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荒野直播

    顯示屏上的名字自然不會給任何回應，但絲毫不影響祁歡的興奮，他現在恨不得立刻出去跑一圈，告訴所有人他自由了！

    那種身心愉悅容光煥發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開心勁兒，想忽略都難。

    “歡歡？”第五遠有些不明所以，剛剛自己明明還在跟他抗議，什么事情能讓他十秒之后突然變得這么高興？

    一個白色的小角暗戳戳的從第五遠胸前的口袋里冒了出來，就像是小白扒著口袋在偷偷朝外張望，但那截白色又太顯眼了，想不注意都難。

    “我自由了。”

    第五遠：？？？

    “沒什么，看到你們大家成功通關，替你們開心。”含著金湯匙出生站在金字塔塔尖的小少爺是不會懂他這種剛剛擺脫債務從社會大廈地下幾層爬到地面看見陽光的那種喜悅的，畢竟對身處塔尖兒的人來說，底下無論幾層都差不多。

    祁歡笑瞇瞇地朝小白眨了下眼睛，發現你了，好奇又害羞的小家夥。

    那截白色‘嗖’的再次縮了回去。

    “歡歡！”第五遠撅嘴，對他的‘惡作劇’表示抗議。

    “它既然想出來玩，你就讓它鍛煉鍛煉嘛，跟我家小白團子久久什么的多見見面，害羞什么的熟了就好了。”

    “九九？”第五遠疑惑臉，“你什么時候給你家精神體起的名字？”

    “剛才，”祁歡現在的嘴角比游戲里的AK槍還難壓，“我決定了，它的名字就叫‘久久’，天長地久的‘久’~”

    他和瓷瓷的友誼天長地久！甭管到底怎么回事，現在大家既然都來了，以后就是家人，要相親相愛互相扶持一輩子！

    原來是‘久久’，小少爺打了個哈欠，這才明白過來意思。

    這會兒已經過了午夜，見他困了，祁歡連忙告辭，“太晚了，趕緊睡吧，我也回房去了。”

    替我們開心？送走祁歡，第五遠翻了翻剛才通關的那幾個玩家的數據，目光最后落到了唐肆身上。

    開始之前歡歡好像說過，他喜歡的玩家這次也在無盡夜宴里，然后又一直打聽搭檔的事情。這次通關的玩家里，只有他和夏天無，宋瓷和唐肆兩隊搭檔，那么歡歡說特別喜歡，想要簽名和聯系方式的那個玩家，應該就是唐肆吧？

    它胸口的精神體也歪過一角，打量著顯示屏。

    “你喜歡久久么？想多出來跟大家玩玩么？”第五遠摸了摸小白。

    精神體安靜了一會兒，在他口袋里翻卷幾下，折成了一顆心的形狀。

    第五遠笑著輕輕戳了戳那顆心，“知道了。”

    “感謝天~感謝地~感謝帝~國讓我們相遇~”另一邊的祁歡哼著歌兒出了門，一路扶著空氣轉圈圈，腳步歡快地跳了一曲單人華爾茲。

    他頭頂的小白團子也有樣學樣地跟著轉圈圈，一頭白色長發在空中翩然而過。

    轉過彎就要到房門口時，正遇到剛從醫療實驗室那邊出來的九方彧。

    “什么事那么高興？”九方彧看著手舞足蹈的祁歡有些訝異。

    “我的欠債馬上就能還清了！”祁歡笑得眉眼彎彎。

    看著他如沐春風的模樣，九方彧眼底也跟著浮起淡淡的笑意，“恭喜。”

    小白團子看到九方彧就想撲過去貼貼，被祁歡揪著衣領拽了回來。這個小家夥每天除了做飯的時候搗亂就是找九方彧貼貼占人家便宜，又皮又色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它是九方彧的精神體呢。

    “明天給你和小八做好吃的，晚安~” 祁歡拎著小白團子，對著九方彧揮了揮手。

    “晚安。” 九方彧目送他進門，轉身走向隔壁自己的房間，眉心微微皺起，欠債還清和帝國有什么關系？

    為避免夜長夢多 ，睡覺前祁歡又重新打開個人終端，把剛才那筆獎金提了出來。

    到帳抵扣欠款后，勞動合同期限清零，他的個人賬戶變成了90258.51。

    看著金額前的那個負號消失，又切到勞動合同的接口看了眼那個明晃晃的‘0‘字，祁歡長舒口氣，心滿意足地爬上床去睡了。

    第二天萬里無云天清氣爽，是個難得的晴朗天氣。

    早上醒來，祁歡立刻又打開終端看了眼賬戶，確認仍舊是九萬多塊才放心來，不是夢，從今天開始，他就是自由身了！

    “什么事這么開心？”店主前輩一早起來就看出了他那股子藏也藏不住的雀躍，打趣道，“煩人精跟你求婚啦？”

    正在和面的祁歡立刻否認，“怎么可能！”

    “那小子還行，臉能看，也能打，人也不算太壞，廢星上也就只有他能配得上你。”店主抻了抻衣擺，在旁邊坐下來。

    祁歡鬧了個大紅臉，“前輩，你亂說什么呢？”

    “不說不說，”店主歪頭打量了眼外面的天色，又看看廚房流理臺上堆得快要溢出來的那些食材，“你這是打算做什么？”

    “今天天氣好，心情好，給大家做頓私房宴。”祁歡指了指旁邊列的那張單子。今天是他恢復自由身的大好日子，必須擺個筵席跟親朋好友們熱熱鬧鬧地慶祝一下。

    “私房宴？”店主興致勃勃地拎過單子掃了兩眼，金齏玉膾、酥黃獨、葫蘆雞、纏花云夢肉、獸髓筍、萬福肉、文思豆腐、紅絲馎饦、雪花豆腐、獸舌簽、花露飯、金玉蛋黃酥，居然全都是他沒吃過的新菜！而且每樣看起來都特別好吃的樣子！

    店主目光灼灼地看著那張菜單，“都做嗎？”

    “想是這么想的，不過食材還沒整理完，咱們這次出來得匆忙，可能有些東西沒帶全，實在缺太多的可能就做不了，所以我才多寫了幾道做備用的。”

    “別啊，能做都做，”店主看著那張單子，覺得放棄哪個都是憾事，“趕緊盤盤，缺什么全都寫上，我讓人送過來！”

    “能行嗎？”

    “行，有什么不行的，反正離得又不算太遠，你只管寫，剩下的包在我身上。”店主用扇子拍了拍胸脯。

    半個小時后，天風閣里剛鍛煉完畢的2號收到消息，【今天是不是輪到你休息？】

    【對，怎么了？你有事情？】

    【帶著這張單子上的東西來這兒。】

    隨后發過來的是一張食材單和一個坐標。

    【什么玩意兒？吃的？】沒下過廚房的2號看了看單子，上面列的那些東西他有一半看不懂。

    店主又發過來一張菜單，【想吃么？想吃就趕緊拿著上面那張單子去后廚找一個叫阿土的幫廚要，然后用你最快的速度過來】

    看完菜單，2號喉頭微動，雙眼放光，【等我！！！】

    搞定！店主看著2號回覆過來的信息，笑瞇瞇地喝了口祁歡剛才給他調的奶茶。

    第五遠就沒店主這么好命了，早晨起床就又被九方彧‘拎’出星艦，他們今天還有另外一半片區要去探查，醫療隊的人也在兩個護衛隊員的陪同下一大早就出去了。

    見兩人忙得沒工夫吃早飯，祁歡就給他們塞了幾個剛熱好的包子。

    “早點回來，今天歡歡做私房宴，晚了就吃不到了~”店主朝著飛艇上的兩人揮了揮扇子，對著欲哭無淚的小少爺‘好心’叮囑。

    “壞蛋！”第五遠咬著熱騰騰的肉包子，恨恨地瞪了九方彧一眼，暗暗發誓一定幫歡歡拿到唐肆的簽名。唐肆比九方彧帥，比九方彧厲害，最重要的是人特別正直，歡歡一定會拋棄九方彧喜歡上唐肆的！

    九方彧嘆了口氣，“別氣了，我保證你今晚不會少吃任何一個菜行了吧？”

    “真的？”

    “24K純真。”

    第五遠：？？？

    24K純真是什么意思。

    星艦這邊，祁歡忙著備菜，機器熊和兩位前輩在空地上搭建起了晚宴用的長桌和餐臺，他也是這會兒才想起來還沒把熊管家還給小少爺。第五遠沒提，他也忘了，正好今天晚上再物歸原主。

    小型星艦狹窄的廚房跟天風閣的后廚完全不能比，今天要做的東西又比較多，幾個鍋竈同時忙起來，水汽都來不及抽，又悶又濕。祁歡趁著空檔出來轉了一圈，發現外面白沙青天，萬里無云，空氣清新，比星艦里舒服多了。

    要不索性把廚具都搬出來，連著待會兒的直播一起在外面做？戶外直播貌似還挺受歡迎的，比起一水的虛擬直播間，偶爾播個戶外的實景，應該也挺有新鮮感的。

    “怎么了？”店主見他看看長桌又看看星艦，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

    “沒，在想要不要把東西都搬出來在外面做菜，但是又怕待會兒起風有沙子什么的。”

    “這有什么難的，起風的時候就讓阿巒張開天羅地網，保證沒事。”

    阿巒前輩也跟著點頭，“對，有我在，沒事的。”

    正好2號和同樣輪休的4號帶著補缺的食材趕到了，眾人七手八腳的就把這祁歡把需要用到的東西全挪了出來，4號還細心的把水管延長了一截，拖到外面方便祁歡使用。

    祁歡給大家煮了咖喱獸肉做午餐，吃完看看時間，就開始架設直播設備，打算趁著天色好先播。

    “你要直播？”店主看著他拿出來的設備有些驚訝。

    “嗯，做個美食直播，前幾天耽誤了，再不播我怕這個月的任務時長完成不了。”

    “你在做美食直播？怎么不早說？”2號和4號也很驚訝。

    “現在也不晚，白附平臺的人間食肆，歡迎大家支持個關注。”祁歡立刻給自家直播間打廣告，雖然直播間現在粉絲數已經破萬，但粉絲嘛，當然多多益善。

    半個小時后，人間食肆的第一次戶外直播正式開始。

    空曠無垠的藍天，廣闊似海的白沙，以及中間的一片鋼鐵廢墟。

    時隔數日，人間食肆第一次復播，觀眾們首先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這是哪兒？廢星？】

    【又破又美的】

    【今天不在室內，改成荒野直播了？】

    “好久不見，最近小廚所在的廢星基地遭遇了百年難遇的大型獸潮，整個基地都變成了一片廢墟。所以今后的一段時間里咱們可能需要換個風格，在戶外或者一些別的地方進行直播。”祁歡端著一托盤食材走進鏡頭，放在長桌上，“正好大家之前也說過沒來過廢星，最近這段時間，我可以負責用鏡頭帶大家看看廢星的沙漠，提前先說一點，在戶外做飯需要和風沙油煙搏斗，待會兒萬一大家在上架的菜品里吃到沙子不要怪我。”

    說完，他朝著鏡頭燦然一笑，恍若春風。

    店主和2號4號等人坐在對面，一個負責控制鏡頭，兩個負責刷波禮物熱場。他們雖然沒看過美食直播，卻是競技直播的常客，大概流程都熟。

    【等等，帥哥你誰？】

    【啊啊啊啊啊啊，主播居然長得這么帥！】

    【聽聲音是我熟悉的星廚，看臉不敢認。】

    【老天，長著這么好看的一張臉，為什么還要頂著大叔的虛擬形象做直播啊？暴殄天物！】

    【光看臉就值得一個關注】

    【我的天，光看臉了，說什么完全沒聽到】

    烤箱傳出‘叮’的提示音，祁歡走過去，端出一盤新鮮出爐的蛋黃酥放到鏡頭前，“這就是小廚今天要給大家做的點心，金玉蛋黃酥，剛出爐的時候里面太燙，所以需要略微放放，等涼了再給大家上架嘗試味道。”

    盤子里的點心形狀圓潤飽滿，尤其是上面涂了蛋黃的部分，烤得金黃油亮，看著分外誘人，2號蠢蠢欲動正要伸手，聽完祁歡的話又縮了回去。倒是4號完全不怕燙，抓起來就嘗了一個，大快朵頤間還不忘朝2號和店主等人瘋狂豎大拇指，收獲兩個大大的白眼。

    “蛋黃酥的制作可以分為外皮和內餡兩部分，外面的部分其實就是酥皮，如果現在有看過本直播間首播九尾酥的朋友，應該知道制作需要用到水油皮和油酥，不過蛋黃酥的酥皮層次沒有九尾酥那么多，做起來也會相對簡單。”

    祁歡展示了下水油皮和油酥的半成品，利落均勻的分成十二份，裹制成球，壓扁進行第一次搟制。

    “大致需要搟制兩次，每次醒發十五分鐘，等待醒發的過程中我們正好來制作內餡兒。”祁歡拿刀切開了一塊蛋黃酥，露出漂亮的內餡兒，最外層是層次分明的酥皮，然后是雪白軟糯的麻薯，再往里是專門調制的淡青色豆沙，最中間，則是一朵形狀完美的金黃色‘蓮花’。

    “這道點心叫金玉蛋黃酥，取的就是金玉其內的意思。”祁歡指著白色的麻薯和金黃色的蛋黃解釋，順手打開了采集器，用199銀幣的價格上了5000份，又開始講解幾樣內餡兒的大致調制順序。

    【我以為光看外面就很漂亮了，沒想到切開更好看】

    【我以為他做的菜就很漂亮了，沒想到本人長得更好看】

    【全程看臉，完全不知道說了什么】

    【要上架了，拼手速的時候到了】

    【主播上架么，咬手絹，想要個主播！】

    【樓上想得真美，又有帥哥看，又有好東西吃，一箭雙雕啊】

    【雖然但是，我也跟樓上上一樣，想要個主播！】

    【不然買一贈一怎么樣，買金玉蛋黃酥，送主播！】

    祁歡這邊正在做蛋黃餡兒，那邊突然計時器響了，他對著鏡頭交代了句稍等，連忙跑去處理。

    鍋里的東西是葫蘆雞，出自唐代禮部尚書韋陟家宴里的一道名菜，為保證雞肉口感的香醇酥嫩，需要先后經過煮、蒸、炸三道工序，稍一不慎就容易做老炸碎，對火候極為講究，這也是祁歡特意放了計時器的原因。

    負責鏡頭的4號下意識的把鏡頭移向了祁歡所在的地方。

    長桌的另外一邊還放著許多配菜，看數量就知道至少能做十來道菜，彈幕上立刻討論起來。

    【哇，這個陣勢，難道今天有晚宴嗎】

    【外酥內軟，沙沙糯糯，咸咸甜甜，這個金玉蛋黃酥絕了！】

    【主播每次的菜品都不會讓人失望。】

    【好想去趟廢星，吃吃主播親手做出來的實物】

    【這里至少得有十道菜吧？一個點心都這么好吃，十道是不是可以算作過年了？】

    【十道菜都會上架嗎？好開心！】

    【搓手手，今天我就住在這個直播間了】

    【十倍快樂，超級期待！！！】

    等祁歡把葫蘆雞處理好放進蒸籠，彈幕上齊刷刷已經全是對晚宴菜品的期待了。

    祁歡想了一下，決定順水推舟延長今天直播的時間。

    一來可以補補之前欠的時長，二來以往決定播一個小時也是怕粉絲看厭，粘著度不夠，播到最后冷清，今天大家既然熱情那么高，直播這邊上架也不耽誤大家待會兒吃，天時地利人和的，沒理由潑大家冷水。

    “這道菜叫纏花云夢肉，主要原料是獸蹄，去骨后需要刷醬纏緊，再經過兩次醬鹵，切面這種云波狀的花紋就是它得名的原因。”紋理漂亮的肉片拼疊成花，祁歡拿到鏡頭前，一邊讓采集器收集信號，一邊做了個簡略介紹。

    纏花云夢肉出自燒尾宴，其實就是俗稱的醬肘花，皮嫩肉爛，咸香味長，千年之后依舊是上等的佐酒菜。

    “這個飯叫花露飯，用秘制花露撒入米飯，蒸熟后飯粒色如瑪瑙，香若春花，色味雙絕。”

    “這道菜叫酥黃獨，芋頭切片，用四五樣堅果磨碎調制成面糊，沾面糊炸熟，外面是酥脆的面糊和堅果，內里是軟糯的芋頭，三重香氣相輔相成，保證大家吃過就忘不掉。”

    “這道菜叫獸髓筍，取嫩筍剃去筍心，先加入魚肉茸，再取石獸的骨髓注入正中，切片后蒸熟，狀若鳳凰尾羽，咸、鮮、脆、嫩，滋味動人。”

    “這道菜叫文思豆腐，要求精細的刀工，每根豆腐和配菜都切成細絲，細到可以穿過針孔……”

    別說顯示屏前的那些觀眾，一道道菜聽下來連桌子對面的店主和2號4號他們都目瞪口呆，聞所未聞，尤其是這個豆腐，切到這么細，這是怎么做到的？

    4號興奮地抓著2號的胳膊直晃，“今天輪到咱們兩個休息真是太好了！”

    葫蘆雞、花露飯、獸髓筍蒸著，文思豆腐燉著，祁歡忙得熱火朝天，跑出鏡頭外剛要喘口氣喝點水，個人終端突然震了下。

    消息是倫多發過來的，【現在忙嗎？我有點事情想跟你說】

    這個語氣明顯就是有事，祁歡連忙含著半口水回覆，【還行，你說。】

    【阿讙，對不起，有件事我一直很內疚，又沒勇氣跟你開口，你能原諒我嗎？】

    祁歡：？？？

    不是，哥們你先說什么事情啊？你這樣光道歉弄得人心很慌啊！

    第72章 我不允許任何人忤逆你

    【別嚇我，到底什么事啊？】

    祁歡一著急，腿撞在了凳子上，疼得他差點飆出眼淚又被水嗆了一下，咳得一陣兵荒馬亂。

    “沒事吧？”正在吃金玉蛋黃酥的幾人齊刷刷轉頭。

    “沒事。”祁歡對眾人擺了擺手，坐在凳子上揉著腿，浮光掠影的匆匆回想了一遍認識以來的事情，完全想不出倫多能做什么對不起自己的事情，值得這么鄭重的道歉。

    【你當初跟狩獵小隊離開基地去狩獵區的時候，我偷偷回人間食肆拿走了一樣東西。】

    【什么啊？】對面像擠牙膏似的，祁歡的心里七上八下快急死了，偏偏想來想去也想不到倫多說的到底是什么。

    好像沒覺得丟東西啊，傳家寶？沒在日記里見原主提過家里有寶貝，而且家里欠著那么多債，真有值錢的東西估計林森大叔病重的時候也早就拿去換錢了吧。那就是有什么紀念意義的？倫多會感興趣的，難道是林森大叔的遺物？可惜他不是真正的原主，根本不知道林森大叔原來有哪些東西。

    【就是，就是師父的二刀廚級證。】

    嗐，原來是這個。

    看到這個答案，祁歡終于長舒口氣，高懸的心也慢慢落回原位。廚級證一般都掛在餐館進門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當初在人間食肆沒看到林森大叔的廚級證，他還以為是原主拿去給林森大叔做陪葬了，根本沒多想。畢竟廚級證是實名的一人一證，別人拿去也用不上。

    【師父去世以后，人間食肆的風評急轉直下，評價掉到爛雞蛋六蛋，我那時候覺得……覺得你不配繼承他的廚級證，我才是真正有資格的人，一時鬼迷心竅，就……拿走師父的二刀廚級證藏了起來。后來你回來了，失憶了，連廚具都不會用了，我就更心安理得的覺得它應該放在我手里。但是這段時間以來，我越來越發現師父才是對的，你以后的成就一定會超過他，可是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跟你交代這件事。這次基地被毀，我把師父的廚級證從廢墟里翻出來之后就一直睡不好，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還給你。】

    祁歡打了兩次回覆，猶豫了下又都刪了，說‘沒關系’顯得對林森大叔的感情不深不夠重視，說深了又怕讓倫多難受。最起碼站在他的立場，當初在萬家食材店被萬叔索取欠款，倫多站出來替他擔保的那一刻是真的很溫暖，也說明他不管怎么嫌棄原主‘抹黑’師父的聲譽，對原主還是有愛護之心的。

    【原來在你那里，還以為丟了害得我一頓找，不行，等人間食肆重新開業，你至少得抽空過來給我幫一個月的忙做補償】

    想來想去，還是給對方一個‘贖罪’的機會是比較合適的方法。

    這東西對原主和倫多來說可能很有紀念意義，但他畢竟不是原主，相對來說，他甚至覺得人間食肆的那塊招牌作為林森大叔的遺物意義更大，只要招牌在，他開的人間食肆就一直都在。

