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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Heart Rate公司總部,一身白色的負責人站在巨大屏幕面前,凝視著屏幕里的畫面。

    遠處賓客歡呼雀躍,人群中的男孩一臉木色,而再遠一點的地方,女人肩頭坐著布偶人,幽幽地望著婚禮。

    夕陽下的小鎮(zhèn),黑發(fā)新娘似是羞澀地低垂下臉,纖細修長的手指被緩緩牽起,等待著面前看不清臉的新郎為“她”帶上戒指。

    這幾幀畫面重復播放了好幾遍,最后停留在新娘羞澀低頭的那一幕。

    劉海垂落的陰影下,新娘的神色模糊不清,帶著不符合人設的冷漠與脫離。

    屏幕外的男人皺起眉,這個NPC不該是這副表情。

    ——

    華新市,夜晚。

    高樓大廈林立,外立面的智能玻璃閃爍著五彩光芒,或明或暗地跳動,如同城市的脈搏。

    在城市的中心地帶,高達621米的新綠大廈巍峨聳立。大廈的外墻上,巨大的電子顯示屏正循環(huán)滾動播放著畫面,那是“ Heart Rate”公司投放的恐怖游戲宣傳片。

    五彩斑斕的光線從顯示屏上散射開來,照亮了周邊的街道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名為《婚禮之夜》的宣傳片緩緩播放——

    暗藏秘密的小鎮(zhèn),詭異的無臉雕塑,被黑霧籠罩的樹林,以及看似美好卻氣氛詭譎的婚禮,緊接著畫面一轉,滿臉猙獰的鎮(zhèn)民高舉火把,被綁在木架上的男孩眼神怨恨……

    顯示屏中展現(xiàn)出的宣傳片陰森恐怖,然而一道轉瞬即逝的畫面卻吸引了不少行人的駐足。

    “這是什么宣傳片?剛剛那個新娘好漂亮……”

    “恐怖游戲?最近沒聽說哪個游戲大廠出新游啊…… Heart Rate ?這是什么公司……”

    而與此同時,憑借著巨額宣傳資金,各大網站平臺上關于《黑霧鎮(zhèn)》的內容迅速沖上熱搜前十,被網友們熱烈討論著。

    某個房間里,剛趕完畫稿的八爪魚準備上網沖沖浪,沒想到一點進網站,便看到了幾乎占據榜封面的宣傳片,以及那張攝人心魄的臉。

    八爪魚傻眼了。

    “我靠,這是真人?!”

    此時的宣傳片正好再一次循環(huán)播放到婚禮的畫面,黑發(fā)新娘的臉幾乎占據了大半個屏幕,實質意義上的美顏暴擊仿佛近在咫尺般,讓熬了好幾個大夜的八爪魚徹底迷了眼。

    在觀賞了數(shù)遍宣傳片后,八爪魚決定,這就是他的新任老婆!并隨之將新老婆的美顏暴擊圖截下保持,順便轉發(fā)至劃水交流群里給那群沒品位的家伙瞧瞧。

    群聊里,不少潛水人員點開了閃圖,然后措不及防地亮瞎了眼-? ? ?-

    我靠!這誰啊? !長成這樣! !-

    @十根手指的八爪魚限你三十秒,立刻把我新老婆的所有資料發(fā)給我

    ……

    不理會那群搞怪的群友,八爪魚在群里鄭重宣布,這!就是他的新老婆!-

    十根手指的八爪魚:滾啊,我告訴你們,這可是我老婆,發(fā)出來給你們看一眼而已

    底下很快便彈出新消息-

    嘿嘿嘿,你老婆就是我老婆「色」「色」-

    嘿嘿嘿,你老婆就是我老婆「色」「色」+1-

    嘿嘿嘿,你老婆就是我老婆「色」「色」+10086

    ……

    一堆應聲蟲在底下疊樓,氣得八爪魚臉都紅了,但還沒等他破口大罵,群里有人發(fā)現(xiàn)了閃圖里的人物身份-

    這不是《黑霧鎮(zhèn)》宣傳片里的NPC嗎?-

    《黑霧鎮(zhèn)》?就那個半小時占據熱搜第一第二第三的那個? !-

    真有錢啊,這得花幾百萬新幣了吧「有錢人怎么不能多我一個.jbg 」 -

    話說有誰知道這游戲哪個公司的?-

    游戲大廠不就那幾個嘛,不是綠海就是星際-

    還真不是那幾個,叫什么HR公司,前身好像還是個生物公司 -

    HR ?什么破名字,比綠海的名字還奇怪。 -

    ……是Heart Rate,這還是個VR版的恐怖游戲,你們敢玩嗎? 「懷疑」「懷疑」-

    「握拳」有什么不敢的,為了老婆!沖啊—— -

    「握拳」有什么不敢的,為了老婆!沖啊—— +1

    ……

    群聊很快又變成了應聲蟲的天下,而八爪魚一臉忿忿地關掉了群聊,順著宣傳片摸到了官網鏈接,準備進游戲近距離欣賞老婆的美貌。

    ————————————

    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恐怖游戲NPC ,阿諾十分擅長隨機應變。

    看著眼前徹底相信他精神有問題的奧狄賽,阿諾露出充滿愛意的表情,立刻把男人迷得忘記了性別的問題,只記得他剛剛說肚子餓了,屁顛屁顛地跑去廚房親手制作早餐。

    阿諾翹唇一笑,洋洋得意。

    不愧是他,可愛又迷人的阿諾大人,無論做什么都輕而易舉。

    只是,玩家什么時候上線呢?

    阿諾倚靠在身后的石桌上,身上的綠裙子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身后鳥籠中的夜鶯歪著腦袋,豆大的眼睛倒映著綠色身影。

    ——

    “阿諾,尤萊亞回來了。”

    奧狄賽領著熟悉面孔的男孩來到阿諾身邊,男人的表情略微僵硬,卻還是對著阿諾露出笑臉。

    他推了推身前的男孩,示意對方喊母親。

    面前的男孩長得和羅埃爾一模一樣,完全就是羅埃爾本人,懷里還抱著一個布偶人。

    阿諾眼前一亮,注意到對方腦袋上頂著的標識,象征著玩家的綠名從進門便遠遠地亮著,這讓阿諾完全忽略不了。

    他歡快地來到“尤萊亞”的身前,彎下身給了男孩一個大大的擁抱,笑容洋溢。

    “早上好,我親愛的尤萊亞,昨晚睡得怎么樣?”

    完全不像對待之前尤萊亞的態(tài)度,這是屬于NPC的雙標行為。

    阿諾微笑著擼了擼玩家的腦袋,心里充斥著對游戲發(fā)展的期待——他該給玩家一個怎樣的游戲體驗呢?

    這是個恐怖游戲,作為一個精神失常的NPC ,那他做什么都是正常的。

    而八爪魚只覺得眼前新老婆摸腦袋的力度像極了擼狗,他抬頭了眼老婆的表情,那柔和的笑容就像每一個向孩子道早安的母親一樣,充滿了慈性的光輝。

    老婆好美嘿嘿嘿……擼狗什么的,一定是他的錯覺!

    八爪魚癡漢的表情立馬轉變?yōu)閳远ā?br />
    眼前的男孩表情一愣,隨后臉色立刻變得漲紅,結結巴巴地回道:“早、早上好……母親。”

    他身后的奧狄賽面色微頓,無論是結婚之前還是結婚之后,他都不喜歡任何人離阿諾太近。

    男人伸手搭在男孩的肩,在其耳邊低聲警告:“尤萊亞,回到你的座位上去。”推至離阿諾數(shù)米遠的位置,手下強制地將人按在座位上。

    “羅埃爾”一愣,這是張數(shù)米長的餐桌,而他與阿諾分別坐在相隔數(shù)米的餐桌兩側,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剛剛還陰森森的奧狄賽走在阿諾跟前,親親蜜蜜地挨著他坐下,并給阿諾倒了杯甜甜的蜂蜜水。

    八爪魚一把攥緊手中的刀叉,才和老婆近距離接觸不過半分鐘的他心中忿忿不平。

    可惡的NPC。

    ————————————

    十分鐘前,在游戲正式開服后,八爪魚迫不及待地帶上快遞加急送上門的VR眼鏡,進入了這部名為《黑霧鎮(zhèn)》的恐怖游戲。

    在短暫的黑屏后,他看到了在等待過程中觀看過無數(shù)遍的游戲宣傳片,比大屏幕還要清晰的畫面仿佛映射在視網膜上,更令人心中一窒。

    他仿佛就站在這對新婚“夫婦”的面前,近距離見證他們的婚禮。

    視線在新娘纖長食指處的戒指中停留,這段短暫的宣傳片很快便結束,而當眼前的光亮再次出現(xiàn),映入眼前的是漆黑的“天花板”。

    經過很長時間努力后,八爪魚推開眼前的天花板,從那狹小的空間里站了起來,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躺著的地方是個棺材——不得不說,這部恐怖游戲的驚悚效果已經出現(xiàn)了。

    有什么能比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棺材里更嚇人的事情?

    反正八爪魚不能,他本就是個心衰體弱的死宅,平日里就是窩在小小的臥室里趕畫稿,一年到頭來出門鍛煉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游戲的開頭就差點把他嚇個半死, VR眼鏡配帶的耳機正平穩(wěn)地發(fā)出警告,八爪魚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好不容易克服心理恐懼走出放著棺材的房間,便碰上了一個肩上頂著布偶人的女人——對方的頭頂出現(xiàn)文字,【阿梅麗·鎮(zhèn)長夫人】

    模樣艷麗的女人驚恐地看著自己,就像是看到死去的亡者從棺材里爬出來似的。

    而與此同時,八爪魚得知了自己的身份——【羅埃爾,鎮(zhèn)長之子】

    ——

    阿梅麗警惕地看著眼前的“羅埃爾”,本該好好躺在棺材里的尸體莫名其妙活了過來,而占據了羅埃爾身體的不知名東西卻像是看到了救星般,慌亂地朝著她撲了過來:“媽媽,我為什么會躺在棺材里?”

    冰冷的體溫凍得阿梅麗頭皮一麻,那雙手如鐵箍般緊緊地抱著她的身體。

    阿梅麗的手心不由微微出汗,肩上的布偶人抓著她的肩膀愈發(fā)緊疼。

    此刻此刻,她的腦中想到了很多東西,詛咒,惡魔,幽靈……但最后,她表現(xiàn)出剛見到羅埃爾復活時的神色,情緒激動。

    “太好了,羅埃爾,你能醒過來真的是太好了!”

    阿梅麗將手搭在“羅埃爾”的肩上,緊緊地抱著對方,在對方看不到的地方,女人的表情逐漸扭曲恐懼。

    ——

    “……我可憐的羅埃爾,等我發(fā)現(xiàn)你的時候已經沒了呼吸,好在有你叔叔……你放心,那個傷害你的人已經付出了代價……羅埃爾,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身體有哪里不適嗎……”

    【阿梅麗眼神閃爍,她似乎在隱瞞著什么。 】

    八爪魚表示這很正常。

    恐怖游戲嘛,沒有隱瞞才奇怪。

    視線瞥過女人肩上一動不動的布偶,玩家并未覺得異樣,認為那是這個NPC的特殊設定。

    “別擔心媽媽,我感覺我現(xiàn)在好極了……”

    正當男孩笑著回復著,門外又出現(xiàn)一個陌生的男人。

    ——

    “阿梅麗,把那條項鏈給我。”

    奧狄賽走入屋內,一眼便看到了本該躺在棺材里的“羅埃爾”,但他并未向其投入過多的注意。

    在他看來,不過是阿梅麗的愿望實現(xiàn)了——據說那個雕塑一直很靈,只是需要付出點代價,實現(xiàn)的愿望也有可能和許愿人心中的愿望有些偏差,但一切都是正常的。

    視線掠過“羅埃爾”,奧狄賽看向阿梅麗,他知道項鏈就在她那。

    阿梅麗表情難掩焦色,她想要詢問奧狄賽關于雕塑許愿是否會召喚未知幽靈的事情,卻又礙于“羅埃爾”就在身邊,只好咽下口中的慌亂。

    這個時候她也不在意那條精致昂貴的懷表了,直接將項鏈遞給了奧狄賽。

    “奧狄賽,你和那個瘋……阿諾昨晚度過得怎么樣?”阿梅麗笑容勉強,試圖尋找話題。

    奧狄賽則一頓,表情略微不自然:“……很好。”

    腦中記起床榻間妻子氤氳水汽的眼,男人蒼白的臉上快速飄過一點紅暈,但很快他眼神微斂,沉聲道:“沒事我就先離開了,阿諾在找尤萊亞。”

    聽到尤萊亞的名字,阿梅麗神色一愣,下意識道:“尤萊亞不是……”

    奧狄賽眼神一凜。

    阿梅麗立馬收住嘴,驚慌地瞥了眼一旁的“羅埃爾”。

    八爪魚并未注意到這一眼,他的注意力全在奧狄賽口中那個陌生的名字上——“阿諾”。

    直覺告訴他,那便是宣傳片上新娘的名字。

    八爪魚一臉激動,暗搓搓地準備找機會和眼前的“叔叔”搭上話。

    ——

    奧狄賽瞥了眼“羅埃爾”,他并不在意對方的存在,眼下對他而言,阿諾想要見到的“尤萊亞”才是最重要的。

    他下意識摩挲著手中的懷表,冰冷的質感無論握著多久都不會變得溫暖。

    正當奧狄賽準備離開尋找一個男孩時,“羅埃爾”開口道:“叔叔,難道那個瘋子真的像鎮(zhèn)上流傳的那樣,精神有問題,認不出來自己的兒子長什么樣,只認得懷表?”

    男孩抬起臉,表情困惑地提出心中的疑問。

    在場的另外兩人都不知道,對于這個謠言,羅埃爾已經親身實踐過了——而結果也確實如此。

    倚靠在阿梅麗肩上的布偶人不著痕跡地動了動小圓手,它微微偏轉腦袋,漆黑的紐扣眼睛直直盯著尚未察覺的男孩。

    真正的羅埃爾藏匿在由棉花和銅絲制成的布偶人里,無人聽見它內心的叫囂——【沒禮貌的冒牌貨!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離夫人遠點! ! 】

    但他卻不敢在“羅埃爾”暴露出自己的異常,生怕那不知名的幽魂發(fā)現(xiàn)身體的主人并未死去,只能在心中發(fā)泄著自己的嫉妒與怒火。

    沒人關注不會動的布偶人心里在想些什么,除了阿梅麗,她看了眼毫無動靜的布偶人,然后轉頭看著“羅埃爾”若有所思。

    而面對“羅埃爾”的疑問,年長的男人只是低下頭,像是意識到什么,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孩。

    “羅埃爾”長得和尤萊亞并不像,畢竟他們是兩個不同年齡的人,且身形大為不同。

    奧狄賽本該找個和尤萊亞身形差不多的孩子,這樣暴露的風險會小上很多。

    但和鎮(zhèn)上其他男孩相比,不管是保密方面還是心理方面,“羅埃爾”是個不錯的選擇。

    面前的男人盯著自己忽然沒了聲音,眼神銳利陰沉,看得八爪魚不由心里發(fā)毛,以為自己觸發(fā)了眼前NPC的殺意,即將迎來開局的第一次死亡。

    “你說的沒錯,羅埃爾,阿諾確實生病了,但我希望你能對他保持應有的尊敬……”

    面色蒼白的男人緩緩說道,他望著他,居高臨下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物品。

    “作為我的侄子,羅埃爾,你應該知道把一個沒氣的人喚醒需要多大的代價,而現(xiàn)在,到你付出的時候了。”

    “弟弟!”一旁的阿梅麗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她想要說什么,卻只能在奧狄賽警告的眼神中悻悻閉嘴。

    肩上的布偶人扯了扯她的頭發(fā),示意著什么,阿梅麗雖然有些猶豫,但在奧狄賽帶著“羅埃爾”走之前,她將布偶人塞給了他。

    “我親愛的奧狄賽,這是你平日里最喜歡的玩偶,帶上它……”

    男孩接過了布偶人,在奧狄賽不耐的目光下乖巧地回道:“好的媽媽。”

    ——

    數(shù)米長的餐桌上,阿諾美好地結束今日的早餐,推開一旁試圖繼續(xù)投喂的奧狄賽的手,他終于有機會將目光放在“尤萊亞”的身上。

    “尤萊亞,早上你去哪里了?也不見人影,還得讓你父親去尋找。”

    被叫到名字的八爪魚一個激靈,隔著這么遠的距離讓他眼神無比幽怨,再加上餐盤里比石頭還難啃的面包,原本懷揣著和老婆近距離貼貼的心情在此刻簡直不要太美妙。

    觸發(fā)選項,他艱難地咽下嘴里的面包,在前方“繼父”冰冷的目光下擦了擦嘴,回道:“別擔心媽媽,我就在鎮(zhèn)上轉了一圈。”

    男孩說著,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

    在來之前,奧狄賽已經跟他詳細地講述了注意事項。

    只要帶上懷表項鏈,那他就是尤萊亞,是阿諾與前夫的孩子。而奧狄賽,則是他的繼父。

    在前夫因為遭遇盜賊死去后,阿諾遇到了富有且英俊的奧狄賽,他們一見鐘情,相知相愛,和和睦睦地在一起生活了數(shù)年,而最近因為收到奧狄賽姐姐的來信,他們搬來了小鎮(zhèn)準備在這定居。

    回想到數(shù)分鐘前奧狄賽的交代,八爪魚忿忿不平,這個NPC果然對阿諾不懷好意,婚姻充滿了謊言與欺騙,他怎么能做老婆的丈夫呢? ! !

