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千述,我疼
夜很深的時候,拉著窗簾的房間里昏暗,寂靜。
兩人都背對著彼此,中間隔著距離。
陸恪知道千述睡著了,她這段時間都是這樣的,白天很忙,所以晚上很快就能入睡。
千述似乎更喜歡一個人睡覺,她睡覺姿勢很端正,不喜歡亂動,跟她這個人的性格一樣,克制內(nèi)斂。
只是陸恪以前沒有發(fā)現(xiàn),陸恪睡覺的時候總是喜歡抱著千述,頭埋在她的頸側(cè),整個人像藤蔓一樣纏著她。
這種緊密的,沒有任何空隙的擁抱,會讓陸恪覺得滿足,很有安全感。
千述從來沒有拒絕過他,所以陸恪以為千述其實也喜歡這樣擁抱。
現(xiàn)在看來,好像并不是。
陸恪實在不想讓自己每天像一個怨夫一樣,哭哭啼啼的。但是他忍不住,一看到千述冷淡的眉眼,陸恪就感覺心臟墜痛,痛得他眼淚都快憋不住了。
原本分隔的楚河漢界,因為一個人的越界,不復存在。
陸恪翻過身,讓自己離千述更近一點。他的頭輕輕的抵著千述的后肩,眼淚簌簌落下,沾濕了千述的衣服。
黑暗中傳來輕輕的哽咽聲,壓得很低,所以聽著悶悶的。
千述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覺后面有東西蹭著她,像小貓一樣,柔軟,溫熱。
她白天累,晚上實在困,腦子也不太清醒,想不到太多復雜的東西。
千述眼睛還閉著,人根本沒醒。她轉(zhuǎn)過身,下意識的把身后的人拉進懷里。
“乖,睡覺了,好不好,真的很困。”千述抬手輕撫陸恪柔軟的頭發(fā),迷迷糊糊道。
陸恪死死的咬住唇,眼淚無聲無息的落,他更深的埋在千述懷里。
千述閉著眼,親了親陸恪柔軟的發(fā)。
她快要陷入黑甜的夢鄉(xiāng)了,語調(diào)變輕,斷斷續(xù)續(xù)的:“最喜歡你了,你乖一點,乖一點。”
陸恪哭得呼吸都已經(jīng)不順暢了。他抬起頭,輕輕的觸碰千述的唇角,很輕,一觸即分,但眼淚還是落在了千述的臉上。
“千述,你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這話太輕太低,睡夢中的千述全然無知。
她做了夢,夢里在下雨,淅淅瀝瀝的落個不停,將千述的頭發(fā)都打濕了。
千述有些頭疼的看著身后,這個只是因為喂養(yǎng)了兩次,就跟在她身后,喵喵叫著要跟她回家的小流浪貓。
她蹲下身,小流浪貓就走過來蹭她的腿,很乖。
千述好脾氣的跟流浪貓商量:“我馬上就要換一個城市工作了,沒辦法收養(yǎng)你的,你跟著我也是奔波受苦。你找別人好不好,找別的主人,他們肯定會有更好的貓糧喂你。”
小流浪貓仰頭看她,眼睛圓滾滾的,好像聽不太懂千述在說什么。
“算了,我跟你說這些干什么,你又不懂。”千述笑了一下,覺得自己有點傻。
她撓了撓小貓的下巴,隨后站起身,往出租屋的方向走去。
而那只小流浪貓,就停在路燈昏黃的燈光下,靜默的注視著千述離開的方向。
細密的雨絲落在它的身上,涼涼的,滲進骨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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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誠軍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焦頭爛額。
廠建到后面,原本該拿出的錢,不翼而飛了。陳示跟他說的時候,賀誠軍甚至以為他在開玩笑,五個億的錢怎么可能沒了。
“老陳,你早上沒睡醒嗎?”賀誠軍現(xiàn)在還有心情慢慢悠悠的接杯咖啡。
“哎呀,不是!”陳示急得不行,“我最近準備開始買設備,才發(fā)現(xiàn)賬上的五個億,全部被挪走了!!”
“這怎么可能?”賀誠軍錯愕,手中的咖啡沒拿穩(wěn),杯子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他怒目圓睜,聲音突然變大,道:“你說多少錢?!”
“五個億!目前公司90%的現(xiàn)金流。”陳示已經(jīng)有點控制不住手抖了,這對千言而言簡直是滅頂之災。
“怎么會全部沒有了,誰干的?”賀誠軍像是焦躁螞蟻,不斷的在辦公室走來走去,不住的念叨,“到底是誰干的。”
陳示也在絞盡腦汁的想,把能接觸到項目資金的人在腦中搜索了一個遍。
突然他靈機一動猛地抬起頭來,賀誠軍也正看著陳示,兩人目光對視。
“賀啟流!”二人異口同聲道
賀啟流在賭場已經(jīng)賭了七天七夜了,他甚至不用出賭場,因為這賭場還提供房間供賭客休息。
這七天里,賀啟流大腦極度活躍亢奮,眼下青黑,完全沒了半點清醒。被人連著開了很多大的賭注,一口一個賀少爺,這把跟嗎?
“跟!全部籌碼都壓上!”賀啟流大手一揮,將自己面前的籌碼全部推到牌桌中間。
可想而知,賀啟流這局輸了,兌的全部籌碼都輸光了。他還想賭,覺得下把絕對逆風翻盤。
賭場的人遺憾的說:“賀少爺,我們下場賭注開得大,您目前的籌碼可能不夠,需要給您繼續(xù)兌換嗎?”
就這樣,賀啟流被半哄半騙的,將能接觸到的項目資金全部都拿來賭了。
等賀誠軍和陳示在賭場找到賀啟流的時候,賀啟流已經(jīng)把手里的錢快輸光了。
他連眼睛都熬得睜不開了,還能在牌桌山大喊:“這把我跟了!”
賀誠軍看到這一幕,簡直血壓飆升,感覺馬上就要心梗了。他忙把準備好的速效救心丸咽下去。然后氣急敗壞的將賀啟流從牌桌上拽下來,拖出去。
等賀啟流清醒過來已經(jīng)悔之晚矣,賀誠軍好像瞬間就老了二十歲。
“你知不知道,你這次賭了多少錢,五個億,那是五個億!!”賀誠軍將桌子拍得震天響,他氣得額頭青筋暴起。
“我為什么會生了你這個孽障,生了你這個孽障!你這是想要害死我啊!”賀誠軍揚起手就給了賀啟流重重一巴掌。
賀啟流被打得臉偏過去,瞬間臉上就浮現(xiàn)出巴掌印。賀啟流梗著脖子道:“錢我已經(jīng)輸光了,大不了你殺了我!”
“你——”賀啟流氣得喘不上氣,他捂著胸口。
陳示忙過來扶他坐下,勸慰道:“老賀,我們只能再想想別的辦法,想想別的辦法。”
可是禍不單行。
還沒等賀誠軍去銀行貸款,把這筆錢補上。陸氏那邊又開始爆雷。
之前做好的一批車燈,還沒安到陸氏旗下的汽車上,就被檢測不合規(guī)。陸氏那邊檢測嚴格,發(fā)現(xiàn)千言發(fā)過來的這批車燈會出現(xiàn)時而短路的情況。
于是交上去的第一批車燈全部被退了回來。后面的批次,因為工廠的擱置遲遲交不上去,千言面臨著違約,陸氏集團要取消合作并且起訴千言。
賀誠軍宛若天塌一般,他親自去請陸凌風,多次去陸氏集團,想要賠禮道歉,讓陸凌風能夠行個方便,寬限一段時間。
但是賀誠軍連陸凌風的面都見不著了。
董事會那邊已經(jīng)對賀誠軍有了諸多不滿,想要召開董事會議,要將賀誠軍罷免。
這個會議被賀誠軍勉強按下了,他跟董事們私下說:“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能想到辦法。”
董事們勉強答應。
賀誠軍只是嘴上說說,他其實根本想不到什么辦法。他在公司簡直急得團團轉(zhuǎn),一瞬間白了頭。
看起來蒼老了太多太多。
不期然的,他想到了千述這個名義上的女兒。
跟陸氏牽頭的就是她,讓千述去當說客,替賀誠軍說說情,肯定比賀誠軍本人去,有效果得多。
“千述!讓千述來辦公室!”賀誠軍大聲道。
助理小心翼翼的打開門,他被公司內(nèi)低壓的氛圍搞得大氣都不敢喘:“賀總,千述今天沒來上班。”
“什么?千述沒來?!”賀誠軍的面色突然變得十分難看
千述當然不會去上班了,千言集團山雨欲來,人人自危。
有董事私下已經(jīng)動了心思,想把
手里的股份賣了,趕快套現(xiàn)離場,但是沒人買。
千言在賀誠軍手里,一日不如一日,董事會一個個精著呢,都看在眼里。現(xiàn)在又資金爆雷,能早點走就早點走。
現(xiàn)在手里握著的股份宛如燙手山芋。
千述不出面,賀誠軍也聯(lián)系不到她。董事會的股東,個個猶如才狼虎豹,緊盯著賀誠軍。
最后賀誠軍實在按不住,這個董事大會還是開了。
賀誠軍被踢出了董事會。
他當初為了來A市,讓公司走得更遠,賣掉了公司的一部分股份,拉到了很多投資,想以此大顯身手。
沒想到最后都賠了,且他手中的股份被稀釋不少。
賀誠軍自然不能接受這個結(jié)果,千言本身就是他的,怎么可能被踢出自家公司。
他賴在辦公室不肯走,公司群龍無首,保安也不敢來拉他,只得僵持著。
公司里很多員工都離職了,辦公室空蕩蕩的,很多工位空了下來,遠沒有以前熱鬧。
“小李,你今天也走啊?啥時候提的離職啊。”還沒想好辭職的員工,左右看了看,工位上都沒人。
小李收拾著工位上的東西,小聲道:“前兩天跟人事提交的離職報告,現(xiàn)在不走,感覺這個月工資都發(fā)不出來了。聽說公司賬上早就沒錢了。”
“那你找好下家了嗎?”同事問道。
“找好了呀,讓我后天去入職。”小李回答。
同事羨慕,他年紀大了,不敢隨隨便便離職,比不得年輕人:“還是年輕好,想走就走。你收拾東西吧,不打擾你了。今晚聚個餐,吃個散伙飯。”
公司飄搖,員工們也無心工作,低頭竊竊私語。公司的盡頭,賀誠軍的辦公室里,傳來巨大的怒吼聲。
員工們紛紛抬頭望去。
“我憑什么走!這是我的公司,這是我的產(chǎn)業(yè)!憑什么讓我走!”賀誠軍坐在辦公室,臉紅脖子粗,大聲怒斥道。
“賀總,您也別讓我們?yōu)殡y,這也是上面決定的,我們只是執(zhí)行工作。”保安勸道。
賀誠軍猛拍桌子,道:“是誰!是誰讓你們把我趕走!名字說出來,我親自去問問他,是誰這么大膽子!!”
這完全就是在胡攪蠻纏了,保安真的很為難。
正當這邊僵持的時候,辦公室里來了一群高大的警察。
“我們是公安機關(guān)經(jīng)濟犯罪偵查部門的警察,依法執(zhí)行公務,請各位配合。”
在場幾乎所有人都懵了,十分錯愕,不懂為什么會有警察上門。
穿著警服的女a(chǎn)lpha上前一步,身姿筆挺,銳利的視線巡視周圍,問道:“誰是賀誠軍?”
辦公室里沒人講話,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保安顫顫巍巍的指了一下坐在辦公椅上的人:“是他。”
“銬起來,帶回去。”女a(chǎn)lpha手一動,身后的幾個警察立刻上前,把賀誠軍的雙手銬住。
賀誠軍反應過來,立刻開始劇烈掙扎,大聲道:“你們憑什么抓我,你們有什么資格抓我!我要投訴,我要投訴!!”
“賀誠軍,因你涉嫌職務侵占罪,現(xiàn)依法對你執(zhí)行逮捕。這是逮捕證,請你確認。”女a(chǎn)lpha拿出逮捕證,讓賀誠軍看了一眼。
賀誠軍的大腦仿佛被狠狠撞了一下,瞬間變得清醒。那是太久遠的事情,遠到賀誠軍以為,這輩子都掀不起波瀾。
他看著警察,顫聲問道:“是誰?誰舉報的我,是誰?”
女a(chǎn)lpha瞥了他一眼,正色道:“你無權(quán)直接索要舉報人身份。”
“把人帶走。”女a(chǎn)lpha嚴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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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誠軍那邊委托了律師調(diào)查取證,他認為存在誣告,所以一直不認罪。”辦公室里,蔣嶼語氣溫和道。
千述平靜道:“他不認罪有什么用,證據(jù)確鑿,等著后續(xù)開庭。”
“以他過往侵占的數(shù)額來看,數(shù)額特別巨大,會面臨十年以上的牢獄之刑。不過他如果積極退贓退款,會減輕處罰,這個你清楚吧。”蔣嶼道。
千述點頭,道:“這個我明白,不過時代發(fā)展很快,等他出來估計也翻不了什么天。”
“那就好。”蔣嶼微笑。
“那你后面的打算了,你是打算接手你母親的公司,繼續(xù)發(fā)展嗎?”蔣嶼又問道,盈盈笑眼看著千述。
“可能會重整公司業(yè)務。”千述語氣很淡,她抬眼看著遠處的車流,“事情結(jié)束后我會離開A市。”
“離開A市?”蔣嶼反問道,他沒想到千述是這個回答。
蔣嶼語氣有些急:“為什么要離開A市呢,你沒有必要離開的,A市在科技產(chǎn)業(yè)的扶持力度很大,機會也多,你完全可以”
“我想離開了。”千述認真道,她似乎有點累,又低聲重復了一句,“我想離開了。”
蔣嶼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要說什么。良久,他才開口道,語氣仍舊溫和:“千述,跟著你的心走吧。”
千述離開辦公室的時候,再次像蔣嶼表示了感謝。蔣嶼幫了她很多,后面還會以千述的代理律師出庭,千述是真的很感謝他。
蔣嶼看她禮貌客氣的樣子,特別無奈:“你是我的客戶,早就付過費用了。”
甚至千述還是以高出市場價的律師費請他出庭的,幫助只是客氣話,其實就是雇主和律師的關(guān)系
千述回去的時候,在地下車庫待了很久,她不太想上去,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對陸恪。
賀誠軍被抓的第二天,陸凌風跟千述通過話,他道:“千述,你讓我做的,我已經(jīng)全部做了。你答應我的,也希望你能履行承諾。”
“千述,你如果對陸恪有一點喜歡,你就放過他。”陸凌風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不知道為什么,就變得特別遙遠模糊,就像從天際傳來的聲音。
“其實你自己也清楚,beta和alpha在一起并不合適。”
千述坐在車里,眉心微蹙,深深的吐出一口氣
千述在車里坐了將近一個小時,等她上樓的時候已經(jīng)有點晚了。
打開玄關(guān)的門,屋里安安靜靜的,只有沙發(fā)上坐著的身影。千述走進客廳,看到餐桌上空空如也。
“你吃飯了嗎?”千述看向陸恪,問道。
千述的聲音在安靜的空間里很清晰,但是聽在陸恪耳朵里,就像炸開一樣。他猛地直起身,將手機藏在身后。
陸恪臉色白得有些嚇人,眼皮又紅紅的,面色很差。
千述皺了皺眉,又問了一句:“你吃飯了嗎?”
“我,我現(xiàn)在就去給你做飯。”陸恪將手機揣在兜里,很慌張的路過千述,聲音有點顫。
明明千述就是問的他有沒有吃飯。
千述拉住他的手腕,無奈道:“不用麻煩了,我現(xiàn)在不餓。”
“不。”陸恪抬眼看著千述,眼睛里的濕意都快藏不住了,他很倔強,“我一定要做。”
千述看著那雙濕紅的眼眸,妥協(xié)了:“隨你。”
千述沒有跟陸恪多糾纏,徑直去衛(wèi)生間洗漱。她其實心里也很堵,所以并不想說太多的話。
廚房里,陸恪在切豆腐,然后思緒落在了今天收到的照片上,私家偵探給他發(fā)來的照片。
很多照片,遠景近景,從見面,再到吃飯,然后進了車內(nèi),一直沒出來。看偵探發(fā)來的記錄時間,他們在車里呆了半個小時以上。
哦,還有一張,千述摸那個omega的臉。
廚房的
光映在陸恪慘白的臉上,就好像把全身的血色抽離,只剩下蒼白的面容。
他機械性的切著手里的菜,心臟卻絞痛著,每一次跳動都像在用尖銳的刺扎在心臟上。
指尖突然傳來刺痛,猩紅的血爭先恐后的從破裂的皮膚涌了出來,滴落在白色的豆腐上。白色和紅色形成極致的對比,刺得陸恪眼睛發(fā)酸。
千述一從衛(wèi)生間出來,就看到菜板上全是血,豆腐都給染紅了。而陸恪呆愣愣的看著,沒有一點反應。
“你愣著干什么!你手受傷了不知道痛的嗎?!”千述快速上前,拽住他的手,放下他手里的刀。
她語氣有點急,聽著就很嚴肅,有點兇。
千述把陸恪安頓在沙發(fā),找出醫(yī)藥箱,用生理鹽水給他沖洗,又用碘伏消毒,再用創(chuàng)可貼給陸恪的手指包住。
陸恪看著千述垂著的眼睫,她很認真的給他包扎,眼中只有他。
陸恪眼中的熱意涌了上來,他吸了吸鼻子,啞聲道:“千述,我疼。”
第62章 第62章虐
今天的天氣一般,天氣預報說可能會下雨。
“周日也要出去嗎?”陸恪問道。
他看著千述往門外走的背影,目光沉沉,黑得深不見底。
“嗯。”千述隨口道。
“還是工作上的事情嗎?”陸恪繼續(xù)追問,似乎很感興趣的樣子。
千述腳步頓住,轉(zhuǎn)過身,與陸恪的目光相接。陸恪這段時間蒼白太多,就像是被雨打落在泥土里的花。
“不是。”千述看著手機里蔣嶼發(fā)來的消息,他說他已經(jīng)出發(fā)了,“是我的私事。”
明天賀誠軍的案子就要開庭了,今天千述要跟蔣嶼最后討論一下開庭時用到的材料。
陸恪突然笑了一下,有點勉強:“原來是私事啊。”
“是我可以知道的私事嗎?”他走到千述面前,直直的看著千述的眼睛,問道。
千述沒答。
陸恪又不想問了,他主動獻上了自己的吻,與千述唇齒相依,舌尖勾纏。
這個吻很兇很急,就像是走投無路的獵物絕望時的發(fā)泄。
千述吃痛,蹙了蹙眉。
她睜眼看著親吻自己的人,陸恪的睫毛輕顫,抖得厲害,泄露出主人的心緒并不平靜。
千述反客為主,把陸恪抵在玄關(guān)的鏡子上,強勢掠奪陸恪的呼吸。陸恪一下子就軟了下來,就像是丟失掉所有的氣性,只想要緊緊的攀附著千述。
良久,這個吻才結(jié)束,陸恪重重的喘息:“那你早點回來。”
“好。”千述又碰了碰陸恪紅腫的唇
今天的天氣實在不好,千述出門的時候外面天陰的很,烏云如墨壓在城市上空,將整個城市籠罩其中。
雨還沒落下來,風是暴風雨的前兆。
街道上行人腳步匆匆,大家都在尋找遮蔽的地方,來躲避這場即將到來的暴雨。
千述下車的時候,風把她的頭發(fā)吹亂。她走進咖啡廳大門,往里面走去。
“實在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嗎?”