    【行，只要你原諒我，兩個月都行。】

    【那就說定了，不許反悔。】

    【絕不反悔。】

    這樣應該就行了，祁歡看著倫多的回覆松了口氣，轉回長桌另一邊又忙碌了起來。

    看看時間差不多，他去冷凍柜里取出了早上放進去凍的五花肉，繼續萬福肉的下一道工序，開切。

    萬福肉全稱清宮萬福肉，是盛名在外的四大御制宮廷菜之一，它跟寶塔肉一樣需要精細的刀工，將五花肉沿邊緣以‘卍’字方向一層層轉切，切成薄而不斷的一米以上的長肉片，再卷制回去便是朵花瓣層層疊疊的玫瑰模樣，因為外觀更為漂亮，且配菜里有紅棗板栗和蓮子，帶有‘早立子’的含義，看著好看，說起來討口彩，又兼顧營養和美味，非常受后宮妃子們的歡迎。

    它的制作方法比葫蘆雞更為復雜，需要煮、炸、燉、蒸、扣五道工序。

    上午的時候祁歡已經將選好的石獸五花肉過水煮到斷生，又按人數修成了十五塊十公分見方的方形肉塊，下鍋炸制獸皮起泡后，用重物壓實放進了冷凍柜。

    凍過的肉有了硬度，更方便下刀切片。

    繼文思豆腐后，祁歡又在鏡頭前秀了另外一手刀工，激起彈幕上哇聲無數，這種切法用機器是完全切不出來的。

    他拿起第三塊肉的時候，遠處突然出現大團灰黑色的煙霧，那團煙霧聚而不散，形狀詭異，顏色也忽濃忽淡的，等到再靠近一些，才能看出是團黑壓壓的蟲子飛快地朝他們這邊沖過來。

    彈幕上的人驚叫著，紛紛讓主播快跑。

    可惜鏡頭前的人正在聚精會神地切肉，既沒看顯示屏，更沒發現身后席卷而至的危險。

    他沒注意，對面的店主等人卻已經發現了不對勁。阿巒第一時間張開天羅地網，罩住了長桌周圍連同星艦所在的局域。

    祁歡正切到‘轉彎’的關鍵時刻，忽然聽到耳邊傳來嗡嗡的聲響，下意識的就以為是馬蜂之類的東西，從廚具筒里抽出鰻魚釘順手就根據聲音的方向甩了出去。

    “砰！”

    ‘馬蜂’被釘在了遮陽篷的柱子上，那是一只比豆粒大不了多少的蟲子，腦袋紅得發黑，身體和翅膀卻都是灰白色的。

    ‘啪！’‘啪！’‘啪！’

    長桌周圍爆出幾縷血霧，剩余的幾只蟲子死了個干凈。與此同時，4號已經拎著把類似陌刀的長柄大刀，朝蟲霧沖了上去。

    一刀斬出，淩厲的氣波沖壓開來，蟲霧頓時空了一大片，尸落如雨。

    【哇哇哇，這個氣勢，至少也是二級哨兵！】

    【原來有哨兵陪著，怪不得敢在這種地方吃飯】

    【主播剛才釘蟲子的那下也好帥】

    【他用的那個釘子也是廚具嗎？完全沒見過】

    【這兩刀揮得，簡直氣勢如虹，秒殺競技格斗場百分之五十的人】

    【我看的不是美食頻道嗎？怎么還帶哨兵上場的】

    【有得吃有得看，這是什么好地方】

    【我查了一下，那個蟲子叫風息蟲，也是種石獸，像眼前種數量，如果落到人或者其它石獸身上，幾分鐘就能活生生的啃成架白骨。】

    【不愧是廢星，分分鐘都能遇到要命的兇獸啊】

    彈幕上群情激動，祁歡卻忙得沒空看，等他把十五塊肉切好燉上，4號那邊也洋洋灑灑地結束了戰斗。

    “干嘛去了？”祁歡這才注意到4號離席。

    “打打風息獸活動下筋骨。”4號耍帥地挽了個夸張的刀花。

    風息獸？祁歡往他身后掃了眼，發現地上密密麻麻的一片。全海以前跟他提過這玩意，好像是食肉的，那就是說，蛋白質和營養可能都不錯？

    “弄點回來，待會兒炸點試試，看味道怎么樣。”祁歡隨口道。

    4號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他聽到了什么？歡歡連風息獸都想吃？

    【……】

    【就地取材啊，主播真是個狠人】

    【這，這也能吃嗎？】

    【只有這道菜，即便是主播做的，我也拒絕品嘗】

    【肅然起敬】

    【以后真到了廢星，見到主播記得客氣點，否則下道菜可能就是拿你下鍋】

    空中飛艇聲響，九方彧和醫療隊人員乘坐的那架飛艇一前一后的回來了，第五遠扒著窗戶往下看了看，見底下幾個鍋竈都熱氣騰騰的，明顯還沒開吃，才算是放下心來。

    人員到齊，那就意味著準備好就可以開筵了。見他們回來，正在炸獸舌簽的祁歡也加快了速度，這道菜的本體是羊舌簽，也是簽菜的一種，做法跟蝤蛑簽的基本相同，只是簽里面的主要食材由蟹螯里面的肉換成了獸舌。

    獸舌簽出爐，他也掐著時間把紅絲馎饦下了鍋。所謂的馎饦，其實就是面片，也就是面條的前身。紅絲馎饦與普通面條最大的不同就是面里加入了蝦肉糜，講究的是吃蝦不見蝦。

    各色新菜陸續上架，第五遠回星艦略微修整過后第一個跑出來。

    店主朝他招招手，把手邊的那盤金玉蛋黃酥遞了過去。

    桌邊的那條長凳對于第五遠的身高來說略微高了些，他的動作卻也麻利，輕輕一蹦就坐到了長凳上。

    第五遠拿起顆蛋黃酥輕輕咬了一口，碎屑簌簌落下，松酥的外皮層層展開，宛若花瓣層層綻放，柔軟拉絲的麻薯云朵般溫柔的包裹著內層清甜甘美細膩綿密的豆沙，甜味放肆漫開的時候，沙沙糯糯的咸蛋黃溢了出來，咸鮮與清甜的滋味交纏翻涌，碰撞出無與倫比的美妙口感，橫卷口腔，回味無窮。

    “好好吃。”小少爺忍不住贊嘆。

    2號和祁歡也分別把酥黃獨和獸舌簽往第五遠那邊推了推，示意他嘗嘗鮮。

    酥黃獨外殼微酥，研碎的幾種堅果保留了顆粒感，炸制時的高溫不但沒有破壞堅果本身干脆的口感，還激發出了內里原本的香氣，混和著內里細膩柔軟的芋頭，香氣濃郁而豐富。

    獸舌簽外層包裹的網油炸制后蓬松柔軟，輕輕一咬就會爆出油脂，配合著內里爽韌的獸舌，潤而不膩，甘香滿唇。

    第五遠幸福地晃了晃懸空的雙腿，頓時覺得這大半天的辛勞都值得了，要是沒跟來，哪里吃得到這么多風味絕美的餐點！

    藏在他胸前口袋的小白也默默翻卷幾圈，摺疊成了心型，默默冒頭朝祁歡晃了晃。

    小家夥這摺紙手藝倒是挺厲害！正在攪面的祁歡眉眼彎彎，也捏著拇指和食指回了它個比心，

    小白晃了晃，又害羞地縮了回去，半秒之后，再度悄悄冒頭。

    這功夫九方彧也走出了星艦，祁歡朝他招招手，撈出了兩根紅絲馎饦，打算讓星主大人試試味道，畢竟這里面最喜歡吃蝦的就是他。

    煮熟的紅絲馎饦光色柔糜，呈現出漂亮的紅色，九方彧動作優雅地拿起筷子，淺嘗了一口，面鮮湯清，風味清潤，余味繞舌不絕。

    “恰到好處。”

    九方彧嘗面的時候，彈幕上已經炸開了鍋。

    【啊啊啊啊啊！帥顏暴擊！】

    【這頭發，這臉，天下怎么會有這么好看的一張臉！】

    【不行了，帥得我忘了呼吸，快幫我調用醫療中心！】

    【把鏡頭拿遠點，我心臟受不了】

    【活了一百多年，現在才知道什么叫一見鐘情】

    【鏡頭放這么近，咱們三個的距離是不是有點過于曖昧了？】

    【這個帥哥也是廚師嗎？他會做什么菜？】

    【他什么也不用做，我學！我做！讓我為他做什么都行！】

    【主播，這個帥哥是誰？跪求解答】

    【血書求告知帥哥姓名地址】

    【啊啊啊，我要去廢星見他，誰都不許攔我！】

    【我也要去，誰知道哪班星艦的航線經過主播在的地方】

    九方彧之前倒是注意到了直播器材，但他以為跟之前一樣是虛擬形象，也就沒在意，等到吃完瞥一眼彈幕才發現事情不對，連忙垂下眼皮，默默退出鏡頭范圍。

    祁歡順著他的眼色看看彈幕，只見滿屏都是被九方彧美色俘虜的‘囚徒’。

    糟糕，忘了今天的直播是實景模式。虛擬店鋪默認使用虛擬形象，實景直播則默認使用真實形象，他習慣了虛擬店鋪的播法，開機前忘了設置，發現后覺得用真實形象播也沒什么問題，就沒再調整，但剛才叫九方彧過來的時候，是真真忘了這件事。

    “好了，我們也要開始吃飯了，前面介紹過的菜品都已經上架，感興趣的朋友們可以根據興趣自行拍下品嘗，今天的直播就到這里吧。”祁歡語速飛快的說了結束語，火速下播。

    直播間猝不及防地又變成了黑屏。

    【又掉線了？】

    【啊啊啊啊啊，他還沒介紹銀發帥哥是誰】

    【我怎么覺得主播就是不想介紹才逃跑了？】

    【太過分了，這種帥得驚天動地的臉是全聯盟共享財產，怎么能一個人獨占呢！】

    “你在直播露面沒事吧？”祁歡緊張地湊到九方彧旁邊小聲詢問，畢竟世家子弟們都是十分注重個人隱私的。他現在算是知道九方彧以前為什么戴面具了，這張臉，簡直是一出現就能引起騷動的程度。

    “沒事，他們也不知道我是誰，待會兒讓第五遠幫忙清理刪一下后臺就行。”九方彧道。

    祁歡這才略微放心，繞到桌子另一邊找第五遠幫忙。小少爺在五道菜的引誘之下，還是同意了他的要求。

    “大家準備準備，咱們十分鐘之后正式開席。”祁歡清了清嗓子宣布。

    2號4號等人早就被香味勾得不行，聽說馬上開席，立刻自告奮勇地回星艦去招呼剩下的醫療人員和護衛隊員。

    九方彧不緊不慢地跟在兩人身后，等人到了醫療區門口，刷開門，順水推舟地把人往里面請。

    “干嘛？”2號戒備地看著九方彧。

    “來都來了，不妨一起做個數據記錄，也算給研究人員多個參考樣本。”九方彧熟門熟路地往數據采集艙的方向走，第一個躺了上去。

    “誰要做樣本。”4號嘟囔了一句，拽著2號想走。

    2號遲疑了下，腳下卻沒動。他想起來九方彧之前確實說過要拿自己做為研究樣本，供司家醫療實驗室的人研究廢星能量場的事情。

    “如果愿意，也歡迎你們加入。”

    九方彧當時說的話在他耳邊回響起來。

    如果廢星的能量場真的對精神體恢復有作用，如果能明確研究清楚其中的原因，就算對他來不及了，對未來那些其它圖景崩潰的哨兵，也總歸是有用的。

    2號默默握緊了拳頭，對4號道，“你先出去吧，我也幫他們留個樣本數據。”

    4號怔了怔，看看數據采集艙里的九方彧，又看看2號，猶豫了下才道，“既然這樣，那也算我一個吧。”

    “反正也沒什么大不了的。”4號故作輕松地聳了聳肩。

    等他們這群人采集完數據，重新回到桌前，長桌上居然又多了一道他們剛才沒見過的新菜。

    那是一盤漂亮的牡丹，大大小小，紅白相間，宛若枝頭繁花競放，爭奇斗艷，細看的話，才知道花瓣是魚膾和肉膾。

    新鮮的魚肉和獸肉被片得薄如蟬翼，有的晶瑩剔透接近透明，有的紅若胭脂，在陽光下躍動著漂亮的七彩光澤，每朵花中間都點綴著金黃色的花蕊。

    “這是什么？”2號好奇地盯著那一大盤東西打量。

    “金齏玉膾。”祁歡邊擺餐盤邊介紹，“取外面的魚膾色白如玉，里面配的八和齏顏色如金之意。”

    2號恍然地挑了挑眉，原來這就是那份菜單上的第一道菜。

    八和齏是專門配魚膾吃的調料，最早見載于《齊民要術》，采用蒜、姜、鹽、橘皮、熟栗子肉、粳米飯和白梅等數種原料調和而成，蒜要去強根，姜要剝皮去心，橘皮要選新的，逐樣搗末舂熟，再加栗子肉加濃金色和甜味，加梗米調和成濃稠糜狀，最終成品就是金齏。

    后世逐漸演變為凡是銀白色的生魚片搭配金黃色的調料皆可成為金齏玉膾。

    祁歡在這邊自然找不齊八和齏的配料，最終也是根據現有的食材刪減搭配，做到味道相近，顏色金黃。

    4號迫不及待的嘗了一口，鮮嫩的魚肉入口絲綢般順滑，咬斷纖維的時候，便會溢出水汽濃郁的鮮甜，中間的金齏酸甜回咸，帶著抹微辛，巧妙的掩蓋住了鮮肉中的哪一點腥氣，又讓肉的味道更為鮮美，其中美妙斑斕的滋味，只可細品，難以言說。

    吃完一大口金齏玉膾的4號只覺得被美味包裹 浸潤，從頭發絲到腳尖兒都通暢舒爽，就連精神圖景里繃緊的暗影都放松了許多。

    “歡歡，今天為什么突然做這么多好吃的？”第五遠夾起塊萬福肉，好奇地打聽。炸過的肉皮燉蒸過后微微蜷縮，就像花瓣微微卷翹的邊角，視覺上更為漂亮，入口汁水豐盈，軟爛滑嫩，卻絲毫不膩，讓小少爺再次慶幸自己跟隨他們出來是無比正確的決定。

    “今天心情好，所以想請大家吃好吃的。”祁歡笑著答道，今天可是他的自由紀念日，當然值得慶祝。

    “從今以后，在廢星上，我絕對不允許讓任何人忤逆你，希望你每天都心情好。” 4號拍了下桌子，大聲宣布。

    “我也是，歡歡，以后我也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忤逆你。”第五遠嚼著萬福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意有所指地看了九方彧一眼。

    九方彧接住第五遠的目光，霜色的眉睫微微挑起，一副悉聽尊便的模樣。

    切。小少爺轉過頭，丟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店主心情愉悅地旁觀兩人的‘暗戰’，順手夾起塊酥爛脫骨的葫蘆雞放入口內。香醇的味道立刻讓他眉梢微揚，暗自加入了‘不許忤逆’的大軍，希望歡歡天天心情好，這樣就天天都有好菜可以吃。

    長桌邊的眾人也忍不住了，紛紛動筷。護衛隊畢竟常吃食堂，還算吃過祁歡的手藝，再加上自家老大在場，再驚訝也得繃著。醫療隊的人昨天忙著研究祁歡的那份數據，又出去測試了一圈基地環境的數據，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全都以營養劑充饑，今天才第一次吃祁歡做的菜。嘗過之后，盡皆震驚不已，難怪家里的小少爺總是念叨人間食肆，這個味道，簡直比九重星域的高級星廚做得還要好吃。

    眾人忙個大吃特吃，幾個小家夥也不遑多讓。黑團子甩著尾巴埋頭苦吃，每樣都舍不得放過，尾巴歡快得都甩出了殘影。七七喜歡堅果，對酥黃獨情有獨鐘，一塊又一塊，啄個不停。

    久久對吃的不感興趣，只是面色得意的看著大家，今天它可是沒少跟著忙活哦。看過一圈，晃啊晃的就想跑過去跟九方彧貼貼。

    祁歡眼疾手快地把他拎回來，放到了盛放杏子酒的酒壺上，勒令它坐在那兒不許動。

    小白也不吃，卻很喜歡看大家吃得享受的模樣，藏在第五遠的口袋里，身子慢慢往外探，最后大半個身子都探了出來。

    半個小時過后，長桌上吃的盤光盞凈，半點東西都沒有剩下。

    2號和4號正要回去休息，九方彧卻抓著兩人再次進了醫療區。

    “干嘛，不是剛記錄過嗎？”2號不解。

    “飯后、起床、運動過后，都要記錄。”九方彧面不改色地扯謊。心內卻在狂跳，如果他的感覺沒出錯，待會兒的數值和吃飯前絕對是個驚人的對比。

    第73章 名聲大噪

    “怎么這么麻煩？”2號‘嘖’了一聲，滿臉嫌棄，身體卻還是聽話地跟著九方彧，沒有停下腳步。

    4號看看口嫌體正直的2號，搖著頭跟了上去。

    十分鐘后，餐后數據記錄完畢，醫療組那邊看到數據都有些吃驚，肉眼可見的數據增長，甚至不用詳細比對就能發現。

    “怎么樣？”2號和4號出去了，九方彧看向醫療組那邊的紅發男人，他叫裘染，是整個調研項目的負責人。

    裘染表情慎重地道，“粗略判斷你們三人的精神力能量值在餐后都有顯著提升。正在對兩組數據進行分析，再加上小星廚那邊傳回來數據的交叉比對，估計要兩三個小時后出詳細結果和分析。我也對醫療組的幾個人進行了餐前餐后的數據記錄，會同時列入進行對比。”

    九方彧點了點頭，正要轉身離開，又被他叫住了，“少爺，看來明天我們需要對小星廚這邊做的菜品也做個採樣分析。”

    “嗯。”九方彧下頜輕動，表示對這點沒有異議。

    天色微暮，清風習習，幾條長梁拼出的石桌靜靜地橫在廢墟邊上。店主跟阿巒坐在左側斟飲著梅子酒，偶爾閑聊幾句，七七站在他頭頂的簪子上梳理著羽毛。

    久久把小白從第五遠的口袋里硬拖了出來，拽著它往長桌另一頭走，小白身體抻得老長，回頭看著第五遠。

    桌邊的第五遠已經晃著腳打開三聯屏，戴著護眼鏡進入快樂加班模式，完全沒有救自家精神體的意思。

    小白身體飛速翻轉摺疊，幾下就變成了一只紙鶴的模樣，扇著翅膀就往半空跑，一道黃色的影子斜刺里飛過來，攔住了它的去路。

    小白自知不是七七的對手，重新落回地面，又將自己摺疊成虎狀，正要放開四蹄狂奔，星期八赫然出現，‘助紂為虐’的攔在路中間。

    白虎張口吐出團藍紅交纏的火焰，試圖嚇走星期八，黑團子一張嘴，輕描淡寫地把那團火吞了下去。

    白虎呆立在當場，兩秒后變回一條軟綿綿的白手帕，一副垂著腦袋‘心如死灰’的模樣。七七飛過來抓著它就往長桌中間飛，底下的久久和黑團子一前一后的跟著。

    在久久的指揮下，七七將小白穩穩放在久久之前坐的那個盛放梅子酒的酒壺蓋上。

    小白扭了扭身體偷偷看向四周，白色的身體微微顫抖，掙扎著想要離開，發現大家都在各忙各的，除了‘惡霸’小分隊的七七八八久久，并沒有人注意自己，才略微放松下來。再看向對面，它突然就不動了。

    這個位置，正好可以穿過廢墟的間隙看到天邊浮起的那片橘紅色晚霞。

    真好看。它這才明白，久久它們把自己帶過來，只是想跟自己分享這片晚霞的景色。

    小白帕翻卷幾下，將身體摺疊成心形，朝其它三小只晃了晃，又安安靜靜地坐在酒壺蓋上，沉浸在晚霞里。它的身體和那把瓷壺一樣，都被染成了漂亮的金橘色。

    功成身退的七七落地壺把上繼續梳理羽毛，小白團子跳到星期八的頭上，親昵地拍了拍黃水晶樣的彎角，感謝它剛才的幫忙，又指了指右手邊，黑團子帶著它，歡快地朝長桌另一邊奔了過去。