    八爪魚堅決否定自己綠帽奴的身份,試圖找機會揭露奧狄賽的謊言。

    “媽媽,我們?yōu)槭裁匆醽磉@里啊?我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小鎮(zhèn)。”他委屈地皺著臉,企圖用眼神告知阿諾真相,只要阿諾問了,他便能說出點事情。

    然而餐桌另一頭的“母親”卻忽然沒了笑容,他放下手中的餐具,抬眼望來時,灰綠色的眼睛像是幽深的湖水。

    “尤萊亞,在鎮(zhèn)上別到處亂跑,我們才來幾天,別麻煩這里的其他鎮(zhèn)民。”

    “阿諾說的沒錯……”一旁的“繼父”站起身,手輕輕搭在“母親”的左肩,看向他的側臉滿眼溫柔。

    接著,他轉過眼,注視著男孩的目光毫無情緒,甚至帶著一絲警告:“尤萊亞,好好聽你母親的話,別讓我們擔心。”

    被兩雙相似顏色的眼睛盯著的八爪魚動作一抖,他操控著男孩站起身,感覺老婆似乎不是他想象的那樣。

    “羅埃爾”乖巧地露出笑臉,被放置在餐桌一旁的布偶人直勾勾地盯著他。

    “好的,母親。”

    ——

    注視著男孩乖巧的表情,阿諾拿起刀叉,重新露出溫和的笑臉。

    “尤萊亞,用完餐便去玩吧,和鎮(zhèn)上的新鄰居好好認識一下,中午記得回來吃飯。”

    男孩推開身后的靠椅,溫順地低眉回道:“是。”轉身離開了餐廳。

    偌大的餐廳里,又只剩下阿諾與奧狄賽兩人。

    嚇唬完玩家的阿諾叉起盤中的食物,柔軟濕潤的口感讓他的心情逐漸美妙。

    奧狄賽不僅是個好丈夫,更是個廚藝精湛的好廚子。

    這么一想,阿諾都有些舍不得他了。

    等到游戲后期,復活過來的尤萊亞殺死所有人,他便吃不上這些了。

    視線瞥過“羅埃爾”遺留在餐桌上的布偶人,阿諾幽幽地嘆了口氣。

    可憐的鎮(zhèn)民,馬上就要迎來他們最黑暗的時候……對了,還有意外進入羅埃爾身體里的玩家。

    是的,那個倒霉的玩家碰上bug,意外停留在黑霧鎮(zhèn)的過路人才是玩家們的載體,而本該復活的羅埃爾則應該回到他的身體里。

    作為導致尤萊亞被燒死的直接原因,阿諾可以想象,這個因為游戲bug進入到羅埃爾體內的玩家會死得有多慘,游戲體驗感絕對很差。

    但是……這和阿諾有什么關系呢?

    阿諾咽下口中的食物,他抬眼看向身旁的奧狄賽,卻意外對上男人始終未移開的眼,對方見他看過來,立馬湊過來詢問:“怎么了?是身體哪里不舒服嗎?”

    “沒有!”阿諾被奧狄賽盯得有些毛骨悚然,立馬扭過頭,總感覺眼前的男人似乎在想些什么恐怖的事情。

    而奧狄賽注視著自己的妻子,目光從未移去。

    他在思考如何鞏固他與妻子之間的感情——兩人的婚姻急促且充滿謊言,即使在阿諾錯亂的記憶里兩人相愛著,但奧狄賽并不了解妻子的全部,更不知道他與妻子相處時的細節(jié)。

    他的妻子現(xiàn)在在想什么?

    尤萊亞?還是……他那倒霉的前夫?

    嫉妒之蛇撕咬著奧狄賽的心臟,他厭惡著那個素未謀面、占據阿諾前半段人生的家伙,阿諾與那人結婚數(shù)年,定然什么都發(fā)生過,也必然會如他昨晚那般小心地將阿諾納入體內,親吻著妻子因過于敏感而落下的眼淚。

    奧狄賽向來不是個寬容大方的人,即使結了婚,也依舊嫉妒著一切吸引著自己妻子注意的事物,危機感時時刻刻盤旋在他大腦。

    只是經過昨夜之后,他的腦中又多了一件事情——他的表現(xiàn)還好嗎?妻子快樂嗎?阿諾喜歡嗎?他會不會沒能滿足妻子,以至于對方在自己面前想其他的事情?

    于是,他伸出了手,輕撫著阿諾的頭發(fā),動作之間似無意般拂過妻子的耳后,話里卻是正常的語氣。

    “真的沒事嗎?會不會是昨晚太累了,現(xiàn)在還早,不如上樓再休息一下吧?”

    阿諾被男人的話說得面紅耳赤,偷偷看了眼一旁的仆人,連忙呵斥道:“閉嘴!”

    只是在奧狄賽不小心碰到耳后的時候身體不由有些發(fā)軟,眼尾微微染上紅暈。

    阿諾覺得奧狄賽是故意的,然而瞪過去時卻是男人困惑無辜的眼睛。

    奧狄賽敏銳地捕捉到妻子不明顯的顫栗,這代表著他昨晚記下的那些部位并沒有出錯。

    奧狄賽小心地掩去眼底侵略性的貪婪,溫溫柔柔地湊到阿諾身邊,表現(xiàn)出一副不明所以的姿態(tài):“夫人,你還好嗎?”在妻子方面,他格外耐心。

    阿諾憋紅了臉,感覺一點也不好。

    特別是奧狄賽又無意間碰到他的側頸,他感覺更不妙了。奇怪的反應像是回到了昨夜。

    而身前的男人還在耳邊擔憂地詢問,濕熱的吐息噴灑在耳后,“夫人……?”急得阿諾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柔軟的唇瓣印在他的嘴角,急切又氣惱,動作卻較為笨拙,似乎很少與人親吻那般。

    得愿以償?shù)哪腥肆⒖淌諗n了手臂,覺得妻子在誘惑自己,畢竟,有過前夫的夫人怎么可能學不會接吻呢?

    然而奧狄賽依舊被他所以為的笨拙誘惑迷得頭腦發(fā)暈。

    這大概就是成為丈夫之后的福利。

    ——

    另一邊,某萌新玩家正在嘗試探索地圖。

    他穿過前院的草坪,順著右側的小道,去往后院,途中走走停停,時不時觸碰那些花草建筑。

    “真奇怪,這么大的莊園居然沒見到過一個管家仆人……”八爪魚看著一旁整齊漂亮的綠籬,一看便是時常修剪,只是讓人意外的是,這一路走來一個人也沒看到,而用餐時的早餐是奧狄賽一并端上來的。

    他正嘀咕著,迎面便撞上一個面容恐怖的老仆。

    對方面無表情地朝著他微彎下腰,毫無波動的聲線讓人聽著有些不寒而栗:“羅埃爾少爺,請您停下。”

    八爪魚被嚇了一跳,現(xiàn)實中他其實有點輕微近視,而這部游戲HR公司不知道怎么做到的,看得特別清晰,連老仆臉上斑駁的燒傷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頓了頓,視線微瞥向一邊,咽了咽口水。

    【你碰上了奧狄賽的仆人,臉上的燒傷格外恐怖,像是經歷過什么可怕的事情。 】

    八爪魚試圖裝作沒聽見,然而剛走幾步,便被老仆攔下。

    對方那枯瘦如柴的手臂橫在他胸前,看似干癟無力,卻有著驚人的力量,差點將八爪魚掀翻在地,而那副可怖的面孔在他看過去時顯得更嚇人了。

    “請您停下,羅埃爾少爺。”

    沙啞干澀的聲音如砂紙摩擦般在耳邊響起,名為瓦爾德的仆人語氣冰冷,再次重復之前的警告。

    面對胸前那雙如鋼筋般的手臂,八爪魚只好悻悻停下。

    “好的好的,我停下來了……”男孩舉起雙手,不在意地聳聳肩。

    “瓦爾德爺爺,你還是一如既往地忠誠。”

    他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嬉笑地夸贊著,在對方毫無波瀾的視線下轉身離去。

    被玩家占據的男孩在AI驅動下漸漸遠離了寂靜的后院,而在他離開數(shù)米后,八爪魚重新拿到了角色的操控權。

    他逐漸放慢腳步,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

    那個面容恐怖的仆人依舊佇立在原位,如一座雕塑般。

    他似乎一直在望著自己,但因為距離的原因,八爪魚無法看清此刻對方的眼神,只是莫名有種毛骨悚然的驚悚感,就像是恐怖片里的回頭殺,上一瞬還是正常人,下一眼便會變成怪物瞬移貼臉。

    ——

    離開了被阻攔深入的后院,八爪魚胡亂走出了莊園的大門,只是沒走幾步,新的提示出現(xiàn)在他眼前。

    【你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有人在試圖翻墻。 】

    他轉頭看去,一個矮小的男孩正以一種滑稽的姿勢攀附在墻上,蹬著腳尖試圖爬上去。

    對方聽到動靜,嚇得手一軟,直接摔在了地上。

    然而未等八爪魚靠近,男孩撐起手臂坐起身,看到他就和阿梅麗的反應一樣,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驚恐地睜大雙眼,被嚇得說不出話,嘴里只發(fā)出“啊啊”的破碎音節(jié)。

    “L、L……”

    眼前出現(xiàn)對方的名字,【皮爾登,裁縫的兒子,你的小跟班。 】

    八爪魚對著地上的皮爾登念出他的名字:“皮爾登……”

    正如這滿是秘密的黑霧鎮(zhèn)一樣,看似小跟班的皮爾登也有著自己的秘密——他是個小偷,總是克制不住心中偷竊的欲望,時不時偷些小玩意兒,雖然不值錢,卻是他最大的快樂。

    只是總有失手的時候,曾經跟著羅埃爾來過莊園的他,不慎掉落了某件偷來的東西,那是鎮(zhèn)上瑪?shù)铝諎饗鸬氖峙痢?br />
    皮爾登害怕有人發(fā)現(xiàn)他偷竊的秘密,在這個鎮(zhèn)上,一切犯罪都將收到最嚴厲的懲罰。

    然而當他每次試圖翻進莊園,總是會撞見因各種原因出現(xiàn)在這的羅埃爾,就像這次一樣——

    皮爾登驚懼地瞪大雙眼,翻墻被發(fā)現(xiàn)的慌亂與見到早已死去的“羅埃爾”的恐懼在此刻交織,令他大腦混亂不已。

    而面對他惶恐不已的眼神,對方猶疑地挑起眉,語氣極差地質問道:“皮爾登,你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

    “這里是我叔叔的莊園,離你家隔著一個鎮(zhèn)子遠,別跟我說玩著玩著就跑到了這里,還把什么東西落在了莊園里面!”高大的男孩輕嗤著,探究的目光讓皮爾登一下子忘記了對方曾是亡者的身份,急得跳起來試圖辯解。

    “不、不是這樣的……”皮爾登蒼白著臉,他的口舌向來笨拙。

    而無論是曾經的偷竊被人發(fā)現(xiàn),還是眼下的翻墻偷竊,對他而言,都是無比恐怖的結果。

    “我……我只是走錯方向了……”

    皮爾登慌亂地辯解著,卻完全找不出借口,說出的話語又充滿漏洞和可笑。

    他踉蹌地后退一步,藏在身后的右手悄悄攥緊,被人發(fā)現(xiàn)跌落在地時他慌亂摸索到一塊石頭,驚慌之下將其緊緊握在手里。

    而看著面前咄咄逼人的“羅埃爾”,男孩握著石頭的手又緊了幾分。

    “……行了行了,我也不想去探究你那些小秘密了,無非是看到我叔叔富有想偷點東西……”

    “羅埃爾”譏笑著,操控著角色的八爪魚準備用這個把柄套些話。

    “雖然我可以當作沒看見,但是,我為什么這樣做?告訴給我叔叔說不定還能得到些好處,而你……”

    隨著“羅埃爾”的話緩緩說出口,皮爾登的表情比之剛才看到“羅埃爾”還要驚恐。

    “不!羅埃爾!放過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想像尤萊亞那樣!”

    尖銳的聲音因恐怖有些變形,皮爾登攥緊手中的石頭,腳下似乎在因慌亂而越發(fā)靠近“羅埃爾”。

    皮爾登不想落得被火燒死的下場,如果讓其他人知道,他會像曾經那些犯過錯的人一樣,被獵殺并架在木架上活活燒死——這是黑霧鎮(zhèn)的傳統(tǒng)“習俗”。

    “放過我!羅埃爾!看在我一直聽話的份上,別告訴你叔叔……”

    皮爾登的雙眼緊緊地注視著尚未察覺的男孩,只要讓他再近一點,他便能將手里的石頭砸在“羅埃爾”的頭上,讓他徹底說不出去這件事。

    雖然不知道“羅埃爾”為什么活了過來……但,對方已經死了,死人就該好好躺在棺材里——

    “不過,我可以當作沒看到這一幕……”

    皮爾登動作一頓,他站在離“羅埃爾”的一臂距離,直勾勾地看著“羅埃爾”,等待著他未說完的話。

    八爪魚正等待著“羅埃爾”念完詞,余光瞥了眼不知不覺中只有一步之遙的男孩,忽然目光一驚,注意到他身后露出來的一點陰影。

    “我靠,這小子想偷襲!”

    他不由毛骨悚然,然而“羅埃爾”卻還在念著臺詞。

    “皮爾登,你覺得怎樣?只需要告訴我一些事情……”身形高大的男孩幽幽地說著,站在瘦弱的皮爾登面前仿佛一座小山般,他似乎知道皮爾登不會拒絕,臉上露出勝券在握的笑容。

    而皮爾登也確實不會拒絕這個選擇。

    羅埃爾是鎮(zhèn)長之子,是個名副其實的小霸王。皮爾登很久之前便跟隨著羅埃爾,在他身邊當個鞍前馬后、助紂為虐的小跟班。

    只是懼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皮爾登心里對“羅埃爾”發(fā)現(xiàn)他的秘密感到惶恐不安,他想要保護自己的秘密,于是心生殺意。

    然而他又是個怯懦的人,一旦發(fā)現(xiàn)事情有轉機,便又很快畏縮不前,恢復成以往那副膽怯猶豫的模樣。

    更別提羅埃爾身后還有個更肆無忌憚的鎮(zhèn)長夫人,倘若被她發(fā)現(xiàn)了羅埃爾的尸體出現(xiàn)在莊園外,勢必會找出兇手。

    臉上的雀斑微微抖動,像一群褐色的螞蟻般,皮爾登緩緩松了手,但他依舊握著石頭,右手藏在身后,臉上露出一個怯生生的表情。

    “什、什么事情?”

    他咽了咽口水,慌亂地補充道:“我知道的事情不是很多,但如果是關于你被尤萊亞殺死、不,捅傷之后的事情,我記得很清楚!”

    “阿梅麗夫人在黑霧林找到你后,帶著鎮(zhèn)民去往尤萊亞的家里,本來是打算那晚就處罰他,但被考斯特先生阻止,之后他獨自一人留在木屋里和尤萊亞的母親說了些什么,第二天便急匆匆地準備婚禮……”

    聽到這句話的八爪魚微皺起眉。

    當時看到宣傳片時,他還以為新娘與新郎相愛結婚,即使奧狄賽讓他假扮尤萊亞的事讓他察覺到謊言,但也只是以為奧狄賽怕阿諾傷心。

    但此刻聽皮爾登這么一說,倒像是奧狄賽為了得到阿諾,利用尤萊亞的性命以此威脅。

    尤萊亞的下場應該早便向玩家揭露了,那條宣傳片上,美好的婚禮之后,是一片狼藉的“刑場”——而那個被架在火上的男孩,便是受所有人蒙騙的尤萊亞了。

    他已經死了,死在了母親與兇手之一的婚禮的當晚,而借尤萊亞與阿諾結婚的奧狄賽還在試圖找來“羅埃爾”偽裝成尤萊亞進行隱瞞——奧狄賽并不只是害怕阿諾傷心,更是懼怕自己的謊言被揭露,迎來“妻子”的厭惡與憎恨。

    玩家的眉頭越皺越緊,身前的皮爾登說完了他知道的一切,正眼巴巴地看著他,而拿回角色操控權的玩家卻忽然下了線,失去控制的“羅埃爾”跌在了地上。

    還在等“羅埃爾”放過他的皮爾登神情一愣,手中的石頭跌落在地,表情逐漸變得慌亂起來。

    “羅埃爾!羅埃爾!”

    可憐的皮爾登,他現(xiàn)在可沒想再殺死“羅埃爾”了,誰知“羅埃爾”自己失去了意識,甚至連心臟也沒了跳動。

    皮爾登的面色一下子變得蒼白,他跪倒在“羅埃爾”身前,大腦飛速轉動。

    而此時此刻,這里的動靜似乎被人聽見,踩在沙石的腳步聲漸漸靠近,這讓不知所措的男孩徹底絕望。

    「我今晚就要死了嗎?」

    是誰?考斯特先生還是阿梅麗夫人?

    沙沙——

    腳步停下,那人停在他的面前,皮爾登慘白的面上露出詫異的神色。

    第24章

    另一邊, 進入黑霧鎮(zhèn)的唯一方向,緩緩駛來一輛外來的馬車。

    那輛華麗的馬車似乎在途中遭遇了盜賊,原本艷麗的漆色斑駁不堪, 車身滿是刀痕,連拉車的黑馬也受了重傷, 車拉到鎮(zhèn)口后便頹然地倒地不起。

    好在,車上的幸存者并未受到太大的傷害。

    矮小的女孩從馬車上率先跳下,攙扶著身后捂著傷口的男人,他們停留在路邊,驚喜地看著指示牌的標識。

    順著路標的方向,父女倆一步一步地邁入了黑霧鎮(zhèn)。

    ——

    鎮(zhèn)上來了陌生人——路過鎮(zhèn)口的瑪?shù)铝兆钕劝l(fā)現(xiàn)那陌生的父女倆。

    「他們看上去很有錢……」

    看到女孩身上的衣服, 瑪?shù)铝漳X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昨日那場婚禮上的綠寶石項鏈。

    緊接著,她便收攏了那些念頭,滿臉震驚又慌亂地迎上去:“上帝,你們這是遭受了什么可怕的災難?!”

    瑪?shù)铝湛觳阶呱锨埃奶鄣乜戳搜勰橆a被擦傷的小女孩,隨后看向捂著傷口的男人。

    “你們還好嗎?我叫瑪?shù)铝眨擎?zhèn)上的鎮(zhèn)民,你們這是在路上遇到盜賊了嗎?”

    “不太好。”傷口正緩緩淌血的男人苦笑一聲:“我們是去探親的路上,遇到了一群盜賊,他們像是瘋了一樣,揮舞著刀劍朝我們襲來,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眼中滿是驚恐的余韻。

    瑪?shù)铝盏刮豢跊鰵?嘴上說著關心的話,眼睛卻盯著別處。

    她并不在意這對父女倆的遭遇:“那你們是怎么逃出來的?”