“來的時候,路上發(fā)生了交通事故,賭了一段時間。”千述走到靠窗邊的餐桌上,坐下,歉意問道。
蔣嶼看向她,笑道:“沒有等很久。”
“給你點的咖啡,店里的新品,嘗嘗看適不適合你的口味。”
“謝謝。”千述平和道。
禮貌的交際環(huán)節(jié)結(jié)束,剩下的時間他們一直在討論案件的重要點。
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蔣嶼在說,把出庭的流程,法官問話時要怎么回答,陳述時的表達技巧,一一講給千述聽。
咖啡廳里很安靜,現(xiàn)在沒幾個人。千述很認真的聽著,偶爾會有一點疑問,蔣嶼都會很耐心的給她解答。
蔣嶼年紀比千述大,工作經(jīng)驗比千述多。在蔣嶼看來,千述是需要被照顧的。
兩個人都是很體面的人,所以關(guān)系只能走到朋友這一步。
雨開始下了,很大一顆的雨滴墜落在地上,接二連三的,變得越來越密集,最后形成瓢潑大雨。玻璃窗被雨水拍打著,形成水痕,蜿蜒而下。
風肆虐的刮著,將樹吹得左搖右晃。狂風夾雜著暴雨,宛如世界末日一般。
兩人的探討告一段落,蔣嶼看著外面下的大雨,有點苦惱:“怎么下這么大的雨,估計路上又有積水,挺麻煩的。”
對于工作的社畜而言,下雨并不算一件好事,會為他們的通勤增添很多負擔。
兩人在咖啡廳坐了很久,雨下太大了,兩個人都走不了
一個小時以后,暴雨開始有停歇的趨勢。現(xiàn)在是下午,因為下了雨,道路上全是被風吹落的樹葉。
暴風雨過后,并沒有喜聞樂見的雨過天晴。天氣依舊很陰,并且隨著傍晚的降臨,天色慢慢變暗。
“走吧,雨差不多停了。”千述起身道。
蔣嶼跟在她的身邊往外面走去。
五點過后,A市就開始迎來下班高峰期,又加上下了雨,路況一般,現(xiàn)在正是最難打車的時候。
“你怎么回去?”千述問道。
“我打車或者坐地鐵。”蔣嶼回答。他的車送去保養(yǎng)了,今天是打車過來的。
千述點頭道:“行。”
千述陪著蔣嶼在路邊等車,但是等了十分鐘接單的車都沒到,被堵在了路上。離這里最近的地鐵站也有好幾公里。
“干脆我送你回去吧,我今天開了車來。”千述直接道。
蔣嶼沒有推辭,溫和笑道:“那麻煩你送我回家了。”
“一點小事。”千述無所謂道
這還是蔣嶼第一次坐千述的車,他坐在副駕駛上,千述手握著方向盤,目視前方。
兩個人都不是話多的人,車內(nèi)的氛圍安靜。
蔣嶼住的地方不在市中心,要稍微偏一點。哪怕他如此優(yōu)秀,名校出身,紅圈律師,在A市打拼多年,也沒有能力全款在A市買下一套房子。
這很現(xiàn)實。
出了市中心就沒那么堵了,道路通暢了很多,道路上的車輛少了一些。
千述瞥了眼后視鏡,眼神微沉,她油門一踩,車速瞬間快了很多。
蔣嶼感受到車速的變化,轉(zhuǎn)過頭來,問道:“怎么了?”
千述面不改色,眼神落在前方,平靜道:“后面跟了一輛車。”
蔣嶼神色嚴肅了些,他看向后視鏡,一輛陌生的奔馳E,很大眾普通的款,混在車流里根本沒人注意。
“這輛車我不認識,我沒見過這個車牌號。”蔣嶼正色道。
他沒忘記之前因為案子,被嫌疑人家屬跟蹤,差點在停車場喪命的事情。
“嗯,我知道。”千述道。
她又瞥了一眼后視鏡,身后的這輛車,從咖啡廳出來后,就一直跟著他們。剛開始千述也沒注意,是后來車流少了,才發(fā)現(xiàn)這輛跟在身后的車。
“坐穩(wěn)了,我要甩掉它,可能速度有點快。”千述語調(diào)平直,眼神冷靜。
下一瞬,車輛猶如離弦之箭,沖了出去。后面的車也緊緊跟了上來,死咬著不放松。
這邊車流量少,路上不擁堵。右轉(zhuǎn)道,千述猛打方向盤,拐進了另一條路,又迅速回正,油門往下踩。后面的車也很迅速的轉(zhuǎn)彎,跟了進來。
無論是千述往哪里走,后面的奔馳E就是甩不掉,如影隨形。
千述輕輕“嘖”了一聲,心里有點不耐煩了。
她沒興趣跟人玩碰碰車,當然,千述也不可能做出這樣魯莽的事情。導航顯示離目的地還差500米,蔣嶼的家要到
了。
路燈早就亮了起來,夜幕籠罩著城市,空氣里彌漫著一層薄霧,涼涼的。
身后那輛奔馳E突然加速超車,瘋了似的將千述的車別停。
千述猛踩剎車,車輛急剎,停在原地。
“有毛病!瘋子。”
蔣嶼這么好的脾氣都忍不住怒罵一聲。
千述看著從車里下來的,熟悉的修長身影,面色越來越冷,眼若寒芒,沒有半點情緒。
“呵,”千述冷笑一聲,繼續(xù)道,“真有意思。”
……
千述總說她工作很忙,很晚才能回來。陸恪心中雖覺不安,但還是選擇相信她。
可是有一天,千述的身上帶回來了omega的氣息。
是那種雨后清晨,梔子花的香味。
陸恪聞著簡直想吐。
但是千述似乎沒有注意到這些,也可能是她就算注意到了,也無所謂。陸恪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因為千述無論是如何想的,陸恪都沒法接受她身邊有了別的omega的事實。
很昏暗的房間里,手機屏幕的光映在陸恪的臉上,慘白的,沒有血色的。
私家偵探給他發(fā)來消息:“老板,這是今天拍的照片,請查收。”
“對了,這個周末還跟嗎?”
許久,陸恪才回復:“不用。”
照片已經(jīng)很多了,全是千述和那個omega的。
刺得陸恪的眼睛又痛又酸,快要落下淚來,又很努力的憋住。
他們頻繁的約見,在咖啡廳,在餐廳,甚至今晚又要去哪里見面呢?去那個omega家里嗎?
……
車窗降下來,蔣嶼坐在千述旁邊,那本來是他的位置。
陸恪很難控制住內(nèi)心的嫉恨與酸澀,他面色蒼白,眼尾卻泛著紅。陸恪輕輕吸氣,道:“千述,他就是你說的私事?”
“你的私事是跟omega約會,晚上再跟omega一起回家嗎?
“你跟蹤我?”千述面無表情反問道。
“如果我不跟著,我怎么會知道你被這個賤人纏上了!”陸恪突然大聲,帶著怨,眼淚一下就落了下來。
千述的冷淡讓陸恪繃不住情緒,他就像驟然崩潰一樣。
“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們在一起了,還要三番五次的勾著你,他怎么這么不要臉!這么的恬不知恥!”
眼看著陸恪情緒控制不住,話越說越難聽,千述直接把車窗升起來,車內(nèi)瞬間安靜下來。
“可能沒辦法送你到門口了。”千述看向蔣嶼解釋道。
蔣嶼看了眼車窗外的人,好脾氣道:“沒事,這段路我自己走,反正不遠。”
“嗯。”千述點頭。
她頓了一下,又開口道,“他今天誤會了我們的關(guān)系,說話有點傷人,我替他向你道歉。”
千述語氣有點無奈,還有一些她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的寵溺和縱容。就好像是那種為闖禍的心肝寶貝兜底的主人。
可千述原本是一個情感很淡薄的人啊。
蔣嶼怔了一下,面色變得復雜,難以看清。他想笑,又太勉強,嘴角落了下來。
“千述,我挺羨慕他的。”
……:
家里很黑,很靜,沒有開燈。
剛進玄關(guān)的時候,千述才打開玄關(guān)的燈,alpha溫熱的身體不管不顧的纏上來,很急切的吻落在千述的臉上。
千述心里的火一下子就冒上來了,她用力推開陸恪,抬手,一巴掌重重扇在陸恪臉上。
清脆的耳光聲在寂靜的屋子里炸開,千述用了全力,陸恪的直接被扇得偏過臉去,臉上很快就浮上紅印。
“你想去死,別拉著我和別人!”
這是千述第一次,用如此嚴厲的語氣跟陸恪講話。
她今天實在是太生氣,陸恪膽子大,又瘋,性格偏執(zhí),追車這樣的事都做的出來。如果發(fā)生意外,那可是會出人命的!
空氣瞬間凝滯。
寂靜的空間里只剩下了兩人有些重的呼吸聲音。
陸恪一直偏著頭,白皙的側(cè)臉上,紅色的印子太顯眼了。
良久,陸恪扯唇,低低的笑了起來,這笑聲在空蕩的房間里聽起來有些詭異。
“是!我就是想去死!”
“千述,你感情游離的每一秒,我都想去死!你為什么要讓我發(fā)現(xiàn),你為什么不把你身上的omega氣息處理干凈再回來!”
陸恪抬起頭,邊笑邊說。他死死的盯著千述,滾燙的眼淚猛地滑落,很大顆的淚。
“千述,你還要怎么傷害我?要把那個omega帶回來,帶到我面前,一起伺候你嗎?我不是外面的小三,沒辦法大度的跟別人共享你的愛!”
陸恪的情緒太激烈,簡直越說越離譜了。
千述從沒有哪一刻像現(xiàn)在這么累過,甚至疲憊到對陸恪的眼淚都升不起任何憐惜。
以前每次,陸恪一哭千述就會心軟的。但是現(xiàn)在,千述只想趕快離開這里,離開這個矛盾的漩渦。
千述轉(zhuǎn)身就走,她甚至不是回臥室里,而是退出這個房子,離開云棲御庭,她想冷靜一下。
陸恪猛地拽住千述的手,死死捏住,語氣控制不住的顫抖著:“你要去哪里?你現(xiàn)在想去哪里!”
“我需要冷靜一下,重新思考我們的關(guān)系。”千述直視著陸恪的眼眸,終于將埋在心里的話說了出來。
一瞬間陸恪如墜冰窖,寒冷從心臟不斷蔓延,沿著四肢百骸到達身體的所有地方,陸恪的臉瞬間就白了下去。
“重新思考我們的關(guān)系?”陸恪不可置信的看著千述,聲音輕的快要聽不見。
這段時間,陸恪都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了。他原本是一個多么倨傲的alpha,困在感情里,也成了一個可憐人。
當?shù)谝痪湓捳f出口后,千述心里那些沉重的負擔,好像突然就卸了下來。她張口,再沒有任何的滯澀,越來越輕松。
“陸恪,我想你誤會了我和蔣嶼的關(guān)系,我并不喜歡omega。當然,我也不喜歡alpha,準確來說,beta和AO在生理上都不匹配。”
那些在千述腦海里已經(jīng)打了很多遍腹稿的話,很流暢的被說了出來。
意識到千述接下來要說什么,陸恪蒼白著臉,拒絕道:“你別說了,我不想聽。”
但是千述沒有停下來,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耐心慢慢的將這團情緒的亂麻解開,只想著一刀將其斬斷。
“你每次易感期都很難受,我實在感到抱歉。我身為beta,沒有辦法給你提供什么幫助,這是我作為伴侶在戀愛中的失責。”
“你別說了求你別說了。”陸恪聲音顫抖,甚至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想必你已經(jīng)知道,我和你父親達成的協(xié)議。我利用了你,我的感情并不高尚,答應離開也是我的自主選擇。”
“我不是一個很好的人,也愧對你如此深厚的感情。陸恪,我并不值得你的喜歡。”
“閉嘴!我讓你別說了!”
陸恪眼尾紅得要命,嗓音幾乎嘶啞,他甚至是帶著恨意的看著千述。
千述的話被打斷,看著陸恪的淚眼,她張了張嘴,那些冷心冷情的話說不出口了。
陸恪實在是受不了內(nèi)心洶涌的感情,受不了千述的冷漠,他幾乎想把心剖出來給千述。
“千述,我不是今天突然變成alpha的啊!”
“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就知道我是alpha的。你如果嫌棄我是alpah,你如果不喜歡alpha,為什么還要來招惹我!”
“是你,你要來追我,你讓我在下面。我現(xiàn)在變成這個樣子,你一句beta和alpha不合適,說不要我就不要我了?!”
千述沉默:“對不起。”
“我不要你的對不起!”陸恪聲音陡然變大,哽咽著。
“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我要你愛我!”
“千述,如果只是因為alpha的原因就要分開,我不會同意的。”陸恪的語氣帶著病態(tài)的偏執(zhí)。
陸恪撫摸著千述的臉,眷戀的低頭親了親她的唇,眼淚落在她的臉上。
“千述,我可以不成為alpha的,我可以不要腺體。千述,這并不能成為我們的阻礙。”
“什么?”千述錯愕,沒懂陸恪是什么意思。
下一瞬。
千述呼吸一滯,瞳孔驟縮。
“不要——”
鮮血已經(jīng)從陸恪的后頸腺體爭先恐后的涌了出來,白皙的后頸變得鮮血淋漓,無數(shù)alpha信息素順著血液釋放出來,鋪天蓋地。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藏的刀片,沒有絲毫猶豫的劃過自己的后頸。腺體刺痛,比任何的疼痛都要來得劇烈,讓陸恪站立不住,直接跪倒在地。
千述立刻接住他。
她幾乎是手忙腳亂的捂住陸恪的后頸,想讓鮮血停止,但又是枉然。千述手上沾滿了猩紅的血。
“你瘋了,你真的瘋了,陸恪,你簡直是瘋子!!”
千述已經(jīng)沒辦法思考,那猩紅的血刺得她丟失了冷靜。她忙翻找著包里的手機,哆哆嗦嗦的開鎖。但是手上沾著血,很困難才識別了指紋。
陸恪又回到了千述的懷里,實在是久違的
屬于千述的氣息,讓陸恪又憋不住眼中的淚意。
他吸了吸鼻子,更深的埋在她的懷里,很依賴的,輕輕蹭了蹭,又變得乖順。
“千述千述,你別丟下我好不好,我害怕。”陸恪喃喃道,聲音很輕。
他的意識已經(jīng)不太清醒,他后頸很痛,傷口割得太深,力氣也隨著鮮血不斷流失,陸恪的眼睛慢慢閉上。
溫熱的淚沿著他的眼角滑落:“千述,我害怕。”
“別害怕,你別怕。”千述的手撫摸陸恪的臉,顫抖著給他擦掉眼淚,“我現(xiàn)在送你去醫(yī)院,你一定會沒事的,乖,別怕。”
“您好,這里是120急救中心,請問需要什么幫助?”
第63章 第63章別讓我為難
夜晚的醫(yī)院依舊人來人往,尤其是急救室,多得是慌慌張張,不知所措的人。
千述也是其中之一。
陸恪已經(jīng)被推進了急救室。
因為腺體受傷,alpha信息素不斷泄露,醫(yī)生給他用了信息素阻隔劑,立刻就把人送到醫(yī)院。
在救護車上的時候陸恪已經(jīng)陷入了昏迷,不省人事,后頸的鮮血把他的衣服染紅,很刺眼。
他閉著眼,臉色白得有些嚇人,眼睫闔上,投下一抹淡淡的陰影。
蒼白,脆弱。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下午的那場大暴雨,或者是別的,總之今夜來急救的人特別多。醫(yī)護人員忙不過來,腳不沾地,得不到一點歇息
急救室里哀嚎聲,痛哭聲,焦急的質(zhì)問聲,哭天抹淚,就跟魔音穿耳似的,嗡嗡嗡的在千述耳邊響,吵得千述頭疼。
千述守在陸恪的床邊,女beta外表看著還算冷靜,但其實她衣服上,手上,到處都是血,很狼狽。
才剛推進急救室,就有醫(yī)生來給陸恪做檢查。
看到他后頸腺體上的傷痕,血肉模糊,醫(yī)生倒吸一口涼氣,道:“天,怎么把腺體傷得這么嚴重!”
陸恪的傷很重,又傷在腺體,十分危險,急救醫(yī)生面色凝重。他檢查了一下,立刻打電話搖人。
“傷口的位置太危險,傷的太深,這邊解決不了,需要請腺體科的醫(yī)生來看。”
很快,急救室就來了一位腺體科的醫(yī)生。他一看陸恪的傷口,眉頭緊皺,立刻道:“哎呀!這必須要盡快做手術(shù),耽誤不得。”
陸恪立即就從急救室,轉(zhuǎn)到了三樓的手術(shù)室。
手術(shù)室相比于急救室,要寂靜得多。走廊上幾乎沒有人走動,冷清而肅穆,慘白的燈光照在空蕩蕩的走廊上,很壓抑的沉寂。
有醫(yī)生手術(shù)室里出來,道:“誰是病人家屬,過來簽字。”
千述一直守在手術(shù)門口,聞言正準備上前。
身后突然傳來凌亂急促的腳步聲:“我是病人家屬,我是病人家屬!”
千述和護士都往后看去。
陸凌風,時謹,還有一個看起來五十多歲的女性beta。
陸凌風在一旁急匆匆簽名,而醫(yī)生卻看著一旁的年長的女beta,神情肅然,正色道:“院長,您怎么來了?”
