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郁七月
文學城獨家發(fā)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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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紅正艷的夕陽將天邊扯出大片的紅金。
江棠梨歪坐在端景墻對面的沙發(fā)里,面對父親的絮叨,她從始至終眼皮都沒抬一下。
看出她心不在焉,江祈年語氣一沉:“跟你說話呢,你有沒有在聽?”
江棠梨這才抬起濕漉清亮的一雙眼,“聽著呢。”
見她一臉敷衍的笑意,江祈年知道她又開始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
“那你把我上一句說的重復一遍。”
“繼續(xù)像現(xiàn)在這樣,無所事事?”
江棠梨不僅學他的語氣,還學他手一攤的動作。
對這個女兒,江祈年向來是無奈又沒轍,索性話鋒一轉(zhuǎn):“年前跟你提的婚事,你考慮的怎么樣了?”
就知道今天這頓數(shù)落有他的目的。
不過江棠梨也不是沒有應對之策,“都什么年代了,搞事業(yè)不比找老公靠譜?”
“你什么事業(yè)?”江祈年氣笑一聲:“酒吧嗎?”
說到酒吧,他就生氣。
“你說你一個姑娘家家的,整天在那魚龍混雜的地方,要不是你二哥派人二十四小時地保護你,你說你得吃多少的虧?”
眼看她嘴角往下撇,江祈年咬牙重了幾分語氣:“就該找個人管管你!”
找個人管她?
能管得住她的人怕是還沒有出生吧!
江棠梨瞥一眼父親那‘恨鐵不成鋼’里又夾雜的意味深長。
懂了,這是為下文做鋪墊呢。
“說吧,都有哪些入了您的法眼了?”
江祈年清了清嗓子:“一個是盛遠科技的盛輝野。”
這人江棠梨見過幾次,一個吊兒郎當?shù)亩雷妫粍照龢I(yè)也就算了,頭頂還有三個囂張跋扈的姐姐。
江棠梨嗤出一聲笑來:“您可真是好眼光。”
說完,她翻頁似的把手一揮:“下一個。”
“茂遠銀行鄭行長家的——”
“你說竟飛?”江棠梨意外到打斷他。
江祈年點頭:“你倆打小就認識,知根知底——”
江棠梨都聽笑了,“您能別亂點鴛鴦譜嗎,我一直把他當?shù)艿艿摹!?br />
江祈年皺眉:“什么弟弟,人家比你還大兩歲呢!”
“年齡大有什么用,他就是一幼稚鬼,您到底是給我找老公還是給我找一弟呢?”
就知道這個女兒沒有這么好對付,江祈年慶幸自己臨時改了主意。
“這兩人你如果都不滿意,那就只剩一個天都地產(chǎn)的王贊了。”
“王贊?”
江棠梨在記憶里搜了幾秒,驀地,她眉梢一抬:“你說王住持?”
江祈年眉心深擰:“什么王住持?”
“圈里人都這么喊他,”江棠梨指了指頭頂:“聰明的都不剩幾根了。”
“......”
江祈年差點被她說的笑出聲來,關于人家的頭發(fā),江祈年反駁不了:“王贊的長相的確老成了些,不過他今年的確也才三十出頭。”
“三十出頭?”江棠梨那雙盈亮剔透的眸子忍不住往上翻:“看著還不如你年輕呢!”
被女兒夸了一嘴,江祈年鼻息淡出一聲笑意,但是又被他一聲“咳”給止住。
江祈年再次沉下臉:“這個也不行,那個也不行,周圍就這幾個和你適齡的——”
一直沉默不語的周溫喬晃了晃老公的胳膊:“陸家——”
“哦對,”江祈年像是剛想起來一般:“還有陸時聿。”
“陸時聿?”
周溫喬看向女兒:“是陸盛集團的陸時聿,正月初五那天,爸爸不是帶你參加過一場晚宴嗎,當時他也在,還記得嗎?”
江棠梨腦海里漸漸浮現(xiàn)出一張看似溫和卻又蘊藏著鋒利的眼。
本來那晚她沒關注的,奈何那人一出現(xiàn)就成了宴會的焦點,耳邊全是有關他的竊竊私語,說他性格溫和秉性佳,待人紳士又有禮。
但是落在江棠梨眼里,那人只有一身生人勿近的冷。
于是她悄眼瞄過去,剛好看見兩個打扮妖嬈的女人走過去,結果卻見那人后退一步與對方保持開半臂遠的距離,面無表情地不知說了句什么,兩個女人莞笑轉(zhuǎn)身。經(jīng)過她身邊時,剛好聽見兩人掩嘴說著“和傳聞里一樣自律”的話。
一張臉寫滿了「女人別碰我」叫自律?
這叫不近人情好嗎?
雖說長相出眾,但那從骨子里透出的凜冽冷感,讓江棠梨很不喜歡。
江棠梨目光在對面父母臉上來回穿梭:“沒了?”
江祈年雙眼盛了幾許薄怒:“你當是批發(fā)呢?”
江棠梨腦海里再次浮現(xiàn)出剛剛那四個男人的臉。
她輕哼出一聲嗔音:“沒一個靠譜的,不是家庭成員不行,就是幼稚鬼,還有一個又老又丑的。”
三個總結分別都能對號入座,唯獨沒有說陸時聿的不是。
知道女兒是個看重顏值的,周溫喬心里了然:“那陸時聿呢,他是陸家獨子,年紀雖然比你大幾歲,但他的長相可是沒得說的。”
長相是沒得說,可是一想起那人一身的冷肅,江棠梨就失了興趣。
“我不喜歡悶葫蘆。”她一煩悶就喜歡用手指纏著頭發(fā)。
周溫喬看了眼她的小動作,從沙發(fā)里起身坐到女兒身邊。
“寡言可不是悶葫蘆,陸時聿這個人,無論是人品和教養(yǎng),那可都是一等一的。”
江棠梨皺眉:“可我今年才二十四,你們干嘛這么著急把我嫁出去?”