    那邊清洗機‘嗡嗡’地轉動著，祁歡正在旁邊調制面糊。

    2號和4號苦著臉坐在對面，看看清洗機，又看看祁歡，欲言又止。

    “要做夜宵？”九方彧也有些奇怪，信步走到祁歡身邊。

    “2號和4號說要回基地去了，我打算炸點這個，讓他們給孔乎、溫涼和大家帶回去。”祁歡微微側過臉，用下巴指向旁邊的清洗機。他今天要配合醫療組那邊做能量補充的實驗，忙到精神力耗盡再補充，效果最好。

    九方彧朝那邊瞄了眼，發現里面是一堆風息蟲。

    2號朝九方彧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阻止祁歡，九方彧卻道，“正好多炸些，回頭找人給沈也他們也送點。咱們上次在天風閣開宴會他聽說之后就郁悶得要命，要是知道咱們今天又吃了，估計吵著鬧著就要拋下6號基地回來了。”

    “沒問題，待會兒我再洗一鍋。”

    2號磨了磨牙，瞪眼看向九方彧，你這個叛徒！

    九方彧眉峰微挑，輕輕攤開雙手，咱們本來就不在一個戰線，何來背叛？

    2號：……

    久久和星期八也趕到了面盆邊，小白團子坐在盆沿，垂著腦袋看看面糊，又仰頭看看祁歡，似乎是想下去玩，又怕挨罵。

    “沒事，可以下去。”九方彧搶先開口。

    祁歡不好駁他的面子，一句呵斥堵在喉嚨里默默化作一句嘆息，照這樣下去，久久遲早得被慣壞。

    得了允許的小白團子立刻跳進面糊跟祁歡玩起了和面游戲，半晌后出來，它身上仍舊干干凈凈，半點面湯都沒沾。

    剛炸好的風息蟲只有花生豆大小，又香又酥，祁歡準備了椒鹽孜然和酸甜糖霜兩種調料，灑上之后，風味各不相同。

    店主和阿巒前輩端了一盤子過去做下酒菜，星期八是給多少吃多少，來者不拒，2號和4號原本都有點排斥，嘗了一口之后就真香了，只有跟孔乎忙著拆解信號器的第五遠因為討厭風息蟲堅決不肯吃。

    送走2號和4號，祁歡去醫療室做能量吸收的即時監測。

    裘染拿著一沓剛出爐的數據走到九方彧面前。

    九方彧拿了一小碟炸風息蟲給他，抬手接過數據。

    裘染轉身把那碟風息蟲遞給身后的男人，男人看到碟子里金黃微焦的東西，情不自禁地深吸了口氣。

    “讓你拿去分析化驗，不是給你吃的。”裘染嘆氣。

    那人臉色微漲，捧著碟子逃也似的快步跑向隔壁的房間。

    “怎么說？”九方彧翻開數據，邊看邊問。

    “目前可以確定的事實有一個，待確定的推論有兩個。可以確定的是，祁歡做的菜品含有能量，可以對哨兵的精神力進行類似獸核的精神力能量補充。

    初步猜測能量來源是那些本體就帶有能量的石獸的肉，具體還需要這兩天多做一些菜品採樣和分析。”

    “這些差不多都是前期的已知消息，”九方彧臉色微沉，顯然對這個結論并不滿意，“另外兩個推論呢？”

    裘染插在白大褂里的手微微握緊，“第一，這種能量應該沒有級別門檻。”

    九方彧翻看數據的動作頓了頓，抬眸看向她，“說得詳細點。”

    “餐前餐后做過數據采集的人有六位，都是哨兵，精神力級別分別為B級兩位，A級三位，S級一位，這六人的精神力能量補充數值各有不同，但明顯都可以進行補充。

    也就是說，菜品里的能量可以跨越B級到S級的級別屏障，不受級別限制的被任何精神能量級別的人吸收。至于B級以下或者S級以上的部分，因為目前暫時沒有數據，還無法確認。

    補充能量值的不同初步推測跟具體食用量有關，食用越多，能量值補充的越多。

    當然這些補充的能量值暫時和獸核還無法相比，但以正常的進餐頻率來說，整體效果累計下來也不差。

    同時我們也懷疑，當初檢驗的那份山水兜未必真的是A級能量，而是因為經手人的精神力級別為A級，才顯示為A級能量。”

    沈也的精神力也是A級，九方彧眉心皺了皺，“你的意思是說，含有100單位B級能量的食材，在他烹制過后，可以給A級甚至S級的哨兵同樣補充100單位的能量？”

    “關于轉化率的部分，因為沒有具體食用量和能量的數據，目前只能粗略估量，”裘染斟酌著用詞，“實際測試后也許是從100單位的B級能量變成30單位的A級能量，暫時只能確定可以轉化。”

    “你知道這個推論意味著什么么？”九方彧眼眸微瞇，眸色瞬間冷厲，漫出森森殺意。

    這個推論的意思可以對等解釋為，祁歡可以把B級獸核變成S級獸核，一枚同等品質的B級獸核和A級獸核之間，價格相差百倍，再到S級，又是百倍，即便轉化率只有10%，也是非常驚人的，單以價值來看，這種能力說是點石成金也不為過了。

    頂級哨兵大多只出現在十大世家和軍隊，除了天賦問題，很大的原因就是錢。培養一個高級哨兵，需要無數寶石能量的喂養，普通家庭根本供養不起。

    如果多幾個人具有這樣的能力，整個聯盟的架構可能都有崩塌重組的可能。

    “少爺放心，我和項目組的人一個字都不會向其它人透露。”裘染的額頭冒出了冷汗，連忙表明立場。

    “你最好說到做到，你知道的，向導在上，一個哨兵，可以為了向導做任何事情，粉身碎骨，在所不惜。”九方彧的語氣淡淡的，話里的涼意卻讓人骨頭縫發涼。

    “絕對做到。”強大的精神力威壓撲面而來，裘染身體顫抖，雙腿發軟，粉誰的身，碎誰的骨？恐怕是泄露消息的人吧？

    “第二個推論是什么？”九方彧撤去了精神力的威壓，繼續追問。

    裘染擦了擦汗水，深吸口氣，“修復能力。”

    九方彧眉心皺得更緊了，“怎么說？”

    “您和2號、4號的精神圖景都是缺損狀態，他們的狀況是崩潰，您的狀況……” 裘染頓了頓，覷了眼九方彧冷峻的側臉，“是受損，在掃描圖影上的表現都是暗黑色斑點，斑點的顏色越深，面積越大，就代表缺損程度越厲害。”

    “這種基本常識不用解釋，說重點。”九方彧沉著臉道。

    “餐前餐后對比來看，你們精神圖景的暗影顏色都有變淡的狀況，尤其是您的暗影，修復效果比其它人更為明顯。再根據我們對他身體數據和精神力波動的檢測，烹制菜肴期間，他的精神體特別活躍。我們猜測他的精神體很可能具有對哨兵受損的精神圖景進行修復的能力，經過烹制這種間接接觸后，發揮了相應的作用。

    我們都知道，向導天生就有精神力疏導的能力，能梳理緩解修補精神圖景中的暗影。只不過這種疏導只能針對沒有崩潰前的圖景，一旦崩潰，進度就是不可逆的，普通疏導根本無法阻止崩潰繼續。但祁歡的精神體似乎擁有更進一步的能力，即便精神圖景已經崩潰，它仍然能起到作用，這或許是精神力疏導的一種進階或者進化。

    當然，它現在還太小，能力有限，但可以確定的是它能起到修補作用，控制已經崩潰的精神圖景不再惡化，如果未來繼續成長，說不定還能進行逆向修復和真正的治愈。

    用簡單些的概念來說，就類似那些具有溫補、祛燥、固本培元效果的補藥，泡制熬煮過后飲用就能發揮功效，只不過那些藥物的效果針對的是身體，它針對的是精神力。”

    補藥？九方彧心思一動，“按照你這種推測，跟他的精神體直接接觸的話，發揮的作用會不會比透過菜肴更大？”

    裘染怔了怔，思考了一會兒才道，“理論上有極大的可能，但還需要進行進一步的實驗對比和數據確認。”

    “滴~”

    里面的隔間傳出操作完成的提示音，房門打開，吸收過獸核的祁歡神清氣爽，邁著歡快的步子走了出來。

    美人臉色怎么又變差了？坐在祁歡頭頂的小白團子擔憂地眨了眨眼睛，飛撲到九方彧的耳側，仰頭就要去親他的臉頰。

    嘴唇即將碰觸的剎那，小白團的身子懸空，被祁歡拎了回來。

    “不許耍流氓！”祁歡把它拎到雙眼平視的高度，鄭重警告，然后毫不留情地把它收了回去。

    九方彧：……

    裘染垂著眼皮，表示自己什么都沒看見。

    第二天一早，星艦啟程前往下一個目標地點。

    那里同樣是一座舊城的廢墟，建筑的殘骸隱隱能看出圓拱型的屋頂和富麗堂皇的裝飾，隱隱有幾分巴洛克式城堡的模樣。

    這里的防護罩居然還能激活。

    打開的剎那，半球形的透明防護罩將整片廢城籠蓋其中，幾個破損的大洞清晰可見。

    整座廢墟就像是個敲破之后被人丟在沙漠里的水晶球，殘敗破落，讓人唏噓不已。

    檢測環境數值，檢查設備點，九方彧、第五遠以及醫療組又開始重復在前一個地點的工作流程。

    祁歡配合醫療組的各項試驗之余，就是做向導能力鍛煉，以及變著花樣的給大家做好吃的。

    2號4號隔天又來了，臉色青青紫紫的一片，就像浮起晚霞的天空，斑斕又醒目。

    “怎么回事？”祁歡看著兩人的模樣嚇了一跳，“要不要去醫療艙治治？”

    “沒事兒，皮外傷。”2號擺擺手道。

    “出來吃獨食，回去被溫涼他們揍了吧？”店主笑瞇瞇地搖著扇子，一語道破。

    “我樂意。”2號黑色的面皮瞬間漲紅，不自在地飛了店主一記眼刀。

    祁歡無語，敢情禍源還在自己這邊。

    “那今天晚飯的時候多做點，到時候你們給大家打包帶回去。”祁歡主動提議。

    “歡歡你人真好。”4號激動地要給祁歡一個熊抱，被店主攔住了。

    “別怪我沒提醒你，”店主笑瞇瞇地搖著扇子，“你這下要是抱下去，待會兒沒回去之前就得挨頓揍。”

    4號：……

    “歡歡，你今天準備做什么？”2號湊到祁歡身邊，迫不及待地打聽。

    “暫時還沒決定，讓我先看看。”

    今天又是直播的日子，想到上次一下子上了十一道菜，祁歡有點擔心能不能賣光，于是決定先登陸白附看看狀況，如果實在還剩下太多，那今天的直播就暫時取消，讓貨架上的菜品繼續‘消化’一下。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直播間貨架灰突突的一片，所有的菜品都售罄了。

    不會吧？那可是十一道菜，每道五千份，一共五萬五千份！祁歡有些懷疑的揉了揉眼睛，再看個人賬戶金額，里面的錢已經飆升到了882萬多，再看粉絲數，居然已經暴漲到了五十萬人，底下大批留言全都在催他開播。

    祁歡目瞪口呆，翻了翻留言才知道，人間食肆直播間因為前天那次荒野直播的筵席名聲大噪，一下子火了。

    這種天然熱度來得快，去得也快，祁歡覺得必須得抓住，立刻發布了條公告通知粉絲，兩個小時后開播。

    遙遠的五重星域，一個白發的男人打開系統消息，對身邊的金發女人道，“那個廢星的小星廚，兩個小時后開播。”

    第74章 妙手生花

    祁歡今天晚上本來準備的菜單是砂鍋焗鑾魚、牡丹燕菜、油燜筍、昆侖鮑甫、海鮮豆腐煲、豆角獸肉燉粉條、三杯雞、蝦球雞皮湯、生進十三月餛飩，甜點則是酥油泡螺。

    2號和4號來了之后，他準備再加個地鍋排骨、黃豆悶獸腳和拔絲芋頭。

    原本他準備拿來直播的菜式是昆侖鮑甫，這道菜出自滿漢全席，一度已經失傳。即便是在滿漢全席這種大名鼎鼎用遍山珍海味的奢侈饗宴上，它也依舊是能做壓軸出場的名菜，甚至由于用到的食材極為珍貴，經常有人會說它是滿漢全席里最貴的一道菜。

    珍貴到什么程度呢，珍貴到當初設計這道菜譜的廚師居然用極品鮑魚來給它做配料。

    昆侖鮑甫的主要食材是龍躉石斑魚的魚皮，這種魚體型可以長大十分巨大，是石斑魚中的佼佼者，由于生活在深海，在古代想要捕撈它極為困難，它的魚皮，就是傳說中的珍貴食材──龍鱗的原料。而制作昆侖鮑甫，最好選用300斤以上的龍躉魚皮。

    龍躉的魚皮是特殊的皮包鱗結構，在菜單上通常被稱為‘昆侖’。其實在華國的菜單上，很多食材都使用這樣的‘術語’名詞作為代稱，舉例來說，比如‘芙蓉’、‘桂花’、‘百花’，很多時候，菜名里的‘芙蓉’其實是指蛋白，‘桂花’指蛋黃，而‘百花’則用來指代蝦泥。

    取下龍躉的魚皮之后，需要用鹽腌制，然后經過一到三個月的曝曬變成質地堅硬的干魚皮。

    想要得到龍鱗，需要將干魚皮先進行干蒸處理。蒸過的魚皮會由干硬的平板狀變成卷曲狀，使得藏在皮內的魚鱗破皮而出，再將剛蒸過的魚皮放入冰水，冷熱交替之下，魚皮膨脹之后又乍然收縮，魚鱗便會從鱗孔中松脫，片片脫落，將魚鱗從孔隙中清理干凈之后，就會得到一塊富含膠質帶有蜂嵌套孔隙的魚皮，這就是龍鱗。

    祁歡用的當然不是龍躉魚的魚皮，而是石獸皮。

    前幾天解卸石獸的時候，他發現有種石獸的獸皮也是龍躉魚這種奇特的皮包鱗結構，而且膠質豐厚，便琢磨著拿它的皮作為龍鱗試試效果──自從那天烤肉的時候發現火螯血就是烹制石獸肉的法寶，他的食材選擇范圍就立刻擴張了一大片。

    暴曬的過程被他縮短為在烘干箱中進行，終于在昨天達到比較理想的干硬狀態。剪切一塊同樣用干蒸和過冷水的工序進行試驗，雖然因為鱗片的形狀、大小和排列密度不同，魚皮上的蜂嵌套孔隙變成了斜網狀，但整體的質感依然還是一塊極為類似龍鱗的獸鱗。

    以獸鱗為基礎，祁歡才確定下今天菜單上的這道昆侖鮑甫，讓大家都試試這種新食材的口感。

    原本的做法需要用雞、鴨、火腿、排骨、筒骨、羊蹄、墨魚、瑤柱、香菇等富含膠質和鮮味的食材文火燉煮十小時以上，直燉到所有的骨頭都酥爛，一鍋湯濃縮成半鍋以后，瀝出里面的肉、骨渣兒和油脂，然后用留下的濃湯繼續燉煮泡發好的極品鮑魚，同樣燉煮十個小時以上，熬成鮮濃的鮑魚汁，之后再將龍鱗放進鮑魚汁里燉煮兩個小時，直到它充分吸收鮑魚的湯汁，變得軟糯滑彈，這道菜才算達到出鍋的標準。

    祁歡按照現有食材略微調整了下濃湯的食材，昨天就開始熬，一大早就燉上了鮑魚汁，小火燉煮了九個小時，再過一個多小時左右才能把獸鱗放進去。

    怎么說呢，每道名菜失傳可能都是有原因的，就像這道菜，費時費力又費錢。

    按照時間計算，這鍋昆侖鮑甫出鍋時差不都正好可以卡到直播結束的時候上架。

    但是粉絲實在太熱情了，留言內容唰唰地更新，愣是把留言板刷出了彈幕的效果。

    面對這樣洶涌的期待，如果這次只放一道昆侖鮑甫，雖然‘份量’十足，但數量上卻明顯單薄，尤其是上次直播上架了十一道菜，未免會感覺對比起來有點‘慘烈’。

    再加上現在的五十萬粉絲基本都是上次直播后添加的，絕大部分都是第一次看直播，第一次有機會拍上架的原味品，只放五千份的話，搶到的概率低到百分之一，實在有點對不起這些滿懷期待的新粉絲。

    祁歡頭疼的對著菜單又捋了一遍，砂鍋焗鑾魚用的是砂鍋焗東星斑的做法，主要吃的就是食材的新鮮味道，但以做法和食材來說有些簡單了，油燜筍、三杯雞、地鍋排骨等剩下的菜色也都差不多是同樣的狀況，夠美味，但食材一目瞭然，做法簡單，容易被覆制，不太適合直播。不像昆侖鮑甫，石獸本來就是廢星特有的獸類，如果他不說，絕大部分人都找不到獸鱗的材料，更別提那復雜的制作方法。

    一定要硬選的話，祁歡覺得大概只能選牡丹燕菜和生進十三月餛飩，最起碼美味之余，造型也漂亮。

    燕菜是武則天時期傳下來的洛陽家喻戶曉的特色菜，它以蘿卜為主要原料，切成細若燕窩絲的效果，也因此得名燕菜。時至今日，配料中也陸續加入了雞絲、火腿絲、海參絲、竹筍絲等各色食材，成為當地流水席必不可少的重要角色。

    躋身國宴之后，國廚大師在燕菜的造型上精益求精，用蛋黃蒸糕精心雕琢出一朵國色天香的牡丹，讓整個擺盤更加艷麗漂亮，從此改名為牡丹燕菜。

    生進十三月餛飩的原型是唐代燒尾宴食單中的生進二十四氣餛飩。

    唐宋時期，富豪家宴非常流行做多種餡料的餛飩，宋代的時候甚至出現過百味餛飩，一碗餛飩里有十數中不同的顏色和餡料。

    生進二十四氣餛飩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它以二十四節氣為靈感，作出二十四種不同花形和餡料的餛飩。

    這個時代沒有二十四節氣的說法，祁歡便改換成了月份，打算做成十三種花形和餡料。

    剛才祁歡掀鍋往里面放獸鱗的時候，店主和2號4號等人就已經被鍋里溢出的鮮香味道勾走了魂兒，這會兒聽說他準備直播‘上菜’，便自動自發的坐到對面，準備仍舊按照之前的分工給他做‘直播助理’。

    開播前祁歡特意跟4號打了個招呼，讓他不用再移鏡頭追著自己，以免把喜歡在食材堆里玩的久久不小心帶到鏡頭里。

    2號哈哈大笑，拍了拍4號的肩膀，邀請 ‘失業’的他加入氣氛組。

    但出乎幾人意料之外，短短一天之后，祁歡的粉絲數量居然暴增了幾十倍。

    開播后打個招呼的功夫，彈幕就已經滿屏，根本不再用他們刷禮物熱場。

    再刷的話，整個顯示屏就要被彈幕和特效糊滿了。

    4號搖頭嘆氣，誰能想到，半分鐘之內，他能接連失業兩次。

    店主無所事事地搖了搖手上的扇子，寂寞地跟2號和4號對視了一眼，默默喝起了開播前祁歡給他們特別調制的冰淇淋奶茶。

    “今天要給大家帶來三道菜，第一道叫做昆侖鮑甫，主要食材是它，”祁歡拿起手邊那塊剪切成方形的干制好的石獸皮朝著鏡頭晃了晃，深藍色的獸皮在陽光下泛著濃膩的光澤，“菜名里的‘昆侖’說的就是它，首先我們需要先把它拿去干蒸一刻鐘左右。”

    【慕名而來，主播小哥跟傳說中一樣帥，聲音也好聽】

    【這是什么？我只知道隔壁那邊的頂級機甲昆侖】

    【期待！又是完全沒聽過的菜名，擺凳子做好等吃】

    【銀發帥哥呢？不是說還有個帥得天怒人怨的銀發帥哥嗎？】

    【三道菜也太少了吧，至少六道】

    【敢用昆侖這個名字，價格肯定很貴】

    “等待干蒸的時候我們接著做第二菜，牡丹燕菜，要用到的食材大致有以下這些。”祁歡把燕菜的食材托盤往鏡頭前推了推，“第一步我們需要把它們切成細絲。”

