歉。”他腦袋垂得很低,劉海遮住半張臉,也擋住他不想被人看到的表情。

    時透月向前走了幾步,來到他面前,輕聲道:“中也,你喜歡我對吧。”她決定打開天窗說亮話,今天都鬧成這樣了,不可能繼續裝做不知道。

    他心頭一怔,沒想到她居然那么直接,愣了好幾秒才呆呆地點頭,小聲應道:“嗯。”

    想到現在也許是唯一的機會,過了今天,他或許又會搖擺不定,有的話現在不說,以后就更沒有勇氣說了。

    中原中也揚起頭,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眼神誠懇而炙熱:“我喜歡你,喜歡的不得了。”

    被他這樣的眼神所注視,時透月的心臟猛地漏了半拍,也不知道為什么,竟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甚至都不好意思看他,慌慌張張地錯開視線,一不小心瞄見立在墻邊的行李箱。

    “你要去哪?”

    表白途中為什么要問這個?盡管中原中也有些納悶,但還是老老實實地交代:“回橫濱啊,那個討厭的家伙搬走了。”

    聽罷,時透月第一反應是不舍,住在一起的這兩個月里,他們相處得很愉快。

    他會去補習班接她下課,一起回家吃晚飯,飯后日常就是并排坐在書桌前做作業、刷題、互相改試卷,有時候也會忙里偷閑地一起打打游戲。

    腦子里面自動回放那些生活中的點點滴滴,時透月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也喜歡他,但有可能是習慣使然,住在一起時間久了,面對分離會產生不舍也屬人之常情。

    她現在很迷茫,自己的感情像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

    見她半天沒說話,表情愈發凝重,中原中也懸著的心終于還是死了,認命道:“你有什么話就直說,我都能接受。”

    時透月頗有種病急亂投醫,破罐子破摔的既視感,支支吾吾道:“你覺得……我喜歡你嗎?”

    “啥?”中原中也人都傻了,用那種看智障的眼神望著她,手指指著自己:“你問我?喜不喜歡你自己難道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啊。”時透月快被自己蠢哭了,她努力回憶曾經喜歡羽田浩司時的心情,想要做個對比,結果發現年代久遠,她居然不記得了!壓根想不起來當時的悸動是什么樣的。

    中原中也感覺自己快被氣死了,也有可能是被急死的,抬手拍了下她的額頭,“你自己慢慢琢磨,我走了,再見。”

    “別別別,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我舍不得你走。”時透月著急忙慌地挽留,一不小心就說出心里話,悔得連腸子都青了,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頭。

    能屈能伸的中原中也立刻丟下行李箱,當場放話:“好吧,那我不走了。”

    呆站了幾秒后,時透月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她伸手拽住中原中也的衣角,鄭重其事地問:“我能抱抱你嗎?”

    第100章 愛她就陪她卷純愛戰士絕不認輸……

    “啊?這什么跟什么啊?”中原中也瞳孔地震,一頭霧水,覺得越來越搞不清她的腦回路了。

    時透月卻突然正經起來,拿出類似學者的架勢,一板一眼地說:“我在書上看過,在和喜歡的人進行肢體接觸時,身體會經歷一系列的化學反應,這些反應由大腦和神經系統調控……”

    這一連串的學術理論像沉重而乏味的磚塊,緩緩將氣氛給埋沒,中原中也忽然就有點下頭,他覺得時透月像個只懂得照著課本教學的無趣生物老師。

    好似被澆了一盆冷水,方才那份悸動的心情猝然冷卻,他的大腦也冷靜下來,認為時透月之所以舍不得僅是基于對朋友的不舍,哪怕把他換成松田陣平,她依然會舍不得。

    “月啊,你只懂得解試卷上的題,關于人生的試題真就是一竅不通。”

    “……”時透月啞口無言,認為他說得對。

    中原中也露出無奈的苦笑:“不用著急給我答復,我還是回去吧,給彼此留點時間和空間。”

