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虛目送葉清雪離去，心中五味雜陳，他解開包裹，里面是幾張煎餅。

    這些煎餅形狀不規則，顯然是葉清雪和云汐親手做的。

    凌虛早已饑腸轆轆，拿起一張，吃了起來。

    忽聽旁邊監室，傳來一聲呼喚：“凌虛兄弟，能否分我一點？”

    凌虛聞聲轉頭，定睛一看，只見那人形容憔悴，衣衫襤褸，正是李生風。

    他伸手拿起一塊煎餅，隔著監室的柵欄遞了過去。

    “李兄，你之前因名字犯了忌諱，被人告發‘生風’二字，是‘星嵐’去頭，說你大不敬，暗諷女帝。

    當時我已將實情一五一十、向女帝稟明，按說她明察秋毫，怎地到如今，還沒將你釋放？”

    李生風接過煎餅，大口咬了下去，待咽下口中食物，才長嘆了一口氣：

    “凌虛兄弟，上次多虧了你仗義執言，我確實被釋放了。

    可誰能料到，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不久后，我又被抓了進來。”

    凌虛疑惑不解：“李兄，這次又是所為何事？究竟是何人處心積慮，非要置你于死地？”

    李生風一臉懊惱，抬手狠狠拍了一下額頭：“只怪我酒后失德，在吟風樓忘乎所以，作了一首詩。”

    凌虛心中一驚：“什么詩，能讓你再度入獄？”

    李生風閉上眼睛，吟道：“禪讓崩頹啟繼宗，鳴條戰鼓夏室終。朝歌烽火武王起，漢室衰微王莽雄。”

    凌虛口中喃喃自語：“夏啟奪位、商湯滅夏、武王伐紂、王莽篡漢。

    這詩里，句句皆是朝代更迭、江山易主的事，這是一首反詩啊？”

    李生風急忙辯解道：“我當時不過是觸景生情，想用這首詩，勾勒出朝代更迭的輪廓。

    抒發心中感慨，絕無謀逆犯上之意啊！你和女帝能說得上話，就當是雪中送炭，救救我吧！”

    凌虛無奈地搖搖頭：“我如今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大理寺的牢房，豈是那么容易出去的？

    若是我能僥幸脫身，必定全力相助，可如今，實在是有心無力！”

    內侍高敬忠，走了過來，手中托著雕花烏木托盤，上面排列著十杯酒。

    高敬忠臉上掛著得意至極的奸笑：“凌虛，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謀害河西節度使，唐思順大人！

    不過，女帝仁慈寬厚，念在往日情義，特賜你一線生機，這十杯酒里，九杯都有劇毒。

    只要你能慧眼識珠，挑出無毒的那杯，喝完后，若能安然無恙地踏出監獄，便赦你無罪。”

    凌虛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抹不屑的冷笑，卻一言未發。

    李生風卻按捺不住：“豈不是九死一生？與其被戲弄，不如直接判斬刑來得痛快！何必惺惺作態！”

    高敬忠臉色瞬間陰沉，惡狠狠地轉頭，瞪向李生風，眼中殺意頓現：

    “你這不知死活的家伙，再敢聒噪，休怪我心狠手辣，現在就送你去見閻王！”

    凌虛神色從容，不慌不忙，向前邁出，目光在十杯酒上，緩緩掃過。

    高敬忠心中一陣竊喜，臉上的得意之色更甚：

    “怎么，害怕了？現在知道怕，可就太晚嘍！你以為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凌虛，當日我帶你入宮，不但讓你結識女帝，還獲得了十萬貫銅錢的獎勵。

    你曾答應我，少不了我的好處，可最后，你卻過河拆橋，這口氣，我忍了很久了。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能讓你在死前，還心存一絲希望，已是我大發慈悲，對你最大的恩賜了。”

    凌虛抬起頭，冷冷說道：“高敬忠，你這般小人得志，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

    今日你如此為非作歹，多行不義，他日必定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高敬忠笑得前仰后合，邊笑邊喘著粗氣：

    “報應？哈哈，少說不切實際的空話，凌虛，你趕緊挑一杯，別浪費我的時間。”

    凌虛不再理會他，悄悄從須彌戒中，放出一只蛐蛐。

    這蛐蛐是當初為救唐小婉的父親唐唯昭，進宮面見李星嵐時，在丹鳳門外，被左翊中郎將攔下。

    事后，左翊中郎將，為表達歉意，贈送給凌虛的。這蛐蛐不但是常勝將軍，還能夠辨認毒性。

    一旦附近有毒，蛐蛐便會連續鳴叫。蛐蛐在十杯酒間蹦跳，鳴叫不已，突然在一杯酒旁停下，不再叫了。

    高敬忠看到蛐蛐，雙眼瞪得滾圓，他伸手捏住蛐蛐，輕輕捧起，放在掌心，贊不絕口：

    “觸須靈動，方頭闊額，翅如玄錦，牙如利刃，身形勻稱，腿部粗壯。

    色澤黑亮，鳴聲清越，實乃蛐中王者，定能在斗場上，所向披靡！”

    凌虛拿起剛剛那杯酒，仰頭一飲而盡，靜靜地站在原地，等待命運的最終審判。

    高敬忠小心翼翼收起蛐蛐，等待許久后，見凌虛并未毒發身亡，臉色變得鐵青：

    “你怎會如此好運，選中那杯無毒的？”

    凌虛氣定神閑：“高敬忠，看來老天都不愿，讓我命喪在你的陰險算計下。”

    高敬忠咬牙切齒：“哼，別得意忘形，你不過是運氣好罷了，下次可不會這么僥幸！

    李生風朗聲道：“凌虛，真是好漢！臨危不亂，視死如歸。

    老天爺果真眷顧善人，讓你在九死一生中，絕處逢生。”

    凌虛微微搖頭：“只可惜了那只蛐蛐。”

    李生風不禁啞然失笑：“蛐蛐？大難臨頭，你竟還惦念那只蛐蛐，看來，你也癡迷斗蛐蛐。”

    高敬忠上前一步：“凌虛，你既大難不死，便快快跪下接旨。”

    他雙手捧起圣旨，高高舉起，凌虛雙膝跪地，低頭垂首。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案犯凌虛，謀害河西節度使唐思順。

    按律當以死謝罪，以儆效尤，然唐思順生前赤膽忠心，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

    曾懇請朕賜婚，將愛女唐小婉許配凌虛。此乃唐思順遺愿，朕念其忠烈，特降天恩。

    今賜凌虛御酒十杯，九杯暗藏劇毒，見血封喉，凌虛需從中任選一杯飲下。

    若上蒼庇佑，僥幸存活，朕便既往不咎，赦免滔天死罪。

    許你與唐小婉三日后完婚，以告慰唐思順在天之靈。欽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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