    祁歡撈起蘿卜，對著鏡頭展示起利落的刀工。這里的蘿卜已經進行過預先處理，刮去了影響口感的外皮和外層的粗纖維，又過水浸泡了半個小時去除澀味。

    他這邊飛快地切著絲，久久在另一個盛放生進十三月餛飩食材的托盤里也跟著玩面粉和各種蔬果汁，忙活得不亦樂乎。

    店主實在閑得無聊，瞄了瞄小白團子空蕩蕩的脖頸，隨手摸出塊金料鼓搗起來。

    把切好的蘿卜絲跟綠豆面粉拌勻，上屜蒸制，祁歡又馬不停蹄的做起來生進十三月餛飩。

    “為什么叫這個名字呢，因為我們會用十三種不同顏色不同形狀不同餡料的餛飩來分別代表廢星的十三個月。做面食，首先自然就是和面。”

    三道菜穿插進行，又要兼顧鏡頭這邊的介紹，祁歡卻絲毫不見慌亂，每道菜按部就班，步驟順滑流暢，節奏配合完美，堪稱頂級的時間管理大師。

    【哇，這么多步驟，這么多食材，眼花繚亂的，我都看暈了】

    【他的手未免太靈巧了吧，怎么一團面到他手里揉兩下捏兩下就變成了一朵花？】

    【哈哈哈哈哈哈，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妙手生花？】

    【每種餡兒看起來都很好吃的樣子，口水都要下來了】

    【吃過四刀星廚和三刀星廚上百家餐廳的招牌菜，我以為自己好歹也能算半個美食家了，結果主廚要做的這三道菜居然聞所未聞】

    【別說菜名沒見過，這個獸皮的食材好像也從來沒見過】

    【這種獸皮好奇怪啊，鱗居然長在皮里面，不扎得慌嗎？】

    【話說主播這個長相有點眼熟啊，真的是從小在廢星長大的嗎？我怎么好像覺得在哪里見過】

    彈幕越刷越快，到最后閃得根本沒辦法看，祁歡索性放棄了跟彈幕交互，安心做菜。

    牡丹燕菜最先出爐，一朵明黃嬌艷的牡丹浮于清湯之上，水光瀲滟，清麗奪目。

    生進十三月餛飩更是百花競放目不暇給，冷若冰霜的有之，熱烈燦爛的有之，嫵媚嬌柔的有之，清新脫俗的有之，一色一花，一花一味，恍若春夏秋冬四季輪回的滋味真的一一包裹其中。

    其中最讓人期待的，自然還是昆侖鮑甫，它最先進鍋，卻是最后出鍋的。

    盤內擺著塊巴掌大的獸鱗，膠質濃郁的皮緣已經燉到熟練透明，晶瑩剔透，底下因為吸飽了濃郁的鮑汁，泛出瑪瑙樣微紅的光澤，軟嫩膠潤，分外誘人。

    三樣菜品一上架，眨眼就被拍空。

    【太少了，求加數量！】

    【眨眼就沒了！】

    【跪求主播增加數量】

    【我等了足足一個半小時，一個半小時啊！什么都沒搶到！】

    【主播，加數量吧，要不就加菜！】

    “今天的直播就先到這里了，大家下次再見。”祁歡也想滿足粉絲們，但他現在真的滿足不了那些要求，根本不敢搭茬兒，‘落荒而逃’。

    遙遠的五重星域，白發男人正看著身邊的金發女人，“味道怎么樣？”

    他們只搶到了一份昆侖鮑甫。

    女人細細嘗過之后，意猶未盡的朝身邊的男人挑了挑眉，“比你做的好吃。你做的那些我早就吃膩了，還是這個小星廚做得好吃，食材新奇，手藝上佳。”

    “你確定？”

    “確定。”女人毫不猶豫地點頭，“鮑魚濃郁的鮮味在湯中完美釋放出來了，再配上昆侖細軟膠潤的口感，無與倫比，是只有漫長的時間和高超的廚藝才能交換出來的頂級美味。”

    “你看看他那個模樣，恐怕還沒成年，怎么可能有這種廚藝水準？”

    “我決定了，咱們下一站就去第一星域。”

    “你干脆直說你想去七號廢星看那個小星廚得了！”白發男人醋意滿滿地道。

    “跟你都做了一百多年的夫妻了，和諧相處之道，看穿不要點穿，知道嗎？再說了 ，你不是懷疑他年紀太小，做不出這樣的東西嗎？眼見為實，不如親眼過去看看。你那五把刀留著也沒用，實在不行就換個主人吧。”

    白發男人：……

    與此同時，廢星上正在返程途中的九方彧也接到了幾條消息。

    【你讓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那個‘祁‘字的寫法確實有些特殊。我按照這個信息去搜索，確實找到個姓祁的世家，更巧的是，這家也算是廚藝世家。

    他們的主家在第八星域，規模雖然不能跟十大世家相提并論，卻也能算得上小有名氣。他們祖上幾百年前出過一位特別厲害的人物，那人為后世子孫留下了大量財富，即便后來家族里再沒出過什么有名有號的人物，卻依舊靠著那些財富的蔭蔽衣食無憂。】

    【十幾年前，這個家族原本那對擁有直系繼承權的夫妻遭遇星艦事故，雙雙喪命。但是目前查到的數據里沒提到事故的具體發生地址，也沒提過他們還有一個兒子。現在世家的掌權者其實只能算是旁支，不知道是不是他后來故意抹去了前任繼承者的相關的信息。】

    【另外還有一個特別有意思的傳聞，據說當年祁家祖上的那位大人物不但給子孫留下了巨額財富，還留下了一本傳家菜譜，祁家的前幾代都是靠這本菜譜做廚師的，但是新任掌權者卻不會做之前那些祁家的成名菜，于是大家都說是因為祁家的那本傳家菜譜丟了。】

    傳家菜譜？九方彧盯著那幾個字，微微皺起了眉頭。

    第75章 生財有道

    九方彧和第五遠開著飛艇回到星艦停落的局域，遠遠就看到旁邊擺開的那張醒目的背靠廢墟面朝沙漠的長桌。

    長桌是就地取材拿廢墟里的石料搭出來的，幾塊狹長平整的石梁拼成了桌面，桌腿則是姿態各異的斷柱，各有各的形狀和花紋，因為高度和粗細基本一致，又有種亂中有序各自美麗的奇怪和諧感。

    桌子左半邊已經擺上了不少餐盤，菜色琳瑯滿目，桌邊的店主、阿巒前輩、2號、4號等人笑容愜意，熱熱鬧鬧地聊著天。

    另一邊幾個鍋竈熱氣蒸騰，兩個醫療組的人員正在對兩道剛出鍋的菜品採樣，祁歡拎著想搗亂的小白團子耳提面命的訓著話。

    日色微斜，城堡尖頂灰黑色的影子在桌邊鋪成地毯樣的花紋，襯著桌邊裊裊升起的水汽，莫名有種歲月靜好的安然。

    “一想到馬上就有好東西吃，就覺得好幸福。”第五遠貼在艇窗上朝下張望，一副歸心似箭的模樣。

    果然還是個孩子，九方彧瞥了小少爺圓滾滾的后腦勺一眼，輕笑著搖了搖頭。

    九方彧和第五遠落座后，祁歡掐著點兒開了席。

    熟透的鑾魚皮色艷紅，魚肉潔白如玉，砂鍋底部那層薄薄的油汁在高溫下仍舊冒著細泡，滋滋作響，幾樣配菜微焦的味道混雜在魚肉的香氣里，增添了種別樣的風味。

    海鮮豆腐煲同樣熱氣騰騰，豆腐顏色雪白形狀方正，蝦仁彎曲如緋色月牙，藍蛤半張著殼，露出肥美飽滿的貝肉，魷魚腳、蟹鉗肉和斬過花刀的梅魚肉從乳白色的湯汁里半冒出來，彷佛在爭相邀請人品嘗。

    豆角獸肉燉粉條滿滿當當的一鍋，熟透的豆角顏色明綠外皮微皺，獸肉煸炒出了漂亮的焦糖色，寬粉條膨脹到二指來寬，晶瑩軟糯，肥肉煸炒燉煮出的油脂將獸肉、豆角和粉條都浸潤出一層漂亮的油光，香氣層層不絕。

    三杯雞選的都是大小均勻脫骨帶皮的肉塊，外皮煎得金黃，裹滿了濃稠紅亮的醬汁，一揭開蓋子，香甜的酒香就夾雜著醬汁和雞肉的香氣撲面而來。

    蝦球雞皮湯湯汁清澈見底，色如琥珀，輕晃的湯面浮著菱形的雞皮塊和圓潤飽滿的蝦球，細小的油花在其間輕輕綻開，映出溫潤柔和的水光。

    滾刀塊的芋頭夾雜著堅果碎凝固在某個熙攘熱鬧的瞬間，外面裹著層琉璃樣的透明糖殼，細長的糖絲晶瑩剔透，暮色里泛著漂亮的金光，甜蜜誘人。

    第五遠的筷子先奔向了拔絲芋頭，店主夾了塊鑾魚，阿巒前輩嘗的是豆角燉獸肉，2號夾了塊地鍋排骨，4號弄了塊雞肉，九方彧則就近嘗起了自己那份昆侖鮑甫。醫療組和護衛隊的人也紛紛動筷，伸向自己心儀的菜色。

    片刻過后，喟嘆聲四起，每個人的表情都享受而滿足，太好吃了。

    忙碌緊張的工作過后，空虛的肚腹被熱氣騰騰的美味填滿，怎能不算一種極致的享受呢。

    精神體那邊的小席面同樣熱鬧，七七目標明確地霸占了拔絲芋頭，2號的火焰紋虎和4號的山豹更喜歡獸肉和排骨，星期八每樣都吃，就沒有不喜歡的。

    小白坐在略遠位置的酒壺蓋上，一會兒扭著身體朝七七那邊看看，一會兒又擰過來張望著另一邊的星期八，它現在雖然還有些害羞，但已經不用躲在第五遠的口袋里了。

    久久坐在杯沿上，兩腳踩著杯把，雙手托著下巴，眉眼彎彎，一頭白發在風里飄啊飄的，看大家吃得開心它也特別開心。

    晚飯過后，送走2號和4號，又配合醫療組做完試驗，祁歡正想回房再做下向導能力訓練，卻被九方彧叫住了。

    “有時間嗎，有點事想找你單獨聊聊。”

    有事？祁歡有些心虛的垂下眼皮，自從知道精神體跟哨兵感知聯通，他就盡可能的避免著和九方彧單獨相處，尤其是這種夜深人靜的時候，一想到自己塌房塌得空前絕后的徹底，他就尷尬得想用腳趾再摳出一個三號基地。

    腦子里飛快的把這兩天的事情都過了一遍，也沒找到什么值得九方彧要單獨找他聊的內容。

    “急嗎？不重要的話就過幾天再說？”再過幾天，他可能就緩解調理得差不多了。

    “不算急，但我個人覺得你還是越早知道越好。”

    “行吧，去哪兒，你房間？”祁歡輕嘆口氣，看來是躲不過了，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去看星星？”九方彧下頜線微動，點向星艦外，“今天發現個地方視野應該不錯。”

    “嗯。”沒天花板的地方待起來也沒那么局促。

    九方彧的飛艇在城堡一截弧度淺小的屋頂上降落。

    夜風習習，星斗滿天，祁歡張望了一圈，視野的確極為開闊。

    小團子坐在他頭頂，正低頭鼓搗著一個小小的金色物件。

    黑團子湊過去，趴在旁邊好奇地歪著腦袋看他擺弄。

    “久久手上的是什么？”

    “好像是麒麟鎖，剛才吃完飯的時候店主拿給它玩的。”祁歡含糊的摸了摸鼻子，怎么說呢，那個‘麒麟’頭上長了兩個逗號樣的彎角，怎么看怎么都像是照著饕餮的樣子做的。

    “時間有點緊，從你廚房的貨架上借了一壇。”九方彧摸出一個鴉青色的酒壇和兩個酒盅，輕輕斟滿，“也算是我們第一次把酒言歡。”

    “記性挺好。”祁歡眼底浮起笑意，端起杯子聞了聞，甜杏酒。之前看杏子泡的酒挺受歡迎，他就又泡了幾壇，還試了幾種不同的水果，最終還是甜杏的味道最受歡迎。

    “有酒就得配點下酒菜。”祁歡跟九方彧碰杯喝了一口，翻了翻儲物空間里給饕餮準備的‘儲備糧’，拿出一份糟鹵獸雜，一份五香豆，一份酥炸小銀魚，還有一份今晚剛做的酥油泡螺。

    黑團子聞到味道就立刻頂著久久從祁歡腦袋上跳了下來，左嗅嗅，右聞聞，最后盯上了那份酥油泡螺。

    “吃吧吃吧~”祁歡把裝酥油泡螺的盒子往黑團子面前推了推。這玩意口感接近奶油花，入口即化，是從宋代到明代都很流行的小甜品，甚至《金瓶梅》中都有提及。

    久久順著黑團子的身體滑下來，脖子上掛的小麒麟金鎖發出細碎的響聲，它雙手捧起一塊，獻寶樣的遞到黑團子嘴邊，做這東西也有它的功勞哦！

    黑團子難得的靦腆了，居然沒有狼吞虎咽地一口吞進去，而是斯文的伸出舌頭，小口小口的舔舐起來。

    看你能裝幾分鐘！祁歡忍俊不禁，戳了戳黑團子的彎角，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又給自己和九方彧倒了兩杯，“什么事兒，說吧。”

    “上次基地獸潮，幫你整理那個裝玉牌和扣子的盒子，也看到了那枚你父母留下來的上面寫著你名字的耳釘。”

    “嗯。”祁歡用竹簽戳起塊糟鹵獸舌扔進嘴巴里。這件事他記得，當時他記著看另外一個裝錢的盒子，讓九方彧幫他裝這個盒子。

    九方彧輕輕轉了轉手上的酒杯，“我當時覺得釘針上那個‘祁’字的寫法比較特殊，像是特意設計過的字體，就找朋友查了下。”

    祁歡伸向酥炸小銀魚的竹簽頓了頓，“你不會告訴我真的找到了吧？”

    “嗯，”九方彧輕輕頜首，“那種字體是一戶廚藝世家專門設計的。”

    九方彧把下午剛剛收到的關于祁家的信息大致跟祁歡復述了一遍。

    “將近二十年的時間完全沒動靜，應該就是完全不想找或者直接默認那孩子已經死了吧？我不信他們真的不知道那對直系繼承人還有個孩子。”祁歡冷哼一聲，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廢星就這么幾個，人數比起那些發達星域的星球也少得可憐，再加上還能找星主們查數據，或者直接花點錢弄個懸賞公告，想找一個姓祁的孩子其實哪有那么難？

    “你父母如果真的是當年祁家的直系繼承人，那你手上的那枚以世家專有字體刻印的耳釘很可能就是某種信物。”

    “不重要，隨它去吧。”祁歡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你不想認祖歸宗，拿回屬于自己的那筆財產？”

    “不用了，人生的前二十年沒這些親戚，以后也不需要有。”祁歡搖搖頭，那些為了錢為了遺產勾心斗角的電視劇什么的他可沒少看，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到時候會是怎樣一種復雜繁瑣費心費力的局面，更何況他不是真正的原主，更沒必要趟這趟渾水，“總而言之，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對那個第八星域的什么祁家，以及他家的家產半點興趣都沒有，至于錢，我自己會賺！”

    九方彧眸色微軟，祁歡倒是比他想像中的還要豁達。

    祁歡酒意上頭，打開自己的終端登陸白附平臺，炫耀式地調出了自己的后臺余額，“你看。”

    因為昆侖鮑甫的食材珍奇難尋，熬湯的輔料也都是A級的高等食材，做法又特別復雜，他定了目前的最高售價999銀幣一份，再加上生進十三月餛飩和牡丹燕菜的錢，這會兒他的賬戶余額已經變成了一千兩百多萬。

    “生財有道，看來你的菜在網絡上很受歡迎。”九方彧點了點頭，半秒后又道，“你要是近期沒什么需要用錢的狀況的話，不如再借基地一千萬？”

    “沒問題。”祁歡點了點頭，當即就按照上次的流程跟九方彧簽了合同，然后把一千萬轉到了基地賬戶。九方彧也打開個人終端，給秘書官留了幾句話，交代‘借款’的用處。

    祁歡想了想，又打開死亡圖書館的直播接口，搜索出宋瓷，因為搭檔綁定的關系，接口上同時顯示的是兩個人，根據系統提示，他們即將在半個小時后進入下一個密室。

    祁歡毫不猶豫地轉了兩百萬進去，押宋瓷贏。

    “你在干嘛？”九方彧關掉個人終端就看到祁歡這邊死亡圖書館的接口。

    “生~財~有~道~。”祁歡笑瞇瞇地點了下顯示屏，眼角因為酒意帶著點緋色，“告訴你個秘密，押他準贏！”

    “你確定？”九方彧的目光在宋瓷和唐肆的身上掃過，最后落在唐肆這邊。

    “確定。”祁歡點了點頭。

    九方彧掃了幾眼下面那個密室的數據介紹，“這個密室的通過率可是4083:1，四千分之一的概率，你要是不趕緊把那兩百萬拿出來，可能就要打水漂了。”

    “不可能，我相信他一定會贏的。”瓷瓷是世界上最可靠的兄弟，萬一輸了，他也輸得起。

    “你這么相信他？”九方彧眸色微黯。

    “嗯。全世界我最相信的就是他。”

    九方彧：……

    九方彧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夜風里涼透的酒帶著股特殊的辛辣，讓人喉頭泛熱。

    他打開自己的個人終端，也搜到了死亡圖書館的接口。

    “你干嘛？”祁歡疑惑地看著他。

    “跟你押注。”九方彧轉進去一千萬，押在了唐肆和宋瓷身上。

    “你不是說獲勝的概率只有四千分之一嗎？”祁歡有些搞不懂他的意思。

    “你相信他，我相信你。”九方彧淡淡一笑。

    祁歡瞪大了眼睛，被酒精泡軟的神經轉了轉，猛地想起另外一件事，“等一下，你剛才下注的那一千萬，該不會是我剛才轉給你的那一千萬吧？”

    “我用的是個人賬戶。”九方彧嘆了口氣，無奈申明。

    “真的？”祁歡狐疑地看著他。

    “24k純真。”

    “不許學我說話。”

    “對了，傳說祁家還有一本歷經幾代家主之手的家傳菜譜，你見過嗎？”

    喵了個咪喲，祁家居然還真的有本菜譜？祁歡一口酒嗆在喉嚨里，咳得眼淚都出來了，惹得九方彧和正在舔酥油泡螺黑團子都擔心地看了過來。

    “沒事沒事。”祁歡擺擺手，拍拍胸口又咳了幾下，才算緩過來。

    “什么家傳菜譜的我是不知道，我手上只有這個。”祁歡從儲物袋里摸出原主小時候寫的那本菜譜，遞給九方彧。原主也沒留下什么東西，除了那個耳釘，就只有這份手寫的菜譜和日記，他都小心的保存著。

    九方彧打開那個本子翻了翻，是份手寫的菜譜，筆跡歪歪扭扭，十分青澀，應該是小孩子寫的。

    “是你小時候寫的？”

    祁歡將一根酥炸小銀魚丟進嘴里，又灌了半口酒，“反正要找菜譜的話，只有這個。”

    九方彧垂眸又看了幾眼，第一道菜叫番茄炒蛋，第二道菜叫宮保雞丁，似乎都是當初在人間食肆的餐牌上看到過的菜色。

    “說起來我好像沒見你做過這兩道菜。”九方彧拿著那頁菜譜朝祁歡晃了晃。

    “不想做。”祁歡撇了撇嘴，神色黯然地又灌了口酒，仰頭看向頭頂的星空，“那是姐姐最喜歡吃的兩道菜，她失蹤之后，我就再也沒做過。”

    姐姐？九方彧眉心微皺，淡淡地掃了祁歡一眼，林森不是只有他一個養子和一個徒弟嗎？哪兒來的姐姐？

    祁歡兀自不覺，仍舊盯著星空發呆。

    “對了，還有件事想跟商量下。”九方彧把那本菜譜還給祁歡，“醫療組那邊現在有兩個推論……”

    九方彧把醫療組對于他制作菜肴的能量問題以及精神體可能具有的對崩潰圖景的修復作用都說了一遍，“他們這幾天一空下來就在查數據，沒有找到明確的類似藥身人形的記載，只是查到一個有關極品人參可以化形為人的傳說。很多稀有的精神體確實也查不到出處，畢竟我們的很多文獻都在戰爭中毀了。”

    “反正醫療組那邊有需求我都會配合的，如果它能對大家有用，那就太好了。”祁歡用指尖輕輕摸了摸久久的頭，2號4號7號9號他們人都很好，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活下去。

    “不過以后你做菜的時候可能要注意下，除了兇獸小隊、店主前輩和2號他們，給其他人和陌生客人做菜的時候，盡量不要使用帶能量的石獸肉，也不要讓久久接觸菜品，以免不小心被人看出端倪。”九方彧叮囑道。以他剛才看到的祁歡的粉絲數，指不定過些日子就會有人來廢星專門吃他做的飯，還是盡早注意的好。