    “嗯。”這一刻,她覺得中也長大了。

    赤井秀一沒過多久就回來了,時透月隨便找了個借口把他給打發走,她現在只想一個人靜靜,或者做點轉移注意力的事。

    回到房間打開電視,將DVD光盤塞進播放器,《火影忍者》的片頭曲響了起來。

    其實她一直不明白為什么鳴人會喜歡小櫻,為什么小櫻會喜歡佐助,話說為什么全班女生都喜歡佐助啊?!鹿丸明明比較可愛。

    幸好熱血漫里的愛情戲份少得可憐,就算她不理解也能看得下去,但對于鳴人執意要帶佐助回村這件事她就能理解。

    時透月由此產生自我懷疑,難道她的基因里就沒有刻進愛情相關的東西?只刻了友情和親情。因此她對愛情這事兒才會無欲無求。

    至于從前喜歡過羽田浩司的經歷,只能說如果真的很喜歡,怎么可能不記得!也許當初就沒有很走心。

    想著想著,手機突然響了,發出的震動聲打斷她的思緒,是降谷零發來的信息——我今天下午有比賽,思來想去還是希望你能來,抱歉現在才通知你,地點是……

    盯著手機屏幕看了幾秒,時透月起身走向衣櫥。

    *

    日本初中生網球全國大賽分為團體賽和個人賽,降谷零今天參加的是個人賽,并且還是爭奪冠亞軍的決賽。

    距離比賽還有半小時,球場外的觀眾席擠滿了人,網球社的成員基本都來了,校內的同學和老師也有不少到場。

    降谷零心不在焉地在場邊做著熱身動作,目光一直在觀眾席方向搜尋。盡管對方有回復他說會來,可只要見不到她的人,他的心就會一直懸著。

    由于擔心會耽誤時透月的時間,他一開始本沒打算叫她,可經過各種思想掙扎,最終還是發了那條信息——他決定遵循本心,希望她能看到自己奪冠時的帥氣摸樣。

    終于,在比賽即將打響前的五分鐘,時透月姍姍來遲,她望著人滿為患的觀眾席皺起眉,順著臺階往下走,試圖找到能落座的空位。

    “誒?是時透學姐!”一名眼尖的女生驚訝道,她聲音不算大,但“時透”這個姓足以吸引大部分人的注意。

    成績優異長相出眾,外加曾經在全國劍道比賽上取得過優勝,在學校內甚至有后援會,可以說是無人不知不人不曉的存在。

    “是來看降谷學長的比賽

    吧!”

    “那個傳聞果然是真的,不然也不會過來。”

    “唉,看來我沒機會了。”

    “說什么呢,你本來就沒戲。”

    ……

    女孩子們的議論聲嘰嘰喳喳地響起,硬生生把周圍的蟬鳴都給壓了下去,大家的目光齊刷刷集中在時透月身上,驚訝和好奇居多,其中也夾雜著幾道不太友善的妒忌。

    她感覺自己像是動物園里被人圍觀的猴,有點小尷尬。

    “學姐學姐,過來這邊,這里看得最清楚。”

    坐在第一排的圓臉女生沖她招手,周圍的人立刻會意,開始擠來擠去,不過十多秒的時間,就給她擠出來一個新鮮的位置。

    “謝謝你們,不好意思啊。”時透月一邊微笑致謝一邊落座,心想幸虧自己平時人緣不錯,否則今天只能站在席外看了。

    剛坐下,圓臉姑娘彎腰打開腳邊的冷藏箱,笑著問她要喝什么,她拿了瓶可樂,道謝后擰開瓶蓋,咕咚咕咚連喝好幾口。

    冰涼刺激的液體順著口腔滑進胃里,身體內的暑氣一下子落了大半。

    “學姐怎么現在才來啊?我們都提前一個小時過來占座。”

    “有人自殺,整條線路停運。”

    “額,這樣啊。”