這位女beta是A市第一人民醫(yī)院的院長,徐慈慧,同時她也是腺體醫(yī)學的泰斗。
“這個手術(shù)我來做,病人情況如何?”徐院長問道。
醫(yī)生回答,神情凝重:“病人情況很糟糕,腺體被貫穿性切割,造成了不可逆的損傷。只能盡量修復,手術(shù)成功率低于50%”
“什么?!”陸凌風如遭雷劈,神情慘淡,“怎么會這樣”
腺體不可逆損傷,成功率低于50%,無論是哪一點在陸凌風聽來,都猶如天塌一般,難以接受。
千述也怔在原地,斂著眼睫,手垂在身側(cè),蜷縮著。
時謹還算冷靜,跟醫(yī)院這邊交談。畢竟是陸氏集團的大少爺,院長都要親自來給陸恪做手術(shù)。
很快,徐院長就進了手術(shù)室內(nèi)。
走廊又恢復了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手術(shù)室外,陸凌風不停的走來走去,一刻也沒辦法停下來,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時謹也陪在一旁不說話。
千述垂著眼眸,面色有些空白,她一直都站在手術(shù)室外面,甚至沒有去坐一下。千述手上的血還沒來得及洗,變成暗淡的紅褐色。
滿手的血,看著有些駭人。
陸凌風突然快步走到千述面前,他神情憤怒,甚至有些猙獰:
“千述,你當初是怎么答應我的!你說你會離開他,你看看現(xiàn)在變成什么樣,你看看……”
陸凌風急得話都說不下去了。
他不僅僅是生氣,還有作為父親的著急,擔憂,恐慌,害怕,很多種情緒雜糅在一起,形成了現(xiàn)在的坐立不安。
千述抿著唇,沒有為自己解釋,垂著的指尖卻在細密的顫抖。
時謹來拉陸凌風,勸道:“老陸,現(xiàn)在說這些也沒用,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安靜等手術(shù)結(jié)果吧。”
手術(shù)棘手,到了凌晨一兩點還沒結(jié)束,快5個小時了,時間好像突然變得緩慢。
走廊變得更加沉默,夜很深,很冷,就好像要冷進人的骨頭縫里
天快亮的時候,天空呈現(xiàn)霧蒙蒙的灰白色。
今天也是一個壞天氣,很陰沉。
手術(shù)室的門打開,徐院長出來的時候,三個人都同時走上前去,神色緊張的看著她。
徐院長笑道:“手術(shù)很成功,腺體暫時保住了。”
話音落下,陸凌風心里的大石頭落地。
“手術(shù)成功就好,成功就好!”陸凌風臉上的表情很滑稽,哭也不是,笑也笑不出來。
徐院長繼續(xù)道:“后續(xù)還需要繼續(xù)觀察,不清楚是否會有后遺癥。病人沒有蘇醒,需要住在重癥監(jiān)護室,清醒以后,再轉(zhuǎn)到普通病房。”
“那我們能去探望嗎?”時謹問道。
“不可以進去,只能透過重癥監(jiān)護室外的玻璃看幾眼。”徐院長搖頭道。
時謹和陸凌風跟徐院長交流了很多,全是關(guān)于陸恪后續(xù)的問題,千述都沒再管了。
聽到手術(shù)成功以后,千述才有靈魂不再漂浮的劫后余生感。她重重的喘了口氣,很慢很慢的扶著椅子坐下,
千述清瘦,在空蕩的走廊里,身影更顯單薄。
她微微攤開自己的手,愣愣的看著。
手上全是暗紅的血,到現(xiàn)在她好像還能感受到鮮血的溫熱,腥黏。
無論怎么努力,也無法阻止血液從陸恪的身體里流失,這種感覺實在是讓人惶恐又無措
心電監(jiān)護儀發(fā)出很規(guī)律的“滴滴”聲,病房里很靜,靜到讓人的心里發(fā)慌。
陸恪緩緩睜開雙眼,看著白色的天花板。今天竟然是個好天氣,陽光透過玻璃窗落在地板上,清透干凈。
他已經(jīng)昏迷三天了。
其實手術(shù)出來后的第二天下午,陸恪就迷迷糊糊的睜開了雙眼。醫(yī)生護士很快就給他做檢查,記錄他的身
體數(shù)據(jù)。
但是陸恪太累了,累得沒有再次睜開眼的力氣,又暈了過去。
等他再醒來,已經(jīng)是三天后,他人回到了普通病房。
陸恪睜開眼,很艱難的轉(zhuǎn)頭,往病房里看去。病房里只有看護,在偷偷打瞌睡,再沒有別人。
也沒有千述。
陸恪很難形容此刻的心情,就好像心臟突然漏掉一拍,然后被狠狠絞緊。
“千述千述”
陸恪根本發(fā)不出聲音,哪怕他用盡全力,喊出來的也只是嘶啞的氣音。
守在床邊的看護聽到這點聲響,突然就醒了,急忙睜開眼:“您醒了?我現(xiàn)在去叫醫(yī)生。”
在辦公室里詢問醫(yī)生注意事項的陸凌風聽見陸恪醒了,急忙跑回來,醫(yī)生跟在他的身后。
病房里一下子涌入了很多人,圍在陸恪床前,擁擠嘈雜,陸恪望去,醫(yī)生,護士,看護,陸凌風。
可是沒有她。
沒有千述。
怎么可以沒有千述!
陸恪幾乎是掙扎著要起來,可是他太虛弱,痛得根本沒力氣起身。
陸凌風連忙制住他,急道:“你現(xiàn)在不能隨便亂動!”
“千述呢?”陸恪死死盯著父親,啞著嗓子問道。
“千述千述她。”陸凌風沉默,不想問答這個問題,“她有事來不了,你先好好養(yǎng)病,病好了再說。”
陸恪心中的不安已經(jīng)無法控制,他搖頭,很執(zhí)拗的:“千述呢?她為什么沒來。”
陸凌風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他站起身,直接道:“沒來就是沒來,她有自己的事情,不想來看你。”
“我不信。”陸恪的眼神一下子變得陰沉,他直接扯開輸液的針,猩紅的血沿著手滴落下來。
陸恪面色更白了,看著隨時都會暈倒的樣子:“我不信,我要去找她。”
醫(yī)生護士看著這一幕,忙上前按住他,不讓他動作。陸恪用力的掙扎,被單上都沾上了他的血。
“陸恪,我看你真是瘋了!”
陸凌風在一旁簡直氣得心臟直跳,血壓飆升,對自己兒子怒其不爭。
“你為了一個女beta,為了一個心懷鬼胎的騙子,你尋死覓活,把自己弄成現(xiàn)在這個狼狽樣子。你還要去找她,你去哪里找她,千述早就走了!”
“你看看她還要你嗎?你看看還能聯(lián)系上她嗎?她早就走了,你昏迷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走了!”
陸恪的臉一瞬間變得慘白,沒有預兆的心痛,就像突然被利劍插入心臟。
“我不信。”陸恪緩緩搖頭,他喃喃道,“我不信。”
“千述不會這樣對我!”
看見自己兒子這樣,陸凌風心里也不好受。
他把陸恪的手機丟過去;“你自己看。”
陸恪顫抖的拿著手機,他打開微信,給千述打語音,紅色的感嘆號刺得他眼睛痛,千述把他刪了。
“不可能,千述不會這樣對我的。”陸恪聲音抖得要命。
他給千述打電話,60秒的通話里,時間被拉得無限長,只有清脆的“嘟嘟”聲。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您稍后再撥。”
陸恪低著頭,柔軟的發(fā)耷拉在他的額頭,遮住了半張臉,只剩下瘦削蒼白的側(cè)臉。
他一遍又一遍的撥打這個爛熟于心的電話號碼,然后一遍又一遍的聽著手機里傳來的語音人聲。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后再撥。”
陸凌風走上前坐在床邊,撫著他的肩膀,輕聲安慰道:“陸恪,千述已經(jīng)離開了。”
“她知道跟你不合適,所以她選擇不再糾纏你,你也要早點放下這段感情,開始自己新的生活。”
陸恪低著頭,沉默,不發(fā)一言。
……
陸恪看起來好像放下了,至少他不再像剛醒來時,那樣情緒激烈。
但是陸凌風怕他又要強行離開,每日都派人守著他,房間里一刻也不能沒了人。
陸凌風這段時間每天都守在醫(yī)院,連工作都是讓秘書送到醫(yī)院來處理。但是,今天有個會議很重要,他不得不出席。
陸恪說他想喝水,看護將水倒在杯子里。本來是準備喂他的,但是陸恪說他要自己喝,看護只得將杯子給他。
可是陸恪手上沒什么力氣,杯子一下落在地上,碎裂開來。
陸恪抿著唇?jīng)]講話,看護忙去拿東西來清理玻璃殘渣。
……
陸恪割腕是護士先知道的。
他上午的時候支開了看護,用藏起來的玻璃碎片,割開了脈搏。
陸恪似乎感覺不到痛,平靜的,甚至有些冷漠的看著鮮血從身體里流失,然后沿著手腕,掌心,指尖,最后滴落在地上,濺成一朵血花。
鮮血猩紅,帶著詭異的艷麗。
護士來查房的時候,看到陸恪垂在床沿的沒有血色的手,臉色陡然一變,快步上前來。
陸恪已經(jīng)因為失血過多變得嘴唇煞白,閉著雙眼。再加上他本就腺體受損才動了手術(shù),情況更加嚴重。
護士立刻給他止血,又按響床頭的鈴聲,著急道:“快找1號病房的主治醫(yī)生過來,快點!病人割腕了!”
陸凌風聽到消息,火急火燎的趕到醫(yī)院時,陸恪手腕上的傷已經(jīng)被包扎住。他靠在床頭,白著臉,低著頭,病號服有些大,空空蕩蕩的套在他身上,可憐。
“陸恪你……你怎么這么糊涂啊。”
陸凌風氣得手抖,又驚又怒。可陸恪如此虛弱模樣,陸凌風又舍不得罵他。
陸恪抬眼,死死的盯著他,瞳孔幽深,帶著病態(tài)般的偏執(zhí),讓陸凌風心驚:
“我知道你一定可以聯(lián)系到千述。”
千述這兩個字似乎有魔力,只是從陸恪嘴里說出,都讓他忍不住紅了眼眶。這是陸恪醒來的這段時間,第一次憋不住眼淚。
“我要她親自跟我說。”
“我要聽千述親自跟我說。”
……
陸恪的手術(shù)成功后,千述離開了醫(yī)院。她在醫(yī)院的廁所里,水龍頭面前,不斷的沖洗手上的鮮血。
鏡子上映著女beta的臉,她的唇色很淡,幾乎與膚色相融。臉上不知道什么時候,也沾上了血。
整個人看起來憔悴,疲憊。
千述扶著洗手臺,頭低垂著,長久的低垂著。
宛若一座沉默蒼白的雕像。
一滴淚落了下來。
落在洗手臺上,與其他水滴融合,轉(zhuǎn)瞬即逝,就像什么也沒發(fā)生。
千述離開了醫(yī)院。
她回去換了干凈衣服,洗漱一下就往法庭趕去,今天周一,跟賀誠軍開庭。
庭上的事很難一一說清。
只不過當賀誠軍看到千述時,立即火冒三丈,怒目而視。他猛的站起身,隔著原告與被告的距離,大罵千述是白眼狼。
“當初若不是我簽字同意,收養(yǎng)了你,千述,你以為你能有今天的出息?你甚至是一個連姓都沒有的孤兒!”
“你現(xiàn)在反過來搞我?!白養(yǎng)了你這么多年,還不如養(yǎng)一條狗,狗都懂得知恩圖報!早知你如此歹毒,就應該讓你爛在福利院!”
賀誠軍情緒激動,罵得臉紅脖子粗。
千述只是很沉默的聽著,沒有任何反駁。她其實沒什么力氣跟賀誠軍開啟罵戰(zhàn)。
她現(xiàn)在太累了。
“肅靜!”
法官在上面制止賀誠軍沖動的行為,語氣嚴厲。
“法庭是莊嚴的場所,請被告人控制情緒,否則將以擾亂法庭秩序處理。”
庭審很順利的結(jié)束了,因為千述這方證據(jù)鏈完整,證據(jù)充分。
最后賀誠軍以職務侵占罪,并且多次侵占,從重處理,判處十年有期徒刑,并處罰金。
他失去了所有,過往的權(quán)勢地位,已成泡影。
從法院出來的時候,天氣仍舊特別差。烏云陰沉沉的壓在天上,無端的讓人覺得壓抑,郁郁寡歡。
蔣嶼很擔心千述的情況,因為她現(xiàn)在看起來實在不太好。
“你昨晚……算了,直接送你回去休息。”蔣嶼看向千述,他想問昨晚發(fā)生了什么,又沒問。
千述坐在車上,沉默的看著窗外。蔣嶼也沒說話,抿著唇看向前方。
有太多的話,太多的問題憋在蔣嶼心里。但是千述不想說,蔣嶼就一句也沒問。
半路車行駛在高架橋上,很神奇的是,天開始漸漸放晴了。
陽光很困難的穿過云層的縫隙,灑下一束束光輝。這光芒不是溫柔的傾瀉,而是帶著某種近乎暴烈的穿透力。
金色的,神圣的陽光,灑落在城市。
千述呆愣的看著,許久。
“千述。”紅燈的時候,車停了下來,蔣嶼轉(zhuǎn)頭看她。
“嗯?”千述回過神來。
蔣嶼勾唇一笑,彎著眼眸,很溫和的笑:“千述,以后離開了A市也要常聯(lián)系。”
千述怔了一下,點頭道:“好。”
綠燈亮起,車輛又開始向前奔馳,向嶄新的生活奔馳。
…
…
手機里又響起了鈴聲,距離手術(shù)那晚,已經(jīng)是第五天了。
整個世界都好像變了許多,煥然一新。今天A市天氣特別好,陽光明媚,微風徐徐,綠意盎然。
陸恪聽著耳邊的鈴聲,心臟控制不住的開始縮緊。他垂著頭,沉默的盯著被子的花紋。
良久,那邊終于接了。
“喂?”是千述的聲音,干凈利落。
陸恪的呼吸一下子就變了,沒說話,眼淚很容易就漫了上來,模糊了他的視線。
千述聽到手機里有些沉重的呼吸聲,反應過來。
她的行李箱已經(jīng)辦理了托運,過了安檢,千述現(xiàn)在要去登機口等待,她是下午三點的飛機。
“是陸恪嗎?”千述輕聲問道,很溫和。
陸恪的眼淚猛的滴落下來,砸在被子上。病房里的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陸恪單薄的,靠在床上的身影。
陽光影影綽綽,落在他的身上。
無端的孤寂。
“千述,你在哪里?我想要見你。”陸恪啞聲道,帶著難以克制的哽咽。
千述沉默,她到了登機口,隨便找了一個位置坐下,看著不遠處的停機坪。
有飛機起飛了。
耳機里陸恪的哭腔越來越重,他絮絮叨叨的說著。
說他一醒來沒看到千述很害怕。又說他傷口很痛,每天都睡不好。還說醫(yī)院的人很壞,每天都監(jiān)視他,不準他來找千述。
最后,陸恪聲音顫抖,悶悶的:“千述,你帶我一起走好不好。”
他聽到了千述那邊機場里的播報聲。
千述不說話,陸恪心中的恐懼不斷攀升,甚至到了有些呼吸困難的程度。
良久,千述開口了。
“陸恪,我們分手吧。”
手機里千述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失真,但仍舊能聽出屬于千述的平靜,冷淡的語調(diào)。
“我不。”聲音幾乎是從陸恪的嗓子里擠出來的,他搖頭,眼淚大顆大顆的落,“千述,我不要。”
“前往S市的KS853次航班現(xiàn)在開始登機……”
“陸恪,我有點累了。”
千述起身,往登機口走去,那邊已經(jīng)有人在排隊:“我想我可能喜歡過你,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喜歡了。”
“我不信!”陸恪的聲音陡然大了起來,絕望的,含著淚的,帶著恨意的。
“我不信。”
“千述,你這個騙子!你休想丟下我,我不會放過你的!千述,我絕不會放過你!”
“你以為你走了就結(jié)束了?千述,不可能,我會來找你的!千述你一輩子也不可能甩開我!”
手機里傳來alpha的聲音,聲嘶力竭,尾音卻帶著顫,帶著難以言喻的恐慌和害怕。
千述將手中的登機牌交給工作人員,他們沿著虛線撕下,再遞還給千述。
千述往里走去,她低著頭,跟著人群走。
身邊的人三三兩兩,結(jié)伴而行,談話歡笑聲不絕于耳。只有千述,形單影只,沉默的走在其中。
良久,千述嘆了口氣,低聲道:“陸恪,你乖一點,別讓我為難。”
“別讓我為難。”
……
飛機滑行的時候,耳邊會產(chǎn)生嗡鳴聲。
但是當機身不斷攀升,穿過云層,恢復平穩(wěn)的時候,窗外只剩下無邊無際的蔚藍。
第64章 第64章電話
兩年后。
瑞士,蘇黎世。
“我在中央火車站外面等你,就站在AlfredEscher雕像那里,你出來就能看到。”
冬天的蘇黎世很冷,風也大,利馬特河上面結(jié)了一層薄薄的冰。向曼青穿著羽絨服,戴著毛線帽,圍巾,還是覺得冷,說句話都能哈出白氣。
她的目光望著火車站來來往往的行人,直到看到那個白色拖著行李箱的身影,眼睛亮了起來。
“千述,這邊!”
向曼青向千述猛揮手,但是千述沒看見她。向曼青三兩步走上前,沖過去抱住她,哈哈大笑。
“你怎么戴了眼鏡都沒看見我,是不是一年不見都不認識我了。”向曼青笑著抱怨道。
千述也抬手抱她,解釋道:“怎么可能,下了車眼鏡起霧了,擦眼鏡來著,就沒看到。”
千述近視度數(shù)不是特別深,200度左右,這兩年長了一點。她平時不愛戴眼鏡,但是出行還有工作的時候會戴著。
在火車上還沒太大感覺,沒想到下了火車蘇黎世這么冷,給千述都凍懵了。
“天氣預報說今天晚上蘇黎世要下雪,所以今天降溫了。慕尼黑不冷嗎?”向曼青順手接過千述行李箱上的手提袋,問道。
“到慕尼黑的時候正好出了幾天太陽,還行吧,比這里暖和一點點。”千述回答,拉著行李箱跟著向曼青往前走。
去年春節(jié),向曼青從瑞士回來,在S市的時候兩人見過一面。到剛剛兩人見面,正好快一年。
千述這次是去德國出差,正好慕尼黑離蘇黎世不遠。向曼青就說,讓千述過來找她玩,然后兩個人約著去格林德瓦滑雪。
向曼青租的單人公寓,房子雖然不大,但是租金是相當貴的。就這還是向曼青兩年前剛到瑞士的時候,好不容易租到的。
“今天做中餐給你吃,食材我都買好了。”
到了公寓,千述把行李放好,去給向曼青打下手。
“你什么時候?qū)W會做飯了?”千述問道。
向曼青在做可樂雞翅,一邊倒可樂,一邊說:“沒辦法,這是留學必備技能。嘖,你不知道這里吃飯有多貴,還沒我自己做的好吃。”
她也是被迫鍛煉出來了。
晚飯做的番茄炒雞蛋,可樂雞翅,還有土豆洋蔥燉牛肉,這已經(jīng)是向曼青做的很豐盛的一頓了。平時她懶,有時候就吃白人飯糊弄糊弄。
兩人好不容易坐在一起吃頓飯,向曼青還特有儀式感的開了瓶酒。
“你這次來歐洲出差多久?”吃飯的時候,向曼青問道。
“半個月吧,太久了也不行,公司那邊顧不過來。”千述吃飯,她真有點餓了。
燈光下,千述的眉眼溫和。她因為工作忙,頭發(fā)剪短了一些,剛好到鎖骨那里,被千述松松的扎了起來。
向曼青盯著千述看,良久,開口道:“千述,我覺得你變了很多。”
“有嗎?”千述聞言,抬頭笑,“變滄桑了?”