    “嗯。”祁歡乖順地點頭，知道九方彧這是在保護他，避免消息外漏。

    “等你的精神體再成長一些，可以跟你進行意識溝通的時候，我們應該就能知道它真正的本體和作用了。”

    “那還得多久啊？”祁歡嘆了口氣，不說還好，這么一說真的是讓人好奇得心癢癢的，他家小白團子到底本體是什么呢？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或許可以請久久配合跟我一起幾組實驗，說不定能加快些進度。” 九方彧微微側過頭，讓祁歡看自己的耳側，那里貼著兩個金屬片，跟祁歡貼的那個有點類似，但是略厚，紋路也感覺更為復雜，應該也是醫療組那邊采集某些數據的設備。

    “什么實驗？”

    “比如讓它在這杯酒里像平常跟你做飯時那樣用頭發攪幾下，”九方彧把自己的酒杯朝祁歡那邊推了推。

    不等祁歡開口，小白團子就配合的跳到杯沿上，用自己的那頭長發在杯子里賣力的一通攪和。

    九方彧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后朝祁歡淡淡一笑，唇上還帶著殘酒瀲滟的水光，“接下來，請它親我一下。”

    祁歡：？？？？？

    第76章 游民基地

    酒喝多了會幻聽么？祁歡揪了揪自己的耳朵，懷疑剛才聽到的內容。

    看看九方彧那一本正經的模樣，說的絕對不是這個。

    他這邊還在試圖手動去除幻覺，小白團子卻主動得很，迫不及待地撲過去，激動地抱住美人的唇就吻。美人說要親親，美人肯定身體又不舒服了。

    祁歡腦子里炸起一片五彩斑斕絢爛刺眼的白光，幾秒過后，身體晃了晃，一頭栽倒。九方彧眼疾手快地護住他的額頭，才避免了磕傷的慘劇。

    反應這么大么？九方彧把人輕輕放到座椅靠背上，無奈地嘆了口氣。祁歡昏過去的時候，久久也跟著消失了，但剛才那兩秒，他的確隱約感覺到了精神圖景被滋養撫慰的那種放松，甚至比以前接受向導精神梳理的時候更加舒服。

    九方彧打開個人終端，給裘染發了條消息，【剛才從我這邊和祁歡那邊的采集器傳過去的幾組數據，立刻分析一下。】

    【已經在做了。】幾乎是下一秒，那邊的回覆就傳了回來。

    九方彧想了想，又打開另一個對話框，【祁家那邊再派人詳細查查，著重在三個部分，一、祁家現在的具體狀況，尤其是人員和財務狀況；二、找找當家人和關鍵人物的把柄，越大的越好；三、查查他們跟廢星這邊的聯系，比如有沒有特別關注某些信息，或者有沒有朋友、生意之類的往來對象。】

    【怎么，你那位姓祁的朋友打算上演王子回宮記爭奪家產了？】

    【不，他對祁家的人和錢都沒興趣，也不打算認回去。】

    【那你還費這個勁兒干嘛？】

    【有備無患。】祁歡對祁家沒興趣，并不代表祁家對祁歡沒興趣。九方彧眸色微沉，之前在窗戶外監看祁歡的人一直沒找到，后來沈也他們把九方況和幾個懷疑對象調查了個遍都沒有結果，現在看來，說不定是他們找錯了方向，源頭或許在祁家身上。

    【行吧，付錢的就是爺，您怎么吩咐我就怎么辦。】

    祁歡再睜開眼睛，已經回到了星艦里自己的房間，窗外天色早已大亮，星艦也已經啟程飛往下一個目標觀測點，。

    昨晚喝太多醉倒了？

    祁歡揉著腦袋坐起來，覺得自己好像喝斷片了，隱隱約約只記得做了個美夢，夢里的九方彧特別認真特別禮貌的說，想請自己親他一下。

    “想得真美。”祁歡笑著錘了自己額頭一下，起床洗漱。

    祁歡走到星艦中間的多功能廳，就看到店主、第五遠等人圍在L型的吧臺邊‘嗷嗷待哺’地看著自己，餐桌邊的護衛隊員和兩個醫療組人員已經在喝營養劑了，看到祁歡，眼神又熱切了起來。

    “抱歉，起來晚了。”祁歡不好意思地跟大家解釋了一句。

    “你再不起來我就要餓死了。”第五遠趴在吧臺上，裝作要啃吧臺臺面的架勢。

    “那你們怎么不叫我？就干等啊？”祁歡扎上圍裙，手腳麻利的忙和起來。昨天晚上做餛飩的時候多了點兒肉餡兒，正好加點湯凍做小籠包，再炸個油條，煮個菜粥，配個咸蛋就差不多了。

    “你以為我們不想啊，那不是有人不讓叫么。”店主朝天翻了個白眼。

    “就是，惡霸行徑。”第五遠磨著牙附和。

    祁歡笑著打開和面機，沒有接茬。能讓一大一小這么‘同仇敵愾’又‘忍氣吞聲’的，整艘星艦上也就只有九方彧了。

    九方彧忙到近中午都沒出來吃飯，祁歡只得端著給他留的那屜包子和菜粥，見他應門，舉起自己手上的托盤，“你的早午餐。”

    “謝謝。”九方彧接過托盤，側身將祁歡讓進了房間內。

    他把餐盤放在床邊的茶幾上，又走回書桌邊，拿起那邊的一沓報告遞給祁歡。

    那種格式一看就是醫療組出的東西，祁歡翻開掃了幾眼，果然又是那堆看不懂的圖表，而且接連七八張都是。

    “哥，你能直接告訴我結論么？”祁歡看見那些圖表就頭暈，覺得再這么下去，自己恐怕得得上個圖表恐懼癥之類的罕見病。

    “結論就是推測方向正確。”九方彧示意他直接翻到最后一頁，舀了勺粥放入口內。

    祁歡翻開最后一頁讀了一遍，大致意思就是說，久久用頭發攪拌過的酒，比普通的酒多了能量，并且可以監測到有舒緩控制哨兵精神圖景暗影的效果。

    如果跟久久直接接觸‘度氣’的話，效果更是立竿見影，以昨晚的單次作用程度來看，‘度氣’方式的效果大概是‘頭發攪拌’方式的五倍左右。如果時間延長，效果或許還能繼續增強。

    度氣？祁歡影影綽綽地回想起暈倒前的事情，臉頰瞬間就有些發燙，手腳也局促起來。

    “你先吃，我外面還在準備午餐的食材，先出去了。”祁歡丟下句話，也不管九方彧的回答，逃跑似的沖出了房間。

    下午兩點左右，星艦降落在第三處目標地點。

    這里的建筑跟被毀的3號基地類似，重檐斗拱，雕欄飾棟，到處都是華國傳統風格的影子。

    監測掃描顯示廢墟里有活體，九方彧擔心里面是某些石獸的巢xue，先帶著護衛隊員過去查看，打算等清理干凈再讓醫療組跟第五遠正式開工。

    醫療組扎在實驗室忙和，店主和阿巒前輩熟門熟路的查找著廢石料搭臨時長桌，就剩下個臨時空閑的第五遠，沒精打采地坐在旁邊看祁歡準備晚餐要用的食材，就連口袋里的小白都蔫頭耷腦的。

    “我看每次他揪你出去你都老大不情愿的，怎么今天不帶你去反而更沒精神了？”祁歡邊拿出上午用鹽腌制的魚片檢查脫水狀況，邊打趣調侃第五遠。

    小家夥除了吃飯和鬧別扭，其它時間差不多都是一副時間寶貴不能浪費的精英范兒，現在這樣的空檔時間，如果放在以前，就算不拿出他那個三聯屏樣式的個人終端忙碌，也會打游戲，總而言之，很少見他這樣懶散發呆。

    “有點心煩。”第五遠把茶杯從左手推到右手，又從右手倒回左手，里面已經已經空了，他卻沒有添茶的意思，只是心不在焉地來回轉悠擺弄。

    “他們是去排除危險的，不帶你去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祁歡開始攪拌調料。

    “我知道，我心煩不是為這個。”

    “那是為什么？”少年維特的煩惱？祁歡追問。

    “如果你發現自己原本認為對的可能是錯的，原本錯的可能是對的，你會怎么辦？”第五遠手上的動作慢了下來，看向祁歡。

    “你的意思是說，發現自己以前做錯了？”

    “差不多吧。”

    “那還能怎么辦，知錯就改，及時回頭唄。”祁歡繼續往手上的罐子里加調料。

    看到過來要把頭發往里攪的小白團子，他習慣性的就要伸手將它拎開，想到剛才在九方彧房間里看到的那份報告，突然又頓住了動作。

    等等，難道以前久久每次看到他做菜就去用頭發攪和不是什么天性頑皮喜歡搗亂，更不是什么惡作劇，而是本能的想幫他的菜增加點效果？是自己誤會它了？

    “那要是這個錯誤給別人帶來了麻煩呢？”第五遠的聲音讓祁歡回過神。

    “什么麻煩？時間精力上的，還是財務上的？要是我的話，可能會選擇負起責任想辦法加倍補償對方，畢竟是我有錯在先。”祁歡愧疚地看著自家的小白團子，看來自己以往都錯怪它了，以后要好好補償才行。

    小白團子似乎感知到了他的心思，用柔嫩的臉頰輕輕蹭了蹭祁歡的手腕，仰著頭朝他甜甜一笑，努力告訴他自己并不介意。

    第五遠撥弄著杯子，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然后朝祁歡點點頭，表情豁然開朗，“歡歡你說得對，大丈夫敢作敢當。”

    “還有什么吃的嗎，我餓了。”小少爺可憐巴巴地看著祁歡。他想通之后，口袋里的小白也挺直了身體，變得板板正正。

    “早上的小籠湯包還有半屜，給你熱熱？”

    “好。”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怎么這么復雜？”吃了兩個包子的第五遠來了精神，好奇地看著祁歡手里的壇子。

    “玲瓏牡丹鲊[zhǎ]。”祁歡笑了笑，繼續往里鋪魚肉片。

    這道菜跟金齏[jī]玉膾一樣，通常以鱸魚為主要原料，是盛行在隋唐兩宋時期的宮廷豪富餐桌上的名菜，甚至有種說法，鲊和鲙[kuài]由大唐傳入日本，最終演變成了壽司和生魚片。

    鲊的做法最早見載于《齊民要術》，大致做法是用鹽去除魚片上的水分，用米飯、茱萸、橘皮、酒等食材拌勻做腌料，一層腌料一層魚片的鋪上去，然后壓實放置發酵一個月左右，魚片就會吸收米飯發酵的酒氣、酸味以及香料的味道，變得口感層次極為豐富。鲊其實只是一種主要用鹽和米飯發酵的做法，不只是魚片，筍、蟶、蝦、肉各種食材其實都可以做‘鲊’。

    等到了唐宋時期，腌料中放入的香料就更多更豐富了，在原本的基礎上又添加了紅曲、香油、蒔蘿、茴香、川椒、蔥絲等食材。這樣制作出來的魚鲊不但顏色紅如瑪瑙，更融合了酒氣、酸味以及其它香料豐富的層次，口感更上一層樓。

    “今晚要吃的嗎？”第五遠左頰被半個小籠包撐得鼓鼓的，雙眼放光。

    “不是，這個需要腌漬發酵一段時間才能吃，等做好我打算拿來做直播的菜品。”祁歡繼續罐子里鋪第三層魚片。

    “等多久？”

    “兩個星期或者一個月左右，具體得看情況。”祁歡第一次用這邊的食材做魚鲊，也不確定發酵的速度。

    “那你下次直播不如做這個吧？”第五遠晃了晃手上放著小籠包的勺子，眉眼微瞇，“這個又快又好吃。”

    小籠包？祁歡挑了挑眉峰，“可以考慮。”

    目前大致認為小籠包的前身是北宋時期的灌湯包和《東京夢華錄》里記載的王樓山洞梅花包子。在各地流傳發展演變之后，變成了現在口味和制作方法各具特色的小籠包。

    王樓是東京有名的餐館，它的山洞梅花包子到底是什么模樣，早已不可考，唐宋都喜歡以花果入菜，所以名字里的‘梅花’到底是指包子的形狀還是餡兒里加了梅花，或者兼而有之，其實都有可能。

    祁歡個人的看法則與這兩種猜測都不 一樣，他覺得，山洞梅花包子，或許就是鯽魚口的包子，中間的鯽魚口露出內餡兒就像花芯，邊緣一圈圓潤的包子褶微微聳起，就像片片梅花花瓣。

    祁歡正要把手上的壇子封口，對面的第五遠突然瞪大了眼睛，露出驚恐的神色。

    祁歡立刻察覺出不對勁兒，稍一凝神便感覺到了耳后那股陰冷破風的氣息。他伸手抄起插在菜板上的片刀，毫不猶豫地砍向身后。

    一條一人來高胳膊粗細的蛇登時被斬為兩截，猙獰的蛇頭堪堪從他胳膊旁邊滑落，再晚半秒，估計就能咬住他的頸側。

    第五遠尖叫著跳上桌子，地上至少有八九條花色斑斕鮮艷的蛇在扭曲游動，‘嘶嘶’地吐著蛇信圍住他和祁歡。

    祁歡毫無懼色，抓起鰻魚釘，甩手釘住兩條蛇，又持刀砍向旁邊的幾條，刀刀見血。

    第五遠蹲在桌子上，兩條紅蛇昂頭盯著他，眼珠閃動著詭異的紅光，突然背腹兩側張開兩片薄如蟬翼的皮膜式翅膀，帶動身體騰空而起，閃電般的沖了上來。

    千鈞一發之際，小白陡然膨脹，化作一只巨型紙鶴，帶著第五遠高高飛起。兩條紅蛇的身體在桌子上方交錯而過，撲了個空。

    下一秒，金色的天羅地網在眾人頭頂張開，無聲無息地罩住方圓五十米左右的局域，周圍‘砰’‘砰’炸起數十團血霧，片刻之后，多了一地腦袋爛掉的蛇尸。

    “沒事吧？”店主奔過來，急切地抓著滿身血污的祁歡上下打量。

    “沒，都是蛇的血。”祁歡滿不在意地擺了擺手。鰻魚鱔魚蛇什么的他以前都做過，剖解的手法更是熟練，完全不怕。

    這功夫小白也帶著臉色慘白的第五遠落了下來，店主又拽著他看了一圈，確定人沒事兒才放心。

    “嚇死我了。”第五遠一頭扎進祁歡的懷里，死死抱住他的腰。

    “嘖，”店主皺了皺眉，隨手撿起根棍子，挑起幾條蛇查看，“十之八九都是毒蛇。”

    阿巒跟他交換了個眼神，邁步朝廢墟里走去。

    “啊~~~快扔遠點，都扔了。”第五遠剛剛松開祁歡，正對上店主挑起一條花紋紅綠相間的毒蛇，嚇得趕緊又抱住祁歡，把頭埋了回去。

    店主笑了笑，把周圍的蛇尸劃到一起，正要扔掉，祁歡卻開口阻止，“前輩，不要扔，晚上正好給大家加道好菜。”

    “這也能吃？”第五遠整張臉皺巴巴地看著祁歡。

    “能吃，而且特別好吃。”祁歡眉眼彎彎地點了點頭。

    這么多種蛇，簡直就是蛇宴之首，名菜太史五蛇羹的天賜食材。

    “那這些夠么？要不要讓阿巒再抓點回來？”聽說有好吃的，店主態度轉變極快，立刻將地上的蛇尸又都攏了回來。

    之前祁歡剛說要做石獸那會兒，他還是很有顧慮的，現在經過這么多次‘錘煉’，他已經對祁歡的話徹底信服，只要歡歡說好吃，那就肯定好吃，沒有錯過的道理。

    幾人聊加菜的時間，阿巒前輩已經拎著兩個被揍得鼻青臉腫的人影大步從廢墟走了出來。

    那兩人耷拉著腦袋，衣衫破破爛爛的，膚色曬得極黑，身形更是瘦骨嶙峋，肋骨明顯得彷佛隨時都可能戳破胸腔。

    店主遠遠打量著那兩個人，‘嘖‘了一聲，“原來這里是個小型的游民黑戶聚居地？”

    游民和黑戶？祁歡怔了怔，難道這片廢墟就是傳說中魚龍混雜的游民基地之一？

    七號廢星上到底有多少黑戶和游民，有多少游民基地，根本沒人知道。他們當中有些堅固如同巖石，在沙漠里存在了數十年，有些隨風沙游走，每個地方住幾天，有些曇花一現，今天還在跟基地里的某些人交易食材和獸核，明天就被石獸徹底踏平在沙漠里。

    隔著十幾米，那兩人便被丟進天羅地網。

    他們踉蹌幾步，接連跌倒在地上。

    店主走過去，用扇子拍了拍其中一個人的臉頰，臉上笑瞇瞇的，語氣卻冷得駭人，“說，為什么要放蛇攻擊我們？”

    第77章 欺世盜名的天才

    “就……就是想嚇走你們，弄點吃的。”那人半邊臉頰腫著，吐字有點含糊。

    他頸側帶著一個異形蛇紋，應該是靈蛇族的人。

    “嚇？”店主冷笑了聲，“你當我們不認識毒蛇嗎？”

    阿巒用靴尖兒勾起兩條蛇的尸體，甩在兩人面前。

    “不是……不是的……”那人越著急話越說不清楚，另外一個人急忙開口，“毒腺都摘掉了，只是看著嚇人，其實沒毒的。”

    沒毒？店主跟阿巒對視了一眼。

    祁歡找到兩條被自己斬斷的毒蛇，切開蛇頭用檢測儀測了下，顯示屏上顯示的檢測結果果然是無毒。

    他不放心，又把旁邊的幾條逐一測了一下，全部都顯示沒毒，才朝店主和阿巒點了點頭，“確實沒有。”

    “所以，你們真的只是想要點吃的？”聽說沒毒，店主放緩了語氣，阿巒伸手揪住那兩人的衣領，讓他們借力起身坐在了地上。

    這兩人應該都是潛能者，能微微感覺到一點精神力的波動，但極為微弱。

    “真的。”兩人急切地點頭，“我們頭兒前些日子去基地那邊用獸核換營養劑和藥劑，始終沒回來，二當家的去找，也沒找到人，只聽說3號基地那邊遭了獸潮全毀了。圍子里剩下的那點營養劑都喝光了，最近也沒有狩獵小隊經過，大家餓了好幾天，都快不行了，我們兩個今天負責巡邏，出來正好看到你們在做飯，所以才……”

    “說得好聽，你們要是真想要吃的，為什么不堂堂正正的拿東西來換？”第五遠瞪著兩人。想嚇走人偷拿東西，說白了還是沒安好心。

    “我們……我們沒東西能換。”那兩人局促地垂下了腦袋，“圍子里攢下來的能換東西的那點獸核，之前都被頭兒帶走了。我們平常跟狩獵小隊換東西，也是通過提供住宿地跟他們交換營養劑或其它東西。你們看起來也不需要住宿地……”

    說到最后，兩人的聲音越來越小，頭也越垂越低，凸出的椎骨在兩人干瘦的后頸支出嶙峋的暗影，脆弱得彷佛一伸手就能捏斷。

    “那你們也可以直接問我們要啊！”第五遠怒道。

    那兩人默默交換了個眼神，頭垂得更低了，“我們怕你們不給。”

    他們以為把人嚇走再拿點吃的更容易，哪里想到，這四個人基本都不怕蛇。

    怕不給就搶，這是什么荒謬的邏輯，第五遠被氣笑了。也就是今天大家都沒事，要是有人受傷，他絕對不會跟這些人善罷甘休。

    “你們基地還有多少人？”店主倒是沒糾結兩人的動機，能待在游民基地的大多心狠手辣，行走在死亡邊緣的人沒有什么道德感，任何殘忍出格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這兩人明顯隱瞞了一些事情，摘掉毒腺需要時間，臨時操作蛇身上也不可能沒有痕跡，所以毒腺應該早就摘掉了。至于摘掉的原因，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們經常這么‘嚇人’，之前應該也屢屢得手。

    甚至他們摘掉毒腺的另一層原因也很可能是為了事發后用現在這套說辭自保，畢竟他們的目標應該大部分都是狩獵小隊，其中不乏身手高超或者隨身帶著萬能解毒劑的人，翻車的概率也不低。

    但這點暫時也無法驗證，只能說無論如何，這兩人選擇的方式在那些窮兇極惡之徒中，已經算是比較溫和的了。

    兩人猶豫了下才道，“之前有五百多個，前些日子被石獸殺死了一些，這兩天又餓死了些，大概還剩下三百來人。”

