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十年。”
天闕宗后山密林, 葉千鳴拉著元祈的胳膊,慌張的往外跑。
元祈跑得氣喘吁吁,不安道:“千鳴, 我們真的能逃出天闕宗嗎?”
一刻鐘前,葉千鳴用傀儡術法捏了個元祈小人, 與真實的元祈偷天換月,避開了守衛眼線,將元祈悄無聲息救了出來。
“放心吧!小祈!”葉千鳴信誓旦旦道:“這次我可是把我爹最寶貝的傀儡咒都偷出來了!就算我哥再怎么喪心病狂,肯定也察覺不到小祈你逃跑了!”
元祈的心稍微落下一點。
這世間的傀儡咒法萬千,但若要說完全看不出破綻的, 確實只屬葉宗主的傀儡咒了。
但他也知道,雖然葉千鳴的傀儡咒天衣無縫, 但謝逢川是何等的心思縝密,恐怕會在與他結道侶印之時,就會發現破綻。
他不免想到還關在天闕宗的淮安和魔尊。
謝逢川如今陰晴不定, 說不定知曉他逃跑后,會拿淮安和魔尊的生命來逼他現身。
眼見馬上就要逃離天闕宗,元祈掏出傳音石給魔尊傳音, 可卻從芥子袋里掉出來一張晃悠悠的白紙。
葉千鳴回頭看他道:“小祈, 這是什么?”
元祈頓住,這白紙怎么會從他芥子袋里掉出來?
他不記得他的芥子袋里會有白紙。
元祈疑惑的蹲下身,將白紙撿起, 可這白紙上卻覆了一層結界,讓他看不清其中的內容。
葉千鳴湊過來, 嘟囔道:“小祈,你這紙張是從話本上撕下來的嗎?”
元祈猛然一個激靈。
他突然想起,曾經他剛回魔界拜訪魔尊之時, 魔尊就整日呆在魔殿里,埋著頭不知在琢磨什么。
當時有許多小魔頭說,魔尊是在創作話本故事。
當時元祈沒放在心上,但現在一想,這張白紙就是魔尊寫話本時,他在魔尊寢殿里偷偷順走的。
因為他在這張白紙上隱隱約約看到他能認清的字,可當時他并沒有解開這結界,于是就把白紙隨手扔在了芥子袋里。
久而久之,他也就忘了這事。
可此時,他摸著白紙,卻突然一陣震顫,好像有什么真相要呼之欲出。
他連忙抬手捏訣,可依然沒解開覆在紙上的結界。
葉千鳴看元祈這樣,連忙湊上去幫忙,可他的靈力也不夠,解不開結界。
他又一咬牙,從兜里掏出一件頂部是月牙形狀的權杖法寶,充沛的靈力自月牙頂部溢出。
這法寶一看就絕非俗物。
元祈吃驚道:“千鳴,這?”
葉千鳴摸了摸鼻子,心虛道:“偷的我爹的。”
元祈擔憂道:“你偷了你爹這么多東西,他之后會不會打你啊?”
“沒關系的!”葉千鳴拍著胸脯道:“不過偷幾件法寶而已,最多被他揍幾拳,關半個月禁閉。”
說完,葉千鳴就握著月牙法寶,順利解開了結界。
元祈本還想跟葉千鳴說些什么,可當看見白紙上的字,他卻瞬間什么都忘了。
這些文字他太熟悉了。
熟悉到只是閉著眼,臨摹著紙上的一筆一畫,都能讓他讀懂其中含義。
有多久沒看見現代的文字了?
元祈鼻尖發酸,一股名為思念的情緒突然從心底涌出。
在現世度過的日日夜夜,如漫天的飛絮在他腦海里浮現。
或許他前世真是這個世界的人,但卻不能磨滅他在現世生活過的痕跡。
葉千鳴看著元祈突然發紅的眼睛,連忙慌張道:“小祈,你怎么了?”
元祈搖了搖頭,將眼淚憋了回去。
他捏著白紙,看著白紙上的現代文字,發現這上面密密麻麻的內容,竟然寫的是他在現世看的那本《司命神尊》大綱。
元祈瞳孔震顫,這大綱里的每一個憋屈劇情都與他讀過的正文能對上。
可這是怎么回事?