    “僥幸而已。”男人虛弱地說道,他的臉色蒼白如紙, “為了逃脫困境,我們的大部分行李都丟失了。”

    瑪?shù)铝昭壑虚W過一絲失望,表情也不由冷淡了幾分,“你們現(xiàn)在安全了,先到鎮(zhèn)里休息一下吧,我們會幫你們的。”

    男人并未看出她的冷淡,感激一笑:“非常感謝您的善意,我叫艾伯納,這是我的女兒露西。”

    “這并不算什么……”

    瑪?shù)铝丈袂橛行┎荒停@對父女倆并不像她想象中的有錢,這使她心情不愉。

    但眼神注意到那個名為露西的女孩脖頸處無意間露出的水晶吊墜,瑪?shù)铝諗D出笑容:“我相信,無論是誰見到你們,都會伸出援手。”

    她說著,收回視線,對著不明所以的男人熱情一笑,轉身為父女倆帶路。

    “爸爸……” 11歲的露西略微懼怕地拉著父親的手,怯生生地望著前方的瑪?shù)铝铡?br />
    艾伯納看著前方帶路的婦人,低頭摸了摸她的腦袋:“沒事,我們現(xiàn)在安全了……”

    兩人跟上瑪?shù)铝盏哪_步,緩緩走進了黑霧鎮(zhèn)。

    一路上,勞作的鎮(zhèn)民們見到陌生人,紛紛停下了動作,一個個向他們投去目光。

    鎮(zhèn)上的白天依舊是霧蒙蒙的天色,這令剛進入游戲的玩家有些毛骨悚然。

    “這群鎮(zhèn)民一直盯著我做什么……”他嘀咕著,操控著艾伯納的角色跟在瑪?shù)铝丈砗蟆?br />
    這是一款單機恐怖向游戲,登錄VR平臺的時候正好一眼就看到了它的封面,價格368幣,不算貴,但最重要的是——限時一折。

    這讓很少玩恐怖游戲的玩家立馬點擊了付款。

    在進入游戲前,玩家只是匆匆看了眼簡介,大致是奇怪的小鎮(zhèn)上隱藏著秘密,讓意外停留在鎮(zhèn)上的父女倆遭遇到可怕的事情。

    簡介內容雖簡潔,可當玩家真正進入游戲后,卻驚喜地發(fā)現(xiàn)這款游戲的建模堪稱一絕。

    他操控著角色打量著四周,無論是小鎮(zhèn)建筑墻壁的斑駁紋理,還是每個盯著他與周圍竊竊私語的鎮(zhèn)民,面部表情栩栩如生,像是懼怕,又像是貪婪。

    “忽略恐怖的氣氛……嘿,這還真是個技術不一般的游戲。”他自言自語道,將自己沉浸在這個游戲中。

    前方帶路的瑪?shù)铝胀A讼聛恚骸暗轿壹伊耍爝M來吧。”她轉過頭來,招呼著他們進去。

    屋內很快亮起油燈,此時不過是正午,太陽最刺眼的時候,而鎮(zhèn)上卻是一片昏沉,像是攏著一層看不見的霧氣。

    ——

    寂靜的莊園大廳里,恩愛的新婚“夫婦”消失在二樓走道,獨留在一個鑲著紐扣眼睛的布偶人癱坐在餐桌上。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無人的大廳里,一動不動的布偶人緩緩站起身,它轉動著脖子,紐扣制成的眼睛望向高高的樓梯。

    二樓的主臥,隔音極好的房間沒有傳出任何聲音。

    阿諾迫不及待地親吻著奧狄賽,被撩起的欲望令他忽略了男人不為所動的身體。

    然而當他怎么也無法繼續(xù)下去的時候,頭頂傳來男人的輕笑:“夫人,還是交給我吧。”下一瞬,兩人位置顛倒,奧狄賽將他壓在身下,貪婪地奪取阿諾所有的呼吸。

    被咬著舌尖無法吞咽的阿諾忍不住嗚咽,難以自制地抓著男人的后背,灰綠色的眼睛蒙上一層水汽。

    “不……慢、慢一點……”

    臥室里的氣氛逐漸變得曖昧又澀情,直到房門無聲地打開了一道縫隙,有風從外面灌了進來。

    奧狄賽警惕地停下動作,撐起赤裸的胸膛向門口看了一眼。

    終于停下的快感令阿諾稍微緩了一下,大腦短暫地清醒了一瞬,而面對自己因男人過快節(jié)奏而落下的眼淚,阿諾不由感到羞惱。

    “奧狄賽!你給我起來!”他咬著牙怒視著身前的男人,聽見妻子氣憤嗓音的奧狄賽立即收回了視線,他認為那只是普通的風。

    而目前來看,妻子的情緒更重要。

    “抱歉,是我的錯。”奧狄賽俯下身堵住阿諾的嘴,連帶那些未說出口的拒絕話語。

    丈夫以為是自己的突然停下引來了妻子的不高興,為了證明自己體力充沛,比妻子的上一任丈夫更加優(yōu)秀,于是更加賣力。

    臥室里,夫人委屈的嗓音斷斷續(xù)續(xù),而床具擺晃的節(jié)奏卻愈發(fā)劇烈。

    “討厭……討厭的奧狄賽……”

    而門外,目睹一切的布偶人外表毫無反應,只有寄生在布偶人皮下的羅埃爾瞪大了雙眼,腦中回放著剛才看到的一幕,精神收到了強烈的震蕩。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夫人……

    *

    登出設備,一陣拉扯感傳來,八爪魚摘掉VR眼鏡,立馬上群聊里吐槽-

    十根手指的八爪魚:不是? !這游戲NPC怎么這么惡心啊! ! ! -

    十根手指的八爪魚:他怎么敢的? ! !

    有人注意到了他的消息,緩緩打出三個問號-? ? ?-

    八爪魚你終于瘋了? !-

    八爪魚你不是去看你老婆了嗎?怎么?游戲建模不符合心理預期? -

    嘖,這些游戲大廠不都這樣嘛,放個宣傳片告訴我們他有這個本事,嘿但他們就是不干……

    八爪魚實在氣不過,但他還是先為老婆辟謠一下-

    十根手指的八爪魚:不好意思我老婆頂美:)-

    十根手指的八爪魚:我要說的是游戲里的NPC ,我老婆的老公,一個不要臉的變態(tài)!仗著我老婆腦子有問題欺騙人! !

    他滔滔不絕地吐槽著奧狄賽這個NPC的惡劣做法,然而群友們看到他的消息,紛紛炸出水面。 -? ? ?-

    你老婆的老公?這是什么新說法?八爪魚你是綠帽奴嗎? -

    「你們城里人真會玩.jpg」-

    真沒看出來啊八爪魚,和你在群里認識這么多年,還真沒看出來八爪魚你有這癖好「指指點點.jpg 」 -

    ……

    一下子被眾群友調侃的八爪魚有些惱羞成怒,只是群友們說的也沒錯,從某種方面解釋,他確實有些綠帽傾向。

    不過這并不是什么大問題,互聯(lián)網時代,大家的xp都挺扭曲的。

    在與群友們大戰(zhàn)三百回合后,被群主冠上“綠帽俠”稱號的八爪魚怒砸鍵盤,躺回床上帶上了VR眼鏡,試圖忘記那可恥的稱號重新進入游戲。

    ——

    莊園門口,看著出現(xiàn)在眼前的老仆,皮爾登驚愕地瞪大眼睛。

    “你、你是奧狄賽先生的仆人……”

    身形干瘦的老仆看了眼地上昏迷的“羅埃爾”,注意到對方視線的皮爾登連忙擺手:“不……不是我做的,是他自己忽然暈倒的……”

    他跪坐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時,突然倒地昏迷的“羅埃爾”一下子睜開了眼。

    “啊——!!”皮爾登被嚇了一跳,癱坐在地。

    “羅埃爾?你沒死?!”

    躺在地上的男孩不耐地皺著眉,他撐起手肘,似乎和之前沒有區(qū)別。

    “你在胡說些什么?什么死不死的?”

    一旁的老仆垂眼盯著他,注意到視線的“羅埃爾”抬頭看去,“瓦爾德爺爺?你怎么在這?”

    面容恐怖的老仆看上去如同厲鬼般,讓人看了心里不舒,八爪魚操控著角色轉頭看向皮爾登,眼前出現(xiàn)提示。

    【瓦爾德是個忠誠的仆人,將皮爾登的事情告訴他,有幾率獲得意想不到的結果。 】

    剛經歷一場屈辱抗爭的八爪魚還未平息情緒,他忿忿地想了想,控制角色做出了選擇。

    只見男孩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然后一把推開攙扶著他的皮爾登,抬手指向對方,毫無猶豫地說道:“瓦爾德爺爺,皮爾登剛剛想要翻墻進去!”

    他的表情惡劣嘲弄,皮爾登面色慘白。

    “不、不是的……”皮爾登蠕動著起皮的嘴唇,慌亂地看了看“羅埃爾”,又看了看始終沒有表情的老仆。最終,他絕望地閉上眼,等待著結果的判定。

    “尤萊亞少爺,我們回去吧,中午飯點要是再沒見著您,夫人會擔心的。”

    老仆并未給皮爾登一個眼神,而是看著“羅埃爾”,念著尤萊亞的名字。

    “嘖……”

    “羅埃爾”厭煩地掀起眼皮。

    皮下的八爪魚也逐漸平靜下來,他認真思考了一番,覺得自己不應該這么不冷靜。

    他可是尊貴的玩家誒,一個NPC能有什么好嫉妒的。

    “這可是恐怖游戲,一個NPC而已,他死得肯定最快了……”八爪魚喃喃自語,這么一通自我安慰,他心里好受不少,甚至沾沾自喜起來。

    等奧狄賽意外嘎掉之后,柔軟美麗的老婆肯定會感到害怕,而到那個時候,就是他八爪魚大顯身手的時候了哦吼吼吼吼!

    而沒有得到任何懲罰的皮爾登猛地睜開了眼,還未等他從自己安然無事的結果中清醒,皮爾登忽然記起老仆對“羅埃爾”的稱呼,不可置信地看著前方的男孩。

    尤萊亞?

    尤萊亞不是死了嗎?為什么要叫羅埃爾為尤萊亞?為什么還能看到活著的羅埃爾……

    無數(shù)困惑在腦中閃過,皮爾登看著“羅埃爾”,他的勇氣已經在之前抓著石頭靠近對方的時候全部消散,即使自己被“羅埃爾”戲弄欺騙,此時心中也升不起半點反抗。

    只是心中哀怨不斷疊加,皮爾登隱晦地瞥過“羅埃爾”的后背,倏忽一愣,銀白色的鏈條在男孩后頸與衣領間若隱若現(xiàn),隨著他的動作折射出一點銀光。

    皮爾登很快便認出那是尤萊亞的項鏈,串聯(lián)起鎮(zhèn)上關于尤萊亞母親的傳聞,他隱隱約約捕抓到什么真相。

    他不由生出隱秘的怪異情緒,像羅埃爾這樣目空一切、桀驁跋扈的家伙,讓他代替曾經欺負過的人的身份去喊另一個人母親,這估計比揍他還要難受。

    皮爾登也不知是該竊喜還是譏笑羅埃爾也有今天。

    但他面上怎么也笑不出來,腦中忽然想起曾經羅埃爾從死去的尤萊亞手中搶過項鏈的一幕——或許,這對于羅埃爾來說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皮爾登表情扭曲,注意到他視線的“羅埃爾”敏銳地轉過身,不爽地警告道:

    “看什么看!不準再翻墻了!再讓我抓到我直接跟奧狄賽叔叔說!這次就放過你了!”

    “是、是……”皮爾登似是害怕地低下頭,頭發(fā)下的表情模糊不清。

    ——————

    結束一場身體愉悅、心情不妙的床上運動后,阿諾氣惱地爬起身,腿還軟著。

    而身后頂著巴掌印的奧狄賽心情舒暢,嘴角翹起。

    愉快地套上襯衣后,他換了一副低眉順眼的面孔,羞愧地來到“妻子”面前,理了理阿諾脖頸處繁雜褶皺的荷葉領,表情充滿歉意。

    “阿諾……是我的錯,我不該這么粗暴……我應該想到的,你身體弱承受不住……”

    “閉嘴啊!”阿諾被他說得臉更紅了,但是是恥的。

    明明早上的時候還是對方爬不起來,憑什么一夜過后這人就變這么厲害了? !

    奧狄賽當然不會告訴可愛的妻子,自己已經摸清了他所有的“弱點”,只是妻子總是露出超級可愛的表情,讓他忍不住想要更過分些,于是便不小心把人欺負狠了。

    面對阿諾的惱羞成怒,自知理虧的奧狄賽很有眼色地轉移話題:“快到雪季了,氣溫降下不少,平時去花房的時候小心透風,我會讓瓦爾德注意一下溫度調節(jié)……”

    對于奧狄賽的細心交代,阿諾胡亂點頭。

    他看向窗外,天空霧蒙蒙一片,似乎再宣告著什么的到來。

    ——————

    樓梯上傳來腳步聲,阿諾與奧狄賽一前一后地從二樓走了下來。

    “母親!”男孩站起身,乖巧地喊著。

    “尤萊亞?”

    阿諾詫異地看著早已在餐桌上坐好的“羅埃爾”,掩去一個“母親”不該出現(xiàn)的情緒,很有NPC守則的他立刻進入狀態(tài)。

    他來到“羅埃爾”身邊,揉著男孩的腦袋,勾唇淺笑道:“好孩子,你回來的很準時……”

    奧狄賽在他身后拉開椅子,阿諾隨之坐下,在午餐還未上桌前笑著詢問男孩:

    “小鎮(zhèn)怎么樣?這里的氛圍是不是比之前在大城市里更輕松……”

    奧狄賽在阿諾坐下后落坐到自己的位子,一旁的老仆端上午餐,桌尾的“羅埃爾”同時坐下。

    “鎮(zhèn)上風景不錯,人都很好,我遇到了一個同齡人,他叫皮爾登……”

    奧狄賽時而補充幾句:“那是鎮(zhèn)上裁縫的兒子,性格還不錯,你可以和他交交朋友……”男人笑著為“妻子”處理好肉食,切成小份輕輕推回去。

    一家三口說說笑笑,氣氛溫馨和睦,宛若真正的家人。

    直到屋外傳來一聲巨大的聲響,本就陰沉的天空在短時間內快速暗了下來——

    所有人都循聲看向窗外,半掩著的窗簾在大風的吹動中猛烈晃動,透過其間隙,隱隱約約能看到外面霧茫茫的世界。

    奧狄賽遞給瓦爾德一個眼神,后者心領神會,即刻走向窗戶,挽起窗簾觀察窗外的動靜,而前者則起身站在阿諾身前,目光警惕地看著老仆的身影,垂下的手緊緊地握著阿諾置于桌上的手。

    幾乎在同一時刻,整個鎮(zhèn)子的人也都注意到了這場毫無征兆、彌漫籠罩小鎮(zhèn)的黑色霧氣。

    “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這是哪里來的霧?完全看不清路了……”

    有鎮(zhèn)民竭力遠處那個曾經無比熟悉的方位凝望,那里原本矗立著一棵高大的橄欖樹,然而此刻,他卻只能看到漫天的黑霧在肆意翻涌。

    也有鎮(zhèn)民壯著膽子將手探進霧里,卻驚惶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在視野里全然消失不見,仿佛探入了一個毫無光亮的漆黑暗盒。

    暫歇在瑪?shù)铝占业母概畟z驚恐地看向窗外,意識到特殊事件發(fā)生的玩家喃喃自語:“這么快?恐怖片里的異常情況不是一般都發(fā)現(xiàn)在晚上嗎……”

    突如其來的黑霧籠罩了整個小鎮(zhèn),包括建在山林邊緣的莊園。

    “瓦爾德,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奧狄賽深深地皺起眉頭,從仆人身影間透露出的一點縫隙里,他看到了一片晦暗,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奧狄賽不由把阿諾的手攥得更緊了些,將人牢牢擋在身后。

    阿諾倒是淡定,他知道這是慘死的尤萊亞回來了,瞥了眼窗外,然后向“羅埃爾”招呼著。

    “尤萊亞,快過來。”

    瓦爾德看著窗外幾乎要壓入室內的黑霧,眼前的霧氣忽然劇烈翻涌了一瞬,面無表情地回道:“先生,外面起霧了。”

    聽到這個回答,奧狄賽并沒有放松下來,反而更加不安了。

    他轉頭看向阿諾:“夫人,你待在這,我過去看看。”奧狄賽叮囑著,瞥過一旁被阿諾攬在懷里的“羅埃爾”,目光陰晦了一瞬,但眼下的情況他并未多說什么,只是眼神警告著對方。

    而面對叔叔陰沉的眼神,“羅埃爾”虛靠在阿諾身前,和尤萊亞相差較大的身形并不能像尤萊亞那樣被阿諾完全摟在懷里。

    他對上男人的視線,嘴角上揚,露出乖巧的笑容:“父親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保護母親的。”

    奧狄賽眼角抽了抽,厭嫌地移開視線。

    轉身走到窗前,站在瓦爾德讓出的位置上,男人看向窗外一覽無余的黑暗,目光逐漸凝重。

    這般鋪天蓋地的黑霧,不知從何而起,在極短的時間內便籠罩了整個小鎮(zhèn)。

    而霧里面會有什么?無人知曉。

    奧狄賽看著在窗臺邊沿緩慢翻涌的霧氣,敏銳地察覺到,它像是背后有控制者般,操控著黑霧停止在房屋外,又像是在受限制般,囿于屋外。

    “先生,”一旁的老仆從餐桌上取來未吃完的肉食,遞給奧狄賽。

    男人用刀叉舉著肉食,將其緩緩遞向霧里,停頓三秒,然后拿出,肉食并未發(fā)現(xiàn)變化。

    奧狄賽的視線在肉食上徘徊了一瞬,沒有看見一點缺少,從目前來看,黑霧暫時不會造成傷害。

    他回頭看向自己的妻子,他的夫人安撫著感到害怕的“孩子”,似乎注意到他的視線,那雙憂慮的灰綠色眼眸向他望來,流露出詢問與擔心。

    奧狄賽將手中的東西遞給身旁的老仆,快步向阿諾走去。

    他拉開擋在身前的“羅埃爾”,掩去心中的焦灼,揚起笑容輕聲安撫道:“沒事夫人,只是忽然起了霧氣,應該很快就會散去,這段時間待在屋里就好了。”

    阿諾勉強地笑了笑,眼中是掩不去的不安:“希望如此,現(xiàn)在才是正午,這霧一出現(xiàn),把所有陽光都遮住了……”

    “別擔心,一切有我……”奧狄賽輕捧著妻子的臉頰,低聲承諾道。

    ——————

    小鎮(zhèn)的氣氛似乎一下子變得焦灼起來,一場猝不及防的黑霧讓鎮(zhèn)上的一切活動戛然而止。

    因為看不見,更怕霧里出現(xiàn)什么不該出現(xiàn)的事物,鎮(zhèn)民們不敢貿然進入霧中。好在幸運的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這些黑霧無法侵入建筑物內,他們只需靜靜等待霧氣消散。

    瑪?shù)铝占尹c起了蠟燭,紅艷艷的燭火照亮了狹小的室內,意外來到黑霧鎮(zhèn)的父女倆與瑪?shù)铝兆谝蛔溃瑫r不時聊上一兩句。

    而此時尚且輕松的人們還不知道,這場來歷未知的黑霧象征著什么……

    第25章

    八爪魚操控著“羅埃爾” ,緊緊跟隨著阿諾在莊園里打轉。

    莊園的主樓很大,除去大廳和二樓,一樓的玻璃走廊連接著后院的玻璃房,里面的花卉珍貴稀奇,正好用來打發(fā)時間。

    阿諾帶著身后的“羅埃爾”來到玻璃花房,而奧狄賽似乎還對黑霧抱有警惕心理,忙著做防護措施,領著老仆人不知去了哪兒,走前交代著阿諾注意安全。

    而被叮囑著照顧好“母親”的“羅埃爾”當然義不容辭地緊跟隨在阿諾身后。

    置于黑霧之中的玻璃花房亮著昏暗的燈,阿諾逗弄著籠中的鳥,一旁的“羅埃爾”注視著他。

    這是八爪魚第一次長時間、近距離地觀察眼前的NPC, 只是漸漸地,他的表情逐漸奇怪起來。

    額……夫人的胸、有這么平的嗎?