    店主跟阿巒交換了個眼神，正要讓兩人中的一人回去，找個能做主的人過來聊聊，就聽到半空中飛艇的動靜。

    幾人抬起頭，就看到九方彧和幾個護衛隊員的那兩艘飛艇回來了，護衛隊員的飛艇后座還坐了同樣鼻青臉腫的男人，顯然也是跟九方彧等人‘親切’交流過。

    三人鼻青臉腫的男人面面相覷，一時相顧無言。

    那人被護衛隊的人帶上星艦，祁歡偷偷湊過去跟九方彧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那些星艦掃描到的活體就是圍子里的那些游民黑戶，那些人里也有幾個有點手段的，他們當時測不出活體的具體形態，就是因為被設置了電子屏障。

    他們用飛艇帶回來的是游民基地的二把手，九方彧剛才當著游民基地那邊所有的人跟這人做了個交易，未來新基地修建期間，這些人如果愿意到修建區來做工，只要質量符合要求，他可以按人頭提供營養劑和基礎工資。這人就是代表下面的人過來跟護衛隊簽契約的，為表示誠意，九方彧今天以會先提供一些藥品和營養劑給游民基地作為‘定金’，以緩解他們的燃眉之急。

    “堵不如疏，而且他們圍子里有不少孩子。”九方彧輕輕嘆了口氣，想起剛才看到的那些瘦骨嶙峋的身影，看在他們的份上，他愿意再給這些人一個機會，“放這些人在外面做大的話也是個隱患，新基地擴大后正缺人手，不如趁這個機會放消息出去，藉著修建期間招徠篩選一些合適的人，也能削弱游民基地的勢力。以后再找個時機，把那些專做不良勾當的驅逐出7號廢星。”

    “如果有人動歪心思怎么辦？”想起司涼當初在游民基地的遭遇，祁歡知道這些人大多都不是良善之輩。

    九方彧眸色微冷，“那他們一定會后悔沒盡早離開這里。”

    簽完合約，那位游民基地的二把手紅林正要帶著被阿巒前輩抓回來的兩個人回去，卻被祁歡叫住了。

    “這些蛇我會拿來做成吃的，大概四個小時之后做好，歡迎你們帶著家人朋友過來嘗嘗我的手藝。”祁歡指著地上的那些蛇道。既然九方彧有心‘招安’，那他自然也得幫忙多刷些好感度，成本就當是跟對方買食材了。

    得到邀請的三人俱是一愣，安靜了幾秒才結結巴巴地跟他確認，“真、真的嗎？我們大家也能過來吃？”

    “有碗就行。”祁歡點了點頭，他可沒那么多餐具。

    “謝謝！”

    “謝謝！！！”

    三個人激動得連連給祁歡行禮，這個起來那個下去，動作參差不齊，神情卻滿滿都是驚喜。

    九方彧第五遠和醫療組又分別出發了去做環境和設備點檢測了，星艦這邊只剩下祁歡和店主、阿巒三人。

    祁歡開始著手準備今天的晚餐。

    香煎魚餅、胭脂肉脯、塞餡兒回鍋油條、蔣侍郎豆腐、太白獸肉、東安子雞、蘑菇什錦、清炒時蔬、臘味煲仔飯、以及太史五蛇羹。

    太史菜起源于清末民初，算是百年來粵菜里的頂流。之所以叫太史菜，是因為它出自清末最后一科進士江孔殷的府上，江孔殷曾入翰林院，時人尊稱他為江太史，江太史對飲食的品味極高對家廚的要求也極高，使得太史府第里的家宴菜備受推崇，嘗過者皆贊不絕口，惹得城內各大酒樓紛紛效仿，稱為太史菜。

    太史菜中最有名最為經典的菜肴，就是這道太史五蛇羹。

    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粵菜的特色本就是食材講究烹飪手法精細，這道菜作為粵菜頂流，食材之考究，工序之復雜，自然不遑多讓。

    最正宗的做法需要選用分別具有明目、補氣、解毒、清肝、去頭風等五種溫補功效各不相同的蛇，將蛇剝皮煮到八分熟左右，之后再將蛇肉和蛇骨剝開，蛇肉上鍋蒸，蛇骨熬湯。

    湯料更為講究，頭湯需要用蛇骨、金華火腿、豬肉、豬骨、老雞等食材文火慢燉，取其鮮味，尾湯采用陳皮、甘蔗、紅棗、桂圓、老姜、骨頭燉煮，取其甘味，據說陳皮要用五十年以上的，桂圓要用石硤的黃殼，棗要用新疆和田的，否則味道不正。

    兩湯融合，才是太史五蛇羹的底湯。

    蒸熟的蛇肉用手撕成細絲，再加上冬菇絲、冬筍絲、木耳絲、金華火腿絲、姜絲、陳皮絲等一并放入底湯燉煮，最后用馬蹄粉薄薄勾芡，才能做成這一碗湯羹。

    然而，到此處并不算完成，還需要準備三碟配料，一碟新鮮炸制的南乳薄脆，一碟撕去葉脈后細切的檸檬葉絲，一碟白菊花瓣，這菊花瓣最為講究，用的是太史府上專門種的‘鶴舞云霄’，厚、嫩、脆、滑，清甜芳香。

    品嘗的時候，放入這三碟配料提味，檸檬和菊花的香氣在熱氣騰騰的湯羹中綻放，滋味畫龍點睛。

    祁歡現在要做，也只能盡量遵照這個做法，有些東西肯定辦不到，比如那兩鍋需要熬一天的頭湯和尾湯，那些指定產地的食材，尤其最后的那碟鶴舞云霄白菊花瓣，根本無從尋起，只能用老辦法，查找替代品。

    聽說他要剝近百條蛇的蛇皮，還要手撕成絲，小少爺興致勃勃地說給他幫忙，臨走前用五分鐘的時間寫了個小指令，暫時將那群迷你熊熊的控制權交到了熊管家手上，祁歡需要的時候，只要跟熊管家發布指令，熊熊特攻隊就會幫忙剝蛇皮，撕蛇肉。

    不得不說，有了這群迷你小熊的幫忙，祁歡確實輕松了許多，但每每看到那些小熊剝皮時兇殘粗暴的模樣，祁歡又忍不住懷疑小少爺是不是設計動作的時候故意添加了某種個人情緒。

    祁歡在竈邊熬湯，久久照舊興奮地跑過來，拎的頭發就想往鍋里送，卻被祁歡輕輕抱開了。

    小白團子眨巴著淺碧色的大眼睛，不解地看著他。

    “久久乖，暫時先不用，等待會兒再告訴你往哪邊加。”祁歡摸了摸它的頭，溫和地解釋。

    這鍋底湯會用在蛇羹里，游民基地的人都會吃到，那里的成員魚龍混雜，備不住有什么奇人異士，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記著九方彧上午的提醒，出于自我保護的立場，安全為上，只會提供普通版的湯羹給那些人。

    小白團子抓著頭發，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祁歡忙活晚餐，阿巒前輩躺在吊床上閉目養神，百無聊賴的店主戳七七又吐了塊除金出來，瞄了瞄久久的那頭白色長發，又動手鼓搗起來。

    日色西斜，九方彧等人陸續回來，各種菜色一一上桌，一大群衣衫襤褸瘦骨伶仃的人，也畏畏縮縮地聚集在了周圍。

    大約是九方彧和護衛隊留下的震懾感太強，他們不敢太靠近，在距離長桌十米開外的位置就停住了腳步。

    祁歡掃了眼，大概有十幾個孩子，十幾個頭發花白形容枯槁的老者，其余的都是青壯年，當然，具體年齡就不一定了，畢竟聯盟種族紛雜，壽命不一，狀態也不一樣。

    他們手上有的拿著碗，有的則是用水杯、酒杯甚至營養劑的空管來湊數，顯然，‘碗’并不是這里的居家必備品。

    見祁歡看過來，站在最前面的紅林拘謹地雙手交握，忐忑地擠出個笑容。

    祁歡回了他一個燦爛的微笑，招呼幾個護衛隊員幫忙，和熊管家一起，將幾個裝著湯羹的巨型保溫桶搬到了他面前。

    “這里是燉煮好的蛇羹，” 祁歡拍拍筒蓋，將手上的幾把長柄湯勺交到紅林手上，“待會兒還有幾桶面湯，麻煩你分給大家了。”

    除了蛇羹之外，他還煮了一大鍋面疙瘩湯，這些人的身體狀況太差了，比原來基地里那些原住民還要差，腸胃功能肯定也比較弱。祁歡想來想去，也只有湯羹和疙瘩湯這種順滑半流質的食物比較容易讓他們的腸胃適應。

    紅林小心翼翼地揭開鍋蓋，氤氳的熱氣夾雜著香氣撲面而來。

    到底有多久沒嘗過食物的味道，紅林覺得自己已經記不清了，他閉上眼睛，貪婪的深吸了口氣，給自己盛了半碗。

    絲絲白霧帶著香氣漸漸散開，他身后的人紛紛睜大了眼睛，尤其是那些孩子，簡直雙眼放光。他們自懂事以來，連營養劑都吃不到多少，更別提其它的食物了。這種熱氣騰騰的味道，倏然勾起了他們靈魂深處對食物最原始的渴望，當即蠢蠢欲動。

    然后紅林卻沒有給他們分發的意思，只是自顧自的端起碗，也不管燙，對著湯羹胡亂吹了兩下，迫不及待地灌了一大口。

    柔滑滾燙的湯羹里混合著肥美細膩的蛇肉，滑嫩爽脆的筍菇，滋味鮮美絕倫，滑下喉口之后，甚至還有股清淡甘香的余味在口內縈繞不散。

    他喉頭顫動，不敢相信入口的湯羹居然如此美味。

    其它人則都熱切的注視著他的上下顫動的喉結，緊張又期待。

    怎么回事？見紅林只顧給自己盛了一碗，卻根本沒往下分，祁歡正要過去問問狀況，卻被九方彧抓住了手腕。

    祁歡：？？？

    “他在試毒。”九方彧輕聲解釋。

    祁歡：……

    “他不敢完全相信我們，手上也沒有檢測儀，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來試。”

    “通常不是應該找個手下來試么？”祁歡偏過頭，小聲蛐蛐。他記得清宮戲里都有幫皇帝試毒的太監，紅林好歹也是這群人里的二把手，就算懷疑，也沒必要以身犯險吧？

    “如果是美味，由他先吃，如果是毒藥，由他先扛，作為頭領，這是他的責任，也是他的權利。”九方彧瞥了眼某人近在咫尺的臉頰，眼底浮起淺淡的笑意。

    “不然我把檢測儀借給他們吧？”祁歡看著那群人，‘嘖’了一聲，這么等得等到什么時候啊？

    “你借的東西，他們照樣不信，別管了，咱們自己吃自己的吧。”九方彧拽著他就要往長桌邊走。

    “歡歡，不好了，你快過來看看這個。”第五遠急切的招呼道。

    祁歡還沒上桌，店主等人自然也不會提前開吃，倒酒的倒酒，聊天的聊天，第五遠就隨手打開個人終端，刷了下網絡上的最新消息。往下沒翻幾條，就看到條跟白附平臺關鍵字相關的推送，【欺世盜名的天才】。

    他原本還以為是哪個眼紅的黑子又在罵自己，畢竟白附就是第五家的，提起第五家的天才，舍他其誰？

    然而點進去之后，里面罵的居然是人間食肆的主播，天下第三廚。

    這人明顯看過祁歡的直播回放，從第一道菜品九尾酥說起，摳著視頻扒各種細節考據，說他上架的菜大多都是提前做好的，只是在鏡頭前裝模作樣的再做一遍，其實真正經他手做的東西味道怎么樣根本不知道。

    之后還曬出了幾條‘訪談’記錄，振振有詞地表示自己分別諮詢過五位三刀星廚，兩位四刀星廚，以及一些資深美食家，大家都說那些原味品的味道絕對不是一個初出茅廬還沒拿過廚級證的人能做得出來的，然后意味深長的拋出一個問題，那么這些菜到底是誰做的？難道天才廚師的背后還有另一位天才？

    接著，這人又說起天下第三廚故意營造自己在廢星的生活非常凄慘，數次安排各種匪夷所思的意外事故，次次掉線，刻意制造話題博關注，然后又耐人尋味的拋出問題，每次都出意外，還次次都不重樣，這種充滿戲劇性的巧合你們信嗎？

    最后這人又著重提出，主播明明長得很好看，卻故意吊人胃口搞神秘用虛擬形象直播，然后再裝作在那場讓他爆紅的筵席直播里‘不經意’亮相，制造反差，在這種步步鉆營之下，處心積慮的打造出一個廚藝高超、長相帥氣、生活環境凄苦的天才廚師形象，最后終于憑藉那張露臉的直播一夜爆紅，成為美食直播屆目前最受關注的主播。

    然而，這其實分明就是一場精心策劃侮辱大家智商的騙局，他就是個欺世盜名的騙子。

    這個帖子在網絡上迅速轉發傳播，即時熱度不斷上升。

    祁歡不明所以地跑過去，九方彧也跟了過去。第五遠看了站在自己身后的九方彧一眼，撇了撇嘴，還是放大了最開始的那份帖子給兩人看。

    兩人飛快地掃了一遍那個帖子的內容，怎么說呢，東拼西湊，卻說得有鼻子有眼兒的，煽動性極強，這盆臟水潑的，堪稱渾然天成。

    更有人跟風發出了《十問某天才廚師》、《高調作秀，低調賺錢》、《作假的天才該不該被封殺》等相關帖子，底下混合著跟風罵他的，要求他站出來解釋的，話題發酵度爆表，直接在即時榜上占了前三名。

    禍從天降，他什么時候說自己是天才了？祁歡苦笑著搖了搖頭，萬萬沒想到，來到這個時代還能經歷一場莫名其妙的網暴。

    第78章 讓子彈飛一會兒

    “這幾個聯動的帖子明顯是準備好的，看這個架勢，相關話題的關注度會越來越高，擴散速度也會越來越快，如果不及時澄清，你的直播ID以后恐怕就要和‘欺世盜名’這種黑標簽綁定了。”第五遠板著小臉，表情嚴肅地提醒祁歡。

    以祁歡的這點粉絲體量，背后沒有人操作不可能有這么高的話題度，更不排除其它人和其它平臺的推波助瀾。

    “嗯。”祁歡點了點頭。在傳播的角度而言，觸達用戶的第一印像是最深刻也最難修正的，無論以前還是現在，黑標簽始終都是造謠抹黑鎖定負面聯想度的最佳利器。

    “第一個帖子的發布地址在第九星域2號星，第二個帖子的發布地址在第七星域5號星，第三個帖子在第四星域1號星，第四個帖子在第五星域5號星。”第五遠噼里啪啦敲了會兒鍵盤，很快鎖定了發帖人的位置和相關記錄，“我交叉對比了下這幾人最近幾天的星網軌跡，幾乎沒有重疊痕跡，無論在線還是線下，都很難判定他們互相認識，手法很專業。”

    “位置這么分散，肯定就是刻意防備后續追查的。”

    “要不我先讓白附發封公函，以侵犯名譽的名義聯系奇跡那邊刪了這幾個帖子，再立刻幫你安排個緊急澄清發布會？”第五運看看祁歡，又轉向另一邊看看九方彧。

    “刪帖可能正中他們下懷，他們本來只是質疑，沒什么實質性的證據，我們刪的話，反倒顯得心虛，某種程度上更加坐實帖子里說的我背后有人操作營銷的說法，畢竟正常情況下一個廢星的小廚師不可能有能力聯系奇跡這樣的平臺捂嘴刪帖。”祁歡用大拇指抵住下頜，輕輕摩挲著，

    “而且對方既然有備而來，十有八九還有第二波準備好的帖子等著，可以藉著刪帖的話題再擴大一波熱度。到時候我們再站出來說話，可信度就低了，非常容易被他們牽著鼻子走。”

    網絡炒作的流程祁歡還是很熟悉的，前世的時候不但圍觀過無數個案例，也曾經有七八家網紅孵化公司和公關策劃公司找過他，想要跟他簽約想要跟他合作，給他做過不少版人設設計和營銷引流的策劃提案，正炒反炒套路炒，最長的一個方案時間軸都幫他規劃到十年后了。

    雖然最后祁歡還是決定做個自由自在的‘個體戶’，但那些策劃案以及提案時枚舉的案例還是成功讓他長了很多見識，一來二去，再遇到網絡事件就大致能看出一些門道了。

    “那怎么辦，就這么置之不理么？如果你不站出來說明同樣會被人說心虛吧？”第五遠擰緊了眉心。

    “沒事，先晾著他們，讓子彈飛一會兒，他們愛弄推流就讓他們推著。”風口浪尖上的人半點不著急，順毛似的輕輕摸了摸小少爺的后頸，示意他關上個人終端，“咱們啊，先吃飯。”

    第五遠：？？？

    你倒是說句話啊！第五遠著急地給九方彧使眼色。

    九方彧攤開手，表示無能為力。如果祁歡需要一些建議，他肯定會給，但現在祁歡明顯有自己的主意，暫時不需要建議，那么他只要站在背后支持他的決定就好。

    要你何用！小少爺憤憤地瞪了九方彧一眼。

    九方彧淡淡一笑，俯身在他耳邊輕聲囑咐了兩句。

    第五遠黑白分明的眸子立刻亮了亮，點頭道，“吃完飯我就去弄。”

    “辛苦。”九方彧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碟小料大家記得吃湯羹的時候加進去。”祁歡指著自己前面的料碟跟長桌邊的眾人介紹。

    里面自然就是仿原版太史羹制作的三樣小料，只不過人多，沒那么多小料碟，他就把腐乳脆皮、跟檸檬葉類似的青客葉，以及九葉菊的花瓣三樣堆一塊了。

    說來也巧，他本來對找到菊花沒報什么期望，跟裘染打聽的時候卻意外得到一個消息，醫療組有個叫姜顯的成員，他房間里養著二十幾盆從第九星域帶來的花草，其中一盆就是顏色嫩黃的九葉菊。

    店主從善如流，立刻按照祁歡的‘指導’把小料加了進去。

    淺金色半透明的湯羹里浮著各色細若游絲的食材，用勺子輕輕攪動，立刻卷起小小的漩渦，千絲萬縷連綿不絕，嫩黃的花瓣，翠綠的葉絲，紅色的脆皮緩緩游轉其間，賞心悅目。

    舀一勺入口，鮮香盈唇，蛇肉的肥潤，筍絲的爽脆，菇絲的軟滑，薄脆的酥香，陳皮的甘甜，湯羹的濃香一一在舌尖滑過，其中最為驚艷的就是青客葉和那幾片九葉菊的花瓣，汁液清甜，在熱氣騰騰的湯羹里激發出馥郁的香氣，存在感極高，恍若彩蝶穿花，將各種食材的味道穿針引線般完美的連在一起，百轉千回，余味纏綿，無窮無盡。

    長桌邊寂然無聲，一時間眾人都沉浸在那種從未品嘗過的味覺碰撞里，無法自拔。

    星期八那份是祁歡幫他拌的，它埋頭喝得起勁兒就不說了，就連向來只青睞堅果的七七也難得的對這道菜極感興趣。

    久久跟小白坐在酒壺蓋上，一邊看眾人吃飯，一邊時不時伸手去摸頭上那頂祥云如意除金冠，那是店主前輩剛才做好給它盤了半頭長發做發髻戴上的，小家夥喜歡的不得了。

    “好吃到想哭。”一個紫發的醫療組成員喟嘆。

    “好吃到能多做500組訓練。”他左手邊那個護衛隊員也道。

    姜顯跟著點了點頭，這么好吃，他房間里那兩朵禿頭的九葉菊也算‘禿得其所’了。

    “這道菜最終的味道能如此驚艷，得多多感謝姜顯提供的九葉菊花瓣，他的花養得太好了。”祁歡笑著推出幕后功臣，他對味道也特別滿意，尤其是那幾片九葉菊的花瓣，真的是齒間神來之味，跌宕風流。

    “必須的，他雖然是姜家的旁支，但植物親緣性高，養花種樹什么的事半功倍，快養死的花送到他那屋去，兩天之后，95%以上都能起死回生。”裘染半是調侃半是認真地道。

    姜家？能讓人這么提起的姜家，應該就是第五星域那個把控全聯盟六七成食材供應和蔬果種植的那家吧，祁歡若有所思地看了姜顯一眼，如果姜家人的血脈在種植上天生有增益效果，那遇到廢星這種極端環境會怎么樣，正負抵消嗎？那以后是不是有機會在新基地種點果樹什么的？