“不是。”向曼青搖頭,她歪頭,看著千述,打趣道,“你知道嗎,以前剛上大學那會兒,我覺得你可能并不好相處。因為你的眉眼總是沉郁,像是壓著事。”
“現(xiàn)在倒是舒展很多,有點像”
向曼青看著千述盈盈笑眼,思考一番道:“有點像亭亭生長的樹,變得枝繁葉茂。”
聽到這個比喻,千述愣了一下,又笑開
從A市離開以后,千述的生活并沒有變得很好。相反,她簡直是焦頭爛額,每天都特別忙,要處理的事情很多。
不得不說,賀誠軍留給千述的是一個爛攤子,千言當時已經(jīng)處在快要破產(chǎn)重整的邊緣。那會兒股東們紛紛拋售股票,千述低價買到手,沒想到后續(xù)會這么困難,
千述不是學管理出身的,她大學學的是工科。所以她在管理公司上面,完全是一個新手,很多方面都不太懂。
回到S市的時候,公司人都走得所剩無幾了,產(chǎn)業(yè)發(fā)展停滯不前,可以說是重頭再來。
那段時間,千述幾乎整夜整夜的睡不好,加班熬夜,咖啡續(xù)命,每天眼
睛下面都掛著黑眼圈。
不過,再差也只能這么差了,千述也想不到還會有什么情況比當時還要糟糕。
她開始面試招人,重新規(guī)劃公司未來的走向,重整公司業(yè)務,公司又開始慢慢起步。
千述沒做過生意,剛開始她比較呆,說嚴謹一點,就是遵守規(guī)則,不懂變通。她不知道生意場上的事情,其實也是人情往來。
并不是說你東西好,人家就一定要跟你千述合作。
一開始千述吃了些虧,后來虧吃的多了,也琢磨出了一些道理,就很少再這么被動。
雖然現(xiàn)在公司也沒達到千朝當時的規(guī)模,但比千述剛開始接手的時候好了太多太多。
所幸千述還年輕,是冉冉升起的朝陽
她們是第三天去格林德瓦,明天向曼青還要去上課,并且邀請千述去她的大學參觀。
現(xiàn)在是1月份,加上實習,論文,向曼青要今年8月才能拿到學位證。這邊讀研,真的是卷生卷死,向曼青已經(jīng)是屬于很自律,很優(yōu)秀的學生了,但在瑞士讀研還是覺得壓力很大。
“明天有一場公開的演講你去不去,這次來的是慕尼黑工業(yè)大學的DavidGasser教授,他是前兩年物理諾獎得主。”
“去啊,正好見識一下。”千述也很感興趣,點頭道。
現(xiàn)在的千言集團,已經(jīng)不僅僅做車燈上的業(yè)務,千述把一部分重心放在了人工智能上。當時在學校參加科創(chuàng)大賽時,接觸了很多這方面的知識,覺得很有市場。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蘇黎世的風雪停了,下了一整晚的雪,屋頂上到處都是白茫茫的,陰天。
千述還在睡的時候,向曼青已經(jīng)醒了,她要去上課,就醒的早一些。
“桌上有烤吐司和酸奶醬,冰箱里還有兩根香蕉,你就湊合吃吧,中午帶你去學校食堂吃飯。”向曼青走的時候?qū)χ采纤坌殊斓那稣f。
“好,拜拜。”千述打個哈欠,頭發(fā)亂糟糟的,閉著眼臉埋在枕頭上。
關(guān)門的聲音響起,向曼青背著書包出門了。
千述是在半個多小時以后才悠悠轉(zhuǎn)醒,她不太想起床,外面太冷了。千述擁著被子,打開手機,處理一下工作消息,然后刷國內(nèi)的社交平臺。
蘇黎世的早上九點,是A市的下午四點。
A市的天氣好,盡管也在冬天,但是個大晴天。
千述離開A市的兩年,她很守承諾的沒有再回去過,但是她手機中關(guān)于A市的天氣預報,一直沒有刪。
她也沒管,留著就留著。
其實這兩年,千述很少想起陸恪。她實在太忙,要做的事情很多,她必須不斷的向前走。過往種種只能被拋在身后。
只是偶爾,千述能夠從網(wǎng)絡上,看到一星半點關(guān)于陸恪的消息。
比如說大半年前,陸凌風工作中腦梗發(fā)作,被送進醫(yī)院,情況很不樂觀。當時陸氏集團的股票猛跌,外界都怕陸氏群龍無首。
這個時候陸恪上來了,這是他第一次正式的面向大眾,以陸氏接班人的一個身份。
在這樣的情況,陸恪算是臨危受命,壓力不可謂不大。外界對他也不太看好,媒體挖出了他以前讀書的時候,很多的黑料,鋪天蓋地。
網(wǎng)上都笑,不學無術(shù)的大少爺也能執(zhí)掌陸氏這艘大船?
這可不是過家家。
盡管外界質(zhì)疑聲不斷,但是陸恪仍舊開始管理公司的各種業(yè)務,時謹在旁邊輔佐他。
千述不清楚那段時間陸恪的壓力有多大,過得有多難熬。
只是在有一次,她在公司加班到凌晨的時候,接到了一通來自A市的電話,很陌生的電話號碼。
那天晚上實在太晚了,公司里只有千述的辦公室還亮著燈。周圍寂靜無聲,所以電話里的呼吸聲格外明顯。
對面沒有說話,千述也沒有說話。
兩分鐘后,那邊的電話掛斷了
千述的思緒從過往抽離,她有點煩悶的揉了揉頭發(fā),也不想睡覺了,干脆直接起床洗漱,吃早餐。
現(xiàn)在離中午還太早,千述收拾了一下,裹著羽絨服出門了,逛一逛。
蘇黎世不是一個很大的城市,景點也比較集中,其實沒有什么好玩的。如果天氣好,還能citywalk一下。但是天氣太冷了,千述一出門就后悔了。
但是中國人有一個習慣,那就是來都來了。
千述也想著,反正都來了,打卡一下景點。千述去了圣母大教堂,外面的風太大了,吹得千述頭疼。
教堂里面沒風,要好很多。教堂里的彩繪玻璃,色彩大膽瑰麗,吸人眼球。
很多人都在拿手機拍照,千述也象征性的拍了很多張。
時間差不多了,千述就準備撤了,她還要跟向曼青一起去吃飯。千述將手機揣進包里,準備去學校。
“你好,請問能麻煩你幫忙拍張照嗎?”
沒走兩步,身邊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千述轉(zhuǎn)過身去。
是一個男人,高且瘦,長相也十分端正,很亞洲的長相,說的英語。
千述點頭道:“ok。”
她接過對方的手機,問道:“你想怎么拍?”
男人似乎有些不自然,道:“隨便拍一張就好。”
他站在教堂中間,很溫和的看著鏡頭,頭頂是瑰麗的玻璃彩畫。
千述點頭,沒說什么,待對方站好就迅速按下快門:“可以了。”
“好,謝謝。”對方接過手機,給她道謝。
“沒事。”千述擺擺手走了
本以為是很普通的相遇,沒想到在大學門口,他們又碰見了。
男人跟千述打招呼,千述禮貌點頭。
“你是這里的學生?”兩人并肩走在校園里,男人問道。
千述搖頭,道:“不是,我是來參觀的。”
“你呢?”千述禮尚往來的問道。
男人微笑道:“我也不是,我是來工作的。”
“哦。”千述點頭,對別人的事情不是特別感興趣。
“冒昧問一下,你是中國人嗎?”男人轉(zhuǎn)頭看向千述,問道。
“嗯。我是S市人。”千述回答。
“那還真是巧,我也是S市人。我妹妹在S大讀書,現(xiàn)在讀大三。”或許是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男人的話多了起來。
S大是S市最好的大學,在全國能排前幾。
“那你妹妹挺厲害的。”千述迎合道。
“我妹妹是alpha,成績比我還好,本來可以考更好,讀A大的,但是高考的時候出了點意外。”男人說起這個就面色落了下來,垂著眼。
“是有點可惜,不過她現(xiàn)在備考,還能上A大的研究生。”千述道。
“她不準備在國內(nèi)讀研,她說要來德國讀研究生。”男人道。
千述點頭,道:“那也不錯。”
千述其實沒有太多心情聽他講他的妹妹了。因為她不僅對他不感興趣,對他妹妹也不感興趣。
向曼青在不遠處向她招手,千述轉(zhuǎn)頭對男人道:“我朋友在那邊等我了,再見。”
“好的,再見。”男人平和道
“那人誰啊?不是吧,你才來第一天,就有追求者了?”向曼青揶揄道。
“不是,就是路上碰到的,也是中國人,幫忙拍了張照。”千述攤手道。
況且,他倆真沒聊什么。那男人三句不離他的alpha妹妹。
“好吧。”向曼青作罷。
“不過千述,你這兩年都沒談戀愛嗎?”向曼青好奇,輕輕撞了一下千述的肩膀。
她們寢室都知道千述和陸恪分手了,謝寧還說給千述介紹對象來著,千述都拒絕了。
“沒有。”千述搖頭,道,“太忙了,實在沒空,難道跟工作談嗎?”
向曼青笑她是苦行僧。
她們吃了飯,就去大講堂找位置。DavidGasser教授因為獲得諾獎,地位也是水漲船高,一般他的講座都是座無虛席,很多人都是慕名去聽的。
等千述他們到的時候,里面已經(jīng)坐了不少人了。千述和向曼青找了個位置坐下,過了十多分鐘DavidGasser教授就來了和他一起來的,還有他手下兩個博士。
其中一個高且瘦,亞洲面孔。
身邊有人討論他,問他是誰。旁邊有人回答:“他叫何延齊,是慕尼黑工業(yè)大學的博士,beta,好像今年畢業(yè)。”
“他特別厲害,聽說DavidGasser教授邀請他在德國深造,但是他拒絕了,似乎是準備回國發(fā)展。”
“那好可惜啊。”
“是的,不清楚他怎么想的。”
千述看到臺上整理話
筒的人,笑了。
什么成績沒有妹妹好,謙虛。
第65章 第65章你要跟我訂婚?
A市,金融科技峰會。
巨大的藍色LED屏幕上,滾動播放著最新的科技技術(shù)。主會場上坐著西裝革履的投資人,企業(yè)家,商界精英,而他們的目光無一不看向臺上那位真正優(yōu)秀的天之驕子。
臺上的alpha身高腿長,比例極佳。他面容沉穩(wěn),冷靜,有條不紊的演講著。
他的眉眼還是那樣銳利,但是又多了一層從容不迫,讓alpha的氣質(zhì)不再張揚外放,變得低調(diào)內(nèi)斂。
臺上的人話音落下,臺下立刻響起雷鳴般的掌聲,此起彼伏。
陸恪微微鞠躬,下了臺,走到專屬于自己的位置,坐下。
這場金融科技峰會一年舉行一次,會議規(guī)格很高,要舉行三天,今天是最后一天。作為陸氏集團的發(fā)言人,這場會議由陸恪出席。
為期三天的峰會結(jié)束,主會場還有不少人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討論著商業(yè)上的事情。媒體一直在場外守著,對主會場出來的企業(yè)家進行采訪。
“我最近看中了一家小公司準備投資,只是還沒談攏。”有幾個人湊在一起,分享著最近的消息。
“還有你趙總談不攏的投資?”有人恭維他,又問,“他們是做什么的?”:
“千言集團,不知道你們聽過沒,S市的公司。”這位叫趙興的投資人說著,“我倒是看中了他們?nèi)ツ昊I備的一個項目,這么小的一個公司,居然里面臥虎藏龍。”
“團隊的leader是位去年歸國的博士,研究機器視覺,這位可是厲害的很。”趙興說得也是心花怒放。
“那得把握住啊!”一旁的人附和道。
“你以為我不想把握住嗎,”趙興嘆氣,“我跟他們老板談,是個女beta,滑頭的很,半點虧也不肯吃。我說投資兩個億,都沒戲。”
“一個小公司給兩個億,趙總太大氣了吧,這么多也不肯?”有人不信。
“不肯,”趙興搖頭道,“我要他們30%的股份,那老板不肯,只能給10%,現(xiàn)在都還在拉扯。”
幾人高聲談論著,站在一側(cè)的出口處。身后有人過來,幾人轉(zhuǎn)頭看過去,噤聲。
看到來人,趙興忙上前跟alpha握手:“原來是小陸總,久仰大名,久仰大名。這次聽您一番演講,真是啟發(fā)良多。”
生意場上,談資論輩看的可不是年齡,而是實力。
陸恪自從進了公司以后,開始逐漸顯露出他的敏銳的商業(yè)嗅覺,以及果斷的決策力。
陸凌風因為手術(shù),修養(yǎng)生息半年。那段時間陸恪帶領(lǐng)著公司,不僅穩(wěn)住了股市,還在那兩個季度上獲得很漂亮的財務數(shù)據(jù)。
后來陸凌風恢復以后,陸凌風就把企業(yè)最重要的一個版塊交給陸恪管理,直到現(xiàn)在。
哪怕陸恪比在場的幾位老總小了快兩輪,但是這些人看到陸恪,仍要上前去跟他主動握手。
陸恪禮貌的握了握這位趙總的手,客氣道:“不知各位在講什么,有幸一聽嗎?”
眾人覺得驚訝,不知陸恪為何會對這種小投資感興趣。
“那是當然!”趙興很樂意賣陸恪一個人情,“就是最近談的投資。”
趙興又把剛才的話原封不動的講給陸恪聽,甚至更加詳細。最后他說;“這位老板年紀跟小陸總差不多大。”
陸恪垂著眼眸,斂著睫毛,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他淡淡道:“是嗎?”
“是啊。”趙興笑道,他又想起什么,道:“這位老板也是A大畢業(yè)的高材生,跟小陸總是校友,搞不好小陸總也認識。”
“哦,對了,她叫千述。”
車輛行駛在路上,窗外的景色快速的滑過。陸恪閉著雙眼,眉心微蹙,再沒有了與別人談笑風生的從容。
“去醫(yī)院。”陸恪坐在后座,突然道。
“是。”司機回答,隨后改變了導航的目的地。
醫(yī)院是陸恪特別討厭的一個地方,甚至到了厭惡的程度。他幾乎所有的不幸,都是在醫(yī)院里發(fā)生。
包括被千述拋棄。
但是他又不得不去醫(yī)院,因為他生病了。
“看你做的檢測報告,吃了安眠藥睡眠狀況還是很糟糕,經(jīng)常睡夢中驚醒。”,醫(yī)生低頭看著手里的報告,又問,“最近還有自殘的傾向嗎?”
精神科,alpha坐在醫(yī)生對面,面色平靜,甚至看著有些冷漠。
“少了一些。”陸恪簡短回答。
陸恪得了抑郁癥,甚至到了自殘的地步,最開始是沒人知道的。
千述離開以后,陸恪住了很久的院。
他本就動了手術(shù),再加上又割腕,實在是元氣大傷。不僅是陸凌風不讓他出院,連醫(yī)生都建議他在醫(yī)院多住一段時間。
陸恪那段時間渾渾噩噩的,經(jīng)常莫名其妙的淚流滿面,一下子瘦了很多。
方知明從日本回來,才知道陸恪住院了,急匆匆來醫(yī)院看他。方知明心里也酸的很,不知道要怎么勸陸恪。
他坐在床邊,看著呆愣愣的靠在床上,蒼白的人:“陸哥你唉”
多的話方知明也說不來,他看著好兄弟這個樣子,心里不由的開始埋怨那個冷漠無情的女beta。
方知明覺得自己當初真是看走眼了,怎么會覺得千述這個人靠譜。
她根本沒有心。
方知明心里這樣想的,也這樣說了出來。
“早知道千述是這樣的人,當初我絕不會撮合你和她在一起的!”方知明怒聲道。
他站在病房里,走來走去,也無法發(fā)泄心中怒氣。
“陸哥,千述這種人不值得!她根本不值得你喜歡,你想要什么樣的人沒有,omega,beta,甚至勾勾手,alpha都能跟著你!這么多人,哪個不比她千述厲害?!”
“她千述就算個屁,離開你是她的損失!她以后就算是打著燈籠,上天入地,都不可能再找到像你這么好的人了,千述絕對會后悔的!”
“陸哥,咱們就把她忘了,忘了吧。”方知明又坐在床邊,環(huán)住陸恪的肩膀,低聲勸道。
方知明義憤填膺的說了這么多,陸恪始終沒有抬起頭。
他低著頭,垂著眼,沉默著,像一株枯萎的,失去生機的植物。
方知明在旁邊一籌莫展,好話歹話他都說盡了。
病房里的氣氛變得凝滯寂靜,讓人的心臟不住的往下墜,墜到谷底。
“我想去找她。”
“什么?”方知明沒聽清。
病房里陸恪的聲音很輕,輕得方知明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想去找她,我要去找她。”陸恪突然抬起頭來,看著方知明,他的眼神從麻木,逐漸到有了光彩。
這個時候,已經(jīng)距離千述離開半個月了。
“我可以去S市找她,只要千述看到我,她只要看到我,肯定就不會再忍心丟下我了!”
“對,對,”陸恪翻來覆去的說著,有點神經(jīng)質(zhì),“只要我去找
她,只要我站在千述的面前,我求求她,她肯定會心軟,就不會丟下我了。”
他抓住方知明的手,就像握住一根救命稻草,力道很大,讓方知明都覺得隱隱作痛。
“陸哥”方知明有些不知道要怎么說。
“方知明,你幫幫我,把監(jiān)視我的人支開。”陸凌風害怕陸恪又做傻事,一直都有人守著他。
這是陸恪第一次求方知明,陸恪從來都是驕傲的,生活中也沒什么事可以讓他彎腰求人。
方知明看著陸恪,他的臉蒼白,但眼眶卻那么紅。這樣脆弱的樣子,太陌生了,已經(jīng)完全不像方知明曾經(jīng)認識的那個敢沖上去給人腦袋開瓢的陸恪了。
“好!”方知明心一橫,答應了。
在方知明的幫助下,陸恪逃出了醫(yī)院,他們買了最近的去S市的機票。
當天下午,他們就到了S市。
S市的天氣很好,天際線開始慢慢變得模糊,落日余暉,落在車水馬龍的城市里,鍍上一層落寞的金色。
陸恪站在機場出口,方知明陪在他的旁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陸恪全然沒有察覺。
他撥打著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輸入號碼的手指甚至都帶著細密的顫抖。
良久。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號碼是空號。”
“陸哥”方知明看見陸恪瞬間慘白的臉,有些無措。
陸恪沒說話,他低著頭,重新輸入,手抖得好幾次都按錯。他又把手機放在耳邊,還是同樣的語音人聲,沒有任何情感的。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號碼是空號。”
眼淚突然砸在手機屏幕上,陸恪冷漠的擦掉屏幕上的水漬,但是怎么擦也擦不干凈。陸恪又面無表情的抹了把臉上的淚,仍舊不斷的重新輸入,帶著偏執(zhí)。
可是怎么也打不通。
方知明在旁邊看不過去了,拉住陸恪的手,心疼勸道:“陸哥,算了,你打不通的。”
“千述已經(jīng)把電話號碼注銷了。”
陸恪突然崩潰的抬手捂住自己的眼。
那天的夕陽沒有任何溫度,照在人身上冷冰冰的。余暉把陸恪的影子拉得很長,孤寂,悲傷
陸恪出了醫(yī)院,手里拿了一點藥,但是要比以前的藥少很多。
他是最近失眠太嚴重了,有時候睜眼到天亮,這次來是讓醫(yī)生給他加大劑量的。
但是醫(yī)生搖頭說:“你之前吃的已經(jīng)是這個藥的最大劑量了。甚至,你應該適當?shù)臏p少,不能一直依賴大劑量的安眠藥。”
“給你新?lián)Q了一款藥,吃吃看,或許有效果。”
出門的時候,醫(yī)生看著alpha挺拔的背影,還是多了一句嘴:“依你的情況,吃藥沒用,解決心病才能徹底根治。”
陸恪腳步頓了一下,沒說什么,出門了。
————————————
“你說要跟我訂婚?”