    八爪魚有些迷茫。

    他注視著眼前漂亮的NPC ,“她”穿著裙子,留著長發(fā),胸脯平坦,相較于女性稍寬的肩,脖頸處凸起的喉結也明晃晃地顯露著,可平日里與奧狄賽之間的親密卻也絲毫不避及任何人。

    “她”是男性?還是女性?

    學過人體美術的八爪魚拒絕某些真相, 至少在目前,他還無法接受自己一見鐘情的老婆是個男性。

    但一分鐘后, 他短暫地嗚咽一聲, 為自己徹底彎掉的性取向。

    “嗚……”

    可惡,怎么會有男人長得這么好看,每一個部位都準確地踩在他的xp上,甚至還被開發(fā)出了一個新xp 。

    八爪魚悲憤地想著,以后畫漫畫得再加上一個新標簽了,女裝大佬真的是一個美好的行為。

    八爪魚思緒四處游離,直到不經意間對上阿諾的眼睛——他不禁微愣,眼前的“她”垂眸望著自己,眼中帶著打量與好奇,仿佛透過“羅埃爾”的外表看到了游戲外的玩家。

    一股寒意從脊梁骨躥升而起,八爪魚像是意識到什么可怕可能,腦中無數(shù)想法快速掠過,然而下一秒卻又什么也沒留下。

    他暗自思忖著自己應該是看錯了,于是小心翼翼地抬眼重新望去,而這一次,阿諾的眼中是熟悉的溫柔。

    他輕問道:“尤萊亞,你是不是覺得無聊了?”

    八爪魚一時之間不知該做如何回應,身體的反應還在僵持中。

    好一會兒,他操控著“羅埃爾”搖了搖頭,抬臉露出依賴的眼神。

    “……怎么會呢?我愿意一直陪著母親。”

    八爪魚謹慎地回道,等待著眼前NPC接下來的話語。

    然而阿諾卻像是感到無趣般,收斂了笑容不再看他,轉頭逗弄著籠里無論如何也不開口說話的丑鳥。

    玩家愣了一下,手指微動,想要調出菜單尋覓如何回檔到上一分鐘的方法,只是無論他怎么翻找,也沒能找到這個功能。

    ——

    阿諾盯著籠里的鳥,表情瞬間耷拉下來。

    工作使他心神疲累,更別提他還得應付一直跟在他身邊的玩家。

    而且這玩家看起來還沒尤萊亞好逗弄……

    玻璃房外的黑霧有些躁動,阿諾知道它快要按耐不住了。

    阿諾逗弄著籠中鳥的嘴喙,動作略微不耐,他得找個借口讓玩家滾蛋。

    八爪魚還在研究回檔的功能,身前的“母親”忽然驚聲喊道:“尤萊亞,那是什么?”

    他立馬收回了欄目,警惕地看向阿諾手指的方向,一道黑影在花房入口處快速閃過,眼前出現(xiàn)游戲的提示。

    【你看到了花房入口處一閃而過的黑影,決定上前查看。 】

    八爪魚:“?”

    下一秒,操控著的角色自己動了起來,向著那道黑影消失的方向跑去,留下身后的阿諾。

    這番變故讓很少爆粗口的八爪魚心里暗罵。

    好在嘴上還能說話,八爪魚連忙高聲喊道:“母親,待在花房里別亂跑,我去查看一下,很快就回來!”

    “好的!那你快點回來,小心些。”

    柔弱的阿諾微顰著眉,眼中滿是擔憂,八爪魚咬咬牙,暗罵策劃不做人。

    雖然老婆變成了男老婆,但老婆畢竟是老婆!

    老婆是沒有錯的!

    誰不知道恐怖片里單獨的人都會出現(xiàn)意外? !

    既然必須要過這段腦殘劇情,那這游戲策劃最好祈禱是虛驚一場,不然他一定要給官方寫一千字小作文!

    ——

    注視著玩家漸漸遠去,阿諾收起了慌亂的表情,姿態(tài)輕松。

    他回過頭注視著那只怎么也不說話的鳥,等待著已經成為游戲BOSS的尤萊亞的到來。

    很快,急促卻不顯慌亂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男孩呼喚著:“媽媽——”

    較為矮小的身形撲進阿諾的懷中,緊緊地攥著他的衣襟。

    一條懷表項鏈從衣領處滑落,懸掛在半空中悠悠晃晃,倒映在阿諾灰綠色的眼中。

    “尤萊亞?”

    只認得懷表的“母親”詫異地喊道。

    他為自己的孩子前去追尋黑影回來得如此之快而感到奇怪。

    “你回來得怎么這么快?有看到那道黑影嗎?”

    而引得他們注意的黑影本影仰起頭,露出那張瘦小熟悉的臉。

    他眉毛蹙起,漆黑的瞳孔倒映著阿諾困惑的臉,哀聲喚道:“媽媽,我才是尤萊亞!他們在騙你!”

    “什、什么……”

    茫然失措的阿諾正努力扮演著被所有人欺騙的角色,皺著臉嘗試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

    “媽媽,我才是尤萊亞!他們都在騙你!”

    男孩攥著柔軟無知的“母親”的衣袖,試圖將自己身上遭遇的一切和盤托出,撕開所有人猙獰偽善的面目。

    “媽媽!奧狄賽帶到你身邊的尤萊亞是假的!他是羅埃爾,是殺了我的壞人,奧狄賽的侄子——奧狄賽也不是仁慈的富商!他個是強盜,是個兇手,是個卑鄙無恥的混蛋!他利用我欺騙了你!編織了謊言——”

    他尖聲怒罵,對曾經敬愛的老板無比憎恨,可下一秒卻被他深愛的“母親”驚慌打斷:“不!尤萊亞!你到底再說些什么?!那可是你繼父!這太可怕了,你一定是被外面古怪的黑霧迷惑了心智,我們快去找你父親!”

    阿諾捂著男孩的嘴,看著那雙漆黑的眼睛里的怨恨與怒火愈發(fā)濃烈,心情變得愉悅幾分——或許誕生于恐怖游戲的緣故,阿諾總期盼著看到對方絕望的表情。

    可憐的男孩,要是讓他知道自己的遭遇只是為了進行之后的游戲,該會是多么絕望?

    不過就目前為此,這個可憐的男孩連殺害他的鎮(zhèn)民都無法報復。

    仇恨使人強大,而作為本游戲中最大的BOSS ,慘死后擁有著強大力量的男孩,可憐的尤萊亞——阿諾居高臨下地望著他悲切的小臉,微不可察地彎了彎眼。

    你會殺了他們嗎?給予那些殺害你的鎮(zhèn)民最慘烈的結局——

    而另一邊,順著黑影消失的盡頭,八爪魚看到了……一個布偶人。

    走廊的盡頭,熟悉的布偶人孤零零地靠坐著墻壁,腦袋自然地耷拉著,一動不動就像普通的玩偶一樣。

    可此時的窗外黑霧密布,走廊上的燈光昏暗沉寂,布偶人的陰影被放大數(shù)十倍倒映在地板上,周圍安靜到只有“羅埃爾”呼吸和心跳聲。

    在這樣一個詭異的環(huán)境,追尋著奇怪的黑影來到這,卻只看到一個布偶人——

    怎么想都有古怪吧!

    看著那靠坐在墻壁上的布偶人,八爪魚皺起眉頭。

    他認出了那是阿梅麗給他的布偶人,可是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

    八爪魚記得早上的時候給它放在大廳餐桌上,但中午的時候……他皺起眉,記起中午用餐時并未見到它。

    難道是有人把它拿走了?

    玩家的第一反應是沉默寡言的老仆。

    莊園里加上他一共就四個人,首先排除掉八爪魚自己和阿諾,雖然很不想承認,奧德賽眼中真的只有漂亮的“妻子”,而作為莊園里最后一個活人,就只剩下瓦爾德了。

    緊緊盯著一動不動的布偶人,八爪魚操控著角色一步步后退,腦中飄過另一個念頭。

    ——當然,也不排除這個布偶人自己會動。

    “少爺。”

    沙啞干澀的聲音冷不丁地出現(xiàn)在身后。

    VR眼鏡下的玩家被嚇得一個激靈,立馬回頭看去。

    “瓦爾德!”

    男孩驚呼出聲,棕褐色的眼中是溢出的驚嚇。

    “少爺,你在這做什么?”古井不波的眼中倒映著“羅埃爾”強作鎮(zhèn)定的面龐。

    似乎是覺得丟人,“羅埃爾”在驚嚇過后故作鎮(zhèn)定地反問道:“你又在這做什么?你不是應該和叔叔在一起嗎?”

    老仆毫無隱瞞地道:“先生讓我去拿些東西。”

    “羅埃爾”順著他的動作瞥了眼,老仆手里捧著個木盒子,大約數(shù)十公分長。

    “這是什么?”

    老仆搖了搖頭,表示他也不知道。

    男孩松了口氣,他正轉頭,想要向瓦爾德詢問他是不是把布偶人放在那了:“瓦爾德,你是不是……”

    八爪魚心頭一跳,靠坐在墻壁的布偶人不見了!

    “羅埃爾”的臉色瞬間變得驚恐起來,手指著那處有些結巴:“那、那里……”

    “剛剛還在那里的布偶人怎么不見了?!”男孩瞪大眼,大驚失色。

    “什么布偶人?少爺,您的東西不見了嗎?”

    “就在那啊!你剛剛來的時候沒看到嗎?!”他指著布偶人消失的地方。

    “少爺,我并沒有看到您的布偶人。”老仆一板一眼地回道,他捧著木盒子,向“羅埃爾”表示自己得趕緊將手中的木盒帶給先生。

    “少爺,我先將東西帶給先生,再回來幫您找失蹤的物品。”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羅埃爾”急得想跺腳,可自己又沒辦法證明剛剛有東西在那。

    倏忽,老仆皺起眉,問道:“少爺,夫人呢?”

    “先生吩咐過,不能讓夫人獨自一人帶著。”

    仆人那張恐怖的臉直直地與“羅埃爾”相對,混濁的眼中倒映著男孩的身影。

    “羅埃爾”睜大了眼,像是才反應過來自己遺忘了什么,立馬驚慌道:“對了!母親!”

    終于能操控角色回去的八爪魚腳步一轉,立馬把奇怪的布偶人拋之腦后,樂滋滋地沖向玻璃花房,留下身后的老仆站在原地。

    視線瞥過陰暗的角落,一道小小的身影探出腦袋,與瓦爾德對視。

    “瓦爾德!那個占據了我身體的家伙到底是誰?!”

    真正的羅埃爾咬牙切齒,操控著笨拙的布偶人一點點從角落里走了出來。

    瓦爾德蹲下身,騰出一只手捧起布偶人放在盒子上,面無表情:“羅埃爾少爺,我并不知曉。”

    走廊里,面容恐怖的老仆與會動的布偶人對視,畫面顯得幾分詭異。

    ——

    玻璃花房里,阿諾牽著尤萊亞的手,正要去找奧狄賽。

    “母親!”遠處傳來另一個孩子的聲音。

    男孩奔跑著趕來,眼中滿是警惕與驚駭,脖頸處的懷表項鏈在胸口晃晃蕩蕩。

    漂亮的夫人注意到那條懷表項鏈,猶疑感從心中升起,回頭看了眼身旁的尤萊亞,拉著男孩的手微微松了點。

    他的孩子怎么會有兩個?

    但身旁的男孩卻緊緊地抓著他的手,眼角還掛著眼淚,在看到奔來的“羅埃爾”時,眼神瞬間變得狠戾起來。

    比起殺死他的奧狄賽與阿梅麗,欺凌自己還妄圖搶走母親的“羅埃爾”,尤萊亞更為憎恨。

    ——

    還未靠近,急忙趕來的玩家便聽到那個緊貼著他“母親”的男孩矯揉造作地喊著“媽媽”。

    八爪魚登時眼睛就瞪大了,張牙舞爪地撲上前去。

    “混蛋!你再亂喊什么?!!”

    雖然說作為一個成年男性,需要對著另一個男性喊“母親”有些羞恥。

    但是——

    這是只屬于他與老婆之間的情趣懂不懂喂! !

    這小鬼又是從哪冒出來的小餅干,居然敢跟他搶老婆!

    八爪魚操控著“羅埃爾”撲了過去,然而阿諾卻擋在了他的身前,將那冒牌貨護在身后。

    他簡直不可置信,瞪大眼睛傷心地看著阿諾。

    “所以說,愛是會變的嗎?!”

    陷入單方面愛戀的八爪魚悲痛萬分。

    ——

    “母親!他是誰?!”

    阿諾抿著唇,看了看“羅埃爾”,又看了看尤萊亞,神情猶豫。

    而尤萊亞則緊貼著阿諾,怯生生的眼神看著格外可憐:“媽媽……”

    八爪魚氣得火冒三丈,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家伙,居然還敢當著他的面喊“媽媽”。

    他氣憤地伸出手,想要將那躲在阿諾身后的家伙揪出來。

    “住手——尤、尤萊亞……”

    阿諾連忙制止,喊出“尤萊亞”的時候語氣微頓,眼神撲閃。

    而面前的兩個男孩同時停住了動作——他們齊齊望著阿諾,等待著“母親”的回答。

    “羅埃爾”性格暴躁,他受不了阿諾看向他時的懷疑與警惕,急切地上前一步,拉住阿諾的衣袖:“母親,我才是尤萊亞!這個家伙是個冒牌貨!”

    他說的理直氣壯,就像他真的是尤萊亞一樣——這讓操控他的玩家都有些心虛。

    八爪魚看了看與他只有一臂距離的男孩,視線在其脖頸處的項鏈停頓一會兒,他認出那條項鏈和奧狄賽交與他的項鏈一模一樣,內心大驚。

    “我靠,尤萊亞不是早就死了嗎?!”

    那他還算個屁? ! !

    八爪魚眼神警惕,眼前莫名死而復生的尤萊亞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貨色。

    他暗地里使勁扯了一下尤萊亞,而另一只手緊緊拉著阿諾,準備一有動靜就帶著老婆跑路。

    尤萊亞被“羅埃爾”扯得踉蹌一下,立馬抬眼委屈地看向阿諾:“媽媽,我疼……”

    阿諾被他看得嘴角抽了一下,但還是護住尤萊亞,轉頭怒視著“羅埃爾”。

    “你……”

    阿諾正準備說什么,誰知道八爪魚也掌握了示弱的綠茶行為,立馬換了副表情——“母親!我才是尤萊亞呀!您忘了,剛剛是我和您在花房里,還看到了一道可疑的黑影……”他說著,擠擠眼,努力擠出兩滴眼淚。

    “我追著它,才離開了一會兒,誰知道——”八爪魚裝模作樣地看了眼尤萊亞,撇撇嘴:“誰知道這個家伙是誰,說不定他就是造成外邊黑霧的兇手,趁著我離開一陣子,裝成尤萊亞、我來騙您……”

    雖然八爪魚這話說得胡攪蠻纏,毫無邏輯,但還真被他蒙住了一點。

    阿諾暗暗點頭,玩家說的也挺有道理的。

    于是,他又轉頭看向尤萊亞——

    而這個忽然出現(xiàn)在莊園的男孩面不改色,握著脖子上的懷表項鏈捧到阿諾面前,彎起眉眼:“媽媽,這是您交給我的懷表,里面還有我們的合照,您看了就知道誰才是您真正的孩子了。”

    嗯……這個說得也有道理,還怪聰明的,還知道偽造合照證明自己。

    阿諾繃著小臉,心里贊賞地點了點頭——至于合照,他是真以為尤萊亞偽造的,畢竟他進來時就在趕路的馬車上了,被一路的石頭顛得屁股疼,鬼知道懷表里還有隱藏的照片。

    眼前的懷表項鏈完好無損,一如最初還沒被尤萊亞與羅埃爾兩人爭斗摔碎前的模樣。

    阿諾接過項鏈,面上露出遲疑與回憶的表情,他摸索著懷表,似乎記起了什么,按下懷表的側邊精妙的開關,下一秒表蓋彈開,露出暗格里的合照——黑發(fā)的男孩與阿諾親昵地站在一起,笑著望向畫面之外 。

    那儼然是眼前男孩的模樣。

    阿諾了然,果然是他偽造的。

    畢竟富商丈夫和孩子都是虛構的,游戲策劃根本沒給他們建立文檔,更別提建模了,連眼前的尤萊亞都是他半路撿的,怎么可能會有合照。

    八爪魚將合照的畫面收入眼底的,面色有些難看,他完全沒有想到懷表中會有照片這事。

    他嘗試將自己脖子上的懷表打開,并沒有發(fā)現(xiàn)其中的照片。

    八爪魚有些麻爪了,自己的懷表不僅是殘損的,還沒合照,這還怎么搞?

    尤萊亞陰冷地注視著他,他當然知道“羅埃爾”手中的懷表里沒有合照,因為那張合照早在他發(fā)現(xiàn)的時候便藏了起來。而自己手中的這張照片,包括完好無損的懷表項鏈,都是假的。

    “怎么會……”

    一旁的“羅埃爾”神色明顯亂了一瞬,對于眼前板上釘釘?shù)暮险兆C據,他怎么也無法證明自己是“尤萊亞”。

    但八爪魚很快從自證身份的環(huán)節(jié)清醒過來。

    無論眼前的男孩是不是真正的尤萊亞,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尤萊亞歸來的目的……

    一個被鎮(zhèn)民殘忍燒死的男孩,怎么想他復活的第一步必然是像殘害者復仇。

    八爪魚冷靜地想著,殺害尤萊亞的兇手不止一個,從宣傳片來看,整個小鎮(zhèn)的居民都是兇手,而其中的罪魁禍首絕對有奧狄賽。

    只是,沒人能保證死而復生的尤萊亞能夠不去傷害無辜的人,畢竟在恐怖片里,通常復活過來的人都不會是曾經的“他們”。

    ——————

    在奧狄賽將整個莊園主樓的房間都探尋了一遍后,他忠實的仆人為他帶來了武器與一個不幸的消息。

    “先生,跟著夫人的羅埃爾少爺是個不知名的幽魂,它占據了羅埃爾少爺?shù)纳眢w。”

    仆人低眉順眼,而他手中捧著布偶人詭異地動了起來,發(fā)出熟悉的聲音,這令剛打開木盒的奧狄賽神情驟變——“奧狄賽叔叔,是我,我才是羅埃爾,那個占據我身體的家伙是個冒牌貨!”