    喝完湯羹，肚腹內暖意融融，眾人也悠閑地推杯換盞，品嘗起了桌上的其它菜色。他們這趟出來的行程安排得極為緊湊，除了店主和阿巒兩位前輩，其余人大多從早忙到晚，工作強度極高，每天的長桌晚宴差不多就是這忙碌生活中最為幸福的時刻，身心都在美味中得到了放松。

    有人青睞爽嫩彈牙的香煎魚餅，有人喜歡鮮甜味濃的蔣侍郎豆腐，有人偏愛湯香肉嫩的太白獸肉，有人中意色艷味甘的胭脂肉脯。

    祁歡自己最喜歡的，則是那道塞餡兒回鍋油條。

    收拾食材的時候發現早晨的油條還剩了兩根，他就想起了這道汪曾祺先生的自創菜，塞餡兒回鍋油條。一口咬下去，外酥內軟，滑嫩的肉餡兒在唇舌間迸發出鮮甜的汁水，一干一濕，一硬一軟，一酥一滑，滋味妙不可言。

    “這次能跟著組長來廢星真的太好了，”那個紫發的醫療組人員邊吃著胭脂獸肉脯邊感嘆，“否則我恐怕一輩子都沒機會吃到這種美味。”

    “要我說就應該讓那些在網上瞎質疑的人自己過來嘗嘗，他們做不到，不代表別人也做不到好吧！”第五遠泄憤式地咬了口魚餅。

    “那歡歡可得挑個大點的地方多擺幾 桌，否則隊伍得從這里排到99號基地去。”一個護衛隊隊員拍著大腿道。

    “不行，就一個歡歡，他們來了我們就吃不到了，應該在廢星的星艦站掛個牌子，寫上，‘歡迎狩獵石獸，拒絕觀光吃飯。’”

    祁歡聽著眾人閑聊瞎侃，眸子突然亮了亮，斜睨了旁邊的九方彧一眼，“我好像想到個好主意。”

    九方彧霜色的眉睫微微揚起，表示洗耳恭聽。

    “秘密。”祁歡神秘兮兮地朝他眨了眨眼。

    九方彧：……

    “逗你的，待會兒吃完飯去你屋里討論。”祁歡明亮的眸子里映著紅色的夕陽，彷佛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蓬勃而熱烈。

    紅林那邊也終于開始給游民基地的人分發湯羹，吸溜聲跟夏天的蟲鳴似的，此起彼伏。等到他們那邊有空出來的保溫桶，機器熊又拖回來往里面加了面旮瘩湯，祁歡也不管他們要不要再試毒了，告訴紅林吃完把保溫桶放在長桌邊，就回星艦跟九方彧和第五遠商量應對策略去了。

    第五遠進門就在沙發上揪了兩個抱枕，打開個人終端查看起星網上的最新狀況。

    九方彧在書桌后落座，祁歡便在書桌對面的扶手椅上坐了下來。

    久久坐在黑團子的腦袋上，小白變作紙鶴低低飛在它們頭頂，三個小家夥在九方彧寬大的書桌上你追我趕，轉著圈的瘋跑。

    九方彧隨手移開一沓擋著它們路的文檔，放在了桌子最角落。

    文檔最上面是張男人的半身照，那人約莫四十來歲，一頭棕褐色短發，眼神冷厲，唇邊法令紋明顯，還蓄了圈短須。

    “這是誰？”祁歡掃了眼，沒什么印象。

    “游民基地失蹤的那位前首領，紅林請我們也幫著找找。”九方彧屈指在那人的照片上點了點，據說這人是個B級哨兵，而且以速度快著稱，身形也跟當初偷窺祁歡的那人也非常相近。

    “你們快來看，現在星網上關于天下第三廚的討論又升級了。”第五遠把一塊顯示屏翻轉過來，朝向祁歡和九方彧這邊。

    質疑聲討的帖子現在已經增加到了上百篇，除了他們之前看過的，熱度最高的幾篇同樣都攻擊性極強。

    有從‘天下第三廚’這個ID入手，說他狂妄自大一看就品性不端的，有考證廢星原住民生活水平，質疑他買不起高端食材，根本負擔不起乾坤萬物蛋那種高昂的食材成本的，甚至還有人曬出了幾張人間食肆的照片和墻上的餐牌截圖，指出人間食肆的店里根本就沒有直播間的那些菜品售賣，陰陽怪氣地問，不賣這些菜品是因為賺不到錢么？總不能是因為其實不會做吧？

    此刻的祁歡就像個篩子，全身都是漏洞，隨便哪里都能攻擊。很多星網上的各界紅人紛紛轉發跟評。

    評論區充斥著排山倒海般的侮辱謾罵，很多評論發言里屏蔽不良用詞的星號甚至比顯示出來的字還多。

    “又出來一個，這個熱度上升很快。才發布十分鐘，就已經熱度第五了。”第五遠把一個新帖子又拎到了顯示屏上。

    這個帖子翻出了人間食肆幾個月前的各種臭雞蛋五蛋六蛋的評論截圖和現在清一色的寶石五星六星評價做對比，言之鑿鑿的說明顯臭雞蛋六蛋才是他的真實水平，最后同樣是以猜測質疑結尾，一個人在兩三個月的時間里廚藝像坐星艦般的躥升，脫胎換骨變成了一個天才，要么就是假的，要么就是有什么奇遇拿到了什么曠世菜譜。

    等他們看完，這篇帖子的熱度已經即時上升到了第一位。

    圖窮匕見，繞這么大的圈子，原來是為了菜譜啊，祁歡看到帖子的結尾，無奈地嘆了口氣。沒想到自己為了搪塞廚藝提升的原因而杜撰出來的東西，居然被人真情實感的惦記上了。

    “還是辦個說明會解釋下吧？”第五遠看看祁歡，又看看九方彧。

    “不用。”祁歡搖了搖頭，“這種時候不能被對方牽著鼻子走，否則就會一直陷入自證的漩渦。”

    “那你打算怎么辦？”第五遠瓷白的小臉皺成一團，非常擔憂的模樣。

    祁歡眉峰微挑，“到時候在直播間簡單回應說明一下，然后上架晴空宴。”

    第五遠和九方彧對視了一眼，彼此都在對方眼睛了看到了問號。

    “晴空宴是什么？”第五遠忍不住發問。

    “就是之前第一次拿來直播的那次筵席，名字是我剛才取的。”

    第五遠：……

    還能再隨意點嗎？

    九方彧眉心淺折，“那些菜品不是已經上架過了嗎？再上一次？”

    “不，這次我要上架的是實地吃晴空宴的名額。”祁歡從九方彧的筆筒里抽了支筆，在指間滴溜溜地轉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讓他們來廢星？”

    “嗯，他們不是質疑我賣慘，對廢星的困苦生活夸大其詞么？那就讓他們自己來廢星看看。” 祁歡指間的筆越轉越快，變成一片殘影，“他們不是質疑那些東西不是我做的，所以沒辦法在人間食肆售賣嗎？那就自己來嘗嘗。”

    “可是直接直播一場來證明不是更快更方便嗎？”第五遠沒明白。

    “當然不一樣，如果想要用直播洗清代做，假作的嫌疑，那就得放出整個制作過程，即便這樣，不信的人照樣可以提出鏡頭外有人幫忙有人指導之類的質疑，無窮無盡。而且想要到自證那種的詳細程度相當于公開了菜譜，”祁歡轉動的手指驀地停住，筆身撞在他的虎口上，啪的一響，“想要菜譜，做夢去吧。”

    “那好，咱們就請一批人來廢星吃晴空宴，到時候費用我來買單。”第五遠大氣地承諾。

    “不，路費自理，晚宴名額也要賣給他們，而且要賣得很貴，不然襯不上我‘天才廚師’的名頭。”祁歡勾唇一笑，眼底帶著狡黠，“狩獵旺季過去了，現在廢星各基地都苦于沒什么生意，這波潑天的流量可不能浪費了，咱們每周開一次晴空宴。”

    “你的意思是，把網上的人流引到網下？”

    “對。想來廢星享受很難，想來廢星體驗艱苦那不太容易了么？不賺白不賺。咱們就針對聯盟普通居民搞個廢墟旅游體驗服務，哪兒破帶他們去哪兒看，哪爛就帶他們去哪兒參觀，都不用額外修建任何東西，甚至還可以跟紅林他們談談，把這邊也開發成旅游點之一，還能給他們增加點收入。”

    “可是廢星在第一星域，距離其它星域路途遙遠，而且現在又這么不安全，再加上星艦票等費用，勞力傷財，萬一沒有人愿意來怎么辦？”第五遠皺起眉心，有些擔憂。

    三個小家夥玩累了，身形倏然消失，久久頭上的小金冠和脖子上的麒麟鎖叮叮當當地掉在桌子上，祁歡認命的在后邊撿拾，邊撿邊道，“我拿出貨真價實的手藝，他要求證，就要自己付出真金白銀的成本。這叫知識付費，我沒有義務免費幫他們答疑解惑提升認知。”

    “沒人來的話，不就沒人替你澄清事實了嗎？”

    “來的也未必是想替我澄清的，說不定是處心積慮想繼續抹黑呢。”祁歡笑了笑，把久久的除金小首飾收進儲物袋，“最差的狀況無非就是沒人來，直播間的粉絲掉得一個不剩，我的直播生涯到此結束唄，到時候我就再換個馬甲換個直播間，繼續用虛擬形象直播。他們又能拿我怎么辦？”

    那些人想要拿捏他，無非只能從名聲、賺錢管道、身邊的輿論環境以及家人之類的軟肋四個方面下手。

    他現在無債一身輕，從來沒想要什么名利，跟賺錢管道息息相關的兩位老板現在都坐在這個房間里幫他想辦法，廢星的護衛隊員都是他的鐵桿‘飯粉’沒有發酵質疑的輿論環境，至于家人他就更沒有了。

    九方彧無語地搖了搖頭，心里卻放松了不少，他最擔心的其實是祁歡被那些言論傷害打擊到，現在看來，他的內心遠比自己想的還要強大。

    “況且，”祁歡話鋒一轉，明亮的眸子里漫出狡黠的笑意，“我有預感，晴空宴一定會賣爆的。”

    這件事現在熱度被推到這么高，那些轉發的星網紅人們不會放棄后續綁定熱度的機會的，到時候，吃過晴空宴就是最大的談資，每周十二個名額，他們肯定會爭先恐后的來拿這張門票的。

    第五遠偏頭往祁歡身后看了看，怎么覺得歡歡身后有條邪惡的尾巴在晃啊晃的，“那你準備什么時候上架晴空宴？”

    “明天。”明天正好是例行直播的日子，到時候所有關注這件事的人肯定都會來他的直播間。

    第79章 一席難求

    “有什么需要我們做的嗎？”九方彧屈指輕扣了下桌面。

    “必須有。”祁歡拿起剛才那支筆，抽了張白紙唰唰唰寫了一會兒，然后展示給兩人。

    “拜托星主大人找人幫忙規劃安排下廢星的旅游接待。”祁歡用筆在左邊的‘行程’兩字上畫了個圈，“建議做成兩日游，下星艦后安排半天左右的游覽，比如被獸潮毀掉的3號基地，然后送到晚宴地點，晚宴結束后送到住宿地，第二天安排個石獸狩獵體驗，最好再弄個廢星紀念品選購的環節，最后掐點把他們送回星艦站。

    行程可以后續再更詳細的細化調整，但成本預算和期望價格必須在明天下午兩點前給到我，到時候直接加到晚宴席位的售價里。”

    “可以。”九方彧輕輕頜首，“紀念品種類你有什么想法嗎？”

    “食品類的可以考慮做一些吉字餅，印紋可以升級一版更帶廢星特色的，這個交給阿土他們就可以，上次已經做得很熟練了，沒問題的。另外也可以考慮做些廢星風景或者‘人間食肆’字樣以及菜單類的繡片，做成掛畫內芯、擺件、手拎袋、圍裙之類的都行，看大家更喜歡哪種。”祁歡想到了全雨的手藝，

    “然后還可以再弄些那種大家用來砸碎送厄運的黑色石頭，以廢星特產‘消災解厄石’之類的名頭銷售，不要太大，小小的一塊就行，包裝越精致越好。還有前段時間那些石獸和星獸，挑些品相好的獸牙、鱗片、獸皮之類的做些手鏈、掛飾、吊墜、匕首套，標上能量值，價格比同級別獸核再加個百分之十五。總之大原則就是有廢星特色的，以上這些都是拋磚引玉，其它的請秘書官他們自由發揮。”

    “我看應該讓秘書官把工資給你才對。”第五遠插話，祁歡洋洋灑灑隨口規劃出一堆紀念品，聽得他都有點想買了，比如那個吉字餅，那個消災解厄石，感覺帶回去給白附的員工們做伴手禮都很不錯。

    “遠遠這邊拜托你幫忙三件事情，”祁歡轉向小少爺，“第一是晚宴席位的分成問題，這個屬于區別原味品的特殊商品，對平臺和程序依附性不大，所以我希望單獨針對這個席位售賣爭取個低點的分成折扣；第二想請平臺這邊幫忙起草一份服務協議，最好聯合廢星這邊的秘書官一起，把各種安全類的免責條款和風險規避問題都考慮進去。”

    “沒問題。”第五遠點點頭，“第三是什么？”

    “第三就是請你幫忙做個輿情監控，那些罵我的無所謂，但是涉及到兩個關鍵詞的務必要特殊關注鎖定下狀況，一個提到‘菜譜’的，一個是提及到我的真名的。”

    “好。”小少爺右手握拳，表示交給他了。

    “至于我自己，主要就是準備準備明天的‘答記者問’以及調整下晴空宴的菜色，適當增加幾道以前上架過的菜色進去。”祁歡最后收尾式的在‘直播內容’四個字上畫了個圈。

    第五遠托著下巴感嘆道，“歡歡，你比我想像中的還像個大人。”

    “什么話，跟你比我本來就是大人好不好。”祁歡‘抗議’。

    “本來還以為你會被嚇到呢。”小少爺嘖了一聲，“但是歡歡處理起事情超帥的。”

    “謝謝夸獎。”祁歡笑瞇瞇地揉了揉他的腦袋。

    前世在直播間的時候就經常會遇到一些惡意找茬兒刷屏攻擊之類的事情，對他來說已經見怪不怪了，另一半原因則是因為他來自另一個時代，看這件事的時候下意識地會抽離出自己，對那些攻擊性言辭有一層天然的屏蔽，應對處理的時候自然也就更能保持冷靜和理性。

    “好，會議到此結束，大家都可以回房忙去了。”祁歡站起身，看了第五遠一眼，沒想到對方卻擺了擺手，示意他先走，“我跟九方彧再討論點別的。”

    十分得有十二分的不對勁兒。祁歡皺了皺眉，看看第五遠，又看看九方彧，什么情況，以往這種時候第五遠不是應該早就嫌九方彧礙眼第一時間就腳底抹油地離開么，現在居然會主動留下來？

    他滿腹疑惑地出了門，回到房間還是忍不住給九方彧發了條消息，【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么，你們兩個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了？】

    那邊大概屏蔽了消息，一直沒回，祁歡就琢磨起了菜單。

    半個小時后，九方彧的回覆才過來，【大概是從他破解了那個信號器，反追蹤幫我們定位找到了石獸的圈養地開始吧】

    【小少爺這么厲害的嗎？】

    【技術方面他真的是個天才，據說十歲以前他就把聯盟所有的公務系統全都逛了一遍。】

    【6~】

    第二天上午，就在星網上關于‘天才廚師欺世盜名’的話題吵得沸沸揚揚，群情激憤幾乎達到頂峰的時候，祁歡的直播間掛出了一條簡短的直播公告，【今日直播時間：下午三點 歡迎各位蒞臨直播間溝通交流】。

    無數人本來就在盯著白附官方平臺和【人間食肆】的動靜，公告一出，幾分鐘之內就傳遍了整個星網。

    祁歡卻沒管那些紛擾，他正待在九方彧的房間，一邊等秘書官那邊的報價單和行程規劃，一邊忙著做手繪菜單。

    晴空宴原本的菜色他基本沒動，只打算拿掉金玉蛋黃酥，這道點心是專門做激勵打分設計的，到時候只會當作打分的驚喜禮物，不放進菜單，所以點心的部分會替換成九尾酥，然后再加兩道直播間做過的其它菜色，最終相當于十二道菜加一份主食。

    黑白兩個小團子鎮紙似的分別坐在菜單的左上角和右上角，專心致志地看著他畫畫。

    金齏玉膾、酥黃獨、葫蘆雞、纏花云夢肉……

    大約是祁歡畫的還算傳神，每畫好一樣，星期八都要收收口水。

    等到他畫九尾酥的時候，黑團子卻突然不干了，沖過來用自己的前蹄蓋住了紙上剛畫到一半的狐貍。

    “小八乖，等會兒給你做好吃的。”祁歡試圖哄它離開，小家夥不但固執的不動，甚至還變本加厲的把整個毛色光滑水亮的身體都趴了上去。

    “它怎么了？”祁歡不明白黑團子好端端的發什么脾氣，只得向對面的九方彧求助。

    “生氣了，不讓你做別人的精神體，讓你改做成它的樣子。”九方彧一邊跟別人聯系，一邊給祁歡做翻譯器。

    黑團子附和似的高高揚起腦袋，歡快地甩著尾巴，對，做我，做我！

    祁歡看著星期八的模樣，無奈又寵溺地搖了搖頭，用筆桿輕點了下它的鼻尖，“好，做你，改成你的模樣。”

    之前做九尾酥，只是想著借點受歡迎的神獸的人氣和好感度，以直播間現在的熱度，自然做成什么外型都可以，不過就是重新設計下面團結構和組裝手法而已。黑團子喜歡，那就按它喜歡的來好了。

    另外也可以趁機對內餡兒做點改良，考慮加點花瓣什么的。祁歡昨天被九葉菊在湯羹里的味道驚艷，又想起了鮮花餅，便忍不住琢磨起來。

    “有一點你可得知道，這個點心是要被人吃掉的，做成你的樣子，被人吃掉，可以嗎？”祁歡又戳了戳小家夥的鼻尖提醒。

    果然，聽到要被別人吃掉，黑團子原本啪啪甩動的尾巴立刻僵住了，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祁歡，嚶嚶了兩聲。

    “沒得商量，這是晴空宴要用的點心，到時候參與晚宴的客人人手一份，肯定要吃的。你自己想好了。”

    黑團子毛茸茸地小臉上露出掙扎的神色，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委屈巴巴地朝祁歡嚶了一聲。

    “它同意了，允許別人吃。”桌子對面同聲傳譯。

    “寶貝真乖~”祁歡習慣性地在黑團子頭頂親了一口，親完才想起精神體和本體感官聯通的事兒。

    九方彧：……

    祁歡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又用筆桿胡亂戳兩下熱得發癢的臉頰，假裝很忙地低頭畫菜單，根本不敢往九方彧那邊看。

    整個房間登時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里。

    下午三點，祁歡坐在長桌前，背對著一大片廢墟準時開播。

    “首先要請大家原諒，廢星這邊的星網信號不太好，再加上前些天基地遭遇獸潮手上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所以最近在非直播的時間段小廚基本是不太上網的。正巧昨天在研究新菜譜，設置了消息免打擾，沒能及時看到平臺的聯系信息，今天早晨才知道大家對于我有這么多的疑問。那么，咱們今天的直播時間索性就不做吃的了，只做兩件事，第一，回答各位提出的問題。”

    鏡頭前的祁歡一臉誠懇地解釋著自己身處偏離落后的地方，以至于消息延遲的問題，看得第五遠瞠目結舌，要不是他昨天拽著祁歡看過帖子的記憶還在，他真的會相信。

    小少爺看看祁歡，又看看九方彧，篤定地道，“都是因為你，跟你在一起久了，歡歡也學會騙人了。”

    九方彧：……

    小孩子就是喜歡無理取鬧。

    “那他以前什么樣？”

    “溫和，純良無害的那種，話也特別少，很羞澀，我在游戲里跟他要了三次聯系方式才加上好友。”

    九方彧眉睫微動，看向長桌那邊對著鏡頭游刃有余的祁歡。

    “慢點，慢點，大家的彈幕刷得太快了，我完全看不清楚內容。”祁歡苦笑著朝鏡頭攤開手，“這樣就沒辦法回答問題了。”

    有人耐不住刷了禮物屏，一行大字在直播間顯示屏上方緩緩飄過，【以前直播的那些菜品都是你自己做的么？】

    “當然是我自己做的，不然還能是誰做的？”祁歡立刻堅決地表態。

    第二個禮物飄屏滑過，【可是你以前做的菜很差，跟現在直播間表現出來的天差地別。】

    “謝謝你對我現在廚藝的肯定。剛接手餐廳那段時間確實表現不太好，家人去世精神恍惚心情特別糟糕，后來趁著受傷閉關練習調整了一段時間，現在算是調整好了。”