“你也知道自己二十四歲了呀。”
周溫喬對這個女兒溫柔卻不似老公那般溺愛。
“都二十四歲了,卻一個男朋友都不談,但凡你有一個交往的對象,我和你爸爸也不會插手你的感情,再說了,給你張羅婚事,也不是讓你馬上結婚,你先處著看看,覺得合適就繼續(xù),不合適咱們也不勉強,好不好?”
目光在父母臉上梭巡了兩個來回后,江棠梨眉心不展:“必須在剛剛那四個人里選嗎?”
“不是必須,但是周圍未婚且和你適齡的就這么幾個人,難不成你還想下嫁啊,那你爸爸可舍不得。”
生在這樣的家庭,‘門當戶對’這四個字猶如真理。
跨越階層的愛情,存在,但跨越階層的幸福并不多。
所以她從不奢望,可是那四個人......
江棠梨一時拿不定主意:“你們讓我好好想想。”
“想多久——”
周溫喬一個眼神打斷了老公的話。
她拍了拍女兒的手背:“不急,晚上張阿姨做了你愛吃的紅酒燉安康魚。”
江棠梨“哦”了聲起身:“再加一份黑森林。”
走到樓梯口,她又想起來:“別忘了多撒點櫻桃冰霜。”
把女兒送到樓梯轉(zhuǎn)角,周溫喬回坐到江祈年身邊:“你不是說只有一個陸家嗎,怎么又突然多出了另外三個?”
“你閨女什么性子你還不了解,”江祈年笑出意味深長:“不多給她幾個讓她有對比,她哪知道好壞?”
周溫喬無奈搖頭:“陸老爺子要是知道你拿那幾位和他孫子比,估計要數(shù)落你的不是了。”
說到這兒,周溫喬似有不解:“陸老爺子也就見過梨梨一次吧,怎么就突然跟你提出這門婚事了?”
江祈年略有感慨:“雖說咱們梨梨任性了些,可她那耿直的性子,你別說,是真討老一輩的喜歡。”
周溫喬卻不樂觀:“可梨梨嫁的是陸時聿,歸根結底,要他們倆對彼此滿意才行。”
“如果我告訴你,陸時聿不僅沒有反對,甚至還當著老爺子的面,說對梨梨的印象不錯呢?”
周溫喬愣了一下:“他也就初五那天晚上見過梨梨一次吧,我記得他倆都沒說過話。”
何來的印象不錯?
難道僅僅是外貌分?
可陸家那位,可從來都不是個只看臉的角兒。
周溫喬意有所思的目光,看向樓梯方向。
順著木質(zhì)扶梯的曲度,水滴吊燈懸貫五層的樓高。
江棠梨住在三樓。
配色素雅的廊道兩側(cè),一側(cè)陳列著各種昂貴拍品,另外一側(cè)陳放著各種黑膠唱片。
走過十多米長的廊道,再打開厚重的雙扇實木門,才是江棠梨的私人小天地。
女孩的房間,總是處處透著粉嫩的花香,煙水晶瑪瑙吊燈,漸進色的地毯,一路延伸至內(nèi)臥,而后被衛(wèi)生間的四葉草玉石拼接地磚而隔開。
臨窗是一個橢形的浴缸,正對著一整面被南海天然珍珠貝母貼成的羽毛紋樣的墻面。
撒滿玫瑰花瓣的水面剛好漫過一雙釉白肩膀。
在樓下還滿是憂愁的一張臉,這會兒,被水泡得閑適又愜意。
但是隨著手機話筒里傳來的消息,江棠梨眉心一擰:“你開什么玩笑,他都三十的人了,你跟我說他沒談過女朋友?”
電話那頭是江棠梨的閨蜜方以檸。
“他不近女色是出了名的,這有什么好驚訝的。”
江棠梨嗤出一聲冷笑:“對外聲稱自己不近女色,誰知道他私下里是不是個色胚?”
隔著手機,江棠梨看不見方以檸不可置信的表情。
“拜托,你是不是對他有什么誤解啊,他在圈子里的名聲可不是一般的好。”
江棠梨想翻白眼:“真要是這么好,會到現(xiàn)在還不結婚?”
“我的祖宗,他們陸家的產(chǎn)業(yè),不用我跟你多說吧,醫(yī)療、地產(chǎn)、酒店、珠寶、生物科技,他一個人管理著整個陸盛集團,這種人哪有時間談情說愛啊!”
喋喋不休的一長串話里,江棠梨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忙」這個字上。
這么忙,那豈不是沒有多余的時間管她?
“嘩啦”一道水聲里,江棠梨踩出浴缸裹上浴袍。
腳底的水漬在玉石地磚上留下一串濕腳印,而后又被客廳的羊絨地毯吸干。
江棠梨赤著她那雙羊脂白玉的小腳一路跑下樓梯,“daddy!”
她一激動就愛這么喊江祈年。
周溫喬快步到樓梯口,朝她“噓”出一聲:“爸爸在打——”
但是沒能擋住江棠梨的興奮聲:“陸時聿,那個陸時聿,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