    看著變成著布偶人的侄子,男人幾乎快維持不了面上冷靜的神色,轉身向著玻璃花房奔去。

    第26章

    “夫人——阿諾!”

    隔著大老遠,奧狄賽便看到了自己“妻子”身邊那兩個身份不明的男孩。

    一個是占據了羅埃爾身體的不知名幽魂,而另一個……奧狄賽睜大了眼,驚慌失措地看著那道早已死去的身影,呼吸亂了一瞬,腦中閃過謊言被對方揭露的畫面。

    不, 冷靜……羅埃爾才是尤萊亞,他們一家三口幸福美滿, 他與阿諾才是一家人。

    至于已經被燒死的人——

    沒人能證實他的身份。

    奧狄賽深呼吸著,眼看著那兩道身影紛紛伸手向阿諾抓去,男人不再猶豫,抓緊從盒中拿出的物件朝著尤萊亞拋去,而后快步奔去,將阿諾拉開護在身后。

    銀光閃過,一把銀制匕首在空中劃過一道凌厲的弧線,精準無誤地扎入尤萊亞的胸膛。

    那是他曾從教會手中購買的驅魔匕首,行商多年總會遭遇一些奇怪的事情,而一把強大驅魔武器,給他帶來了許多方便。

    “滋啦滋滋——”

    伴隨著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凄厲的尖叫聲隨之響起,像是被火焰燒灼般,男孩的胸膛在頃刻間被燙出一個偌大的洞,而那被拋出的銀制匕首則隨之落在地上,發(fā)出清楚的金屬聲響。

    這突然的一幕令所有人都沒能反應過來,他們愣愣地看著胸口處不斷涌出的黑霧,意識到眼前的尤萊亞已經不算是個人類了。

    “媽媽!救救我!”

    男孩尖聲哭喊著,溢出的黑霧在傷口處擴散,四周的皮肉都呈現(xiàn)出焦黑卷曲的可怖模樣。

    但他全然不顧那鉆心的疼痛,只是一個勁兒地放聲哭喊著,朝著奧狄賽身后的阿諾拼命伸出手去,“媽媽!救救我!救救尤萊亞!媽媽——”

    尤萊亞仿佛又回到了那被大火灼燒的夜晚,漫長而痛苦的記憶無時不刻在舔舐著他的神經,令他忍不住放聲大哭。

    “救救我!媽媽!尤萊亞好痛啊!!”

    看著那滿是淚痕與哀求的臉,阿諾像是被蠱惑般,從奧狄賽的身后走出兩步,但很快便被奧狄賽攔下。

    “不,阿諾,別過去,那是惡靈偽裝的……”男人的面色似是隱忍,抓著他的手格外強硬,他的眼睛里有什么東西翻涌著,像是恐懼著什么,轉眼間又只剩下?lián)鷳n。

    阿諾猛然清醒,他重新看向那還在呼喊著媽媽的男孩,似乎是被奧狄賽的話所驚醒,這一次,阿諾仿佛從男孩的眼中看到了濃郁的惡意以及憎恨。

    他被嚇得后退一步,倒入男人的懷里,而對方順勢將他摟住,冷眼注視著逐漸消散的“惡靈”。

    “惡靈”對上了男人的眼睛,瞬間明白了男人想要讓阿諾恐懼自己的惡心心思,抑制不住的惡意令他尖聲怒罵:“奧狄賽·克里斯多夫·考斯特!你這個惡心的臭蟲,該下地獄的敗類!離我媽媽遠點——”

    那件銀制匕首不知附上了什么特殊功能,“惡靈”的傷口逐漸擴大,黑霧溢出蔓延至男孩的下臉,頃刻間只剩下一雙眼睛——充滿仇恨、憎惡以及扭曲情緒的眼睛直直地望著奧狄賽,他尖叫道:“奧狄賽!我會殺了你!!殺了鎮(zhèn)上的所有人!!!”

    尖銳的聲音隨著黑霧消散在空中,只留下刺穿“惡靈”胸膛的銀制匕首。

    奧狄賽低頭看向阿諾,心有余悸地將其緊緊抱住:“還好你沒事……”他捧著阿諾的臉,額頭貼著額頭,睫毛輕輕顫抖,眼底還有殘留的驚懼。

    阿諾就這么被他貼著臉,神情恍惚,似乎對那消散的“惡靈”還有些念存。

    腦海里“惡靈”那滿是淚痕與哀求的模樣,與最后那濃郁的惡意和憎恨交織的眼神來回切換,一時之間竟分不清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阿諾忍不住攥緊奧狄賽的衣袖,恍惚開口:“奧狄賽,那個惡靈……”

    “他說他是尤萊亞,還有懷表和相片……可是尤萊亞不就在這嗎?”他慌亂的眼神注視著自己的丈夫,等待著最親密之人給他的回答。

    看著妻子失魂落魄的模樣,奧狄賽心中泛起冷意,手上微微用力摟緊了阿諾。

    他努力遏制住心中正不斷分泌毒液的毒蛇,劇毒的液體腐蝕著他的心臟,引來陣陣抽痛。

    奧狄賽輕聲喚道:“不,阿諾,那是只狡猾的惡靈,擅長偽裝成人們熟悉的模樣去誘殺獵物,所有證明身份的物件都是它偽造的陷阱……”

    “別害怕,你看,尤萊亞不就在這里嗎?”他勉強笑了笑,向阿諾展示一旁的“羅埃爾”。

    而隨著奧狄賽的話,八爪魚這才從過場動畫中脫離,迫不及待地操控著角色來到阿諾身前。

    “母親,你沒事吧!”男孩焦急地湊上阿諾跟前,像只小狗一樣拉著阿諾上下打轉。

    從尤萊亞拿出相片和懷表之后,八爪魚便進入到了游戲的過場動畫里,控制不住動作,只能眼睜睜地尤萊亞接近阿諾。

    眼看著阿諾便要真的把尤萊亞當作無害的孩子,八爪魚急得都快上火了,好在奧狄賽及時趕到,將阿諾護在身后。

    八爪魚決定,對奧狄賽投去稍微認可的目光——站在玩家的立場,他是個可靠有力的友方。

    他認可奧狄賽的實力,但情敵就是情敵,他是不可能承認男人老公的身份的!

    八爪魚拋去腦中的雜念,此時的他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奧狄賽發(fā)現(xiàn)不是羅埃爾了,還在樂滋滋地近距離欣賞老婆的美貌。

    身后的男人居高臨下地打量著男孩,竭力控制住想要將其掐死的手,心中生出戾氣。

    但他卻不能這么做,即使眼前占據“羅埃爾”身體的是個不知名的幽魂。

    奧狄賽需要一個“尤萊亞”來安撫“妻子”驚慌的心,以及隱瞞尤萊亞被殺害的真相,無論眼前的人是誰——只要對方是安全的,無害的。

    男人幽幽注視著男孩的側臉,那雙眼中的擔憂毫無掩飾,仿佛真的是阿諾的孩子般,真切地為阿諾感到后怕與擔憂。

    ——————

    玩家操控著艾伯納,時不時看向窗外的漆黑霧氣。身旁是正在用餐的女兒露西,小女孩剛經歷了一番搶劫,此時再遇到漫天的黑霧,小臉上滿是難以掩飾的驚惶與恐懼。

    餐桌另一旁的瑪?shù)铝找姶耍_口安慰道:“別害怕露西,這霧氣只是比平時大了點。”

    露西膽怯地抬眼看了眼婦人,又很快把頭低了下去。

    作為父親的艾伯納摸了摸女兒的腦袋,歉意地對瑪?shù)铝招α诵Γ骸斑@孩子從小沒了媽媽,性格比較靦腆。”

    “對了,你說的霧氣……平時鎮(zhèn)上也會出現(xiàn)嗎?”

    瑪?shù)铝照f道:“是的,幾乎每天早晨,鎮(zhèn)上都會起霧,但一般等到太陽升起時,黑霧便會隨著露水消散。”

    聽著瑪?shù)铝盏慕忉專婕夷伎贾陟F與這部恐怖游戲名字的聯(lián)系。

    很明顯,這部游戲和這場霧氣有關——只是無論他怎么和眼前的NPC套話,都沒能從對方口中得到一點有用的消息。

    艾伯納與瑪?shù)铝绽^續(xù)交談著,時不時穿插一些自己年輕時的冒險經歷——他是個冒險家,年輕時曾去往過各個罕見人跡的地方。

    等飯吃到差不多的時候,玩家裝作不經意間困惑地問道:“最近鎮(zhèn)上是有人結婚嗎?”

    瑪?shù)铝盏谋砬橐幌伦拥讼氯ィ盀槭裁催@么說?”

    艾伯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看到了路燈上殘留的花帶……很漂亮。”

    桌上的油燈被無聲的風吹得晃動,男人沒能看清此刻這位好心幫助他們的婦人的表情,只能聽到對方驟然冷淡的聲音。

    “昨日是鎮(zhèn)長小舅子的婚禮……”

    她頓了頓,說道:

    “和一個寡婦。”

    一個寡婦?

    玩家眼神迷惑,不明白對方為何會突兀點出這個寡婦。

    而面前的婦人意義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她當初就像你一樣,帶著一個孩子,路上遇到了盜賊,只不過那是個男孩。”

    “可惜,”

    她不再看艾伯納,而是看向露西,語氣幽幽:“出了點意外……”

    油燈映照下的神情晦暗不清,小露西縮了下脖子,小手在桌底下緊緊地抓住了父親的大手。

    艾伯納以為是路上遭遇盜賊的時候出了意外,張了張嘴,正要說些什么感嘆遺憾的話,突然一道粗魯尖銳的叫嚷聲從屋里頭響起。

    “瑪?shù)铝眨‖數(shù)铝铡∧氵@該死的XX,你是死了嗎——瑪?shù)铝眨 ?br />
    小女孩被嚇得短暫的尖叫一聲,撲到父親懷里,艾伯納連忙接住她,看向昏暗且緊閉的屋內。

    而剛剛還一臉陰森的瑪?shù)铝毡砬樗查g變得扭曲,她看了眼面上透露著詢問的男人,沉下臉,而后擠出一抹笑,說了句“抱歉,我去看看”,隨后站起身急匆匆地向屋內走去。

    老人暴躁的聲音還在繼續(xù)著,即使婦人走了進去,粗魯?shù)慕辛R聲也沒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甚至傳來激烈的桌椅摔打在地面的聲響。

    “爸爸……”小露西從父親的懷里抬起頭,臉上閃過猶豫和害怕的神色。 “我們去看看吧。”

    艾伯納點了點頭,叮囑小露西在這待著,自己的起身靠近發(fā)出聲音的屋里。

    然而還沒等他敲門詢問,面前的房門便從內打開,露出瑪?shù)铝漳菑埫鏌o表情的臉,額角處還緩緩淌血著血。

    艾伯納大驚,連忙問道:“你還好嗎?”

    瑪?shù)铝障破鸾┯驳淖旖牵皼]事,里面是我父親,他得了癔癥,被噩夢驚醒有些暴躁,喂了藥就沒事了。”婦人匆匆解釋兩句,便閉上了嘴,很明顯是不愿在談此事。

    她鎖上房門,越過男人的那一刻神情變得無比陰暗。

    該死的老東西——

    第27章

    【該死的老東西,喂了這么久的藥,怎么還不去死! 】

    瑪?shù)铝諓汉莺莸刂淞R著,心里無不期盼著屋里面的老東西能快點去死。

    只是懼于鎮(zhèn)上的規(guī)則,瑪?shù)铝詹⒉桓颐髅嫔蠈λ母赣H有所虐待,只能悄悄將他的藥換成有害物質,一點點蠶食對方的精神和身體。

    她捂著額角處的傷口,小心翼翼地為自己上著藥。

    一旁的小露西看了看艾伯納, 對方搖了搖頭,沒能從自己的父親得到結果,但看了看婦人額頭的傷口, 善良的小女孩咽了咽口水, 小心地上前詢問:“瑪?shù)铝瞻⒁蹋枰規(guī)湍幚韱幔俊?br />
    瑪?shù)铝仗ь^瞥了她一眼,似乎從小女孩軟柔的眼神中看到了什么,她立即意識到,這是個為自己取得父女倆信任的好機會。

    于是,她的雙眼立即泛起微紅,滄桑的臉上迅速被一種悲涼填滿。

    婦人抱著小露西痛哭了起來,父女倆人有些不知所措。

    “我的父親……”

    瑪?shù)铝諏⒆约荷砩系氖虑樘碛图哟?捏造了些謊言,沒一會兒便惹得這對單純愚蠢的父女倆雙眼通紅,看起來比她還要悲傷。

    “米勒夫人……”艾伯納不知所措地說著安撫的話,被瑪?shù)铝站o緊抱著的小露西也學著父親安慰自己的模樣輕輕撫摸著對方的腦袋。

    屋里一片真情流露,而漆黑狹小的臥室里,被喂入過量藥物的老人雙手無力地在床邊摸索,在無人聽見的微弱嗚咽聲逐漸沒了生息。

    ——————

    八爪魚正在看奧狄賽手中那把銀制匕首,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他看著匕首被奧狄賽握在手上,眼神戀戀不舍——一把在恐怖游戲中能夠輕易殺死“惡靈”的武器,對于目前還沒摸清楚游戲劇情的八爪魚來說,簡直就是一件神器。

    奧狄賽輕飄飄地瞥了眼他,將那把殺死“惡靈”的匕首收了起來,而后看向阿諾,眼中寫著擔憂。

    “夫人,你還好嗎?那只惡靈沒傷害到你吧?”

    阿諾略微失魂地搖了搖頭,思緒還在那道“惡靈”身上。

    直覺告訴他那是他的尤萊亞,可眼前的丈夫卻告訴他那是害人性命的“惡靈”。

    阿諾揪著奧狄賽的衣袖,忍不住再次問了一遍:“那真的是惡靈嗎……”

    奧狄賽眼神微暗,面色不變:“當然,只有惡靈才會懼怕被神父附過魔的匕首。”

    男人肯定地給出回答。

    阿諾神情失落,緩緩松手想要離開丈夫的懷抱,但下一秒卻被丈夫摟緊。

    身后的走廊傳來平穩(wěn)的腳步聲,是老仆。

    他恭敬地來到先生與夫人面前,向他們匯報屋外的黑霧出現(xiàn)消散的趨勢,大約半小時后便會徹底散去。

    阿諾愣愣地看向玻璃花房外,才發(fā)覺此時屋外的能見度相較于之前有了細微的變化。

    天……要亮了?

    臉頰處傳來一絲微涼,阿諾回過神,身旁的丈夫抹去了他臉頰上不知何時沾染的一點灰,眉眼柔和溫情。

    ——

    天亮了,時間卻已來到了傍晚。

    而當鎮(zhèn)上的所有人發(fā)現(xiàn)黑霧散去時,一聲凄厲的哭喊從瑪?shù)铝盏募抑袀鱽怼?br />
    瑪?shù)铝盏母赣H老約翰死了。

    他唯一的家人瑪?shù)铝战o出的解釋是癔癥病發(fā)。

    沒人能證實瑪?shù)铝盏脑挘?zhèn)上唯一會看病的,是個手抖眼花的老牧師,平時最多看看發(fā)燒咳嗽。

    老牧師只是看了一眼,便斷定了死者的結局,鎮(zhèn)上的人決定將其尸體燒掉——這也是黑霧鎮(zhèn)的“習俗”之一。

    “習俗?有什么講究嗎?”艾伯納好奇地問道。

    此時的他站在小鎮(zhèn)的廣場上,周圍人忙碌且嫻熟,準備著尸體火化前的各項事宜。

    看樣子他們并不是第一次這么做。

    周圍的鎮(zhèn)民沒有一個搭理他,甚至有些漠視和微妙的惡意,而唯一一個相對來說比較熟悉友善的瑪?shù)铝諈s在為了父親尸體的火化做準備。

    最后,是一個與露西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告訴了他。

    “尸體是污穢的,沒有及時火化的尸體會被惡靈侵蝕。就像做了錯事的惡人一樣,會變成惡靈傷害鎮(zhèn)上的叔叔嬸嬸。”

    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尖聲尖氣地解釋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閃爍著天真無邪的光芒,然而她口中的話語卻讓小鎮(zhèn)上的外來者不寒而栗。

    “叔叔,你可不能做壞事哦,不然是會被燒死的……”

    艾伯納從眼前可愛的小女孩身上感受到了些許寒意,直到一個婦人急匆匆趕來拉走了女孩,才似回神般緩緩站起身。

    手中露西的手掌微涼,現(xiàn)場的鎮(zhèn)民對這對父女倆如視若無物般,男人周身幾米的范圍仿佛化作了無形的屏障,無人靠近這對父女倆。

    艾伯納的心底泛起了毛骨悚然的寒意,數(shù)十年的冒險經歷在告訴他,這座看似平常的小鎮(zhèn),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男人不由攥緊了女兒的小手,惹得小露西痛呼一聲:“爸爸……”

    艾伯納回過神來,慌亂地蹲下身連忙道歉。

    “不好意思爸爸捏痛你了是嗎……”

    艾伯納吹了吹露西被他無意間捏紅的手,眼神不自覺瞥向逐漸搭好的火架,思緒不由飄遠——他想起了年輕時穿越一座荒涼叢林遇到的古老部落,他們信奉著一個不知名的神明,同樣有著將死者火葬的“習俗”。

    而玩家看著那處一米多高的火架,在猶如血色的夕陽下,這座一次性的火葬架逐步搭建完成,火架的木樁在余暉中映出深沉的暗影。

    同樣,豐富的游戲經驗告訴他,今晚之后將會發(fā)生大事——

    ——————

    “奧狄賽!”