    在和身邊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中,比賽開始了。

    降谷零一入場,半個觀眾席都沸騰起來,他臉上帶著少年氣十足的爽朗笑容,陽光落了他滿身,原本就耀眼的金發變得熠熠生輝。他高舉右手,朝觀眾席揮手示意。

    時透月沖他略微一點頭,表示:收到。

    金發少年的笑意愈濃,揮手的幅度也隨之增加。與他神情肅穆的對手形成鮮明對比。

    時透月對于網球的了解僅限于《網球王子》,動畫里面加了各種角色心理描寫和夸張的特效,所以比賽看起來特別精彩,換作真人比賽,就……有點無聊。

    一句話概括:兩個人追著一顆球跑來跑去。

    比賽采取三局兩勝制,狀態超好的降谷零連贏兩局,在無數掌聲和歡呼中榮獲冠軍,本來差點睡著的時透月趕緊跟著周圍人一起鼓掌,完美融入人群。

    隨著比賽的結束,觀眾如潮水般向四周涌去,有的走進球場內和冠軍合照或者送花,有的直接走了,時透月屬于后者。

    離開前她朝身后看了一眼,降谷零被各種人圍住,同學、老師、體育雜志的記者,估摸著還有專業的體育星探,想要挖他去國家隊。

    為什么會那么清楚呢?因為她之前拿到劍道比賽冠軍的時候,也遇到過同樣的情況。

    降谷零忙于應付周圍人,向來從容的臉上難得出現一絲慌亂,見到他這幅窘相,時透月莫名覺得有點好笑,悄咪咪地抿嘴偷笑了一下。

    明天就要去全日制補習學校,課程從早上九點持續到下午五點,中間休息一個小時,比平時上學都忙。想到這,時透月準備到處走走逛逛,享受最后的自由時光。

    至于降谷零,八成會和社團成員一起慶祝,沒工夫陪其他人,她去年和前年取得優勝時都是這么干的。

    就在時透月正準備進地鐵站時,手機響了,是降谷零打來的。

    “你人呢?”聲音聽起來有些著急,還夾帶著不易察覺的氣惱。

    “地鐵站口。”

    “怎么不等我?還是你有其他事?”他的語氣軟了下來。

    “倒是沒什么事,就……以為你要跟網球社的人開慶功宴。”

    “我推了。”

    行吧,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就算情商再低都能明白他的意思。時透月環顧四周,目光瞟見一家亮著絢麗霓虹的小店:“地鐵站右邊有家咖啡廳,我坐里面等你?”

    電話那頭的人愣了一秒,旋即回道:“好,我洗個澡就來,很快,你別走啊。”

    說完他飛快地掛斷電話,直奔淋浴間,就像是在害怕她臨時毀約。

    坐到靠窗的位置,點了杯熱牛奶,時透月從包里拿出今天剛買的新書——《愛的藝術》。希望機智的弗洛姆能幫幫她。

    遇到電車事故是真,她出門后直奔書店一不小心逛太久也是真。

    在看到將吸引力比作籌碼,把相戀比作交易時,心微微涼,怪不得作者要在前言里面寫“本書也許會使那些希望從中得到愛的藝術簡單指導的人失望”【1】這句話了。

    無聲地合上書,她決定等哪天心情好點再繼續看。

    就和降谷零在電話里講的那樣,他來很快,帶著沐浴露和洗發水的香氣,以及一頭都沒來得及吹干、發梢正向下滴著水的亂發。

    時透月當即腦補出他匆匆忙忙地洗完澡,把吹風機開到最高檔,沖著腦袋狂吹,另一只手快速翻動發絲的模樣。

    “不用那么著急,我又不會跑。”時透月眉頭輕蹙,丟給他一個復雜的表情,像是責怪他冒冒失失,又像是在擔心他感冒。

    降谷零頗為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落座的同時,看向那杯喝了一半的牛奶,問:“你想在這里隨便吃點還是我們換個地方?”

    “就在這吃吧,”時透月把菜單遞給他,視線不受控制地被那頭凌亂的金發所吸引,“等你頭發干了再走。”

    即便正處夏季,到了晚上還是有點冷的,萬一真冷病了怎么辦?降谷零和她報了同一個補習學校,初三的學生必須分秒必爭,沒時間生病。

    注意到她的目光,降谷零似乎意識到什么,隨便點了幾樣吃的就去了衛生間,對著鏡子仔細整理發型,等再次回到時透月視野中的時候,已經變回了平時那頭柔順的金毛。

    不料卻換來時透月的一聲嘆息:“唉,我最近總是會產生些奇奇怪怪的感覺。”

    降谷零的心立馬提起來,緊張追問:“啊?什么感覺?”

    只見她苦著臉,神情失落地表示:“從前對于別人的喜歡,我總是會有種無力回饋的愧疚感,但現在不一樣,看到你急匆匆趕來,在我面前還那么注意形象,我居然會覺得有些高興。”

    不止是對降谷零,赤井秀一愿意為她來日本也讓她暗爽了一下,雖然知道這么想很不地道,但是控制不住。

    “什么啊?就因為這個?你對自己的道德要求也太高了吧!”降谷零緊繃的情緒松弛開來,臉上也流淌著愜意的笑,“照你這么苛刻的標準,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怎么說?”