魔尊為什么會有這樣一張白紙,還用現代文字寫下了大綱。
他一目十行的往下看,卻在右下角看到了熟悉的筆名——
千層酥。
千層酥?
元祈的頭更痛了,千層酥不就是《司命神尊》的作者嗎?
當時他的小表弟因為對憋屈劇情怨氣深重,還發朋友圈痛罵過千層酥。
可魔尊怎么會有千層酥的手稿?
元祈聯想到魔尊平日里的不正經,與原著里的魔尊完全判若兩人。
他的心里突然有了個大膽的猜想,魔尊他……他不會就是千層酥本人吧?
他連忙傳音給魔尊,那邊過了會才接聽,響起魔尊抱怨的聲音,“哎喲,小祈,謝逢川把本尊跟淮安關在暗無天日的密室里,幸好本尊留了一手,否則本尊連你的傳音都接——”
可元祈卻哆嗦著唇,打斷了魔尊的話,試探道:“千層酥?”
傳音石另一邊瞬間寂靜下來。
過了很久,才響起魔尊不正經的聲音,“小祈,你在說什么啊?”
“你就是千層酥吧?”元祈道:“《司命神尊》這本小說,是你寫的。”
傳音石另一邊嘆了口氣,似乎很是無可奈何。
過了會,魔尊才沉聲道:“小祈,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解開了那張白紙上的結界嗎?”
元祈點頭道:“嗯。”
看來魔尊并沒有他想象中那么遲鈍,還知道他當時偷走了白紙。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沒什么可瞞你的。”魔尊道:“那本書確實是我寫的,但卻是我根據一本歷史古籍改寫的。”
“我當初也沒想到,那古籍上竟然記錄著一個真實世界,我竟然還穿到了這個世界里來,在這個世界里呆了兩世。”
兩世?
元祈攥緊了拳頭,看來魔尊什么都知道。
不僅知道這世是上一世的輪回,應當也知道他上一世死去后,靈魂飄去了現世,這一世又被謝逢川召喚回來。
可魔尊既然來自現世,為什么從未跟同樣來自現世的元祈提過此事。
元祈道:“你沒有想過回去嗎?”
魔尊卻笑了一聲,那笑聲聽起來竟然有點孤寂,“小祈,你知道我為什么從未跟你提過現世的事嗎?因為我一點也不想回去。”
“為什么?”元祈問道。
魔尊又笑道:“哪有那么多為什么?在這個世界待著不好嗎?”
“沒有朝九晚五,也沒有任何條條框框束縛著我,我過得瀟灑又自在,可以隨心所欲創作話本,為什么要回去呢?”
元祈愣了愣,這樣一說,確實如此。
可又好像少了點什么東西。
元祈道:“那你不會舍不得你現世的家人和朋友嗎?”
傳音石那邊只靜了一瞬,魔尊又哈哈笑道:“可小祈和淮安就是我的家人啊。”
可元祈卻似乎從這話里嗅到了孤獨的滋味。
他突然想起,前世魔尊從萬鬼窟中救出他和淮安的場景。
那個身穿天藍色袍子的男人望著天空,身姿頎長的玉立在荒涼之地。
他抬手,擦著額上的汗。
當時元祈不解,為何男人要跨越萬里,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
可現在想來,男人漆黑的眼珠很亮,細看,里面似乎還藏著一絲孤獨的光。
魔尊問道:“所以,小祈想回到現世嗎?”
元祈愣住,有些不知該說什么。
直到魔尊又道:“嗯?”
“我想回去。”元祈摳著手指道:“可我也同樣舍不得你和淮安,也……舍不得謝逢川……”
還有太多不舍的人。
比如總是對他很好很熱情的葉千鳴,還有總是溫文爾雅、情緒穩定的林喬安,還有云隱宗的秋盼三,還有魔界的那些小魔頭……
可是……
小祈低著頭道:“但在現世世界里,還有外婆、姨娘、表弟等我回家,我不能拋下他們。”
“魔尊,有沒有一種方法,能讓我在這個世界和現實世界來和穿梭呢?”
魔尊無奈的笑了一聲,“小祈,你太天真了,若是可以在兩個世界來回穿梭,那么整個大世界會完全亂套,大世界之神不會允許的。”
元祈悶著聲音“嗯”了一聲,心卻緊緊揪成一團。
難道他必須在兩個世界中做出選擇嗎?