S市,千述才下班回家,她躺在沙發(fā)上,就接到了何延齊的視頻,蹭的一下坐直。
“沒開玩笑吧,在你妹面前裝男女朋友還不夠嗎?都要到訂婚的地步才能騙過她?”千述頭疼道。
千述和何延齊的關(guān)系,要說到去年1月份的時候,那個時候在蘇黎世。
原本千述對于這位男beta是不感興趣的,直到那場演講以后,千述去搜了一下何延齊的事跡。
本科A大電子信息專業(yè),碩博慕尼黑工業(yè)大學機器視覺專業(yè),簡直為千述的項目量身定做的,而且正好要畢業(yè)回國。
后來千述通過郵箱跟對方取得聯(lián)系,自報家門,并且天花亂墜的吹噓自己的項目,多少項目資金,團隊多少人,多精尖的設備。
反正有沒有,千述都說有。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練成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撒謊也臉不紅心不跳的程度。
并且千述還承諾,如果他能來,就算他技術(shù)入股,給何延齊20%的股份。
何延齊那邊只客氣說考慮一下,后面就再也沒發(fā)過郵件過來。
千述知道應該沒戲,但還是又爭取了兩次,希望何延齊可以考慮考慮,加入這個項目,何延齊都沒回復。
后來在有一天,千述突然收到了何延齊的郵件。
他說,他可以加入千述的項目,但是他要和千述以男女朋友相稱。不過他也向千述解釋了,不是真的男女朋友,只是在家人面前裝裝樣子,不會有任何的親密舉動。
最后他在郵件附上微信,說如果千述同意,就添加他的私人聯(lián)系方式。
千述當然滿口答應。
笑話,這都不答應?!別說當女朋友,讓千述去給何延齊當孫女都行
“你答應嗎?只是訂個婚,不用真的結(jié)。但是這段時間可能需要你應付一下我的父母,還有她。”
何延齊只開了一個小燈,他縮在黑暗里。但千述仍舊能看清他的唇又紅又腫,脖子上還有紅痕,只是臉色白的很,有些驚慌失措。
“嘖,你這個妹妹怎么這么難纏,你也太縱容她了。”千述吐槽一句。
那個女a(chǎn)lpha,今年剛上研究生,年紀比千述都還小幾歲,更不要說跟何延齊的年齡差。小alpha性格陰郁,跟千述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直勾勾的盯著她,帶著敵意。
“她只是年紀小,有點固執(zhí)。”何延齊在那邊為妹妹解釋道。
千述聽都懶得聽,都被欺負成這樣了,還為他妹說話。
千述沒答應,當男女朋友還可以分手,那都玩玩無所謂。但是訂婚了可不一樣,那關(guān)系就有點正式了。千述覺得有點虧。
“我可以把我碩士的師弟介紹過來,他也學的這個專業(yè),對這個項目感興趣。”何延齊在電話那邊道。
千述眼睛一亮,猛地看向何延齊:“當真?”
“嗯。”何延齊點頭道,“只要你肯幫我。”
千述話鋒一轉(zhuǎn),立刻同意:“我怎么會不幫你呢?我們是朋友啊,訂個婚多大事兒!”
她試探問道:“訂婚戒指不用我買吧?”
“不用,我自己買。”何延齊道。
“那就好。”千述笑開,“那你選個時間吧,勢必讓你滿意。”
這次訂婚有些倉促簡略,但是為了真實性,千述甚至請了羅玉蘭謝寧她們來,還有公司的同事。
千述的交際圈就只剩下這些了。
該說不說,千述穿著訂婚的白色禮服和何延齊站在一起的時候,兩個人是極般配的。
兩個人都是beta,看起來都是很溫和淡然的人,攜手站在草坪上,鮮花擁簇在他們身邊,當真有幾分步入婚禮殿堂的感覺。
謝寧站在一旁感嘆:“這也太般配了,要是真的,也挺幸福的。”
“是啊,看著真跟要結(jié)婚了一樣。”羅玉蘭也煞有其事的點頭,非常認同,“搞不好千述是我們當中最早結(jié)婚的。”
“別說了,快給千述拍照,她今天的妝可是花錢請人畫的,別浪費了。”向曼青在一旁猛拍照。
三個人各種角度的給千述拍,勢必要把這個妝拍回本。
謝寧還給千述修了幾張美圖,發(fā)在社交網(wǎng)絡上,配上溫情bgm。不過她很注意的沒有露出何延齊的臉,只露出一個高瘦的背影。
不少人給她點贊,問是謝寧是要結(jié)婚了嗎,恭喜恭喜。只是為啥這人長得不像謝寧。
謝寧回復:“這我室友。”
A市,房間里沒開燈,黑暗里的人死死的盯著這組照片。
第66章 第66章總不能破壞別人的家庭……
“這次的主要目標是云起科技的CEO,就是那邊拿著酒杯的矮個子的alpha。云起也在研發(fā)智能,不過效果不佳,一直在找人合作。我們要把握住。”
商貿(mào)會上,千述跟身邊的何延齊站在一起,低聲說著。
何延齊順著千述的目光看過去,點了點頭:“好。”
千述叫住路過的侍應生,拿了一杯托盤上的威士忌,準備往目標走過去。何延齊拉住她,輕聲道:“你少喝一點,等會兒又醉了。”
“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千述無所謂道,目光看向那一堆人。
千述走在前面,笑意盈盈,何延齊緊跟在千述旁邊。
只不過是一些商業(yè)應酬,千述經(jīng)歷過太多這樣的場面。以前她話不多,性格也低調(diào),但現(xiàn)在面對這樣的應酬,千述已經(jīng)游刃有余。
云起科技的老板第一次見千述,恍然道道:“原來你就是千述,我聽過你的名字,智能科技的后起之秀,沒想到本人還這么年輕,后生可畏。”
自從千
述接手千言,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接近四年了,這四年也夠她在行業(yè)里闖出一些名頭來。
千述微微一笑,很謙遜。她適時向?qū)Ψ竭f上自己的名片,道:“很期待能跟云起合作。”
云起科技的老板笑著接過了;“好的,我也想見識見識年輕人的東西。”
云起的老板對千述的項目感興趣,深度的了解。涉及到專業(yè)方面的知識,何延齊很自然的接過話,通俗易懂的解釋著原理。
三人相談甚歡。
這堆老總里面有人認識千述,跟她搭話:“千述,聽說你前不久訂婚了,真是恭喜。”
“是身邊這位嗎?”
眾人把目光放在一直跟在千述身邊,沉穩(wěn)的男beta。他們上午剛從何延齊父母家吃了午飯,現(xiàn)在兩人手上都帶著同樣款式的訂婚戒指。
何延齊側(cè)頭看了眼千述,千述面不改色的點頭,微笑道:“是的。”
眾人皆說好話:“就說呢,難怪看著這么般配。”
這邊氛圍還不錯,大家都有說有笑的聊著天,談論著最近的市場趨勢。
宴會已經(jīng)開始了一段時間,有人向四周望了望,奇怪道:“陸氏集團怎么沒人來?”
這個宴會是在S市舉行,陸氏在S市有分公司,按常理說,主辦方首先就是邀請陸氏分公司的管理者。但是現(xiàn)在晚宴早就開始了,還沒看到陸氏的人。
“不清楚。”有人搖頭,也看了看周圍,“估計沒空來。”
“那個小陸總,有幸跟他交手過一次,”有人談到陸氏那個接班人。
千述端著酒杯,面色不變,慢悠悠的喝了一口,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
“嘖,跟他父親那種溫和的做派完全不同。小陸總眼光犀利,決策大膽,生意上不是好糊弄的主。”
“如果好糊弄,前兩年危難關(guān)頭,也穩(wěn)不住陸氏這么大一個企業(yè)。”有人感嘆道。
“是啊,年輕人有魄力。”
他們這邊正在說著,那邊大門口就進來了一行人。只見舉辦宴會的商會會長,喜笑顏開迎著一行人進來,陸氏分公司的執(zhí)行總裁走在中間那人身后。
四周的談笑聲戛然而止,眾人皆往門口看去,露出驚訝的神色。
“他竟然來了。”
“早知您會來,就派人去接您的。”主辦方的商會會長說著,笑中帶著諂媚。
商會會長看著身旁的這位alpha。
陸恪人長得高,一身剪裁鋒利的黑色西裝,穿在他身上更顯筆挺。他眉眼銳利,不笑的時候就顯得氣質(zhì)冷冽,不好接近
本來這個宴會的規(guī)格,邀請陸氏分公司的執(zhí)行總裁來,都要人家賞臉。沒想到下面的人通知,說陸氏總部的小陸總來了,商會會長大驚,連忙出去迎接他。
“飛機晚點了,所以來得晚了些。”陸恪平靜道。
“不算晚,不算晚,也才剛開始一會兒。”會長忙接話道,帶著人往會場的中心走去。
陸恪才來一會兒,周圍就圍滿了人,連云起科技的老板也端著酒向他走過去。這樣難得的可以跟陸氏打交道的機會,許多人都想要抓住。
宴會上因為陸恪的到來,煥發(fā)了生機,大家都在高談闊論
千述看見門廳那道修長熟悉的身影時,還以為是自己喝花了眼。
四年都沒見過的人,猝不及防的就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任誰都會愣怔一下,反應不過來。
陸恪變了很多,尤其是氣質(zhì),更沉穩(wěn),更冷冽。
他以前是那種像火焰一樣,張揚放肆,靠近他都會覺得灼人。但是現(xiàn)在變得像冷硬的磐石,具有壓迫感,看不透他心底在想什么。
千述說不上來現(xiàn)在是什么感受,但是很明顯,她并不想跟前男友見面,然后敘舊。
這樣的橋段太狗血了,也很尷尬。
“我們現(xiàn)在走吧。”千述靠近何延齊,低聲道。反正合作已經(jīng)談好了,千述也沒必要死磕在這里。
宴會廳里有些吵,何延齊聽不清千述的話。他稍微彎了彎腰,低頭,耳朵貼近千述。
千述喝了些酒,臉色微微泛紅,但她腦子還很清醒,沒有醉。
兩人看著有些親密。
他們正準備走,身后就傳來云起老板興奮介紹的聲音。
“小陸總,這兩位就是千言集團的掌事人。這位是千述,公司的ceo,另一位叫何延齊,是項目負責人。”
隨后,云起老板又大聲道:“千述,小陸總對你們的項目感興趣。”
周圍的人都看向他們,千述腳步頓住,絕望的閉了閉眼。
斷聯(lián)后偶遇前任怎么辦?
在線等,挺急的
盡管腦海里無數(shù)個“臥槽”閃現(xiàn)而過,但千述還是在兩秒內(nèi)收拾好表情,然后轉(zhuǎn)過身去,面帶微笑。
“小陸總你好,我叫千述。”
千述走上前,很自然的介紹自己,很自然的伸出右手與陸恪握手。
陸恪跟千述四目相對,但是只一眼,陸恪就撇開目光,不再看千述,很冷漠。
不僅不回應千述,也沒有接受她的握手。
在場的人看見這劍拔弩張的一幕,有些莫名。尤其是云起的老板,覺得不能理解,剛剛不是小陸總說要認識千述的嗎。
怎么現(xiàn)在好像不是很喜歡千述的樣子。
千述沒說什么,帶著笑,面不改色的收回手。
陸恪將眼神放到千述身邊的男beta身上。
他定定的看了何延齊兩秒,隨后主動跟何延齊握手:“你好,我叫陸恪。”
何延齊也很禮貌的抬手:“何延齊。”
陸恪只是輕輕握了握何延齊的手,就松開,似乎沒有太多的含義。
接下來就是常規(guī)的項目介紹環(huán)節(jié)。不得不說,千述跟何延齊在生意上已經(jīng)是老搭檔,兩個人合作默契。千述在聊的時候,何延齊會適時的給她補充落下的要點。
這樣的默契,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養(yǎng)成的。
陸恪只是很沉默的聽著,面上沒什么表情。但如果是很熟悉他的人,例如方知明在場,就能看出來,現(xiàn)在陸恪的心情十分糟糕。
“這個項目不錯,我會讓業(yè)務部的經(jīng)理跟進千言的項目。”陸恪淡淡道。
就是有合作意愿的意思。
陸恪端了杯酒給何延齊,要跟他碰杯。在場的人都能看出來,這位小陸總在有意無意的忽視千述。
何延齊有些為難,看向千述。千述心領(lǐng)神會,接過陸恪的酒,道:“他酒精過敏,不能喝酒,這杯我替他喝了。”
這份親密,讓在場的人都笑了。
有人打趣道:“千述看著年紀小,還是個會疼人的。”
“可不是嗎,自己的人,肯定自己心疼。”
陸恪看著千述一飲而盡,他的手緩緩放下,垂在身側(cè),蜷縮著。
良久,陸恪冷笑一聲,眼尾莫名泛著紅
陸恪不走,千述他們也不好直接走。
陸恪似乎心情有些不好,已經(jīng)在席間喝了很多酒。大家給他敬酒,他幾乎來者不拒。不像何延齊,一點也喝不了,會讓千述心疼。
他喝得連身邊的助理,都覺得有些過,替他擋了很多酒。
應該是喝醉了,很莫名其妙的,陸恪醉眼朦朧的看著何延齊,把何延齊看得渾身不自在。
陸恪勾唇一笑,澀聲道:“聽聞你們訂婚了?”
何延齊不清楚為什么這位矜貴的小陸總一直跟他搭話。何延齊不了解千述的過去,千述也從來沒說過。
所以何延齊根本不知道,他跟陸恪的關(guān)系,是現(xiàn)任和前任的關(guān)系。
“是的,前一段時間。”何延齊回答。
“恭喜。”陸恪低聲道,聲音輕的像要碎在空氣中。
“謝謝。”何延齊禮貌道。
“冒昧問一下,何先生是beta嗎?”陸恪又問。
何延齊點頭,道:“是的。”
“挺好的。”陸恪微笑,嘴角又很快落了下來,并不像開心的樣子。
他的目光不期然落在何延齊的無名指上。戴在無名指的戒指很低調(diào),不是很奢華的款式,但是很符合千述的審美。
陸恪的眼睛就像
被燙到一樣,慌忙挪開視線。
“那你們什么時候辦婚禮,應該快了吧,畢竟你們……”陸恪頓了一下,語調(diào)變緩,“你們感情很好,應該想要早點結(jié)婚。”
陸恪似乎對他們的婚事格外感興趣。
“這個”何延齊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他和千述連訂婚都是假的,更加別說結(jié)婚了,根本不可能。但是何延齊也沒傻到把這些私事拿出來說。
“現(xiàn)在還早,我們的精力主要放在工作上,再過一兩年吧,不著急。”千述替何延齊解圍。
“是的,我們現(xiàn)在還不著急。”何延齊在一旁迎合千述的話。
“也是。”陸恪喃喃道。
陸恪終于抬眼看千述,這應該是今天,他第一次這樣認真的把目光放在千述身上。
千述離開他好像變得更好了。
她變得善談,變得愛笑。有了自己的事業(yè),也有了自己的愛人。
陸恪想,他應該祝福她的,真誠的祝福她,但是他沒辦法說出口。讓他毫無芥蒂的祝福千述和別人幸福。
這對陸恪來說太殘忍了。
……
陸恪的眼神變了,千述終于從他漫上淚意的眼眸中,找到一點點大少爺從前驕矜的影子。
千述簡直如臨大敵,她從前總是招架不住陸恪的眼淚。
“我才想起公司還有事情需要緊急處理,就先告辭了。”千述拉著何延齊的手腕站起身來,準備轉(zhuǎn)身離開。
何延齊的目光在千述和陸恪的身上轉(zhuǎn)了一圈,好像清楚了一些。
“千述。”陸恪在身后叫住她。
千述腳步一頓,沒有轉(zhuǎn)過頭來。
“千述,他就是你說的,適合你的beta嗎?”陸恪的尾音帶著顫。
千述沒回答,走了
千述坐在副駕駛,頭靠在椅背上,閉著眼,蹙著眉心,很煩惱的樣子。
何延齊沒喝酒,就由他來開車。
“送你回去還是住附近的酒店?”何延齊問道。
千述的家離這邊比較遠,是在公司那邊。她為了圖上班方便,就在公司附近買了套房子,一直住到現(xiàn)在。
“回家吧。”千述捏了捏眉心,道,“我明天要請假休息一天,感覺最近有點累了。”
千述確實,她身為老板基本上全年無休的工作。別的員工,包括何延齊都有法定節(jié)假日,但千述是放假都要加班的。
她很拼,令人佩服。
今天難得的,見千述主動說要請假休息。
何延齊開車穩(wěn)當,行駛在路上。
“你和那位小陸總”車里,何延齊開口,他思索一下,繼續(xù)道,“關(guān)系匪淺?”
“他是我前任。”千述閉著眼,隨口道。
何延齊:“?”
他愣兩秒,震驚道:“你跟小陸總談過戀愛?真的假的。”
不怪何延齊驚訝,說真的,他跟千述認識兩年了。這兩年追千述的人挺多的,有些人就算知道千述有他這個名義上的男友,還往千述身上貼。
何延齊當然不介意這些,因為他們一開始就說好的,互不干涉對方的感情生活。
但是千述從來沒動心過。
她對待任何追求者都是心平氣和,無欲無求。何延齊一度以為千述是母胎單身,從沒談過戀愛。
沒想到千述不僅談過,還是一個重磅級別的。
千述睜眼,轉(zhuǎn)過頭問道:“看不出來嗎?”
“現(xiàn)在看出來了。”何延齊答道。
難怪剛剛陸恪老問他結(jié)婚的事情,誰遇到前任要結(jié)婚了,都會問一嘴吧。
“那你們?yōu)榱耸裁捶质郑俊币簿褪顷P(guān)系熟了,何延齊好奇的問出口。
千述看著窗外,黑壓壓的,也沒什么好看的,千述收回目光:“不太合適,各方面的。”
何延齊想了想那位小陸總的家世,又聽說他是alpha。
“那確實不太適合。”何延齊了然道
千述回到家的時候,就把自己摔在沙發(fā)上。千述喝了酒,所以腦袋很暈,也不想動。
她閉著眼睛,腦海里開始浮現(xiàn)剛才陸恪帶著淚的眼眸。
但是陸恪這次沒哭出來,很倔強的含著淚。可能這四年他也成長了很多,沒有以前那么情緒化。
腦子里全是陸恪的眼淚,現(xiàn)在的,以前的,床上的,床下的,太多了。
以前四年都沒怎么想過,這才見第一面就鋪天蓋地的涌上來。
千述低斥一聲,罵自己沒定力。
她把手機扔在沙發(fā)上,起身去洗漱。等她收拾好,已經(jīng)到了晚上11點。
因為明天不用去公司,千述心里也覺得輕松很多。她拿著手機,靠在床上刷一會兒社交平臺,然后再玩一下無聊的單機游戲。
她的生活就是這么的乏善可陳,但是千述適應良好。
差不多快到晚上十二點了,她準備放下手機睡覺。這個時候微信跳出來一個好友請求,是一個陌生的號碼,通過賬號搜索添加的。
頭像是一個玩偶小鹿的照片。
千述看著頭像有些熟悉,但她現(xiàn)在暈暈的,實在是記不起來。千述也沒想太多,她以為是今天在宴會上認識的商業(yè)伙伴,就同意了好友申請。
那邊似乎沒想到千述一下子就同意了申請,輸入了很久也沒發(fā)送過來。
良久,那邊發(fā)了一條消息過來:“你到家了嗎?”
很熟稔很親密的語氣,這并不像一個陌生人。但是喝得微醺的千述沒有反應過來。
“嗯,到了。”千述回答。
“現(xiàn)在很晚了,你早點睡覺吧,晚安。”那邊緊接著回復。
然后發(fā)了一個小貓蓋被子的動圖過來,很可愛。
“晚安。”千述回復
而在手機的另一邊,五星級酒店里,方知明在跟陸恪打視頻。
“陸哥,聽說你去S市了?”方知明有些猶豫的問道。
這幾年S市都快成陸恪的禁區(qū)了,他身邊沒人敢在他面前提S市,陸恪也從來沒去過。
“嗯,來參加一個商貿(mào)會。”陸恪回答。
他靠在床上,穿著白色的浴袍,剛剛洗了吹干的頭發(fā)很柔軟的貼在額頭上。床上放著電腦,打著視頻。陸恪則拿著手機,似乎在打字。
“叫分公司的人出席就行了,你何必自己去。”方知明有些不贊同道。
主要是千述在S市,如果去了,碰見了又怎么辦,方知明根本不敢想陸恪的反應。
陸恪沒答,眼睛盯著手機,很認真。
“陸哥。”方知明在電腦那邊喚了一聲,陸恪抬頭看向電腦屏幕。
方知明猶豫了一下,繼續(xù)道:“聽說千述訂婚了,對象是個beta,你知道嗎?”