    他臉上閃過糾結,過了好幾秒才下定決心說出來:“我有時候也會因為受女生歡迎而沾沾自喜,就……偶爾,也沒有經常,就那么幾次。真的,我沒有騙你。”

    降谷零越說越心虛,聲音也越來越小,講到最后,甚至都不好意思看她。

    有被成功安慰到的時透月輕笑起來,并順著他的話不吝贊美:“某人確實有受歡迎的資本。”

    她右手端起杯子,示意對方舉杯:“就當慶祝你拿冠軍,今晚這頓我請客。”

    降谷零也沒有推辭,順應她的好意,“行,那我待會請你看電影。”

    “好啊,我好像已經很久沒去電影院了。”

    “我也是,平時忙得要死。”

    卷王的生活就是這么索然無味,學校、家和補習班,這三個地方承包了她的大部分日常。現實生活中沒有那么多學神,想要取得好成績,靠的是夜以繼日的努力。

    可奇怪的是時透月并沒有覺得這樣的生活有多苦,因為很多學生都是這樣熬過來的,更何況她有隊友,嚴格來說是戰友。

    考場即戰場,這話沒毛病。

    她的戰友降谷零正坐在對面吃三明治,咀嚼的幅度很小,有種說不上來的優雅端莊,像是接受過嚴格的餐桌禮儀教育。

    降谷零平時對她基本屬于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比如他當社區義工時認識的老婆婆今年養了幾只雞,有時候會把雞蛋分給他,他們社團里的誰偷偷談戀愛啦,但唯獨不提家人。

    既然已經察覺到對方不想說,她就也很識趣地沒有多問,但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對此產生好奇。

    她裝作不經意,用隨意的口吻說:“Zero好像從來沒有跟我聊過家里的事。”

    面對這沒頭沒腦的話,降谷零略感驚訝,咽下口中的食物,問:“怎么突然想起說這個?”

    做賊心虛的時透月沒敢看他,盯著面前的意大利面回答:“就想多了解你一點嘛,不愿意說就算了,我也不是特別想知道。”

    “哦,既然不是特別想知道,那我就不說了。”降谷零沒跟她客氣,直截了當地中斷話題。

    “啊?”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演技掉線的時透月露出明顯的失望,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后迅速整理好表情,小聲道:“好吧。”

    見她如此輕易就上套,降谷零眼中掠過得逞的狡黠,輕笑著說:“逗你的。”

    放下手中的食物,他思索片刻,有盡可能簡單的語句說明情況:“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我跟媽媽過,后來媽媽去世,就來到日本和父親生活。父親有再婚,繼母對我很好很溫柔,弟弟妹妹也很可愛。”

    不等時透月做出反應,他又說:“但怎么講呢,在家的時候總有一種無法順利融入他們的感覺,明明大家都對我挺好的,可能是我太矯情了吧。”

    “怎么會呢?換做是我也會不自在。”時透月不假思索道,她想了想,接了句:“你要是不想在家里待,可以來我家。”

    她的溫柔總是在不經意間展露,無論是打電話時的心領神會,還是剛才由于擔心他感冒而選擇在咖啡廳用餐,亦或是現在的安慰。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很多的瞬間。不勝枚舉,他都一一記得。

    只想著快點結束這種略微沉重的氣氛,降谷零一反常態,油嘴滑舌起來:“去你家入贅?我沒有意見。”

    還以為時透月會罵他耍流氓,沒曾想她非但不生氣,反倒露出那種認真思考的表情來。

    降谷零沒由來地一陣緊張,都不敢直視對方,只覺口干舌燥,把杯子里的水一飲而盡。

    良久,她問:“你認真的嗎?”

    哪怕是傻子也都知道這種時候如果矢口否認,那必死無疑。更何況降谷零也不傻,與此同時,他對自己的姓氏也沒有什么特別的留戀。

    “當然,你不覺得時透零更好聽嗎?”