    在瓦爾德的帶領下,阿梅麗一眼便看到了奧狄賽身邊的“女人”。

    即使阿梅麗很討厭對方,也不得不承認,她弟弟的這位新婚妻子確實很美麗。

    阿梅麗極力忽視對方看來的明亮目光,在從奧狄賽的口中得知對方記憶出現(xiàn)問題,把她當作關系親密的家人后,心中的憋屈與惡意愈發(fā)強烈。

    阿諾熱情地朝著阿梅麗招了招手,在注意到對方似乎有話要與奧狄賽講述時,非常“賢惠”地站在了一邊沒有打擾。

    對于妻子的演繹方式,阿諾有一番自己獨特的見解——丈夫需要負責對外的一切,而妻子只需要保持美好的外貌與心情。

    完美的見解。

    阿諾面上裝著欣賞花草,實際上正悄咪咪豎起耳朵傾聽他們的談話。

    “……那黑霧擴散得快,散去得也快,好在不會涌入屋里……我問過鎮(zhèn)上的鎮(zhèn)民,那黑霧沒有傷人,大部分鎮(zhèn)民在黑霧來時都在外邊,只有鎮(zhèn)東邊的裁縫暫時還沒找到……”

    兩人的聲音刻意壓低,奧狄賽眉頭緊皺,他并不在意失蹤的裁縫,大概率是死了,只是擔心死去的尤萊亞會隨著黑霧的降臨再次出現(xiàn)。

    奧狄賽懼怕美好的家庭會被破壞。

    若是阿諾的精神狀態(tài)沒有發(fā)生混亂,記憶沒有出現(xiàn)錯亂,妻子溫情脈脈的一面從未在他面前展示——他或許會坦然地面對謊言被揭露的可能,如貪婪的蟒蛇般緊緊纏繞著他的妻子。

    但此刻,他的妻子無比深愛著他——這讓奧狄賽無法再接受阿諾任何厭惡躲閃的目光,哪怕只是一點想象,都能令他的心如墜冰窟。

    男人的視線注視著妻子背對著他的身影,薄綠色的眼眸在偏暗色天色下顯得愈發(fā)深沉。

    阿諾,他的妻子,他的摯愛……

    奧狄賽微微低垂眼瞼,掩下眼中濃稠漆黑的愛意。

    他將尤萊亞的出現(xiàn)告訴了阿梅麗,女人的表情在那一瞬間變得格外猙獰。

    她依舊是那么憎惡著害死她孩子的兇手,只是和之前相比,女人的神情中帶著些微微不安。

    “怎么可能?!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他變成了惡靈,隨著黑霧一起出現(xiàn),甚至變得強大。”

    奧狄賽面無表情地說道,阿梅麗無法從他的神情中看出什么。

    阿梅麗焦急地來回走動兩步,她的動作引起了阿諾的注意,奧狄賽警告地看了她一眼,揮手讓瓦爾德帶夫人先進屋——他不能讓任何細微的差錯引起阿諾的懷疑。

    而目前的當務之急,是先解決掉最大的錯誤。

    奧狄賽看著阿梅麗,幽幽提醒道:“阿梅麗,他還會再次回來。”

    阿梅麗幾乎是立即便明白了她的弟弟的意思,微微睜大眼睛,很快便下定了決心。

    她面色陰冷,咬著牙齒:“既然能殺死他一次,那就能再殺死他第二次!!”

    奧狄賽滿意地拉平嘴角。

    ——

    “夫人,外邊天快黑了,進屋歇歇吧。”

    忠誠的老仆在夫人的面前微彎腰,語氣謙卑柔和。

    阿諾看了眼正在談話的姐弟倆,轉身邁入了屋內。

    ——

    “羅埃爾”不知去了哪里,跟隨在他身后的老仆無聲離去,空蕩蕩的大廳里只有阿諾一人。

    角落里,一道矮小的身影正要把自己藏起來。

    阿諾起了逗弄的壞心思,上前抓住了那只試圖躲藏的布偶人。

    躺在地上的布偶人一動不動,意外注意到它的阿諾捧起它,面上一副困惑的模樣,“這不是尤萊亞帶回來的布偶嗎?怎么會在這里?”

    阿諾輕輕拍打著它身上的灰塵,藏匿于布偶人體內的羅埃爾僵硬住身體,嚇得不敢隨意動彈。

    他看著近在咫尺的阿諾,心中復雜又悸動。

    即憤恨于叔叔仗著尤萊亞威脅欺騙了夫人,又驚愕于對夫人的性別。

    可他到底是忍不住靠近阿諾,只是被夫人捧起一會兒,心里便說服著自己這并不是夫人的問題,腦中不受控制地冒出今早窺視到的那些畫面。

    第28章

    羅埃爾忍不住羞得腦袋冒煙, 要是他還是個人類模樣,怕不是從脖子紅到臉。

    但此刻的他是個一動不動的布偶人,生怕自己一不小心露餡嚇到阿諾。

    阿諾抱著他喃喃自語, “尤萊亞呢?他去哪了?怎么留你一個人在地上?”

    孤單單的夫人對著不會動的布偶人說著,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奧狄賽在和他的姐姐說話,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他看起來并不想讓我聽到……”他低喃著,神情略微低落,看得羅埃爾心里一揪,差點抬起軟趴趴的手臂。

    但阿諾并未過多述說, 他一步步向樓梯走去, 話音一轉,提到了數(shù)小時前遇到的“惡靈”:“……今天遇到了惡靈,它化作了尤萊亞的模樣……不,是拿出了我給尤萊亞的懷表。”

    “它說它才是真正的尤萊亞,我身邊的尤萊亞是假的,我差點就被它給騙到了,好在奧狄賽及時趕了過來……”

    對于認不出自己孩子的病情,夫人自己也十分清楚。

    “只是……”上揚的嘴角緩緩拉平,阿諾眼神迷茫,眉眼間帶著幾分憂郁和困惑。

    “那個惡靈并沒有想傷害我的樣子,即使在快要消失的前一秒,也依舊哭著對我喊媽媽……”

    他緩緩說著,帶著布偶人來到了他與奧狄賽的房間,將布偶人擺放在床頭的柜子上,側身躺在柔軟的被褥上,雙眼含水般望著那不會動的布偶人。

    手指輕輕撩過布偶人的紐扣眼睛:“是我的錯覺嗎?奧狄賽都說他是惡靈……”

    阿諾呢喃著,帶著心中的困惑,眼皮逐漸闔上,呼吸變得輕緩悠長。

    ——他睡著了。

    注視著夫人的呼吸聲逐漸放緩,布偶人終于動了起來。

    它緩緩站起身,站在床頭柜上足以俯視床上酣睡的阿諾——他閉著眼,側頭倚靠在被褥上,長長的睫毛在眼下灑下一片淺淺的陰影,柔軟的臉頰被壓得微微變形,胸脯也在隨著呼吸的頻率上下起伏。

    羅埃爾一下子忘記了自己現(xiàn)在是沒有生命的布偶人,屏住呼吸,靠近……

    靜謐的臥室里,一聲沉悶細小的“噗”聲傳來。

    他從床頭柜跌了下去。

    ——————

    在說完尤萊亞的事情之后,阿梅麗猶豫片刻,告訴了奧狄賽小鎮(zhèn)上死了一個人。

    “是誰?”

    男人眉頭微皺,在這種特殊時期,奧狄賽很難不去想死人帶來的后果。

    阿梅麗說道:“瑪?shù)铝盏母赣H,據說是癔癥病發(fā)。”

    奧狄賽冷笑一聲,完全不用多加思考,便知道死因必不可能如此簡單。

    他并不能記起瑪?shù)铝盏哪樱阪?zhèn)上生活了數(shù)年,對于鎮(zhèn)民的德行,奧狄賽摸得一清二楚,不過都是些貪婪丑惡的家伙。

    “已經在準備火葬了?”

    面前的阿梅麗點了點頭,問道:“你要去現(xiàn)場嗎?”

    奧狄賽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不了,你負責吧,我會和阿諾待在一起。”男人只有提到自己的妻子時才會有一點溫情。

    “好。”

    正當阿梅麗準備離去,不遠處的灌木旁傳來意外的聲響。

    “——誰!”

    阿梅麗厲聲喝道,目光尖銳地刺向聲音源頭。

    奧狄賽并沒有意外,轉頭看去,不出所料的話,是那個占據了羅埃爾身體的不知名幽魂。

    果然,“羅埃爾”的身影從灌木的陰影處走出。

    “叔叔,媽媽。”

    八爪魚操控著“羅埃爾”,沖著阿梅麗與奧狄賽悻悻笑了笑。

    阿梅麗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她沒有忘記,自己孩子的身體被人占了去。

    她下意識轉頭看向她的弟弟,奧狄賽眉目淡定,開口道:“既然他都聽到了,那就讓他跟著你一起去吧,正好讓鎮(zhèn)上的人都知道羅埃爾回來了。”

    阿梅麗瞬間明白了弟弟的意思,她深吸一口氣,臉上擠出笑容,沖著“羅埃爾”說道:“過來吧親愛的,你躲在那做什么?”

    八爪魚有些惴惴不安,雖然已經知道了尤萊亞被他們殺害,并蒙騙了阿諾,但他也沒能想知道自己會聽到這兩人計劃再一次殺死尤萊亞的

    一時之間,八爪魚不知道是驚嘆這兩個NPC太猛,連惡靈都不怕,還是為被蒙騙的阿諾感到心疼憐惜。

    但很快,八爪魚便無瑕再思考這些問題,眼前的阿梅麗正計劃著讓他跟著她去火葬現(xiàn)場,輔助自己處理鎮(zhèn)民的葬禮。

    “羅埃爾,你剛剛也聽到了,鎮(zhèn)上死了一個人,我們需要在今晚就把人送走……你爸那該死的老東西從一個月前出門一直到現(xiàn)在都還沒回來,現(xiàn)在就只能由我們來安排葬禮了,今晚你便和我一起過去,順便告訴大家你還活著。”

    女人神情淡漠,語氣中帶著不容拒絕的強硬。

    啊?他?

    聽到這個消息的八爪魚一臉懵逼,然而還未等他有所反應,眼前便進入了過場動畫,眼睜睜看著自己立馬答應了阿梅麗,跟在女人身后離開了莊園。

    噠噠的馬蹄聲愈漸愈遠。

    離開前,“羅埃爾”回頭看了眼身后的莊園。那扇大鐵門“鐺啷”一聲上了鎖,他的叔叔站在莊園里,眼神冷漠,轉身走進了主樓建筑里。

    男孩抬頭看向主樓二樓的窗戶,那處屋里一片昏暗。直到再走遠些,他再次回過頭看去,隔著茂密的樹冠葉片,那間屋子的燈亮了起來,兩道身影倒映在拉緊的窗簾上,隱隱約約。

    ——————

    天氣徹底暗了下來,鎮(zhèn)上一片漆黑,只有鎮(zhèn)民手中的火把燃著光亮,從莊園看去,他們如同星星點點的螢蟲,緩緩匯聚在小鎮(zhèn)中心。

    作為一個曾經的冒險家,好奇心驅使著艾伯納向瑪?shù)铝仗岢鰠⑴c這場葬禮的請求。

    而死去父親的瑪?shù)铝照驹诨椟S的光線下,男人無法看清她此刻的表情。

    “是嗎?那就一起去吧,要帶上小露西嗎?”

    艾伯納看了眼昏昏欲睡的女兒,猶豫地搖了搖頭。

    ——————

    鎮(zhèn)民們舉著火把圍聚在木架旁,冷眼注視著簡陋的木棺被幾個青壯年抬上了木架。

    夜風吹過,火把的光亮搖曳不定,無聲的寂靜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為首的阿梅麗面無表情,她的身旁是負責念悼詞的老牧師。

    老牧師清了清嗓子,開始誦讀悼詞,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回蕩,莊嚴肅穆。然而周圍的鎮(zhèn)民的表情卻與老牧師截然不同,眼中帶著微妙的狂熱。

    艾伯納站在人群邊緣,目光時不時地落在瑪?shù)铝丈砩希灰娝o咬著下唇,身體微微顫抖,極力壓抑著內心的悲痛。

    他不由心中感概:可憐的瑪?shù)铝铡?br />
    操控他的玩家:“……”

    不是,這主角腦子沒病吧,沒注意到現(xiàn)場氛圍不太對勁嗎? !還有那個NPC,她哪里悲傷了? !她分明是在笑,這都快憋不住了!

    “……愿他在死亡的長眠中得到安息。”

    老牧師的聲音逐漸低沉,站在阿梅麗身后的八爪魚看了看四周,注意到周圍鎮(zhèn)民明顯怪異的情緒,一股寒意從脊梁骨躥升而起。

    他是真的很少玩恐怖游戲,連恐怖電影都很少看,讓他一個死宅來感受這樣毛骨悚然的氣氛,簡直比讓他連續(xù)熬幾個通宵趕稿子還要煎熬。

    好在當老牧師開始念悼詞時他便能動了,八爪魚連忙閉上眼,試圖來一波掩耳盜鈴。

    然而沒等他閉眼多久,阿梅麗冷酷的聲音便從前面?zhèn)鱽怼?br />
    “羅埃爾,過來。”

    ……

    ——“羅埃爾,過來。”

    為首模樣艷麗的女人開口道。

    在聽到阿梅麗喊出“羅埃爾”的名字時,早已發(fā)現(xiàn)對方存在的鎮(zhèn)民終于按捺不住,氣氛躁動起來,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羅埃爾”還活著的原因,畢竟他們都親眼目睹了“羅埃爾”沒了呼吸。

    玩家不明白這個名字有什么奇怪,操控著艾伯納抬眼看去,看到了女人身后的男人……不,那是個男孩。

    他看起來很強壯,從外表上看完全能稱得上是個男人,只是還未褪去絨毛的臉龐與青澀懵懂的眼睛顯露出他尚且稚嫩的年齡。

    玩家思考著這個名為“羅埃爾”的男孩的身份,而被他忽略的主角艾伯納緩緩浮出他的心里描寫。

    艾伯納:【之前聽瑪?shù)铝照f鎮(zhèn)長出了遠門,鎮(zhèn)上事務全由他的妻子阿梅麗負責,為首的女人應該就是阿梅麗了,還有那個叫羅埃爾的男孩…………瑪?shù)铝詹皇钦f他意外死了嗎? 】

    死了? !

    看著艾伯納的內心推測,玩家略微詫異。

    他抬眼看向“羅埃爾”的方向,此時的男孩正從阿梅麗的手中接過火把,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個活人。

    站在木架前,“羅埃爾”停住了腳步,他轉身看向阿梅麗,女人眉目銳利,眼里極其快速地閃過一絲陰冷。

    八爪魚絲毫未察覺對方那縷稍縱即逝的情緒,握著火把的手微微顫抖,他從未如此近距離地感受“火葬”的第一視角,“ Heart Rate”所掌握的VR技術無比逼真,帶給他的游戲體驗真實到恐懼。

    在這虛擬構建的喪葬情景里,每一絲熱度、每一縷煙霧都仿若現(xiàn)實一般。

    熾熱的火焰在他的腦袋邊跳動著,燒得他半邊臉頰有些發(fā)燙,八爪魚只覺得自己躺在現(xiàn)實床上的臉也燒了起來。

    而游戲中他所操控的角色的母親,那個眉眼艷麗的女人,她看著他,眼神莫名令他感到一絲不安。

    下一秒,女人轉過身,高聲向鎮(zhèn)民們宣告她死去的孩子的歸來:

    “各位!大家應該都親自目睹了我可憐的羅埃爾的死亡,但現(xiàn)在——我的羅埃爾回來了!”

    第29章

    “……是上午那場奇怪的黑霧,將我的羅埃爾帶了回來!”

    阿梅麗喜極而泣的抽泣聲在空氣中回蕩,但八爪魚卻懵了。

    ——死而復生這事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的嗎? !

    他猛然看向阿梅麗的背影,女人似乎并未察覺到此時現(xiàn)場氣氛的不對勁,依舊為孩子的歸來而激動欣喜,雙腿甚至因為過于高昂的情緒踉蹌了一下,在身旁老牧師的摻扶下才勉強站穩(wěn)。

    她是故意的,還是無心的?

    八爪魚腦中一片混亂, 手心滿是汗水,心臟在鎮(zhèn)民們逐漸瘋狂的目光中狂跳不已。

    論智商,他怕是還沒鎮(zhèn)上的鎮(zhèn)民聰明, 更別提心狠手辣的阿梅麗了。這個NPC恐怕在看見他醒來時的第一眼便已經發(fā)現(xiàn)了自己不是她的孩子。

    莫名地, 八爪魚有種次元壁被打破的驚悚感。

    但很快,他冷靜下來。阿梅麗雖然發(fā)現(xiàn)他不是“羅埃爾”,但也絕不可能猜到這是個游戲,大概率懷疑是惡靈占據了“羅埃爾”的身體。

    他看著四周,那群本就陰沉沉的鎮(zhèn)民,在此刻變得更加令人感到不安——他們盯著自己,像是惡鬼盯著垂涎已久的肉食,幾乎要生吞了他——他們并不相信阿梅麗的話,更認為這是阿梅麗的謊言。

    用以掩蓋她復活“羅埃爾”的謊言。

    然而這群人又懼于阿梅麗的存在,只能將目光轉向“被黑霧從死亡帶回來的羅埃爾” ,試圖從他的身上找出復活的秘密。

    沒人不害怕死亡, 也沒人不思念死去的親朋好友——

    阿梅麗環(huán)視四周的鎮(zhèn)民們,臉上露出微妙的笑容——這令不慎窺視到的艾伯納心頭一跳。

    艾伯納:【這個鎮(zhèn)長夫人究竟在謀劃著什么?上午那場突如其來的黑霧到底是什么?這世上真的存在死而復生的秘密嗎? 】

    這些問題所有人都不得而知, 他們只能看向最前方的阿梅麗,等待這個與她弟弟一樣貪婪傲慢的女人緩緩道出她所編織的“真相”。

    只見阿梅麗松開壓著老牧師胳膊的手,一步步走向“羅埃爾”。

    她停在“羅埃爾”身邊, 右手搭在男孩的左肩,“羅埃爾”能近距離地看到對方的表情,嘴角掀起,眼神柔和,仿佛雙方之間都還未露餡般。

    阿梅麗轉過身,向眾人高聲道:“就在今天早上,那場黑霧比以往要大很多,我以為這只是一件平常的小事,然而當黑霧即將散去時,我的羅埃爾從黑霧里走了出來!”

    “我已經驗證過了,他和曾經的羅埃爾沒有任何區(qū)別,他就是我的孩子!感謝黑霧,讓我和我的孩子團聚!”