陸恪拿著手機的手一僵。
半晌,他抿唇道:“我知道。”
方知明心里嘆息一聲,道:“她找了一個beta,肯定是沖著結(jié)婚去的。”
現(xiàn)在方知明還是對千述懷恨在心,她倒是美美訂婚了,她可曾想過半分被她丟下的人。
“陸哥,過去的事情應該翻篇了。我知道你心里對千述有恨,你不甘心,但也只能這樣了。總不能去破壞別人的家庭吧,千述都已經(jīng)訂婚了。”
方知明知道陸恪性格偏執(zhí),所以提醒他一下,怕他做傻事。
陸恪眉眼低垂,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翳。他沒說話,唇緊抿成一條直線,面色好像更白了一些。
空氣凝滯。
突然,手機里彈了一條消息出來。
對面的人回復:“晚安。”
第67章 第67章不用負責
千述是有些煩惱的,尤其是那個陌生人每天都給她發(fā)消息。
“今天天氣預報說S市會下雨,你記得拿雨傘,多添衣。”
“你怎么總是加班,每次都看見你辦公室亮著燈,要注意休息哦。”
“你們樓下的咖啡廳出的新甜品很好吃,你有嘗過嗎?就是這個冰乳酪司康。”
然后還配上了一張?zhí)鹌返恼掌尘熬褪菢窍碌目Х葟d,很熟悉。
“你叫什么名字?”千述輸入對話框。
那人沒回。
然后過了兩天又開始給千述分享日常,全是一些零零碎碎的,連路上看到一朵云也要發(fā)。
說這朵云是愛心的。
狗屁愛心,眼瞎了吧,在這兒沒話硬扯。
千述隱隱知道對面的人是誰,覺得有些煩。
她實在沒空跟別人上演這種純情暗戀的戲碼,本來想著把人直接刪了,一了百了。但腦海中不期然的浮現(xiàn)出某人的淚眼。
太愛哭了,如果發(fā)現(xiàn)被刪了,估計哭得更厲害。
千述沒刪他,也沒再回復他的消息。但是對面的人樂此不疲,感覺要把這
幾年沒說的話,倒豆子一樣全部說出來。
……
“今天我們得回去一趟,我父母那兒,麻煩你了”
快要下班的時候,何延齊來辦公室找千述。
千述當時正在工作,聚精會神的看著電腦。她抬眼,道:“你妹放暑假要回來了?”
何延齊沉默半晌,點頭道:“嗯。”
“行。”千述答應,“不過得等我一會兒,我手里還有一些工作沒處理完。”
“沒事,那邊不著急的,你先忙你的。”何延齊忙道,有點不好意思。
“真的麻煩你了。”何延齊再次致歉,很客氣。
千述眉眼微彎,笑道:“不麻煩,我也想吃叔叔阿姨做的飯了。”
相較于千述非常糟糕的原生家庭,何延齊則生長在一個和諧有愛的家庭里。
他的父母恩愛,性格也十分開朗淳樸。
還記得千述第一次以何延齊的女朋友去他家時,他父母早早的就開始準備,一大桌的菜,費了很多心思。
剛開門進入的時候,千述禮貌的叫叔叔阿姨。
何延齊的媽媽頓在原地,驚訝的看著千述,道:“哎呀!你就是幾年前在敦煌那個小姑娘,是不是?!我們還拍了照片嘞!”
千述才恍然想起,何延齊媽媽是當時跟千述坐在一起的阿姨。
那頓飯吃得賓客盡歡,走的時候何延齊的媽媽給千述塞了一個很厚的紅包,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太貴重,遠超過了第一次上門包的數(shù)額。
千述當然不敢收這個紅包,她跟何延齊本來就是假的,收了人家父母的紅包就說不清了。
千述推拒。
何延齊的媽媽卻硬塞給她,說:“我聽延齊說了些你家里的事,可憐你媽媽去得早。你跟阿姨有緣,若是不嫌棄,以后你就當阿姨是你的媽媽,這紅包權(quán)當是阿姨給你的見面禮。”
何延齊在跟家里介紹千述的時候,沒說太深,只說她母親很早去世,父親也離開了。
千述已經(jīng)記不得當時自己說了什么,或者,她可能愣愣的,什么都沒說。因為她現(xiàn)在只能記得何延齊媽媽掌心的溫度。
柔和溫暖。
盡管事后千述把那個紅包退給了何延齊,但是對他父母的印象卻非常的好。
……
千述下班的時候,一起去商場買了些禮品帶過去。何延齊在她身邊一直擺手拒絕,道:“你人去了就行,不用買東西的。”
“這是我對阿姨叔叔的心意,你就別管了。”千述推著超市的購物車往前走著,何延齊跟在她的身邊。
千述在低頭挑茶葉,她突然抬頭,望向自己的右側(cè)。
沒什么特別的,都是在閑逛的陌生人。
“怎么了?”何延齊問道。
千述搖頭,坦然自若:“沒事。”
何延齊家里是中產(chǎn)家庭,父母都是公職人員,已經(jīng)退休了。
到的時候是何延齊的妹妹下來接的他們。女a(chǎn)lpha很高,氣場銳利,侵略性強。
說實話,她的長相氣場,跟何延齊一家挺不搭的。畢竟一家子beta是生不出來alpha的。
吃飯是極開心的,以至于走時何延齊媽媽還有點不舍。
她拉住千述的手,依依不舍道:“小述,等過一個月老家的車厘子熟了,我托人給你帶兩箱過來。車厘子又大又甜,你肯定喜歡。”
“謝謝阿姨,看樣子我有口福了。”千述笑,溫和有禮。
兩人在說話的時候,何延齊就安靜的站在千述旁邊。
千述跟何延齊站在一起很般配,世俗意義上的模范情侶,無論是從長相還是性格,亦或者他們beta的身份。
很多道目光落在他們兩人身上。
——————————————
千述把何延齊送了回去,然后又開車回家。
現(xiàn)在已經(jīng)晚上八點過了,路燈早早的亮起。一輛輛汽車疾馳而過,川流不息。
千述握著方向盤,她瞥了一眼后視鏡,漫不經(jīng)心的看著這輛跟了她好多天的車。
跟著千述上班,跟著千述下班,連去何延齊的家里,也跟著。
千述冷哼一聲。
初夏的夜晚,空氣已經(jīng)有些燥熱。晚風吹拂著發(fā)絲,不少人吃了飯以后出來遛彎跑步。
在快要到家的時候,千述找了個臨時停靠點,停了車,后面那輛車也停了下來。
果然是跟著她的。
千述有點壓不住自己的脾氣,她直接下車,敲了敲那輛車的車窗。
車窗緩緩降下,是一張略顯蒼白的臉,連驕矜的眉眼都失了些顏色。
“千述,我……我只是路過……”車里的人有些慌張,似乎想要解釋。
“不要再跟著我了,很煩。以前跟蹤我,現(xiàn)在還是跟蹤我,沒完沒了!”千述直接打斷alpha的話,語氣沉沉。
陸恪的神情一僵,臉色好像又白了一些。他抬眼看著千述,昏黃的燈光落在他的眼底,似乎有晶瑩的淚意。
千述看陸恪這個可憐的樣子,心里更煩躁了,語氣更差。
“也不要再給我發(fā)一些無意義的消息,我不感興趣。”
千述轉(zhuǎn)身走了,上車,回家。
身后的那輛車停在那里,一動不動,不再跟了上來。
……
后面千述的手機真的消停了很多,沒有那些早安晚安的打卡,也沒有了那些碎碎念念。那個對話框很快就被千述的各種消息淹沒,沉在了最下面。
千述為此松了一口氣,也忽略了心里最深處那一點點沉悶。
最近S市沒有什么大事,唯一一件讓各位老總感到驚訝的可能是陸恪調(diào)到了陸氏在S市的分公司。
按常理說,小陸總在總部干的好好的,怎么會突然調(diào)到分公司來,難道被流放了?
當然這只是大家的猜測,無從考究。
當陸凌風看到陸恪向總部打的申請,真是氣得想吐血。
他立刻給陸恪打電話,厲聲問道:“為什么突然申請調(diào)到S市去?”
“S市那邊市場發(fā)展空間大,我想深入了解。”陸恪已經(jīng)在收拾家里自己的行李。
他其實沒多少東西,需要什么都可以現(xiàn)買。只是床上的小鹿玩偶,還有兩件襯衣,女款的,被陸恪一并塞進了行李箱里。
沒有這些東西,他可能會失眠。
“別告訴我你又要去找千述!你想想她當初是怎么對你的,她那么狠心,利用完就把你丟掉,陸恪你別犯傻。”
陸凌風聽著陸恪敷衍的解釋,怕他重蹈覆轍,苦口婆心的勸。
陸恪的動作一頓,面色淡了幾分:“不會。”
“她已經(jīng)跟人訂婚了,我沒有那么賤。”
陸恪的面上是沒有任何情緒的,他只是很沉默的收拾自己的東西,耳邊是陸凌風勸阻他的聲音。
無外乎就是沒有必要去S市,跟千述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很尷尬。又說同一個坑,不能跌倒兩次,下次看到千述就繞開走。最后家長式催婚
“既然千述都訂婚了,你這個年紀也該找個omega成家立業(yè)。別到時候人家娃都打醬油了,你還孤家寡人。”
陸恪瞬間不想聽了,心情變得很差勁。他把手機隨意丟在一邊,任陸凌風在手機那邊自言自語。
電話是什么時候掛斷了,陸恪也不清楚。
天色很
快暗了下來,夜晚的時候,云棲御庭會變得更加的寂靜,空蕩,沒有人氣。
陸恪孤零零的坐在沙發(fā)上,突然覺得很難忍受這沉默的空氣,于是拉著行李箱提前了幾個小時去機場。
……
千述的對門來了新鄰居。
對門本來一直是空著的,沒人住。這兩天突然開始有人進進出出,搬家具這些,千述路過看到。
只是從來沒看到過新鄰居的身影。
千述不怎么關(guān)心。
她最近在忙著工作,談生意。這個飯局,是一位科技老總發(fā)起的,里面有千言一直想要合作的對象。
千述自然會出席。
這次出席,千述帶的是女a(chǎn)lpha龔陽陽。她說她超級能喝,千杯不倒,萬杯不醉,千述信了,帶她來擋酒的。
當初千言快要破產(chǎn),搬到了S市,龔陽陽也跟著來了S市,后來就一直當著千述的助理。
誰想到龔陽陽比千述還不能喝,一杯就倒了……
千述看著趴在桌上,醉得雙臉通紅的,呼呼大睡的女a(chǎn)lpha,瞬間感覺一陣無語。
千述只能孤軍奮戰(zhàn)。
這次來參加飯局的,除了合作目標,還有千言的死對頭,陳豐科技。陳豐科技就跟那狗皮膏藥一樣,不僅跟千言撞創(chuàng)意,還要搶奪千言的市場份額。
有好幾次兩邊的員工起了沖突,鬧到法院。
很明顯,陳豐科技的老總在灌千述酒。
他給千述倒酒,油嘴滑舌的捧殺她:“千總雖然年輕,但實力不可小覷,我們這些老東西已經(jīng)過時,該退出舞臺了。這杯我敬千總的。”
千述接過酒,心里冷笑,別看對面的老東西姿態(tài)放的低,倒的酒可是滿當當?shù)摹?br />
“還得向各位前輩學習。”千述謙遜,完全不吃捧殺這一套。
她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你一杯我一杯,對面的人先喝趴了。
酒局結(jié)束,千述先叫了車把龔陽陽送回去。
千述站在路邊,面上還是一派云淡風輕之色,看起來完全不像喝醉的模樣。她就這一點好,喝醉了也很唬人,其實腦子已經(jīng)成漿糊了。
代駕來開車,千述坐在后座,蹙著眉心。她臉上開始泛起紅意,不知為何,感覺一股熱意從心底涌了上來。
“人呢,送到樓上的房間了嗎?千述一個小丫頭片子,跟我作對,今天要讓她知道,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方才灌酒的陳豐科技老總滿臉陰鷙。
他在酒里下了藥,這次定讓千述有來無回。
“老……老板,千總剛剛已經(jīng)上車走了,我們這邊的人沒攔住。”手下的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
“什么?!”老總將酒杯猛的擲在地上,碎裂開來,“一群廢物!醉成這樣了,都沒抓住她!”
……
代駕走了,千述坐在車內(nèi)。
說實話,她能感覺出來自己的情況有些不對,身體太燙了。但是她現(xiàn)在完全醉了,腦子都是空白的。
殘存的一點點理智讓她給人打電話,她拿著手機,眼睛都是花的,也不知道打給了誰。
“喂?”
“是千述嗎?”
電話那頭的人立刻就接了,似乎還有點不敢置信,尾音上揚。
千述呼出一口熱氣,仰著頭,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很快就沒了清醒。
陸恪接到千述的電話時腦子都是懵的。
他搬來了S市,搬到了千述的對面。
他可能真的是個很卑劣,下賤的人,哪怕千述都不要他了,他還是像狗一樣,想離她再近一點。
陸恪不敢讓千述發(fā)現(xiàn),怕被她碰見,然后生氣,又說一些刺破他心臟的,冰冷的話。
他只能錯開跟千述的出門時間。
……
陸恪在地下車庫接到了千述,她已經(jīng)醉得神志不清。因為熱,千述扯開了衣領(lǐng)上方的扣子,露出鎖骨。
千述眼神迷離的看著他,下一秒,把人按在身下,吻了上去。
陸恪幾乎被千述灼熱的唇舌燙得腦袋發(fā)暈。太久違了,屬于千述的吻,讓陸恪立刻就紅了眼眶。
千述舔舐著陸恪的唇,面上露出不滿,她捏住陸恪的下巴,有點兇:“張嘴。”
陸恪啟唇,任憑千述的舌尖進入,與他勾纏在一起。
千述的手往下,開始脫陸恪的衣服,有點著急。陸恪一把握住千述的手,不準她往下。
他討好一般親了親千述的手指,有些羞恥道:“千述,我們上去好不好,我不想在車里,會被人看到。”
大少爺是這樣的,很嬌氣。
……
地毯上,沙發(fā)上都是衣服。如果千述清醒,她就會發(fā)現(xiàn)這套房子的格局和自己家如此相似,只是裝修有點區(qū)別。
但是很顯然,她現(xiàn)在并不清醒。
alpha跪在她的面前,千述靠在沙發(fā)上,手抓著alpha柔軟的發(fā)。
客廳里只開了一盞燈,有些昏暗。
陸恪從她身下抬起頭,唇上泛著瑩潤。他看著千述,視線纏綿,千述把人拉起來,拍了拍他的臉,漫不經(jīng)心的力道。
“有東西嗎?”
“……有”陸恪啞著聲音。
在快要進入的時候,陸恪突然就很害怕,很想哭,他緊緊抓住千述的手。力度之大,讓千述都忍不住皺了皺眉。
“你不想做?”千述不耐煩的問道。
陸恪搖頭,哽咽著:“不是……不是。”
“千述,千述你知道我是誰嗎?”
陸恪非常難過,勾住千述的后頸,頭埋在她的頸窩里,眼淚落下。
她把他當成別人了嗎?當成何延齊。
他們也做過嗎?肯定都做過了,他們都要結(jié)婚了。
陸恪含淚的眼眸直直的看著千述,很執(zhí)拗的問她:“千述,我是誰?”
“你說出我的名字,我就給你。”
千述沒說話,她盯著陸恪的眼淚。四年前那種熟悉的,很麻煩的感覺又涌了上來。盡管腦子仍舊不清醒,但是直覺還在救她。
別跟眼前這個人產(chǎn)生聯(lián)系,會有無窮無盡的麻煩。
千述呼出一口氣,抽身,開始拿起沙發(fā)上的衣服,很強的意志力讓她離開這里。
“千述……”
懷里的熱度突然消失了,陸恪呆滯的看著千述離開的身影。就像四年前一樣,千述也是很冷漠的抽身離開,無論他怎么求她。
那些黑暗,冰冷的記憶涌上陸恪的心頭,陸恪沉溺在這些痛苦的記憶中,無法掙脫。
腦海里的聲音尖嘯,千述要走了,她又要丟下你!
要想辦法留下她。
留下她。
陸恪的腦子已經(jīng)滑入了偏執(zhí),他拉住千述的手,把她的手著急的往自己身上放。
“千述,沒關(guān)系的,你把我當成誰都可以。”
“不用負責的,千述。”
第68章 第68章一夜情
喝酒誤事。
千述真想把這句話刻在自己腦子上,時刻警醒自己。
懷里是alpha溫熱的體溫,赤裸著的,很依賴的緊貼著千述。只需微微低頭,就能看見他脖頸間,鎖骨上的紅痕,依稀可見昨晚的瘋狂。
“不準哭。”在昏暗的房間里,千述掐著alpha的腰。
明明是他拉著千述不讓走的,現(xiàn)在又淚漣漣的,就好像做了多委屈他的事情一樣。
其實到了后面,千述
的藥效也去得差不多了,她其實看到alpha的第一眼就認出了他。怎么會認不出他呢,他身上的所有敏感點,千述都知道。
“千述,我很想你。”陸恪小聲的說。
陸恪很努力的取悅她,親她,像小貓一樣蹭著千述的唇角。
“我每天都想你,我總是睡不好,有時候能夢到你,有時候夢不到。夢里你對我一點也不好,總是騙我,但我還是想要夢到你。”
“我來S市找過你,我從醫(yī)院偷偷跑出來的,我到S市,給你打電話,但是你把電話號碼注銷了。”
陸恪越說越難過,最后哽咽道:“你是不是一點也不喜歡我了?”
“嗯,不喜歡了。”千述回答,抬手給陸恪擦眼淚。
“不行!”陸恪抬腿勾住千述的腰,語氣強勢,“你必須喜歡我!”
“你怎么這么霸道,你讓我喜歡,我就得喜歡?”千述反問,她語氣冷漠,“四年過去,再深的感情也淡了。”
陸恪怔怔的看著千述,淚又滑落下來:“可是可是我還很喜歡你啊,怎么辦”
“你能再喜歡我一點點嗎?”