    她沒立刻回答,而是再次陷入沉思。

    一直以來,時透月都是堅定的不婚主義者,認為一旦結婚,就會失去自己的姓名,從此以后她不再是“時透月”,而是“某某夫人”或者“某某太太”,如果有了孩子,更是直接成了“某某的媽媽”。

    “時透月”這個名字將變成過去完成時,不再被任何人提起,死了都得進別人家的墓。

    日本婚后要求夫妻使用相同的姓氏,即便明面上沒有規定妻子必須和丈夫姓,可超過百分之九十五的女性都選擇舍棄自己的姓氏。

    剩下那不足百分之四的情況,基本屬于女方出身名門望族,男的為了權勢才選擇入贅。當然,其中肯定也摻雜了幾分真愛,也許吧。

    像降谷零這種愿意放棄自己姓氏的純愛戰神,她估計放眼全日本,都找不到多少,突然就狠狠地心動了。

    “你喜歡小孩嗎?”

    天、天吶!她都已經想到生孩子的事了?!降谷零的臉紅得快要滴血,心臟快要從喉嚨里跳出,幾乎喘不上氣,用顫抖的聲音回道:“我都聽你的。”

    時透月見他這副熊樣,莫名有些來氣,語調不悅:“什么叫作聽我的?我問你話呢,快點回答。”

    “不喜歡,”降谷零果斷交底,“雖然我弟弟妹妹很可愛,但吵鬧起來也確實煩人。”

    “如果不打算要孩子,就沒必要非得領證結婚,事實婚姻也行。”

    事實婚姻即為在不登記的情況下常年同居,雖然不受《民法》中正式婚姻的全面保護,但在某些領域可獲得法律認可。最重要的是不需要改變姓氏。

    她是平權主義,正所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都不想改姓,當然也不希望他以后從“降谷先生”變成“時透先生”。

    聽到“結婚”兩個字,降谷零又不淡定了,大腦不受控地開始幻想她穿婚紗的樣子,感覺幸福來得太突然,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降谷零生怕是他在自作多情,思忖再三,才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我可以理解為你在思考以后跟我結婚的事嗎?”

    隨著她輕輕一點頭,純愛戰士當場陣亡。

    可他還沒在喜悅中沉浸多久,時透月迎面潑來一盆水,決定先小人后君子,把自己的想法全部都講了出來。

    “說實話,我沒有辦法像大部分人那樣熱烈大膽地去愛另一個人,我最愛的人永遠是自己,在人生的排序當中,自己也永遠會排在第一位,但以后可以把你排在第二位。而且我這個人也沒什么情趣,經常被人說特別死板,你以后如果跟我在一起,說不定會覺得很無聊。還有就是……我估計也沒辦法給與你同等的愛,你可以接受這些嗎?”

    把他排在第二位?降谷零在腦中反復咀嚼著這一句,雖然也能接受吧,但他還想再掙扎一下:“沒有并列第一這個選項嗎?”

    “沒有。”鋼鐵直女時透月直言不諱。

    出于對她的了解,降谷零覺得沒必要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結,沒有就沒有吧,誰讓他喜歡她呢?認命吧!這就是命!

    “我還有一個問題?”

    “什么?”

    “為什么是我?為什么在今天突然就下定決心了?只是因為我愿意入贅?其實別人也可以,怎么偏偏就選我?”

    降谷零經常也被人說死板,他的確是個過分認真的人,所以接受不了半點敷衍和湊合,他喜歡她是事實,但這份喜歡有著絕對的底線和原則。

    他可以接受時透月以后都沒那么愛他,可以接受她沒那么知情識趣。可前提是他必須是她唯一的選擇,而不是備選名單中最合適的那個,是權衡利弊后才被選擇的那一個。

    “是啊,為什么呢?”

    戀愛差生時透月被問懵了,小聲重復著說,但她高低還有點求生欲,趕在降谷零發飆前趕緊安撫:“你先稍安勿躁,這個問題很重要,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人生的考題真就每一道都是送命題,只有捉摸不透的閱卷老師,沒有參考答案,甚至連例題都沒有!

    可是沒關系,就算這題她不會也沒必要驚慌,憑借豐富的刷題經驗,最基本的解題思路還是有的。

    先是控制變量法,假如今天坐在這里的是別人,說出跟降谷零一樣的話,她還會心動嗎?