    說著,阿梅麗頓了頓,她環(huán)視了一遍鎮(zhèn)民,無人反駁她的話。

    阿梅麗滿意地露出笑容,隨后她拉住“羅埃爾”的舉著火把的手,一同將火把丟向身后的木架。

    而她的舉動就像是一個信號般,周圍的鎮(zhèn)民立刻隨之拋出自己手中的火把。

    “哐啷”的聲響接連不斷的響起,而隨著木材被點燃的“滋啦”聲響,整個木架瞬間燃了起來。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木棺被熊熊焰火徹底吞噬,赤紅的火光照亮了“羅埃爾”的臉,他聽到了火焰舔舐木棺發(fā)出的噼里啪啦的聲響,仿佛一個人毛骨悚然的呻吟。

    濃黑的煙霧騰空而起,這場大火燒了很久。

    ——————

    次日,又是一場遮天蔽日的黑霧。

    這一次,黑霧降臨的時間比昨日要早上許多。所有人都被迫待在屋里,等待著黑霧散去。

    但連續(xù)兩日的黑霧讓不少鎮(zhèn)民焦灼起來,眼看著時間一點點過去,這場黑霧并不像他們所想的那樣,沒有一絲消散的趨勢。

    他們不由慌了神。

    ——————

    “尤萊亞~尤萊亞……”

    阿諾站在樓梯上,手掌撐著樓梯扶手,向外微微探出腦袋。

    他看到了單獨坐在餐桌上的“羅埃爾”,仆人瓦爾德站在一旁,見他醒了轉身去往了廚房。

    沒能看到熟悉的身影,阿諾從樓梯上緩緩走下,他今天穿了一條墨綠的絲絨長裙,裙擺隨著他的步伐輕輕擺動,仿佛一片在幽暗中流動的深潭綠水。

    阿諾來到“羅埃爾”身邊坐下,借助VR眼鏡的嗅覺模擬,極近的距離讓玩家?guī)缀跄苄岬剿砩系南阄丁?br />
    “我親愛的尤萊亞,你有看到你父親嗎?”

    領口的翠綠色寶石紐扣系上了最頂端,細長的脖頸被包裹著,那雙灰綠色的眼睛倒映著男孩的模樣。

    八爪魚干巴巴地咀嚼了兩下嘴里的食物,視線艱難地從面前那雙仿佛會陷進去的眼中移開。

    他咽下食物,說道:“阿梅麗姑姑早上過來了一趟,她似乎有什么急事,父親跟著她去鎮(zhèn)中心了。”

    玩家不敢去看他,在經歷了昨晚的事情后,八爪魚覺得鎮(zhèn)上的每一個人都“深藏不露”。

    阿諾若有所思,他抬頭看向緊閉的窗外,外面依舊是漆黑一片。能頂著黑霧跑來莊園找奧狄賽,那一定是發(fā)現(xiàn)了出乎意外的事情。

    但他并沒有繼續(xù)詢問,而是轉頭問“羅埃爾”昨天晚上去做了什么。

    “昨天你父親和我說,阿梅麗姑姑帶你去參與鎮(zhèn)上的夜間風俗,怎么樣?這個小鎮(zhèn)是不是很熱鬧?”阿諾笑著道,語氣中帶著些好奇。

    這時瓦爾德端來了食物,熱湯和蜂蜜面包,并說道:“夫人,這是先生為您準備的早餐。”

    阿諾沒有看那長相恐怖的仆人一眼,實在是太過丑陋,他從不喜歡勉強自己。

    阿諾捧起了還很滾燙的熱湯,輕輕小啜了一口。

    八爪魚回想起來昨夜的經歷,有些沉默,頓了頓,開口有些艱難:“……應該還行……”

    端著熱湯的手頓住了,阿諾詫異抬眼:“應該?為什么這么說?你沒參與進去嗎?”

    八爪魚想起了阿梅麗抓著自己手腕的冰冷右手,還有那宛如邪教儀式的火葬場面,更加沉默了。

    “呃……”他組織了一下語言。

    “很刺激。”

    給了一個評價,男孩表情肯定地點了點頭。

    阿諾失笑,看來昨晚小鎮(zhèn)挺熱鬧的。

    只是,這點熱鬧還不夠,讓他想想,莊園里似乎還藏著些秘密。

    大廳里,兩人安靜地享用著食物。

    阿諾低頭喝了口熱湯,額前的發(fā)絲垂落在眼前,他抬手撩起挽至耳后,對著仆人吩咐道:“把我的發(fā)帶拿來。”

    仆人依舊沉默寡言,微微躬身后轉身向二樓走去。

    大廳里短暫地只剩下阿諾與“羅埃爾”。

    不知為何,八爪魚有些坐立不安。

    他挪了挪屁股,三兩口吃完盤中的食物,站起身準備找借口離開,“母親,我……”

    屁股還沒徹底離開座椅,阿諾便叫住了他:“等一下。”

    阿諾擦了擦嘴,對他懇切地說道:“你父親不在,多陪陪我吧。”

    八爪魚:“……”

    八爪魚:“!”

    這是什么話?這是什么話? !

    眼前人眼尾微微上揚,白皙的臉頰透著些粉色,期待又羞澀地看著他。

    八爪魚心跳如擂,簡直無法拒絕。

    他就問!誰能拒絕漂亮老婆的請求! !

    八爪魚決定收回前面對漂亮老婆的懷疑,并一屁股坐回了椅子。

    男孩捂著臉,透過指縫間能看到他羞紅的面皮,甕聲甕氣的聲音傳來:“好……好的,我今天會代替父親陪著您的,母親。”

    ——

    失蹤的裁縫回來了。

    他的家人都很高興,尤其是裁縫的妻子和兒子,他們在裁縫失蹤后尋找了很久,裁縫能夠安然回來令他們喜極而泣。

    驚喜的哭泣聲傳過門縫,有人聽見了裁縫洪亮的聲音,表情驚恐。

    一個死人怎么會在第二天完好無損地回來?

    他感到恐懼,因為他親眼看見裁縫跌入了河里沒了生息,可是今天,裁縫又回來了。

    隔著窗戶,他看著隔壁裁縫家的門被人敲響,屋里傳來詢問聲,裁縫的妻子從門縫中看到了那張熟悉的人臉,驚喜地打開房門將人擁了進去,卻絲毫忘記了此刻的屋外依舊是一片黑霧。

    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霧,一個身上毫無光源、失蹤一夜卻安然無恙的男人——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直竄上他的后脊——他看見了裁縫進門前瞥過來的眼神。

    冰冷,森然,充滿惡意,像是來自黑霧的怪物,透過人的面皮饑腸轆轆地窺視著毫不知情的人類。

    他感到了驚悚。

    ——

    黑霧籠罩的小鎮(zhèn),一片死寂。

    有人驚懼于安然歸來的鄰居,顫顫巍巍地點起了火把,朝著鎮(zhèn)長家的方向走去。

    “他一定是惡靈!我親眼看見他昨天意外掉入了薩納河,短短一分鐘便徹底沉了下去,結果今天早上他又回來了!他一定是惡靈!”

    男人驚恐喊著,一旁的奧狄賽皺起眉。

    阿梅麗吩咐仆人將人帶出去,然后她看向奧狄賽,低聲說道:“我讓人把裁縫帶回來了,還有幾分鐘就到。”

    她說著,頓了頓,聲音更壓低了些。

    “奧狄賽,黑霧不會真的把死去的人帶回來了吧?那那些被我們殺死的外來者會不會也……”

    奧狄賽輕飄飄地看了眼阿梅麗,女人眉眼間略微不安與煩躁,他知道阿梅麗心里在擔心些什么,冷笑道:“怕什么?不過是些死人,能死一次就能死第二次!”

    阿梅麗勉強扯了扯嘴角,對于弟弟難得的安慰,低壓的情緒稍稍好了些。

    “要是真像他說的那樣,死人復活,很大可能和黑霧有關系,就像死去的尤萊亞那樣。”

    “目前逝者歸來的例子太少了,僅僅個例找不到復活的規(guī)律,我們不能確定是只有鎮(zhèn)民才會復活,還是……”說到這,奧狄賽頓了頓,未盡的話語兩人都十分清楚奧狄賽說的是哪些人。

    晦暗的光芒在姐弟倆的眼神之間流轉,他們皆明白對方心中的意思。

    如果沒有意外,之后會出現(xiàn)第二例,第三例,甚至是所有死去的人都會重新回來。

    而在這之前,他們還需要確定裁縫是否還記得他死前的記憶。

    ——————

    “夫人。”老仆帶來了墨綠色的發(fā)帶。

    他將發(fā)帶放在阿諾的面前,還未收回去的手區(qū)別于那張恐怖的臉,格外年輕,這讓意外瞥見一眼的八爪魚心里泛起了嘀咕。

    這怪老頭還挺會保養(yǎng)手的哈……

    阿諾隨意扎起頭發(fā),起身沖著“羅埃爾”招了招手。

    八爪魚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來到了阿諾跟前。

    那張臉倏忽在眼前放大,近在咫尺的阿諾彎了彎眼睛,“羅埃爾”忽然一疼,臉頰處傳來微涼的觸感,

    阿諾扯了扯男孩的臉,松開后留下兩抹泛紅的指印,勾了勾唇,絲毫不覺得自己欺負未成年的做法有什么問題,擼著男孩的腦袋,“走吧,今天我們來探索一下這座莊園的秘密!”

    說著,他拉著男孩向未被黑霧入侵的地方走去,留下大廳里站在原地的仆人。

    ——————

    “是的,我的確已經死去,溺死在薩納河里……”

    重新回到家中的裁縫長嘆了口氣,將自己死而復生的事情緩緩道出。

    “……其實我也不清楚我是怎么回來的,死亡的記憶很痛苦,只是突然有一瞬間,我又重新?lián)碛辛艘庾R,醒來后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了……”說到這,他忽然噤聲,小心地瞅著面前這對鎮(zhèn)上最不可得罪的姐弟倆的面色。

    阿梅麗神色不耐地說道:“躺在哪里?快說啊!”

    裁縫諾諾地點頭,道出那個地點:“是黑霧林……”

    阿梅麗面色一變,下意識看向奧狄賽。

    奧狄賽的面色并未有任何變化,他看了眼裁縫道:“然后呢?外面全是黑霧,你是怎么出來的?”

    黑霧林一到夜晚便會被黑霧籠罩,尋常人進入后不出數(shù)分鐘便會迷失方向,只有點上火把,才能依稀分辨周身一米的視野。

    而此刻除了黑霧林,整個小鎮(zhèn)都被黑霧籠罩,裁縫醒來后究竟是如何走出了的?

    “黑霧?”裁縫詫異,轉頭看向緊閉的窗戶,并不能看出屋外的景色,他回憶起回來時的方向,“我記得,今天的霧不大,我順著方向,沒一會兒便找到了自己的家……”

    奧狄賽皺著眉,霧不大?

    他看向阿梅麗,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眼中皆流露出警惕與困惑。

    今天霧氣依舊濃郁,他們舉著火把才能在霧中行走,不然連一點方向都辨認不了。

    這對于奧狄賽來說,這是個壞消息。

    幾乎能直接將死者的復活與黑霧聯(lián)系了起來,若是這群死者存在害人的心思,活人一旦踏入霧中,便如入甕的蠅蟲般。

    眼前的裁縫有些惴惴不安,他一如其他鎮(zhèn)民那般,畏懼著奧狄賽與阿梅麗。

    而姐弟倆無法從裁縫的面上看出異樣,只能暫且按捺住心中的危機感,離開了裁縫家。

    濃稠的黑霧里,橘紅的焰火如微弱熒光,跳動著。

    奧狄賽舉著火把,與身旁的阿梅麗小心走在三兩人群中間。

    周身的黑霧似有實質般,如墨色的蛇潮在半空中翻涌流淌,那伸手不見五指的壓抑感讓每個人的心里都像是壓上了一坨秤鐵。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黑霧里傳來,所有人都提起精神,警惕地看向聲音的位置。下一秒,火光探照出一只松鼠的模樣,受驚的可憐小動物尖叫一聲,抱著不知從哪走來的堅果竄入霧里。

    阿梅麗的臉色很難看,在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環(huán)境下,他們的任何行動都受到阻礙,甚至無法探測來自黑霧里那些未知的風險。

    “這樣太危險了!我們不能這樣一直被動下去……”

    阿梅麗順風順水的人生中從未體會到如此憋屈的事情,仿佛自尤萊亞死后,她的生活就徹底變了個樣。

    阿梅麗無法接受這樣的現(xiàn)狀。

    在她看來,這個鎮(zhèn)上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人死去,尤萊亞不過只是其中之一,該死的家伙就該好好待在地底下。

    “該死的!該死的!這該死的尤萊亞!死就死了,還出現(xiàn)干什么?!!他就應該下地獄!”

    阿梅麗憤懣地大聲斥責,她的聲音被黑霧包裹著,離得最遠的人也只能聽見悶悶的聲響。

    但離她最近的奧狄賽卻是能完全聽見她的聲音。

    對于親姐姐的破防,這個冷血的男人毫不理會,心里只想著自己待在莊園里柔弱又可愛的妻子。

    好在阿梅麗并未抱怨太久,她頓住了腳步,似乎注意到什么:“等等……”

    “霧是不是比之前淡了些?”

    聽到這個消息,奧狄賽步伐微頓,看向遠處,視野比幾分鐘前清晰了些,能夠看到四五米外的景物。

    “是的……”他肯定道。

    黑霧正在消散,遠處的樹木逐漸清晰起來。

    ——————

    莊園,被奧狄賽惦記著的阿諾正在給他挖坑。

    阿諾帶著玩家來到了后院,并“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后院的小木屋。

    “一間木屋?莊園里怎么會有這么破爛的屋子?”阿諾困惑地說道。

    八爪魚卻變了臉色,直覺告訴他里面肯定藏著某些秘密。

    作為一名玩家,他應該前去探索莊園里隱藏的秘密。但看著身旁的阿諾,八爪魚頓了頓,打消了進入查看的念頭。

    他果斷說道:“那應該就是個雜貨屋,里面全是灰塵,又臟又亂,我們去花房歇歇吧……”

    在玩家的眼里,面前的NPC脆弱又美麗,遇到危險一定會立馬死掉。

    為了避免過于弱小的NPC受到驚嚇危險,八爪魚選擇帶著阿諾離開。

    于是,被玩家強硬地拉著手帶離后院的阿諾詫異歪頭。

    那些玩家遇到奇怪的事物不都是上前查看的嗎?反正又不會死亡,為什么要避開呢?

    阿諾看著身前拉著他的手的男孩,仿佛透過了數(shù)據皮囊看到了現(xiàn)實世界的八爪魚,夾雜著迷惑的眼神逐漸變得趣味起來。

    這個玩家不會是在擔心他吧?蛤,真有意思。

    阿諾任由玩家拉著,一直到回到了前院,男孩松開了拉著他的手,臉色變得通紅,似乎才意識到自己做出了怎樣的舉動。

    八爪魚羞得腦袋幾乎在冒氣。

    作為一個純正的純情直男,母單25年至今連女孩子的手都沒拉過,更別說剛剛牽著阿諾的手,足足牽了163秒。

    雖然說,阿諾是個男性——八爪魚選擇性忽略了這個事實,并為手心殘留著的溫涼觸感而心猿意馬。

    他仿佛還能感受到當時那只手握在手里的柔軟細膩的感覺。

    嘿嘿嘿他拉到老婆的小手了……

    八爪魚癡癡笑著,直到耳邊傳來阿諾困惑的聲音——“尤萊亞?尤萊亞?”

    阿諾詫異地看著眼前玩家恍惚的神情,很少近距離接觸玩家的他并不知道某些癡漢玩家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疑惑著對方為什么忽然不動了。

    難道是游戲設備出故障了?阿諾心里猜測著。

    他其實挺想見識見識這些玩家生活的現(xiàn)實世界,它該是多么的繁華熱鬧,才會制造出如此精細又多樣的恐怖游戲。

    誕生于恐怖游戲的他不得而知,只能在進行游戲的過程中小心探測著玩家們無意間說出的一點信息。

    八爪魚猛然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的他甕聲甕氣,羞赧地道:“怎、怎么了?”

    阿諾還在想著外面的世界,思緒回到現(xiàn)在,他眨了眨眼,“你剛剛在想些什么呢?剛剛那間木屋有哪里不對勁嗎?怎么走得這么快?”

    八爪魚想起后院的木屋,很明顯,里面藏著些秘密,按照游戲正常發(fā)展,玩家應該進入查看線索推動劇情。

    他小心地看了眼阿諾,他正在等待著自己的回答,八爪魚腦袋轉動著,一邊回答一邊思索著如何不引人注意地進入木屋:

    “我剛剛在想父親是不是應該要回來了,他走前叮囑我不要讓您去危險奇怪的地方,那木屋看著就破爛老舊,要是進去后出現(xiàn)塌方,那簡直是太危險了。”

    漂亮的NPC低頭思索片刻,認同了他的說法。

    “你說的沒錯,那真的太危險了,還好我們沒有進去。”阿諾劫后余生般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并上前給男孩了一個緊緊的擁抱,用著贊揚的語氣說道:“你真的是棒極了,我聰明機智的尤萊亞,你父親說的果然沒錯,你已經是個大孩子了!”

    被猝不及防抱住的玩家僵住了身體,鼻間縈繞著漂亮NPC身上的香味,一下子滿臉通紅。

    “母、母親,這是我應該做到的……”

    阿諾贊賞般地拍了拍他的腦袋。

    好孩子。

    第30章

    奧狄賽回來了, 并帶回來了一個消息。

    “阿諾,外面的霧快要散了,只是近期最好還是不要出門,待在莊園里……”男人風塵仆仆地邁入大廳,蒼白的面容因匆匆趕路而浮著一層不正常的緋紅,他的衣角翻飛著,眼神沒有看向大廳里的男孩和仆人,直直地朝著他的妻子走去。

    奧狄賽拉著阿諾的手,告誡著鎮(zhèn)上出現(xiàn)的奇怪事件:“鎮(zhèn)上的裁縫死而復生了,我懷疑其中和這黑霧有關系,之后恐怕會發(fā)生危險的事情。”

    “為了安全,夫人,近期不要一個人獨處,一定要找人陪著你。”

    阿諾顯得有些擔憂,“死而復生?死人怎么可能會復活呢?”