陸恪感覺自己心都要碎了,他太討厭千述了。
“不能。”千述勾唇,惡劣道,“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了。”
她拍了拍陸恪的腰,語氣平靜道:“轉(zhuǎn)過去,換個姿勢。”
記憶回籠,千述又閉了閉眼,有點絕望。
人有時候真越怕什么,就越來什么。無數(shù)次提醒自己,要把持住,要有定力,不要再去招惹他。現(xiàn)在好了,人都在自己床上了。
千述面無表情的睜開眼,看著天花板。
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落進屋里,昭示著今天是個好天氣,耳邊是alpha清淺的呼吸聲,睡得很熟。說實話,還真有幾分歲月靜好的感覺。
瘋了。
千述頭疼。
她有點不想面對,甚至覺得操蛋。
千述當時離開的時候,是做好了一輩子再也不相見的準備。
beta和alpha在生理上的不適配,讓千述對他們之間的感情一直持著悲觀態(tài)度。再加上與他父親的交易,以及陸恪感情的扭曲偏執(zhí),那段時間,壓抑得千述幾乎喘不過氣來。
所以她說:“我有點累了。”
但是千述不否認自己是喜歡陸恪的,甚至這么多年來只喜歡過他。喜歡上陸恪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他太熾熱了,無論是他的性格,還是他的愛。
但是太麻煩了。
喜歡陸恪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要花費很多的心思。
千述又想嘆氣了
她抬手輕輕的摸alpha的臉,陸恪瘦了很多,臉上的線條變得更加鋒利,冷硬。摸著摸著,千述的手就滑到了陸恪的后頸。
這是腺體所在的地方。
原本光滑的腺體,變得不再柔軟,指尖劃過時能感受到粗糙的凸起,那是自殘留下的疤痕。
那個時候傷的很嚴重,貫穿性的傷口,差點就讓陸恪失去腺體,千述怎么捂也沒辦法阻止鮮血流失,陸恪倒在她的懷里,鮮血沾在千述的手上,衣服上。
說實話,千述當時挺崩潰的。
她已經(jīng)是一個情感很淡薄的人了,仍舊在陸恪自殘的時候慌了神。哪怕這么多年過去,回想到那時,還是會膽戰(zhàn)心驚。
他怎么就這么瘋,連alpha的身份都不要了,甚至連命都不要了。
千述睫毛顫了顫,松了手,離開了那處的皮膚。
溫熱的淚沾濕了千述的鎖骨,懷里的人還閉著眼,但是睫毛已經(jīng)被眼淚打濕,變成了一綹一綹。
陸恪在千述摸他臉的時候就醒了,但是他不愿睜開眼睛。和千述在一起的日子恍若隔世,只是簡單的相擁都讓陸恪覺得恐慌,害怕這只是夢境。
如果是夢,那可以讓夢更長久一些嗎?
“醒了?”千述漫不經(jīng)心的玩著alpha纖長的睫毛,問道。
alpha往她的懷里更深處蹭了蹭,就是不愿意睜開眼睛。
“你愛裝睡,你就繼續(xù)睡,我要回去了。”千述佯裝要起身,推開了懷里的人。
“不準走!”陸恪立刻睜開眼,緊緊的攥住千述的手,“你不準走!”
千述看著陸恪脖子上的紅痕,那還不是最嚴重的。胸上,往下面掩在被子下的,青紫交加,看得千述喉嚨緊。千述只能把視線放在陸恪的臉上,alpha的眼眶太紅了。
“大早上的,哭什么哭。”千述不耐煩的給他擦眼淚。
陸恪睜著眼,直直的看著她,然后偏頭,一口咬在千述的虎口上。輕微的刺痛,千述沒有抽回自己的手。
這似乎是alpha的一種宣泄。
時隔多年,埋在心中怨恨的一種宣泄。
“千述,我討厭你。”陸恪許久才松開千述的手,含恨意道。
千述輕輕“嘖”了一聲
等兩個人都洗漱收拾好,情緒稍微平穩(wěn)的時候,才開始了兩人重逢后第一次正式的交談。
沒了剛醒時的溫情,氣氛有些凝滯。
兩個人都四年沒見了,離開的時候又鬧得那么難看。現(xiàn)在兩個人單獨相處,沒了酒精上頭,其實是有點尷尬的。
“你腺體傷得嚴重嗎?”千述問道。
她當時聽到手術(shù)成功后就離開了,不知道后續(xù)的恢復情況。
“還好。”陸恪簡潔道。
其實并不是很好,他當時腺體雖然保住了,但是留下了后遺癥。最明顯的就是alpha信息素減少,易感期對標記的依賴度降低。
這意味著他和omega的匹配度降低。
陸凌風聽到這個報告,面上浮現(xiàn)擔憂之色,他私下去問醫(yī)生:“那以后和omega在一起,還能永久標記嗎?”
“可以是可以,只是易感期變得平和了很多。”醫(yī)生一本正經(jīng)道。
在別人看來可能會很糟糕,或者有損alpha的尊嚴。但是在陸恪看來,完全無所謂,他巴不得自己變成一個beta,讓千述沒有推開他的理由。
“那就行。”千述點頭道,沒有多問。
兩個人又不說話,空氣的流速都變得緩慢起來。
良久,千述開口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喝醉了腦子不清醒,可能有點過分。”
千述的話一開口,陸恪猛地眼,不可置信的看著她,面色一下子變得極為難看。
千述沒停,語氣平和,繼續(xù)道:“有冒犯到你的地方我可以道歉。想要什么賠償,你可以直接提,我能辦到的,我會盡最大能力辦到。”
“千述,你什么意思?”陸恪咬牙切齒的說著,尾音卻泄露出一絲顫抖。
“一夜情的意思。”千述直白道。
“大家都是成年人,酒醉以后一夜情不是一件稀奇事。當然這次是我開的頭,我會承擔主要責任。”
“一夜情?”陸恪蹙著眉,連嘴唇都在輕顫,“你把昨晚當做一夜情?”
“你還要賠償我?怎么賠償我。”陸恪冷笑一聲,一滴淚倏忽落下。
“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就跟那些那些出來賣的鴨沒什么區(qū)別,約一炮,隨便扔一點錢就打發(fā)了,自甘墮落。”
陸恪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說出來這些自賤的話,他只感覺自己的心都麻木了,好像感覺不到痛。
千述皺眉,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陸恪突然大聲道,哽咽著,“千述,難道你這么討厭我。在你眼里,我就這么下賤?!”
什么跟什么啊!
千述簡直聽不下去:“我從來沒有這么想過你。”
“但是陸恪,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
“沒有分手!”陸恪語氣執(zhí)拗,“我沒同意分手。”
千述語塞,突然不知道要說什么,她不想再跟他爭辯,覺得很難溝通。千述拿著自己的衣服就準備離開。
alpha死死抓住千述的手,他的手在細微的抖。隨后將雙手環(huán)上千述的腰間,緊密的貼著她。
“是不是因為何延齊”
陸恪就像是一下子收住了所有的眼淚,所有的情緒。他眼神變得黑沉扭曲,難以看透。
“千述,你是因為他才不接受我的嗎?”
“可是千述,你喜歡我的身體,不是嗎?何延齊他是beta,古板無趣。他能讓你盡興嗎?他會讓你把那些工具用在他身上嗎?”
“但是我可以,
千述,留下我好不好,我偷偷的,不會讓你的未婚夫發(fā)現(xiàn)。”
“這個合同需要您簽字確認一下,還有這個報表,財務部今天上來交上來的,讓您過目。”
窗明幾凈的辦公室里,龔陽陽將手上的材料放到千述的桌上,就看見千述握著筆有些發(fā)愣。
龔陽陽抬手在千述面前輕輕的揮了揮,道:“老板,回神了。”
千述的心神瞬間被拉了回來。
她捏了捏眉心,道:“抱歉,剛剛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就是最近談好的合同需要您這邊簽字一下。還有財務部把這個季度的報表發(fā)給您了,讓你看一下。”龔陽陽快速把工作重復了一邊。
“好,我馬上就處理。”千述接過財料。
龔陽陽站在原地,關(guān)心道:“老板,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怎么老看你發(fā)神。”
因為龔陽陽和千述在以前的時候有過合作,也算是共患難過,所以跟千述的關(guān)系要比普通的上下級親密一些。
千述愣了一下:“還好。”
累倒是不累,就是有點不適應。
你讓她怎么適應,誰也沒辦法立刻適應高高在上的大少爺給自己當情人
“你什么時候回來?”
千述的手機響了,是陸恪發(fā)來的消息。
他雖然說偷偷給千述當情人,但是他不僅拿千述的手機加他的大號,把備注改成愛心,還把他的對話框置頂,排在所有人的上面。
這么霸道,有當情人的自覺嗎?
千述也沒管他,隨他操作。
“可能還有半個小時才能下班。”千述回復。
陸恪立刻給她拍了一張照片過來,是他穿著家居服帶著圍裙的照片,哦,還沒穿上衣。
陸恪又發(fā)來消息,他非常喜歡發(fā)一堆消息,零零碎碎的,千述沒回。
把目光放在了工作上,如果不處理完,又要加班了。
千述回去的時候,陸恪正拿著鍋鏟在炒菜。
廚房的光落在他的背影上,一下子就有那種溫順柔和的感覺。他穿著家居服,上下都穿了,剛剛拍照不穿上衣,系個圍裙就是發(fā)過來勾引千述的。
千述站在廚房外面看著,會覺得有點恍惚。就好像一下子把時間拉回了四年前,他們關(guān)系最好的那段時間。
陸恪也是這樣,總是泡在廚房里。
他往門外看,似乎想看千述回來沒,然后就看到千述站在他身后。
陸恪立刻扔下手中的鍋鏟,想要跑過來抱千述,但是走到千述面前,又聞到自己身上淡淡的油煙味,有些嫌棄。
他低頭親了親千述的唇,就把人推出去:“這里面油煙重,你出去等,一會兒就好了。”
千述沒說什么,去換了件衣服,她現(xiàn)在的衣柜里已經(jīng)塞了不少陸恪的衣服。
他很自覺的,把對面房子里的很多東西都搬了過來,千述家里一下子變得滿滿當當?shù)摹?br />
這樣登堂入室的做派,從沒見過有那個情人像他這么囂張。
飯很快做好了,千述坐回餐桌。
陸恪有些期待的看著她,應該是想讓千述夸一夸他的。
千述正準備吃,手機突然響了,有人打了視頻通話過來。
陸恪看到了屏幕上“何延齊”的三個字。
他的面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胸口變得很堵,剛才溫馨美好的畫面破碎,回到了現(xiàn)實。
千述看了他一眼,自覺走到窗邊,接通了電話。
“你下班了嗎,我媽讓你過來吃飯。”
“不用了,我已經(jīng)準備吃飯了。”
何延齊的手機被何母搶了過去,手機上立刻出現(xiàn)何母爽朗的笑意:“小述,你就過來吃飯嘛。”
千述一看到何延齊的媽媽就會變得很乖巧:“阿姨,我已經(jīng)做好飯了。”
“吃的什么,別又是外賣!你一個人工作忙,吃飯也不上心,阿姨心疼的呀!再說阿姨好久都沒看見你了,想你的緊,我讓延齊來接你。”
“我跟你說啊,前段時間我去大理玩,看到一條裙子,可適合你了,穿在你身上肯定好看。你過來帶回去試試。”
“一定要來啊!家里的人參雞湯都燉好了。”
何延齊在那邊有點無奈,道:“你也看到了,我媽她……要不,過來吃。”
后面又交涉了一番。
千述的電話掛斷。
屋里已經(jīng)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她走到桌邊,一時不知道要怎么說。陸恪的眼尾已經(jīng)紅了,他死死的盯著千述。
良久。
“你要去嗎?”陸恪啞聲道。
千述沉默。
但已經(jīng)代表她的答案了。
陸恪低笑一聲,又因為太難過,笑得很難看。
他猛的起身,凳子與地板發(fā)出刮蹭聲,陸恪回了臥室,門一甩,發(fā)出巨大的聲音。
第69章 第69章金屋藏嬌
千述回來的時候是何延齊送她回來的,她不僅僅帶回了一條裙子。還有何母做的炸酥魚,以及之前說的從老家給她寄的兩箱車厘子,都讓千述拿回來。
長輩的愛意總是這樣,體會在每次都滿滿當當?shù)暮髠湎洹?br />
何母東西有點多,千述一個人拿不完,何延齊還幫她一起搬上來的。
玄關(guān)門打開的時候,客廳里開著燈,沒人,臥室門緊閉著。
“把東西放一邊就行,謝謝了。”千述道。
“好。”何延齊答。
何延齊將手里的一箱車厘子放在桌上,他看著桌上做好的飯菜,都是些家常菜,看著色香味俱全,只是有點冷了。
“你廚藝大漲了最近?看著挺好吃的。”何延齊夸獎道。
他依稀記得千述不太會做飯。
“還行。”千述囫圇答道。
“嗯,那我先走了。”何延齊沒再說什么。
他又突然想起什么,停了下來:“最近這段時間麻煩你了,可能我們要經(jīng)常在一起。”
因為這段時間是暑假,何延齊他妹在家里,所以千述會時不時送何延齊回去,或者像今天這樣,偶爾吃頓飯,假裝合約情侶。
“沒事,我應該做的。”千述擺擺手道。
何延齊工作上盡心盡力,若是沒有他,項目起步不會這么快。且他的到來,還帶來了幾位優(yōu)秀的同門,給公司注入新鮮血液。
千述內(nèi)心是很感激他的,因此答應了他的事也一定會辦好。
兩人客氣了幾句,何延齊就準備離開。
“砰——”臥室里傳來聲響,似乎是什么東西倒在了地上。
兩人都往緊閉的臥室門看過去。
“你家里還有別人嗎?”何延齊疑惑問道。
“沒,是我最近養(yǎng)了一只貓,有點鬧騰。”千述回答,有點無奈。
何延齊笑道:“貓確實金貴,脾氣也大,需要你多費心。”
千述深有感觸。
何延齊走后,千述在客廳里待了一會兒,她把何母給的東西收拾收拾,該放冰箱就放冰箱。然后又去洗漱,換上睡衣。
等她收拾好回到臥室的時候,已經(jīng)晚上十點了。床上被子拱起一個弧度,alpha背對著她。
千述掀開被子,躺在他的身側(cè),她拿著手機處理各類消息,又刷會兒視頻。
陸恪一直不肯轉(zhuǎn)過身來,很倔。
一個小時以后,千述熄燈,開始醞釀睡意。
“你去跟你的未婚夫過,還回來做什么?”
黑暗的房間里,傳來alpha悶悶的聲音。
“這是我家,我為什么不能回來。”千述閉著雙眼,好整以暇道。
屋里安靜了一瞬,陸恪突然掀開被子,要下床。
千述一把抓住他的手,陸恪掙扎著要抽回手,千述用了一點力,alpha就不動了。
“你去哪里?”千述問道。
“這是你家,我現(xiàn)在就走,給那個beta騰位置。”陸恪聲音冷沉,抿著唇。
“你剛剛不是已經(jīng)把何延齊帶回家了嗎,怎么不讓他多坐坐,害怕讓他發(fā)現(xiàn)我?”陸恪陰陽怪氣,說話帶刺。
千述沉默半響,直接把床頭燈打開,直直的看著alpha。
昏黃柔和的燈光下,陸恪的眼睛是紅的,他別過臉去,不肯與千述目光對視。
“你一定要這么說話?”千述語氣冷淡。
“我說的有什么錯?那個beta知道你把情人養(yǎng)在家里嗎?”陸恪反唇相譏,跟千述針鋒相對。
千述看著面前的alpha,放狠話的是他,但是紅著眼眶的也是他。
良久,千述才開口:
“陸恪,你應該擺正你的位置。”
“如果你沒辦法接受我們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你可以離開,我不會阻攔你。”
千述松開了陸恪的手,面色沉了下去。陸恪聞言,猛的抬眼,難以置信的看著千述,呼吸發(fā)顫。
陸恪猛的把枕頭扔在千述身上,哽咽大罵:“千述,你混蛋!”
“你現(xiàn)在讓我走?你在床。上。操。我的時候怎么不讓我走?!你喝醉了,親我咬我的時候怎么不讓我走?!”
陸恪氣得要命,手都在抖。
陸恪脾氣就是這么差,明明最開始說要走的是他自己,千述只是順著他的話說,他也不滿意。
千述頭疼,實在沒辦法,把人拉進懷里。
親吻的時候,陸恪咬她,眼淚落在兩個人交融的唇舌中。千述刺痛,蹙眉,更深的和他吻在一起。
安靜的房間里,只能聽見,兩道交纏在一起的呼吸聲。
“我跟那個beta,你更喜歡誰?”陸恪啞著嗓音,眼皮紅紅的,直勾勾的看著千述。
“喜歡你。”千述傾身上前,吻了吻他的眼睛。
——————————————
“你人不在A市,A市也變得無聊的很,我爸老讓我去公司上班。”
S市,陸恪取下頭盔,臉都是汗。他把頭發(fā)隨意梳在后面,露出光潔的額頭和銳利的眉眼。
方知明走在他身邊,絮絮叨叨的說著。
自從陸恪來了S市以后,方知明在A市就郁郁寡歡,怎么玩兒都不得勁兒,怎么玩都差點意思。現(xiàn)在來找陸恪,陸恪抽了一天時間陪他。
兩人在之前投資的賽車場跑了幾圈,方知明感覺心里爽了。
“公司不還有我哥在嘛,天塌了有我哥頂著。非得讓我去上那個破班,天天都要打卡,有一天晚到了十分鐘,扣我一百塊錢!”方知明怒道。
他很久沒見陸恪了,看到陸恪就關(guān)不住話匣子。
“你們方家不養(yǎng)閑人,給你發(fā)工資都不錯了,還挑。”陸恪漫不經(jīng)心道。
相較于方知明有哥哥在前面頂著,過得輕松愜意,陸恪就沒他那么悠閑。陸家出了事,陸恪是一定要上去頂著的。
“也是,”方知明想了一下,欣然接受,“我爸還是愛我的。”
陸恪將頭盔放在桌上,他把手機拿出來,低頭看消息。
一個小時之前給千述發(fā)的消息,千述現(xiàn)在也沒回,估計在工作,沒看手機。千述很忙,只有抽空的時候,才會回復陸恪的消息。
以前陸恪還因為這件事跟她鬧,后來發(fā)現(xiàn)鬧也沒用,已經(jīng)被迫接受了。
陸恪又在低頭給千述發(fā)一些沒有營養(yǎng)的,零碎的廢話。他低著頭,因為熱把衣服最上面的扣子解開了一顆,露出鎖骨弧線。
方知明在旁邊喝水,他剛擰開瓶蓋,目光就凝在陸恪白皙的脖頸上。然后上前,問道:“陸哥,你脖子上的是什么?”
陸恪眼都沒抬,還在打字,隨口道:“吻痕。”
“!!!”方知明。
“吻痕?!”方知明震驚道,“你談戀愛了?你能接受跟別人談戀愛了嗎?!”
真的不怪方知明這么驚訝,這四年陸恪是怎么過的,方知明一點一滴的看在眼里的。
當時方知明陪陸恪從醫(yī)院偷跑出來,來S市找千述,結(jié)局大家也知道,并沒有太美好。
陸恪回了A市就生了一場大病,高燒不退。他手術(shù)沒恢復好是一方面,情緒起伏太大是另一方面,因此在醫(yī)院又呆了半個月。
方知明那個時候就后悔了,不應該幫陸恪去S市找千述的,否則他不會病這么嚴重。
只是后來,陸恪病好從醫(yī)院回來以后,整個人就平靜了很多,準確來說是沉默。
他表面看起來是很正常的,能夠交談聊天,叫他出去玩他也答應。但方知明就是覺得很不對,陸恪太蔫了。
像是生命力被逐漸抽取的人偶,空有外表,但是里面的芯子是空的。
是有一次,方知明給陸恪打電話,響了一分鐘對面都沒接。方知明心里就有點慌,去云棲御庭找他。
按響門鈴后,很快就有人來開門,方知明心下松了一口氣。
“你怎么來了?”陸恪站在門邊問道。
不知道是光線原因,還是因為別的,方知明覺得陸恪的唇太白了,白得沒有血色。
“陸哥,我給你打電話你都沒接,我來看看你。”方知明道。
“哦,我剛剛沒看手機,進來吧。”陸恪有氣無力的回答。
方知明跟著陸恪進了客廳。那個時候是深秋,快要冬天的樣子,A市的溫度已經(jīng)很低了,總之大家都穿上了長袖,怕冷的估計都套上了羽絨服。
但是在家里,陸恪只穿了一件單衣。
方知明走在陸恪身后,很突然的,方知明看到了地上的血跡。
一滴,一滴,方知明沿著滴落的方向往上看。鮮血是從陸恪的衣袖里面流出來,蜿蜒到手背,再沿著指尖滴落下來的。
“陸哥!”方知明悚然大驚,他上去一把握住陸恪的手,焦急道,“陸哥,你手流血了!”