    不會。時透月的想法非常堅定。

    “如果換作其他人說什么入贅,別說相信了,我估計會因為感到被冒犯而直接生氣,但小零平時是個很認真的人,也不會無緣無故說俏皮話。正因為這話是從你口中說出來的,我才愿意相信,才會認真考慮之后的事。別人不行,絕對不行,光是想想我就起一身雞皮疙瘩。”

    “閱卷老師”降谷零對這個回答很滿意,嘴角瘋狂上翹,可他又不想顯得自己太容易滿足,只得側過臉去,抬手裝作摸鼻子,實則掩飾下半張臉的表情。

    得到高分的時透同學內心大受鼓舞,連忙去解下一道題。大腦飛速運轉,她今晚仿佛被打通任督二脈,學會舉一反三。

    “其實也不能說是今天突然就下定決心,我們認識有七、八年了,對彼此也算知根知底,很多東西就算我因為遲鈍而沒有注意到,可對你的感情卻反應在潛意識里。”

    “比如上次期中考同分,如果是別人的名字和我放在一起,我估計會很不爽,擔心被無聊的同學傳緋聞。但小零就可以,我只是不服氣先后順序而已。今天收到你信息的時候,我想都沒想就來了,外面又熱又曬,換作是別人的邀請,打死都不可能出門。還有就是學校里有好多人以為我們在談戀愛,我也沒有感到反感,就因為是跟你傳,所以覺得沒關系……”

    在尋找愛他的蛛絲馬跡的過程中,時透月被自己成功攻略。

    嗯,她果然有點喜歡他。

    “我也喜歡你,等我們考上東大就交往吧。”

    降谷零頂著一張紅到脖子的臉,虔誠而鄭重地頷首:“嗯。”

    沒想到時透月話鋒一轉:“為了完成目標,必須爭分奪秒地學習,今晚的電影就pass掉吧,留著考上大學之后再看。”

    “什么?!不用這么拼吧!”降谷零大失所望,什么叫做晴天霹靂,這就是!心情仿佛坐上過山車,大起大落。

    “降谷同學,你到底還想不想考東都大學?當我們在電影院浪費時間的時候,有多少同學正鉚足了勁埋頭刷題,我們不可以輸給他們!純愛戰士絕不認輸!”

    是純卷戰士吧!都快卷成麻花了。降谷零有氣無力道:“好吧。”

    時透月雙臂環胸,板著臉,儼然一副嚴厲老師模樣,“不要擺出這種失望的表情,回家拿上你的暑假作業,來我家寫,我們爭取兩個星期內完成所有作業,剩下的時間都拿來刷題。”

    想到幾年前,她的假期作業都得留到最后一個星期來寫,甚至有一年還是讓萩原研二當的“代打”,降谷零突然有種孩子長大了的欣慰。

    行吧,愛她就陪她卷,一起卷生卷死何嘗不是一種刻骨銘心的愛呢?

    斯巴達式的學習計劃持續了一個月,時透月精力充沛,像是打了雞血,降谷零半死不活,像是得了雞瘟。

    他感覺自己的能量槽已然歸零,真的一滴也不剩,硬著頭皮跟時透月請了半天假,補習學校的課程一結束,就跟逃難似的跑去好友諸伏景光家躺尸。

    “戀愛之路好難走,感覺身體被掏空,我快死掉了。”降谷零躺在地毯上,望著天花板發出以上感嘆。

    “有那么夸張嗎?”諸伏景光非常不厚道地露出幸災樂禍的笑。

    降谷零狠狠瞪他一眼,有些咬牙切齒:“笑個屁,她其實是高明哥的親妹妹吧,學起來都是不要命的那種。”

    整整一個月,他們每天凌晨兩點睡,第二天七點起,除了補習班中間休息的那一個小時之外,其他時間不是在做題,就是在做題的路上。

    就連趕通勤的時間也沒有放過,忙著背英語單詞,背課文,背各種亂七八糟的公式。

    “準備放棄了嗎小零?”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諸伏景光瞇眼笑道,這個要命的作息表,他堅持兩個星期估計人就沒了。

    “怎么可能啊!”降谷零一個鯉魚打挺似的坐起來,眼神堅定地像是要上戰場,“純愛戰士絕不認輸,明天我就能滿血復活。”

    “斯國一!”諸伏景光大受震撼,有這覺悟,不管干什么都能成功。怪不得時透月會選他,一般人真沒這個毅力陪她卷。

    城市的另一個角落,時透月正滿臉陶醉地跟好友森川螢感慨:“喜歡一個人可真好,我現在對于學習的熱情前所未有的高漲,效率更是高到不行。怎么沒有早一點發現自己喜歡他呢?可惜了,浪費了那么多的時間。”

    發表完感想,她還不忘向好友分享二人排得滿滿當當的斯巴達作息表。

    “不是……姐呀,你不要再壓榨小零了!他會英年早逝的!”