    眾人發現了竅門，紛紛開始刷禮物屏，【每次直播都掉線，是故意設計的人設嗎？】

    “天大的冤枉，我要強調一下，不是‘每次’，只是有幾次很意外的巧合而已。很高興我的不開心能給直播間的觀眾帶來開心，但如果設計的話，我更愿意把自己設計成幸運錦鯉那種自己好運也給別人帶來好運的角色，誰要當倒霉蛋啊？”祁歡無奈地朝鏡頭露出個苦笑。

    【你真的生活在廢星嗎？】

    “24K純真。我倒是挺想去其它星域看看的，但是聽說得先申請資格，得到批準才能去。”

    【為什么突然露臉？】

    “就是嫌麻煩懶得設置用的默認模式，虛擬直播間默認是虛擬形象。基地毀了，心血來潮想弄個實景直播，沒注意實景直播默認的是真實形象。露臉就露臉唄，反正也不是不能見人。”

    “他是不是在指桑罵槐？”第五遠不確定地問旁邊的九方彧。

    九方彧一臉正直，“你想多了。”

    【為什么取天下第三廚這種狂妄自大的名字？】

    “這個賬號是我十歲第一次上星網的時候取的，那個時候年紀小不懂事，當然，現在也沒完全懂事，畢竟確實也還沒成年。”祁歡向鏡頭展示了自己的注冊接口，名字自從注冊起就沒有過更改記錄。

    “對了，順便再說一下，大家今天刷禮物的錢我會請平臺全都買成營養劑寄到廢星，捐贈給這些游民基地的小朋友。”祁歡摸出張照片，那是上午他拜托護衛隊的人去找紅林溝通后給游民基地的那些孩子拍的。

    廢墟前面，站著二十來個高低不一的孩子，瘦得觸目驚心。

    直播間里的觀眾都被震驚了，什么時代了，還有人連營養劑都吃不上嗎？

    熱門爭議回答得差不多，祁歡朝長桌對面當助播的2號打了個暗號，2號立刻把先前已經打好的信息用禮物屏刷了出去，【除了回答問題，第二件事是什么？】

    “第二件事是上架晴空宴的宴會席位。”

    【晴空宴是什么？】

    【宴會席位是什么意思？】

    【等等，該不是我想的那個吧？】

    “晴空宴嘛，就是之前我露臉的那場直播里展示的筵席，”祁歡拿出準備好的那張手繪晚宴菜單，言辭懇切，“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剛才雖然回答了大家很多疑問，但大家光聽我說的，未必會信，既然這樣，不如就買張星艦票，自己來廢星吃頓晴空宴，嘗嘗小廚真正的手藝。”

    【！！！！！】

    【多少錢？】

    【多少個席位？】

    【菜單上的菜全都吃得到嗎？】

    【可以返場之前直播間做過的菜嗎？】

    “每周三和每周八各開一場晴空宴，每場十二個席位。先上架三周，一共六場。下周三的那場是第一場，售價打五折，六萬銀幣一個席位，第二次起恢復原價，十二萬一個席位。

    筵席上一共十二道菜，再加一份主食，其中兩道菜會是以往直播間里上架過的菜色，具體是什么由大家來決定。稍后我會發布一個投票，二十四個小時后，得票最高的兩道菜就加入菜單。”

    祁歡解釋完之后，整個直播間的彈幕就炸了，罵賣得太貴搶錢的，嫌棄太遠的，嫌棄不安全的，追問菜色和宴會具體細節的，紛紛雜雜鋪滿了顯示屏。但大家關注的重點也成功被他帶到了晴空宴上，根本再沒去關注什么人設和真假的問題，他說得對，是真是假，到時候去看看去吃一頓不就知道了？

    “你說賣得出去么？”第五遠看看九方彧。

    “肯定賣光。”九方彧面色篤定。這個價格祁歡是跟他商量過的，也參照了四刀星廚的餐廳售價，以祁歡的手藝來說，并不算離譜。

    果然，兩人聊這兩句話的功夫，上架的六桌晚宴席位已經秒空售罄。

    祁歡看著灰掉的頁面輕輕一笑，他就知道能行！雖然有很多人各種挑刺抱怨，但幾十個席位相對于幾十萬人來說，占比實在是太少了。絕對的饑餓營銷，供不應求。

    “好了，那今天的直播咱們暫時就到這里，沒拍到的大家也不用擔心，晚宴的時候仍舊會開直播，給大家上架原味品，之前沒嘗過的朋友可以蹲守一下。”

    祁歡這邊剛關掉直播，九方彧那邊的個人終端就震了起來。

    【幫個忙，你上次跟我說的那個小廚師是不是要辦個晴空宴？我太爺爺和太婆婆聽說了，也想去嘗嘗，但是沒搶到席位。你肯定有辦法的，對吧？】

    破刃的太爺爺，那不就是庖廚工會的前任會長？九方彧眸色微亮，迅速回覆對方，【包在我身上。】

    直播后，天下第三廚下周三開放線下晚宴席位力破謠言的消息再度刷遍星網。

    有了明確的‘鑒定’時間點，很多跟風湊熱鬧的人就暫時歇了下去，具體怎么樣，等下周三再看就知道了。

    “應該算暫時解決了吧？”祁歡窩在九方彧的房間里，在星網上搜了一圈，見各種聲浪都偃旗息鼓，也松了口氣。

    “也只是暫時。”九方彧淡淡地道。

    “你的意思是，那些想要菜譜的人可能會繼續搞事情？”

    “嗯。”九方彧頜首，“如果愿意相信我，希望你能告訴我真正的原因。這樣我們才能想辦法徹底解決問題，永絕后患。”

    祁歡的眉心糾結地皺在一起，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膽子大嗎？”

    九方彧：？？？

    第80章 前排搖滾席

    “你膽子大嗎？”見九方彧沒出聲，祁歡又問了一遍。

    “應該還可以。”九方彧拿不準他又要做什么古靈精怪的事情，保守地回道。

    “那你坐穩點，”祁歡示意星主大人往后坐坐，想了想，又謹慎的把他手邊的杯子往遠處拿了拿，“水也先別喝，省得待會兒嗆到。”

    九方彧霜色的長眉輕輕蹙起，無奈地任某人擺布，不知道他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等等啊，讓我想想從哪里說起。”祁歡對九方彧比了個暫停的手勢，單手半托著下巴，糾結地望向金屬拉絲質感的屋頂。

    直接說借尸還魂什么的肯定不行，驚悚嚇人且沒什么必要，還是要折中下，找個比較婉轉溫和的說法。

    但也不能太離譜，畢竟目的是要讓九方彧大致了解清楚狀況，解決那些背后下黑手不肯善罷甘休的家夥，另外，以后肯定要介紹宋瓷和張弛給九方彧認識，也得做個鋪墊。

    “呃……”祁歡起了個范兒，剛發出個氣音，就被九方彧打斷了，“等等。”

    祁歡：？？？

    “涉及到你個人隱私的，或者不想講的，都可以跳過。”九方彧攤開手，清俊出塵的臉上帶著淺淡的笑意，“你知道的，最近基地比較缺現金，我的錢也都被秘書官暫時征用了，窮得聽不起那種價值千金的秘密。”

    祁歡攢起來的那點嚴肅情緒瞬間破功被逗笑了，他當初確實開玩笑的說過，自己有很多價值連城的秘密，千金能換。

    “完了，被看穿了，這年頭想賺點錢可真不容易。”祁歡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心里也輕松了許多，“但是少哭窮，我才不信你沒錢呢，上次你還從個人賬戶轉了一千萬去死亡圖書館下注呢。”

    “真的空了。”九方彧打開個人賬戶，想展示給祁歡證明自己的‘清白’，看到余額，卻驀地怔住了。

    “怎么不敢解除屏蔽？”祁歡調侃，“是不是發現錢太多了？”

    九方彧無奈扶額，向他展示出自己的賬戶接口，【賬戶余額：113682000】

    “你到底是來哭窮還是來炫富的？”祁歡‘質問’某位星主，他數了兩遍，才確定這是一億一千三百多萬。

    “但是我賬戶里之前應該只剩下三百多萬。”九方彧解釋，想起什么似的查了下入賬記錄。

    二十幾個小時之前，他的賬戶入賬一億一千萬，打款方是帝國那邊的一家游戲公司。

    九方彧眸色微動，看向祁歡，“好像是上次投注的那個玩家贏了，看看你的賬戶。”

    祁歡連忙打開自己的賬戶接口，【賬戶余額：22625216】

    他深吸口氣，“多了兩千萬。”

    “1：11。”九方彧點了點頭。

    “做分子的感覺真好！”祁歡心花怒放地看著那行余額，四千分之一的比例還能贏，瓷瓷簡直就是搖錢樹啊！

    “怎么樣，就跟你說我生財有道吧！”

    “嗯。”九方彧打開死亡圖書館搜到唐肆和宋瓷的搭檔接口看了看，兩人要進的下個密室還沒確定，但是可以盲投，1:5。

    九方彧毫不猶豫地又轉了兩千萬押進去。

    “你干嘛？”祁歡疑惑地看著他。

    “食材庫基金。”

    “什么意思？”

    “贏了的話，就拿這筆錢在新基地給你建個大型食材庫。”

    祁歡的眼睛亮了亮，又道，“那為什么不都押進去？”

    “想要賺錢，第一要義就是要控制風險守住利潤，不能貪心。”感性投資可以不計成本，理性投資必須考慮。

    “那我也押個家具基金吧。”祁歡有樣學樣，跟著九方彧的‘投資’比例，也押了四百萬銀幣進去。如果贏了，他就要給新家買整套豪華家具，頂級舒服的床墊和被縟，那些破舊又隨時會‘攻擊’人的焊接拼裝家具再也別見！對，還有最重要的，臥室要裝修成超靜音的，他受夠那些淩晨乒乒乓乓的敲門聲了。

    半途因為賬戶這一趟折騰，祁歡之前的緊張早就散得差不多了，再回歸正題也沒那么板著了，“其實問題的焦點就在菜譜，對吧？”

    九方彧輕輕頜首。

    “但是我真的沒有什么菜譜。”祁歡滿臉無辜，“那其實就是隨口胡謅的一個藉口。”

    九方彧：？？？

    “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當初被你 救回基地之后，躺在醫療艙里做了一個夢。”

    “夢？”九方彧眉峰微抬。

    “你聽說過南柯一夢么？”祁歡一本正經地問。

    九方彧：……

    “一枕黃粱？莊生曉夢迷蝴蝶？”

    九方彧：……

    “你就當我發燒燒糊涂了吧，”祁歡放棄地嘆了口氣，用力搓了幾下自己的臉頰，“反正在夢里那二十幾個小時，感覺就像二十幾年那么長，我變成了一個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人，幾乎經歷了他的半生，醒來后依然印象非常深刻記憶猶新的那種。”

    九方彧眉心微皺，卻沒有開口打斷他。

    “具體什么原因不知道，我記得夢里的大部分事情，卻丟失了現實里的大部分記憶。”祁歡繼續無辜臉，“但是有一件事對我來說算是特別幸運的，夢里的那個人算是個專業廚師。我照著練習了一段時間之后，果然就能做出比較好吃的東西來了。”

    “你是說，你現在會的那些菜，都是夢里學來的？”九方彧的眉心皺得更緊了。

    “對，荒謬吧，我也覺得沒人會信，”祁歡無奈地聳了聳肩，“所以當我收拾東西看到自己小時候寫的那本菜譜的時候就靈機一動，編造了個找到家傳菜譜的藉口，但是萬萬沒想到，居然有人真的惦記上了這本子虛烏有的菜譜。”

    九方彧搖頭，確實荒謬。

    “星網上的那些帖子里有人間食肆的店鋪照片，那就代表對方在廢星有眼線。所以現在有兩個可能，”祁歡豎起兩根白皙修長的手指，“第一種可能是廢星有人聽信了我放出去的那個傳言，又見識到了我的廚藝提升，覬覦我手上這本菜譜；第二種可能是你上次說的那個祁家，他們或許真的有本傳家菜譜，然后弄丟了，找來找去找到了我頭上，正好打聽到我有本菜譜，于是就惦記上了。”

    “主謀在廢星的可能性很小，他如果在廢星，完全可以想比較直接的解決辦法，沒必要繞路到星網兜這么大的一個圈子。”九方彧用指腹輕輕摩挲著白玉戒指，“把事情捅到星網上，就是為了借助輿論壓力，占據道德制高點，最后逼你交出菜譜，這是世家人行事的作風，或者說慣性思維，所以我更傾向于是第二種可能。”

    從目前的線索來看，陶者當初沒追到的那個人，應該就是對方在廢星的眼線，甚至已經監視祁歡一段時間了。

    他們出現之后，對方沒辦法再靠近祁歡，才開始想別的辦法。

    “我真的是那個祁家的人嗎？” 祁歡苦惱地皺了皺眉。

    “從耳環字樣來看，應該是。當然，如果要最終確定，還是需要拿你的DNA去做比對檢測。”九方彧屈指輕叩桌面。祁家現在的狀態其實也并不安穩，剩下的三個比較大的旁支輪流掌權，五年一換，現在暫時掌權的這家是三年前接手的。

    第五遠在追蹤那些發帖賬戶，具體是不是祁家，過不了多久應該就會有消息。只不過要指證的話，最好還是找到當初那個監視祁歡的人最好，畢竟第五遠這邊用的手段不好對外面曝光。

    “你猜他們下一步會怎么做？”

    “大致流程應該是等確認了你的廚藝是‘真材實料’的，就開始追究你的廚藝提升原因，然后拋出他們的情報來源，‘證明’你親口承認過自己有一本家傳菜譜。最后祁家現身，‘認領’你這個流落在外的子孫，順便也找回自家丟失多年的菜譜，皆大歡喜不說，順便還炒熱了那本祖傳菜譜的知名度，價值也能更上一層樓。”

    “劇本很完美，但是我如果不配合呢，”祁歡挑眉，“我拒絕認祖歸宗，他們能怎么辦？痛斥我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妄圖一個人霸占整個家族的共同資產，引導輿論逼我交出菜譜？”

    “差不多就是這個套路，對他們來說，其實你最好不回去，但菜譜一定要回去。”

    “我不理他們會怎么樣？”

    “去聯盟裁決庭告你，提供你霸占家族菜譜的證據，根據聯盟現有的律法，有八成的可能性會要求你歸還菜譜給祁家。”九方彧的臉上閃過絲無奈，當年九方家就是用類似的手段逼迫他的。

    “那完了，事已至此，真鬧到最后，只能給他們先寫一本了。”祁歡撇撇嘴，莫名其妙就被套走一本菜譜，找誰說理去？

    “不，現在既然我們已經清楚其中的緣由，也大概推斷出他們的套路，就可以后發制人，讓他們的計畫落空。”

    “后發制人？”

    “對，公布你廚藝提升的‘真正’原因，澄清只是個隨口胡謅的藉口，其實根本沒有菜譜。他們如果沒有你持有菜譜的證據，自然也就無從要起。”

    “可是，這樣的話，我就需要一個更光明正大，更有說服力的廚藝提升的原因，除了菜譜還有什么？總不見得真的告訴大家我做夢學的吧？”祁歡可憐巴巴地看著九方彧，一副人間小苦瓜的模樣。

    “你覺得拜師怎么樣？因為你出身廢星，又還沒考到星廚證，怕丟師父的臉，所以暫時不敢公開師承，才以菜譜隨口推諉。”

    “那至少也得是三刀星廚吧？”祁歡嘆氣，他見過的最厲害的星廚也就只有二刀，還是個對頭，因為他的原因被驅逐出廢星了。

    “我可以給你找位三刀馬上就要升四刀的星廚做師父，他叫破刃，他的太爺爺就是星廚公會前任會長破斬，聯盟僅有的兩位五刀星廚之一，他家是聯盟最知名的星廚世家之一。

    最重要的是，破家家風很正，名利財富都不缺，應該不會覬覦所謂的菜譜。只是名義上，之前你做的那些菜，有些可能就要暫時歸在破家的名下了，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當然不介意，但是人家肯嗎？”祁歡噎了噎，難以置信的看著九方彧，星主大人的人脈網這么廣闊的嗎？

    “需要一個交換條件，”九方彧眉峰輕揚，“在下周三的晴空宴上增加兩個席位。”

    “破刃想來吃晴空宴？”

    “是他的太爺爺和太奶奶，據說他太奶奶是你的狂熱粉絲。”這也是九方彧放心委托給破家的另一個原因，有這個粉絲靠山在，破家應該就更沒人敢為難祁歡。

    祁歡：……

    五刀頂流大佬的老婆是我粉絲？這是什么驚喜魔幻劇情。

    “對外而言，破斬夫婦就是來給你露臉站臺的，更不會有人敢質疑你的師承說法。”九方彧本來是想借助破斬夫婦在廚藝和美食界的公信力給祁歡背書，才承諾給破刃席位，現在更好，一舉兩得。

    “這樣自然很好，但破斬前輩真的會同意嗎？”祁歡總覺得事情五刀大佬應該沒這么容易搞定。

    “你同意的話，我現在就聯系破刃談這件事，大概有八成把握。”九方彧屈指輕叩桌案。“還剩下個問題，怎么跟破刃解釋這件事。”

    破刃這邊其實不需要緣由，看在他的面子上肯定會同意，從第一次因為祁歡的事情聯系他開始，對方就大致猜到了自己想給祁歡找個靠山的心思，也很認可祁歡的廚藝，收這個名義上的徒弟，對他個人和破家而言都是錦上添花的事情。

    唯一有難度的關卡，應該在破斬老爺子那邊，這個理由其實是解釋給老爺子的。

    “就說那些菜都是我父母留下的筆記里的構思，我也研究許久才做成功做出一些，不想自己和父母的心血白白讓祁家霸占？”

    “倒是說得過去。”有合適的理由，有最寵愛的曾孫做說客，有老爺子目前最需要的晴空宴席位做籌碼，又對破家利大于弊，被拒絕的可能性很小。

    “那我先回去鍛煉會兒精神力，順便等你消息。”

    祁歡回到房間就做起了精神力鍛煉，另一邊，星艦上的破斬老爺子也在跟自家曾孫聯系。

    【你說什么？祁歡要拜你為師？憑什么？】

    對面的破刃一陣無語，他當人家師父就這么拿不出手嗎？【當然是憑我姓破，再加上那張三刀廚級證啊。】

    【老實說。】

    果然搪塞不了，破刃嘆了口氣，把司寒請他幫忙做祁歡靠山以免被祁家搶走心血的事情說了，【大致就是這么回事，對咱們雙方也算是互惠互利】

    【傻孩子，這種事情是憑你那張三刀星廚證就能壓得住的么？】

    破刃：？？？

    【我們馬上就要到七號廢星了，你跟寒寒那小子說，想拜師就拿出點誠意，讓祁歡做桌拜師宴給我和你太奶奶嘗嘗，我們高興了才行。】

    【好好好，我馬上跟他說】

    等把老爺子的話轉述過去之后，破刃才回過神，等等，拜師宴？太爺爺的意思是，他要收祁歡做徒弟？

    那以后祁歡豈不是從他徒弟直接躥升到他祖父輩了？

    祁歡在房間鍛煉著自己的精神力，房門被人砰砰砰地敲響了，打開門，就看到愁眉苦臉的小少爺。

    第五遠還沒開口就嘆了口氣，一副筋疲力盡的模樣，“歡歡，你覺得晴空宴還能增加席位嗎？”

    又要增加席位？祁歡摸了摸小少爺的腦袋，示意他別急，“怎么啦？”

    “我老爸老媽，族里的那些叔叔阿姨，阿公阿婆，聽說我跟你熟，全都在聯系我，死活讓我給他們弄個晴空宴的席位。我媽說我在外面待野了，一點都不惦記他和我爸，我長這么大，以前她數落我的話加起來也沒超過十句，今天在電話里足足數落了我半個小時。”第五遠委屈巴巴地對戳著手指，胸前口袋里的小白也跟著彎下了帕角。

    “沒事沒事，咱們給你們家單開一桌，單做。”祁歡立刻給出承諾安慰小少爺。

    “還有，你不知道現在晴空宴有多火爆，很多平臺都想跟我們分現場的直播版權，他們聯系不到你，就直接找到白附那邊去了。

    更好笑的是，很多人在平臺主頁留言請愿，要求增加現場圍觀席位，說他們不吃，就求個看的席位。”

    祁歡：……

    就離譜，沒聽說過晚宴還有前排搖滾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