    “我知道的,今天就是尤萊亞在陪我著,但是你也要小心些,離那個奇怪的裁縫遠一點……”

    他憂心忡忡地看著面前的丈夫,漂亮的灰綠色深處,擔憂的情緒幾乎要溢了出來。

    “我會的。”奧狄賽抬手撫著阿諾的臉頰,見其認真嚴肅的神色,忍不住在阿諾的唇角親了一口。

    妻子的嘴唇比之最甜蜜的蜂蜜奶油還要香甜, 令他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揚。

    ——使用卑鄙的手段來強迫阿諾成為自己的妻子,是他做過最正確的選擇。

    奧狄賽放柔眉眼, 向阿諾承諾道:“放心吧,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

    不知過了多久,霧徹底散去, 露出了昏黃落日的天空,仿佛小鎮(zhèn)不曾被黑霧籠罩似的。

    然而一些不該存在的“人”卻陸陸續(xù)續(xù)從黑霧林走出,或迷茫或困惑地站在那,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小鎮(zhèn)。

    死前的記憶緩緩復蘇,他們記起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陸續(xù)向著他們曾經的家中走去。

    至于曾經那些親朋好友,在時間流逝中漸漸適應失去死者的日子,卻在今日再次引來他們的家人朋友——又會是怎樣的反應?

    ——————

    瑪?shù)铝赵谂c暫居住她家的艾伯納聊天,這個曾經的冒險者去過很多的地方,而他又很會編故事,刺激又精彩的冒險令她不由心曠神怡。

    只是一般人羨慕的是冒險故事里跌宕起伏的經歷,而她對故事里各個地點存在的寶藏和財富起了貪婪之心。

    門窗緊閉著,一旁的小露西正抱著硬邦邦的干面包啃著,瑪?shù)铝章犞{的故事,眼睛忍不住盯著小露西脖子間露出來的水晶吊墜。

    操控著主角行動的玩家稍微感到奇怪。

    艾伯納短暫地停下了講述,笑著打趣道:“我的露西很可愛吧,她是她母親給我留下的最寶貴的珍寶,也是我這一生冒險生涯獲得到的最珍貴的寶物。”

    男人的這番話并未讓瑪?shù)铝崭惺艿揭唤z甜蜜與溫暖,反而感到了一絲作嘔。

    她虛偽地笑了笑,并夸贊小露西的乖巧與可愛。

    屋內一片溫馨和諧,直到門外傳來一串急促的砸門聲,打斷了他們的聊天。

    艾伯納表情困惑,他們尚不得知外面的霧已經散去,正奇怪著是誰會來敲門時,瑪?shù)铝找呀浾酒鹆松恚贿呎f著“我去開門看看”,一邊打開了房門。

    她的動作并不算慢,而屋外的人卻已經感到不耐煩了,暴躁地叫罵著:“瑪?shù)铝眨‖數(shù)铝眨?xxx !還不快給我開門——”

    在那聲音傳來的那一刻,瑪?shù)铝盏拿嫔查g變得驚恐起來,這道熟悉的怒罵聲在她耳中如驚雷般轟鳴,她認出了這是誰的聲音。

    她想要關上房門,然而在她認出這道聲音的時候門已經被她打開了一條縫。

    “砰”得一聲,門被人從外面狠狠地推開了。

    瑪?shù)铝毡痪薮蟮牧Φ劳频悯咱劊铧c摔倒在地,“瑪?shù)铝眨 鄙砗蟮陌{見了,連忙上前扶住婦人。

    等他把人扶穩(wěn),還未分辨出門外的人時,身后跟來的女兒已經認出了那人,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尖叫。

    “爸爸!”

    艾伯納這才看見了那人高壯的模樣,接近兩米的身形宛若一座肉山,叫人生出恐懼。

    而與此同時瑪?shù)铝彰嫔@恐,喊出了對來者的稱呼。

    ——“爸爸!”

    屋外,昨日在眾目睽睽之下隨著木棺被大火燒盡的老人站在那,眼神兇戾地環(huán)視著屋內的人。

    *

    艾伯納一臉震驚地看向門口的老人,之前遠遠地瞥過一眼對方的尸體,躺在狹窄的棺材里如同被擠壓的肉塊,直到站在面前,才意識到對方的身形如此令人畏懼。

    再加上昨日夜里才見到他的尸體被燒掉,今日卻完好無損地出現(xiàn)在眼前,這番驚悚的變故令在場人都驚恐不已。

    “啊!”小女孩尖叫一聲,撲入父親的懷里,而僵硬在門前的婦人望著熟悉人的臉,表情扭曲了一瞬。

    老人冷哼了一聲,他的身體像是之前還未病重在床時的硬朗,狠狠地撞開擋在門口的瑪?shù)铝眨敝睕_著屋里走去。

    “瑪?shù)铝眨⊥盹埬兀吭趺催沒準備好?!!”他一邊大聲嚷著婦人的名字,一邊眼神狠毒地瞄向一旁的父女倆。

    “他們又是誰?為什么會在我家?!!瑪?shù)铝眨】彀阉麄冓s出去!!”

    側身對著門外的瑪?shù)铝兆齑蕉读艘幌拢抗怅幚洌欢谵D身之際又換了副懦弱的面孔,“是、晚飯已經準備好了……”

    曾經面對還未死去的老人時,她一慣是這樣的表現(xiàn),懦弱愚孝,讓鎮(zhèn)上人抓不出什么把柄。只是此刻她思緒翻涌,死而復生的老人令瑪?shù)铝盏挠媱澣即騺y,甚至不知這死人是如何復活的。

    她心里咒罵著一切,計謀著怎么把老人再一次弄死,而面上懇切焦急,生怕老人餓著,連忙趕去廚房,直到在經過父女倆時被艾伯納一把抓住手臂。

    “瑪?shù)铝眨∵@不是老約翰,他已經死了,死人是不可能復活的!”艾伯納急切地喊著,目光警惕地注視著老人。

    玩家表情嚴肅,很顯然,游戲劇情已經進入了新的階段,眼前的老人必然不可能是曾經的老人,恐怕是某些惡魔或幽靈之類的非友方陣營。

    但玩家并不知道的是,復活的死者確實是曾經的活人,只是鎮(zhèn)上的鎮(zhèn)民,包括眼前的婦人,都屬于非友方陣營。

    ——

    “從我家滾出來,你們這兩個小偷!狗xx ! xx !”面前的老人面容猙獰,指著父女倆叫罵著,唾沫四濺,

    骯臟的詞匯令艾伯納表情難看,連忙伸手捂住女兒的耳朵。

    然而老人的聲音實在尖銳,屋外的黑霧也徹底散去,巨大的喧鬧聲引來隔壁鄰居的注意。

    “老約翰?!你不是已經死了嗎?!”看到老人的鄰居十分震驚,然而下一秒卻被老人口中的話吸引——“快把這兩個小偷趕出去!瑪?shù)铝眨∪ズ皝礞?zhèn)長!!”

    鄰居睜大眼,他像是聽到了什么關鍵詞,幾乎是立即轉頭看向老人所指的方向,那對外來的父女倆。

    小露西躲在父親的懷里,她聽見了老人的污蔑,鼓起勇氣小聲喊道:“不,我們不是小偷!沒有偷東西!”

    然而這句話沒人聽見,即使聽見也沒人在意。

    鄰居更在意他們的受到□殺時的表情。

    ——

    事情的變化實在過于怪異,明明眼前還有個死而復生的老人,鄰居卻揪著外來者找來了老牧師。

    年邁的牧師目露憐憫,他似乎看慣了這樣的事,輕嘆了口氣,勸慰鄰居,“這對父女倆只是初犯,他們并不了解鎮(zhèn)上的規(guī)矩……”

    鄰居眼神不甘,似乎還想要說些什么,卻被老牧師不耐打斷。

    老牧師看向老人,他似乎并不奇怪,只是表情有些怪異,說道:“老約翰,鎮(zhèn)長夫人要你去一趟禮堂,還有其他……復活的人。”

    聽到這句話的玩家神情一怔。

    其他復活的人?

    鄰居還在試圖揪著父女倆莫須有的罪名不放,“那這兩個人怎么辦?!總不可能就這么放過他們!應該給他們點教訓!”

    他嚷嚷著,比捏造罪名的老人還要激動。

    老牧師不耐煩了,直接道:“那就讓他們滾出黑霧鎮(zhèn)!”

    這句話一出,父女倆一臉懵然,他們依舊為突如其來的變故感到迷惑;鄰居還有些不甘,但在老牧師的決定下,不得不點頭;老約翰表情不滿,卻一直陰惻惻地盯著瑪?shù)铝铡?br />
    而瑪?shù)铝漳亍?br />
    憔悴的婦人低垂著頭,沒人能看清她此刻的神情。

    ……

    只是在莊園里待了一小會兒,奧狄賽便再一次匆匆離開,他又接到消息,鎮(zhèn)上似乎發(fā)生了奇怪的事情,情況變得有些混亂。

    離開前,他擁吻著阿諾,向他保證:“阿諾,在家好好待著,放心,我會早點回來。”

    ——

    黃昏漸落,禮堂內,人群如潮水般匯聚,卻詭異地寂靜無聲,隱隱約約能夠分辨出,眾人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撥。

    一撥人難掩鎮(zhèn)定,神色惶惶,而另一撥人表情怪異,眼神低垂。

    前者是鎮(zhèn)民,后者也是鎮(zhèn)民,只不過一撥是尚在人世的生者,而另一撥則是已然逝去卻又離奇復活的人。

    鎮(zhèn)民們看著禮堂里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心中懼意蔓延。

    沒人能在見到認識的人死去后,再次出現(xiàn)在眼前時保持冷靜,即使那是他們曾經意外死去的親朋好友,更何況——誰也不能肯定,那些被鎮(zhèn)民們誣陷害死的人會不會也跟著復活。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響,眉目艷麗的鎮(zhèn)長夫人簇著赤紅的狐貍毛領,身旁是膚色蒼白的鎮(zhèn)長小舅子。

    兩人在鎮(zhèn)民的圍簇中走進禮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阿梅麗環(huán)視整個禮堂,將所有人的神情盡收眼底——有人不安,有人鎮(zhèn)定,也有人面無表情。

    而很快,便有人第一個開口。

    那是一個活人。

    “阿梅麗夫人!這是怎么一回事?!他們……”他神色驚恐,視線瞥過所指向那人面無表情的臉,聲音一下子拔高了起來。

    “這群人是怎么回事?!他們不是死了嗎?!!”

    這一聲呼喊如同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瞬間點燃了禮堂內原本就躁動不安的情緒,不少鎮(zhèn)民發(fā)出他們的提問。

    “鎮(zhèn)長夫人!這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死人復活簡直是違反常理!我們應該……”

    “阿梅麗夫人!那是我早死的女兒,她是無辜的,既然回來了……”

    “考斯特先生!他們都是一群死人,我要求把他們重新綁上火架!”

    “不!我們現(xiàn)在也是活人!活人就應該有活人的待遇!”

    ……

    阿梅麗默不作聲,將在場所有人的言論收入耳中。

    多數(shù)發(fā)言皆比較偏執(zhí),認為死人不該繼續(xù)活著,而少數(shù)人則認為既然是他們的家人,當初也屬于意外死亡,就應該回歸家庭回歸生活。

    阿梅麗比較偏向于多數(shù)人,畢竟,誰都無法預料這些死而復生的人會做出怎樣的事情,而且安置他們也必然會帶來諸多棘手的麻煩。

    但是,奧狄賽開口了。

    他說:“安靜。”

    人群窸窸窣窣沒了聲音。

    男人環(huán)顧禮堂,喊了聲老牧師:“神父,有多少人復活了?”

    老牧師上前一步,回道:“一共是13人,分別是艾米莉的女兒柯拉·米勒,瑪?shù)铝盏母赣H……”

    他一樣點名,被叫到名字的“活人們”紛紛抬頭,看向最前方高挑的男人。

    奧狄賽表情不變,等待著老牧師喊完名字,他微微頷首,加了一個人:“還有我的侄子,羅埃爾。”

    這話一出,阿梅麗臉色瞬變,立馬轉頭看向他。

    然而奧狄賽的話語并未停止:“我深刻理解大家的顧慮以及擔憂,畢竟大家都有死去的親屬和朋友。大家也見過我復活過來的侄子羅埃爾,他擁有曾經的一切記憶,也記得死前發(fā)生的事情,就和未死去一樣。”

    “當然,”說到這,他微頓一下,說道:“還有曾經那些犯過過錯的人。”

    男人毫無掩飾地說出令所有鎮(zhèn)民變臉的話。

    關于那些犯過錯的人,關于鎮(zhèn)上那些隱秘卻又眾人皆知的規(guī)矩……

    “現(xiàn)在,小鎮(zhèn)上遭遇了諸多變故,無論是那漫長的黑霧天,還是這令人匪夷所思的死而復生之人,都令我們恐慌困惑。但我們不能僅憑恐懼和偏見就倉促行事。”

    男人的目光掃視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包括阿梅麗。

    鎮(zhèn)長夫人神色怪異,但所有鎮(zhèn)民們都認為她是在擔心自己死而復生的兒子會因為弟弟的提議被迫離開自己。

    “……這些復活的人,雖然身份特殊,但他們如今也有了新的生機。我們需要時間去觀察判斷,他們是否會對我們構成威脅,是否能真正融入我們的生活。”

    “我建議先把他們集中安置在禮堂的偏殿,安排專人看守。在這期間,我們要盡可能地了解他們復活的原因,以及他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

    話語落下,奧狄賽環(huán)視四周,鎮(zhèn)民們開始低聲議論起來,氣氛不再像之前那般劍拔弩張。

    很快,無人異議,這群“活人”的安置結果便定下來。

    ——

    小鎮(zhèn)正在處理復活之人的問題,而在老約翰前往禮堂之后,艾伯納父女倆也必須要離開小鎮(zhèn)了。

    在一片惘然之中,艾伯納收拾好不多的行李,準備向著當初進入小鎮(zhèn)的方向走去。

    離別時,露西看向角落里,那個婦人。

    雖然感覺這位嬸嬸有些奇怪,但小露西還是拉了拉爸爸的衣角,決定和瑪?shù)铝盏绖e。

    她小心地來到瑪?shù)铝彰媲埃⑽⑻ь^,誠懇地說道:“瑪?shù)铝諎饗穑x謝你這兩天的照顧。”

    從見到死而復生的老約翰后便一直陷入焦躁情緒的瑪?shù)铝找е讣祝购薜叵胫莻該死的老頭子怎么才能再一次死去。

    忽然聽見小女孩的聲音,她幾乎偽裝不下去和藹的表情,扭曲著臉,然而下一刻,手心里多了件東西。

    還帶著小女孩溫熱體溫的項鏈就躺在她的手心里,婦人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項鏈。

    她看向身前嬌小的女孩,對方睜著圓圓的眼睛,有一瞬間畏縮。

    露西慌亂地移開視線,有些結巴地說道:“這、這個給您,瑪?shù)铝諎饗穑兄x您這兩天對我和爸爸的幫助……”說完,她便像只受驚兔子一般竄回艾伯納身邊。

    而面對著這個一直幫助他們的好心婦人,艾伯納連忙道:“瑪?shù)铝辗蛉耍兄x您的幫助。”

    窺視已久的水晶吊墜就這么得到了手,瑪?shù)铝瘴罩鯄嫞萑肓顺聊?br />
    好一會兒,不知出于怎樣的心理,她說道:“我送你們。”

    “不……”艾伯納還想拒絕,婦人卻已然快步走在了前方。

    慢幾步的父女倆對視一眼,無奈地笑了笑。

    而游戲外,玩家的視線掠過前方的婦人,他視線冷淡,思索著目前的劇情。

    從牧師叫走老約翰的那句話中可以得知,小鎮(zhèn)上并不只出現(xiàn)了老約翰一個死而復生的人……

    玩家腳步一頓,他記起了昨晚那個高大的男孩。

    鎮(zhèn)長夫人說,他是被黑霧帶回的——他也是死而復生,甚至比所有復活的人要早。

    但玩家敏銳地察覺到,這期間一定有什么不同。

    只是……

    艾伯納停住了腳步,向瑪?shù)铝兆龀鲎詈蟮母鎰e:“謝謝您瑪?shù)铝辗蛉耍偷竭@里了吧,我的馬車就在那。”

    男人不好意思地笑著,玩家皺著眉,看向來時的那輛破爛馬車。

    就這么輕易離開了?

    這部游戲大部分隱秘還沒揭露,劇情很明顯才進行了一半不到。

    難道游戲就這么通關了?

    玩家提起了警惕,直覺告訴他并沒有這么簡單。

    只是目前也想不出什么辦法繼續(xù)待在小鎮(zhèn),玩家只好坐上了離開的馬車,和他可愛的女兒駛離小鎮(zhèn)……

    游戲結束……不,隨著艾伯納越駛越遠,直到看不清小鎮(zhèn)口的標識,游戲菜單也沒有彈出。

    玩家皺起眉,但很快,前方出現(xiàn)熟悉的建筑輪廓,以及鎮(zhèn)口寫著“黑霧鎮(zhèn)”的標標識——他再次回到了黑霧鎮(zhèn)鎮(zhèn)口。

    幾乎是下一秒,玩家便喚出了菜單,很正常,并沒有出現(xiàn)bug。

    而他的面前,也確實是剛剛離開不到半個小時的黑霧鎮(zhèn)。

    “爸爸!”小露西不安地攥緊了父親的衣服,他們怎么又回到黑霧鎮(zhèn)了?

    艾伯納皺著眉,安撫著拍了拍女兒的腦袋,駕駛著馬車調頭試圖離開。

    然而半個小時后,熟悉的木牌標識出現(xiàn)在眼前——很顯然,他們離不開黑霧鎮(zhèn)了。

    天色悄然黯淡,氣溫直降,小露西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艾伯納看了眼揉著鼻子的女兒,眼神擔憂。

    目前這個情況,他只能重新踏入黑霧鎮(zhèn)了。

    然而一走進黑霧鎮(zhèn),他們便看到了一群人影,兩道高瘦的身影夾在其中,而一旁還有驅趕他們的鄰居。

    “你們怎么還沒離開?!”鄰居眼尖地看見父女倆,立馬轉身向身旁的阿梅麗告狀。

    “阿梅麗夫人,這兩人是小偷!”

    阿梅麗不耐煩地處理這點小事,“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但奧狄賽看出了這對父女倆的奇怪之處,他們是從鎮(zhèn)外走來的。

    “鎮(zhèn)子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他凝視著艾伯納,玩家被他看得寒毛豎起,這個男人看起來很危險。

    玩家攥緊了露西的小手,回道:“離不開小鎮(zhèn)了,我們駕著馬車一直在外面打轉。”

    奧狄賽面色微微凝重,這是個壞消息。

    這將說明無論鎮(zhèn)上發(fā)生了什么,里面的人都無法逃離。

    奧狄賽并不懷疑眼前這個男人在說謊,只是必須親自驗證一番。

    一番命令之下,他們很快便準備好馬車與武器,準備順著鎮(zhèn)子外的道路探尋艾伯納說的是否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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