    森川螢扶額嘆氣,指出盲點:“你有天與咒縛這個外掛,鐵打的身子骨,當然無所謂。可降谷零只是一個脆弱的普通人啊!他經不起這么折騰,給孩子留條活路吧!”

    時透月神情一怔,只覺醍醐灌頂,“我去!經你這么一說,好像確實是這么一回事。”

    “自信點,把好像去掉。”森川螢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小聲腹誹:“怪不得夏油杰那么怕你,前幾年你沒少摧殘

    他吧,我都不知道他怎么能活到現在。”

    無視好友的吐槽,時透月問道:“那我明天跟小零商量一下?”

    “早該商量了,勞逸結合也很重要!你們又不是被設定好程序的學習機器。”

    “行吧,那我今晚也休息一下,不做題了。”

    “嗯嗯!”

    *

    第二天,結束早上的課,時透月和降谷零同往常一樣走向食堂。

    學習附近也有餐館,味道更好,但他們嫌出去吃浪費時間,就選擇在食堂解決,平時吃完之后會定個鬧鐘,然后趴在桌子上補覺。

    但今天不同,得到好友指點的時透月提議道:“我們去外面吃吧。”

    “好啊好啊,”降谷零連連點頭,跟小雞啄米似的,“食堂的菜翻來覆去就那幾個,我早就吃膩了。”

    二人來到最近的家庭餐廳,點了兩份定食。時透月本打算等待上菜的期間把老師發的試題拿出來寫,可轉念一想還是算了,多少有點破壞氣氛。

    “你最近是不是很累呀?我看你的臉色都沒有原來好了。”

    她只是隨口寒暄罷了,問就是降谷零太黑,臉色不好是什么虛無縹緲的鬼東西?根本看不出來。

    聽罷,降谷零心頭一暖,并且非常沒有出息地產生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本想下意識地否認,但稍微那么一尋思,又覺得現在是讓她修改作息表的好時機,他不想放過。

    又擔心阿月會嫌他懶惰,思索再三才用試探的語氣說:“是有點累,我們要不要改改計劃?離考東大還有三年呢,一直這么拼我怕身體撐不住,還是得做長遠打算。”

    “也是。”時透月雖然身體上沒問題,可她擔心精神上負擔太重,借此機會改進一下或許是不錯的選擇。

    “你有什么提議?”她問。

    多好的姑娘啊,怎么能那么善解人意呢?降谷零在心中發出感嘆。

    “以后十二點睡八點起吧,睡眠不足腦子會變笨的。”

    四當五落沒聽過?時透月暗自說道。可想到那是針對高三學生的說法,又想到降谷零還在長身體,反駁的話被她咽了下去。

    “好吧,還有呢?”

    萬萬沒想到會如此順利,降谷零喜出望外。可思及對方只是問他,沒有提及自己的想法,他估摸著阿月對現在的作息表應該很滿意,是出于對他的擔心才決定改。

    “沒了,其他一切照舊。”做人得知足,不能得寸進尺。

    “誒?”時透月露出略微驚訝的表情,飛快地眨了眨眼,“我還以為你會接著提呢,比如偶爾約個會之類的。”

    “可以嗎?”小金毛的眼睛都亮了,灰紫色的眼睛在燈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可惜時透月接下來的一句話直接把他眼里的光給挫沒了,“去圖書館約會可以。”

    “你只是想換個地方學習而已!”降谷零一臉不滿,他覺得只要抱著時透月搖一搖,就能從她身上掉出一大堆卷子來。

    服務員正好端來餐食,時透月喝了口湯,徐徐說:“不愿意就算了。”

    降谷零一敗涂地,被拿捏得死死的,“那以后就去圖書館學……約會。”

    班上的很多同學推薦這家家庭餐廳,時透月原本期待值很高的,還點了它家最出名的漢堡肉排套餐,結果味道非常一般,還沒她做的好吃呢。

    對面的降谷零垮著個臉,不知道是因為只能去圖書館約會,還是因為他點的炸豬排味道也讓

    人失望。

    “我們以后帶便當來學校吧,互相做給對方吃。”時透月想著做飯的時候可以找個地方架參考書,一邊看題一邊看鍋,應該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聽到前半句時,降谷零的整張臉都被點亮了,后半句一出,他面露難色:“可我不會做飯啊。”

    “不會做可以學啊,去找景光,他是這方面的專家。”

    提起自家表哥,時透月忍不住低聲碎碎念起來:“那個家伙上學的時候天天早起給螢做便當,真是羨慕死個人了,結果我讓他順便給我也做一份,就跟要了他的命似的,能找八百個借口。氣死我了!白給他當了那么多年妹妹。”

    “你居然會羨慕這個?”降谷零像是發現新大陸,滿眼驚訝。

    “廢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愛吃。”

    “那從明天開始?”