他把陸恪的衣袖推上去,才發(fā)現(xiàn)陸恪手臂上有很多的劃痕。有些已經(jīng)愈合成了白色的疤痕,有些才剛剛結(jié)痂,有些而最新的一條,還在流著鮮血。
“陸哥,你怎么……”方知明說不出話了。
陸恪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好像這些傷痕不是在他的身上一樣。
在那以后,大家才知道陸恪有很嚴重的抑郁,甚至到了自殘的程度。陸凌風給他找心理醫(yī)生,積極干預,才勉強控制住這些行為。
所以方知明一度以為,陸恪是沒有辦法再談戀愛了。
他已經(jīng)喪失了愛一個人的能力,他連自己的生命都不再愛惜
“所以你說,你脖子上的吻痕是千述給你留的?”方知明捂嘴問道,震驚。
這鎖骨上的紅痕還不少,其實都是陸恪一定要讓千述留的,千述不太想,但是陸恪太磨人了。
兩個人來了酒吧,隨便喝一點。
“嗯哼。”陸恪輕啜一口杯中的酒,道,“除了她,還能有誰?”
“也是。”方知明乍一聽,覺得在理。
“不對!”方知明思緒被強行拽回現(xiàn)實,皺眉問道,“千述不是訂婚了嗎?她跟那個beta未婚夫鬧掰了?”
陸恪一聽見未婚夫,面色就沉了:“沒有。”
“沒有?”方知明的面色突然變得復雜,意味深長的看著陸恪,“那陸哥你豈不是小三。”
小三說到底還是不光彩的,方知明聲音小了些。
“那又怎么樣。”陸恪把酒放在桌上,面不改色道。
“訂婚又不具備法律效力,千述跟不跟那個beta結(jié)婚都不一定,我為什么不能跟她在一起。”
“而且,是我先跟千述在一起的,那個beta才是插足我們感情的第三者。”
陸恪這一番言論說得大言不慚,沒有任何的羞恥惶恐,把方知明聽得一愣一愣的,還能這樣解釋嗎?
但方知明不愧是陸恪的好朋友兼狗頭軍師,很快就接受了陸恪的這一套言論,甚至還給他出主意。
方知明摸著下巴,思索道:“說實話,千述同意你給她當情人,是不是說明她也沒那么喜歡她那個beta未婚夫。”
“如果他們感情好,陸哥你根本沒機會啊。”
陸恪好整以暇的看著方知明,挑了挑眉
尾,完全同意他說的話。
“他怎么比得上我。”陸恪慢條斯理的開口,語氣驕矜。
“那你多跟千述吹吹枕頭風,讓她把那個未婚夫踹了,陸哥你就可以上位了!”方知明開始出挖墻腳教程。
……
方知明給陸恪出的挖墻腳教程,陸恪認真聽進去了。
陸氏和千言有合作,陸恪在工作上與千述,何延齊接觸的機會變多。
陸恪來千言的工廠考察,何延齊作為項目負責人,會陪同在他的身邊。
何延齊能看出來這位小陸總心里對自己有敵意,但是陸恪還算是有風度的人,不會公報私仇,沒有為難何延齊。
一上午的工作很順利的完成。
在工廠門口,陸恪對著何延齊道:“今天中午我請何工還有大家吃飯吧。”
“順便再叫上千總。”陸恪勾唇微笑,面上風輕云淡。
千述在公司里處理工作,沒有來工廠這邊。
何延齊看著陸恪,目光審視。陸恪不動如山,微笑著。
“好的,那就謝謝陸總了。”何延齊道。
聚餐安排在蘭亭宴,這是一家江浙菜。
千述是最后到的,她到的時候菜已經(jīng)快上齊了。千言的人坐在一邊,陸氏的人坐在一邊。陸恪和何延齊身邊分別留了一個空位。
千述停頓一秒,面色自然的坐到了何延齊旁邊。
在外人看來,千述跟何延齊就是一對佳偶,十分般配。
千述一到,大家就開始動筷。
“喝茶還是椰汁?”何延齊看向千述,問道。
“茶就行。”千述回答。
何延齊拿起一旁的茶水,給千述倒了一杯。這個動作其實沒什么曖昧的,但兩個人相處就是很自然。
陸氏那邊的人看在眼里。
分公司的經(jīng)理笑問道:“千總跟何工預計什么時候結(jié)婚啊?到時候我一定來隨份子錢。”
席間因為談起這個,大家都言笑晏晏,說以后要來參加他們的婚禮。
千述只說,現(xiàn)在忙,還沒考慮結(jié)婚的事情。
陸恪面色冷淡,看著千述,薄唇輕輕一勾,也笑:“千總的婚禮,邀請我嗎?”
千述抬眼看他,平靜道:“小陸總愿意來,自然是榮幸。”
陸恪手里握著茶,喝不下去,又放下,冷笑一聲:“屆時一定給千總準備份大禮。”
這頓飯大家都吃得挺開心的,除了某人。
千述起身說去一趟洗手間,不一會兒陸恪借故說自己出去接個電話。
何延齊看著兩人一前一后的出去的背影,挑了挑眉,沒說話,繼續(xù)吃飯。
千述洗了手出來,被一股力道拉到暗處。
“你不準跟何延齊說話,也不準喝他倒給你的茶。”陸恪咬牙道。
嗯,確認是在鬧脾氣。
千述沒說話,促狹的看著他。
陸恪更生氣:“你還要跟他結(jié)婚?結(jié)了婚我怎么辦,在外面買套房子繼續(xù)養(yǎng)我?”
千述真覺得他好可愛,輕笑一聲:“到時候我金屋藏嬌。”
陸恪不依,千述勾住他的脖頸,把人拉下來,吻上去。
陸恪的脾氣突然就泄了。
黑暗的空間里,唇舌糾纏的水聲格外清晰。陸恪喘著氣,腦袋發(fā)暈,沒忍住低哼一聲。
千述松開他,陸恪面容潮紅,嘴唇紅腫。
“現(xiàn)在滿意了?”千述笑道。
陸恪哼了一聲。
第70章 第70章我都愿意
“你跟小陸總在一起了?”
吃了飯以后,千述跟何延齊都要回公司,眾人都很有眼色的讓他們單獨走,沒去蹭那輛車。
“很明顯嗎?”千述微笑,心情甚好。
何延齊轉(zhuǎn)頭看她一眼,不疾不徐道:“挺明顯的,小陸總唇都被咬破了。”
在席間的時候還針鋒相對,出去了一趟回來,陸恪連脾氣都沒了,眉眼含著春色,時不時瞪千述一眼。
“沒忍住力度,重了一點。”千述面不改色,自然道。
“那你跟小陸總說了我們的事嗎?我看他好像還誤會著我們的關(guān)系。”何延齊目視前方,一邊開車一邊問道。
千述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上,道:“沒跟他說。”
“他現(xiàn)在這樣挺可愛的。”
千述跟何延齊的關(guān)系,說到底都是假的,過一段時間也就散了,告訴陸恪也無所謂。
但是千述沒說,她很惡趣味的享受陸恪這種罔顧世俗倫理的喜歡,就跟飛蛾撲火似的,義無反顧的來到千述身邊。
這讓千述有一種靈魂被熱烈的愛意滋養(yǎng)的感覺。
“不過,我想我們的關(guān)系可能需要早點結(jié)束了。”千述語氣正經(jīng)了一點,看向何延齊。
畢竟千述也不可能真的讓陸恪當自己的情人。這樣的關(guān)系一段時間還好,估計時間久了大少爺?shù)钠鈮翰蛔。恢烙忠[出什么事情。
“你那邊沒事吧,會影響到你嗎?”千述問道。
千述指的是何延齊跟他妹妹之間的事情。
何延齊睫毛輕顫,沉默半晌,道:“沒事,不影響的。”
“她過兩天就提前回校了,她說以后要定居在德國,不會再回來。”
車廂里的氣氛一時陷入沉默,何延齊緊抿著唇,不再講話。
千述也識趣的沒有過多詢問。
……
陸恪是不介意跟千述這樣不清不楚的在一起,但是陸恪的父親是非常不能接受的。
本來陸凌風不知道這件事,主要是因為陸恪太張揚了。
陸恪是那種八百年不會發(fā)朋友圈的人,他不喜歡分享生活,所以他朋友圈空空如也。
但是他自從跟千述在一起以后,在S市這段時間,幾乎兩三天一條朋友圈。
頻率之高,一度讓那群狐朋狗友以為陸恪被盜號了,紛紛給他發(fā)消息。
陸恪發(fā)的內(nèi)容也十分單一,主要就是分享自己做的美食,非常心機的拍了桌上兩個吃飯的碗,并且配上那種“三餐四季,幸福在當下”的文案。
有時候還會超絕不經(jīng)意的讓千述的手出鏡,有時候這雙手拿著筷子,有時候這雙手捏著湯勺。
不少人給陸恪點贊,情商高的還會祝福999,陸恪都好脾氣的回復大家。
作為父親,陸凌風肯定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兒子的異常。
他腦子里那根弦頓時繃緊。
S市實在是一個太敏感的地方,陸凌風不得不多想。他立即讓人暗中調(diào)查。
助理很給力,第二天就給陸凌風匯報了兩個消息。
“千總沒有跟她的beta未婚夫分手,兩人在公司時常一起工作。”助理正經(jīng)道。
陸凌風聞言,心下一松,千述都沒分手,那應該不是她。
“第二個消息呢?”陸凌風問道。
助理猶豫片刻,還是如實說了:“小陸總現(xiàn)在跟千總在同居,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
“什么?同居!”陸凌風大驚。
“目前得到的消息是這樣的。小陸總剛到S市買了一套房子,就在千總對面。過了一段時間,小陸總直接搬進千總的房子里了,住到現(xiàn)在。”
陸凌風覺得天塌了。
“你先出去,我冷靜一下。”陸凌風扶額,難以消化這個消息。
“好的。”助理退了出去,貼心的為他關(guān)上門。
辦公室,陸凌風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這樣看起來,似乎是自己的兒子死纏爛打,糾纏著千述不放。
他剛到S市,買房買在千述對面。陸恪打的什么主意,陸凌風用腳想都想得出來。
陸凌風真是氣急敗壞,怒其不爭。
他親自去了一趟S市,約見千述。
時隔四年,再次見到千述的時候,陸凌風還是驚訝了一下。
千述身上的變化很大,更沉穩(wěn)從容,身姿更加挺拔,完全沒有讀書的時候沉默陰郁的感覺。
“坐。”陸凌風道。
千述頷首,坐在了陸凌風的對面。
他們依舊約在了茶室,外面院里種著青竹,風一吹,竹葉沙沙作響。
這場景跟四年前何其相似,只是那天陰沉,風刮的兇猛。但是今天陽光晴朗,氣候溫和。
陸凌風垂首,把沖泡好的茶水,倒了一杯遞給千述。
“謝謝。”千述道謝,接過茶杯。
陸凌風抬眼看著千述,神情有些銳利:“聽說你訂婚了,對象是一個beta。”
“嗯。”千述輕輕抿了一口茶。
“那你跟陸恪同居,你不怕你未婚夫知道?”陸凌風語氣里隱隱透著威脅。
千述微微一笑,道:“不怕。”
“……”陸凌風氣結(jié)。
事關(guān)陸恪的終身幸福,陸凌風很難平靜:“你知道若是東窗事發(fā),世人要怎么看待陸恪?定然說他不知廉恥,糾纏于你。”
“他自己愿意的不是嗎?我沒逼他。”千述慢悠悠道,滿不在乎的樣子。
陸凌風語塞,因為這是事實。
他退而求其次道:“那你宣布跟那個beta分手,再跟陸恪結(jié)婚。陸氏的繼承人不可能給別人當情人。”
千述挑了挑眉,沒說話。
“你知道的,陸恪為了你,付出很多。他腺體受損,造成不可逆損傷,前兩年多次自殘,這些你知道嗎?”陸凌風問道。
千述神色微微一動,面上有些驚訝。
上次千述問他,腺體傷得嚴重嗎,陸恪只輕飄飄的揭過,他說還好。
陸凌風一看千述的表情,就清楚她不知道:“也是,陸恪怎么可能把這些不好的事說給你聽。”
陸恪巴不得跟千述的感情順風順水,過往一切的痛苦都不要再提起。
“你看看這個。”
陸凌風把一旁的文件袋遞給千述,這里面有陸恪這幾年的病例資料,包括腺體受損檢測,抑郁自殘的心理評估,等等。
千述接過,垂首看著。
alpha信息素分泌障礙,信息素濃度降低。頸后腺體萎縮,腺泡密度減少40%。信息素釋放遲鈍,易感期紊亂。
千述又打開第二份病例。
重性抑郁發(fā)作,伴隨有非自殺性。行為,雙臂多處陳舊性線性疤痕。情感麻木,有強烈自我厭惡感。睡眠連續(xù)性障礙,體重下降明顯。
茶水里只有茶水沸騰,發(fā)出的“咕嚕咕嚕”的聲音,千述低垂著眉眼,沉默著,許久都沒有說話。
空氣陷入凝滯。
千述把病例收起來,一一放好。陸凌風看她不說話,有點著急。
“你也看到了,陸恪他連命都不要了。就算你不是真心的跟他在一起,你也別玩弄他。”
“誰說我不是真心跟他在一起的?”千述抬眼,淡淡道。
“可是你已經(jīng)訂婚了,你讓陸恪怎么辦!難道你真把他養(yǎng)在外面,當你的情人?”陸凌風真的又氣又心疼。
他氣陸恪不愛惜自己,偏偏就認定了千述,甚至不惜自降身價來當她外面的三。又心疼陸恪,一片真心錯付,喜歡上這樣一個冷心冷情的人。
“我會取消婚約。”千述開口,打斷了陸凌風的哀怨愁思。
陸凌風震驚:“你會取消婚約?!”
“什么時候取消,你跟那個beta商量過嗎,你未婚夫那邊能夠接受?你莫不是在哄騙我!”陸凌風接連發(fā)問。
千述沒多解釋,離開了茶室。
……
陸恪是在下班回去的時候,才知道陸凌風來了S市,并且已經(jīng)跟千述見過面了。
千述還沒下班,陸恪一個人心神不寧。不知道陸凌風和千述又說了什么,或者又做了什么交易。
過往痛苦的記憶涌了上來。千述利用自己跟陸凌風做交易,然后答應離開自己。
這次呢?這次又做了什么交易,又要怎么對待自己,再次拋棄他嗎?
陸恪覺得有點喘不上氣來。
千述回來的時候面上沒有任何情緒,平靜的吃著飯。陸恪坐在她的對面,時不時抬頭看她,焦灼的要命。
“怎么了,有事跟我說嗎?”千述抬眼看他,問道。
“沒,沒事。”陸恪掩飾性的喝了一口湯。他不敢問,害怕是難以接受的結(jié)果。
晚上的時候,陸恪很主動的親吻千述,衣服松松垮垮的穿在他的身上。千述掰過陸恪的臉,手指摩挲著他柔軟的唇,直直的看著他。
陸恪不敢跟千述對視,睫毛輕顫,張開唇,含著千述的指尖,輕輕舔著。
“想要?”千述漫不經(jīng)心道。
“嗯。”
……
很深很深的纏綿的時候,陸恪喘著氣,迷蒙著雙眼看向千述。
女beta清瘦柔和,面上的情緒總是淡淡的,讓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但是在陸恪迷離,陷入欲/望時。
千述看向他的身體是帶著欣賞的。
他想,他真的太愛千述了。
千述扣著陸恪的手,沿著手腕往上摸,然后摸到了他手臂上那些很淡的疤痕,很多條,與其他肌膚的觸感不同。
尤其是手腕上那條,最為嚴重,可見當時多危險。平時陸恪戴著手表,所以千述沒有注意到。
“為什么要傷害自己?”千述摩挲著這些傷痕,輕聲問道。
“嗯?”陸恪輕喘著,面色潮紅,整個人暈暈乎乎的,腦子里還沒反應過來千述在說什么。
千述停下動作,看著身下的陸恪,重復的問了一遍:“為什么要傷害自己?”
快感戛然而止,陸恪哼了一聲,有些不滿。迷蒙的腦袋清醒一瞬。
陸恪對上千述冷靜的眼神,他突然意識到千述的指尖正撫摸著那些傷口,陸恪心中一慌,猛的收回自己的手,不讓千述觸碰。
原本纏綿的,甜滋滋的,像麥芽糖拉絲一樣的空氣,突然冷卻,凝滯。
“你過去四年抑郁癥嚴重,曾經(jīng)多次自殘,嚴重到進醫(yī)院,是嗎?”千述的語氣平淡冷靜,像無情無欲的判官。
“可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了!”陸恪著急的解釋,臉上的情。潮消散,面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千述沒有說話,她強勢的拉著陸恪的手。手臂上的傷痕一下子暴露在燈光下,無處躲藏。
“最嚴重的時候,你割腕被護士發(fā)現(xiàn),為此住了很久的院。”千述看著傷痕,覺得眼睛刺痛。
“千述,我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那樣了,不會影響到生活,也不會影響到你的!醫(yī)生都說我已經(jīng)好了很多了!”
陸恪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他害怕千述這樣跟他說話,沒有任何情緒的,就像她當時提分手那樣,也是這樣冷漠。
陸恪覺得,是他當時行為太過激了,嚇到了千述,所以千述才徹底離開他。
他不想讓千述覺得他太病態(tài),是個瘋子,所以陸恪從不在千述面前提那段黑暗的日子。
“千述,你別擔心,真的,我已經(jīng)好了,你別覺得我麻煩,我現(xiàn)在很正常的。”
陸恪已經(jīng)著急到有些語無倫次,心慌意亂的解釋著,情緒有點崩潰。千述肯定知道了,知道了他想要掩飾的那些病態(tài)的過去。
千述嘆息一聲,心情十分復雜。
自從和陸凌風交談以后,千述整個人的心緒都不太平靜,說不上是心疼還是別的,總之有點堵。
“你怎么這么傻,愛情比生命更重要嗎?”千述低聲問道。
這是千述和陸恪最大的不同,千述是可以為了很多東西拋棄愛情的人。而陸恪是可以為了愛情拋棄很多東西的人。
“疼嗎?”千述問道。
她捉過陸恪的手腕,在傷疤的地方輕輕吻了吻。很溫柔,很有耐心,像是對待珍惜的寶貝。
陸恪呆愣的看著千述的動作,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疼。”陸恪哽咽道。
“可是千述,我當時太想你了,想你想得很痛苦的時候,我就在手臂上劃一道傷痕,心臟就沒那么疼了。”
“我不想這樣的,但是我控制不住。我后面很努力去干預了,千述,我真的不是瘋子,你別覺得我麻煩,也別丟掉我。”
陸恪真的太難過了,那些過往的情緒像潮水一樣向他涌來,把他淹沒。
千述將人抱在懷里,輕撫他的背。陸恪頭埋在千述的頸窩里,溫熱的淚沾濕她的發(fā)。
在情緒平穩(wěn)的時候,夜已經(jīng)很深了。陸恪親吻千述的唇角,很依戀的親,輕聲道:
“千述,我覺得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幸福了,無論是什么身份陪伴在你身邊,只要是在你的身邊,我都愿意。”
“千述,我都愿意。”
“嗯,我知道了。”千述平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