可魔尊卻又突然道:“不過小祈,你并不是回了現世后,就不能再回到這個世界。”
元祈興奮的睜大眼睛,像抓著救命稻草道:“真的嗎?是有什么別的方法嗎?”
魔尊道:“不需要方法,初穿來這個世界之時,我研究了許多平行世界的原理。”
“這個世界與現實世界雖然不存在同一時空,但時間的流逝卻差不多。”
“小祈,你的靈魂本來就是這個世界的,當你現世的壽命走到盡頭時,你的靈魂會重新回到這個世界,與我們重逢。”
元祈怔住。
他無法預料他在現世的壽命有多久,可能是三十年,也可能是五十年,更有可能是八十年。
那時間是不是太久了?
雖然修真界的人大多壽命很長,可離開太久,這些人會不會忘記他呢?
魔尊又突然道:“謝逢川早就違背大世界原則,強行將你靈魂召來。”
“想必,他會有方法,把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逝差值縮短到十年。”
“十年?”
元祈的心雀躍跳動了下,有了八十年的前車之鑒,十年突然就很好接受了。
而且在修真界,很多大佬閉關都是十年起步。
他問道:“那謝逢川知道嗎?”
若謝逢川知道,肯定不會對他下那種泯滅人性的道侶印,更不會極端到以無辜之人性命相逼,就為了讓他留下。
可傳音石那邊卻再次安靜,久到元祈以為魔尊結束了傳音。
元祈的心緊緊攥著,試探道:“魔尊?”
魔尊卻沉聲道:“他知道。”
“咯噔”一聲,元祈的心無盡下沉,既然謝逢川知道,為什么還要對他做那些極端的事?
魔尊道:“但是小祈,我想,謝逢川他連十年都沒辦法等了。”
第82章 第 82 章 “墮魔。”
魔尊沒有告訴元祈, 為什么謝逢川沒辦法再等他十年。
但卻告訴了元祈一個秘密,就在淮安帶他去的那處時間隧道,大世界之主的一縷魂魄就附在山谷之上, 以山神為化身。
謝逢川一步步排兵布陣,修為早已深不可測, 恐怕修真界如今再無能與之抗衡的修者。
但世界之主不同,他的力量來自于六界之外,是唯一能抗衡謝逢川的力量,說不定能幫助元祈回到現世。
元祈得知后,馬不停蹄往山谷趕。
葉千鳴一頭霧水, 元祈剛剛傳音時是在腦海里進行,所以他對元祈和魔尊聊了些什么一無所知, 但看元祈如此著急,葉千鳴什么也沒問,幫著元祈更快的前往山谷。
……
山谷里空曠寂靜, 天穹的陽光投射在山頂之上,就好像罩上了一層銀白的光紗,莫名神圣, 讓人心生敬畏之感。
元祈站在山谷前, 比第一次來時緊張許多。
他攥緊拳頭,咳嗽幾聲,正要將山神喚出來。
可突然, 山頂銀白的光紗如水流般飄蕩在空中,慢慢匯成一道人影。
那人影纖長, 呈雙臂抱胸的姿勢,漆黑的發絲在空中飄揚,衣袂輕盈, 就好像從天而降的高貴神女,美好而又善良,又與生俱來帶著一股悲憫之感。
葉千鳴睜大了眼睛,屏住呼吸道:“小…小祈,這是仙女姐姐下凡了嗎?”
山神女微微一笑,面上薄霧散開,露出一張鐘靈毓秀、仙姿玉貌的臉來。
元祈連忙作揖道:“見過山神。”
山神女微微揮動袖擺,輕盈飄逸,緩緩落在元祈面前,微笑道:“你來了。”
元祈受寵若驚,對上山神女溫柔的眼神,道:“您…您知道我會來嗎?”
山神女眨了眨眼,突然看向一邊早就看呆的千鳴道:“這位小弟弟,舟車勞頓了一路,可辛苦了?”