    “OK!”

    當天晚上,時透月正在書房做題的同一時間,諸伏家的廚房迎來前所未有的危機。

    “鍋里面的水滴還沒燒干不要倒油啊!”

    “快點翻面!要糊了要糊了!”

    “不要站那么遠,這個油嘣不到你!你給我過來!”

    ……

    同樣危險的還有諸伏景光的嗓子,在今晚之前,他都不知自己嗓門可以那么洪亮,身心俱疲的他從藥箱里找出喉糖,一臉生無可戀地回到廚房,繼續觀看好友手忙腳亂的謎之操作。

    在無數食材慘死后,在各種廚具陣亡后,諸伏景光拍了拍降谷零的肩膀,笑容中透出淡淡的死感。

    “你還是做三明治吧,我不希望自己的妹妹明天因為食物中毒進醫院。”

    “會不會顯得我特別不真誠?”

    “總比進醫院強。”

    “……”

    午休時間,時透月拿出今早現做的便當,信心滿滿地推到降谷零面前,相較于她,對面那位就顯得扭扭捏捏,半天都不肯把懷里的便當盒交給她。

    “這啥啊?玉手箱?”

    時透月搬出浦島太郎里的典故,委婉地吐槽他磨嘰的行為。

    降谷零沒接話,低頭把她做的便當打開了,瞬間就覺得自己做的那份愈發拿不出手。

    食盒塞的很滿,卻不顯凌亂和擁擠,食物擺的很講究,單是看賣相,就能秒殺市面上大部分的便當。

    唉,算了,這也沒啥好比的。降谷零終于放棄掙扎,“你不要抱什么希望,就是普通的三明治。”

    “我本來就沒抱什么希望,景光說你差點把他家廚房給炸了。”還把她罵了一頓,好吧也不算罵,就是數落了幾句,讓她以后自己教,他家的廚房遭不住。

    降谷零明顯噎了一下,然后忿忿不平道:“這個叛徒!虧我還給他買了本《Jump》當封口費。”

    “摳死你算了,”時透月忍不住開口吐槽,“一本漫畫就想堵住他的嘴,哪有那么好的事。”

    說完她打開食盒,拿起三明治塞進口中,沒嚼幾下,眼底閃過驚訝,“好好吃啊,小零,你果然是個天才!”

    “真的假的?”降谷零表現出懷疑,“你可別忽悠我。”

    時透月連連點頭,把真誠寫滿全臉,“真的真的!感覺都能拿去賣了。”

    這話一點不夸張,她覺得自己能連續吃一個星期都不會膩。

    諸伏景光誠不欺他,降谷零心里有些小得意,拿起筷子開始吃時透月做的便當,她的廚藝水平他很清楚,也不是第一次吃她做到飯了,味道和記憶里的一樣無懈可擊。

    “我的命怎么就這么好呢?”降谷零做作發言。

    這馬屁拍得某人甚是滿意,打趣道:“一份便當就能讓你發出這種夸張的感嘆?”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給我做便當。”

    話音剛落,降谷零就看見對面人的眉眼立刻垂了下來,為避免她多想,他連忙解釋:“是我不好意思麻煩阿姨,她沒有不想做的意思。”

    聽罷,時透月收起涌上來的憐愛,淡淡“哦”了一聲后,繼續吃起三明治。

    味道是很好,但她思來想去覺得還是有點耽誤時間,就提議:“以后每周做一次吧,太頻繁我怕你應付不過來。”

    “也是。”

    過了大約十秒,降谷零莫名感覺這句話細品起來似乎有點……他大吃一驚,趕緊將這種粗俗的想法給壓下去,并且在心里狠狠地鄙視了自己一番。

    “你臉紅什么?”

    完、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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