葉千鳴漲紅了一張臉,連搖頭道:“沒…沒有…”
可還沒等他話說完,山神女又柔聲道:“前面有一處我常歇腳的山洞,小弟弟如此勞累,不如去山洞里歇息一會,里面備好了點心茶水,可以隨意享用。”
葉千鳴還想說什么,可也聽出了山神女有事要與小祈私聊,是要他回避的意思。
他撓著后腦勺,看向小祈,只見小祈對他點了點頭。
葉千鳴這才對山神女道:“謝謝神女的款待。”
…
葉千鳴走后,山神女還一直看著葉千鳴紅色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
山神女才轉身,看著元祈道:“他就是謝逢川的表弟?”
元祈點了點頭。
山神女笑了笑,似喟嘆的語氣道:“沒想到,他長大后是這幅模樣。”
元祈不安的挑了挑眉。
山神女乃是大世界之主的化身,必然也是知道前世的事。
可世間都自有規矩,每個人的生死都是固定,謝逢川改了葉千鳴的命,讓葉千鳴活到如今。
山神女會不會以規則為由,取走葉千鳴的性命,將世界秩序撥回正軌。
山神女看他皺眉的樣子,卻掩袖輕笑,她轉身,帶著元祈走向前方的一顆大樹。
那棵大樹古木參天,可樹葉卻枯黃斑駁,在綠草環繞的山谷里很是奇特。
山神女腳步輕盈,突然回身道:“若是放在過去,我確實會收回他的生命,以確保世界秩序沒有被打亂。”
元祈愣住,擔憂道:“那…那現在?”
山神女又笑了笑,細看,那笑容似乎有些惋惜。
她緩緩道:“可惜謝逢川已得到了應有的代價,我們便不再追究。”
“代價?”元祈疑惑道。
“嗯。”山神女點頭道:“你可明白修仙界飛升成神的典故?”
“明白。”元祈點頭道。
山神女道:“你應當也知道,無論是在現世,還是在修真界,都有神仙的傳說,但其實所有平行時空的世界,供奉的都只是相同的神明罷了,也就是大世界之主。”
“我乃是大世界之主麾下的一縷靈識,被上界指派在此鎮壓,維護這個世界的秩序。”
“可是大世界之下的小世界太多了,為了補充新鮮血脈,也就是俗話說的位列仙班,千萬年來,我們會在各個世界里搜尋至純至善的天機之人,給予他們機遇讓他們飛升成神。”
“但能飛升之人極少,謝逢川乃是大世界萬年來最有機會飛升之人,并且上界對他寄予厚望,他若是飛升,在上屆的頭銜殊榮可不比在這個世界低多少。”
山神女一邊說,一邊回頭看著元祈,眼里的惋惜更重了。
她嘆了口氣道:“可惜他偏偏要違背天理,不肯飛升,大世界之主震怒,謝逢川為了反抗,竟主動墮魔了。”
“墮魔?”元祈吃驚道:“是跟我一樣的魔頭嗎?”
山神女搖頭輕笑,道:“當然不是。”
“他是這世界之外的魔。”山神女看著遠方,沉聲道:“也是唯一能與世界之主抗衡的魔。”
元祈低下頭,有點理解,就是更高階的魔頭,跟他這種魔頭不能比。
山神女卻看著他道:“他成為魔,你難道不覺得惋惜嗎?”
元祈愣了愣,睜大狐貍眼看著山神女,似乎想說什么,可又低下頭不敢說。
山神女笑道:“沒事,你有什么都可以說。”
“真的嗎?”元祈道。
“當然。”
元祈小聲道:“可是我覺得成為魔沒有什么不好的啊,當魔多好啊,又好玩又自由的,他以前太悶了。”
山神女愣了會,才道:“好吧。”
元祈頭更低了。
像山神女這樣正兒八經的神,顯然是沒辦法接受他這番言論的。
但山神女卻也沒跟他計較,又繼續往下說道:“謝逢川主動墮魔,我們上界都挺惋惜的。”
“但大世界之主從未放棄過他,為了解開謝逢川的心結,大世界之主特意讓這世界重開,抹去了他上一世的記憶,但沒想到,他還是什么都想起來了。”
兩人邊走邊聊,很快就走到了那棵滿是枯葉的大樹下。
山神女保證說會送元祈回到現世,但元祈卻突然意識到,這事牽扯到大世界之主后,或許比他想象中的要復雜許多。
他問道:“所以,你們是因為想對抗他,所以才答應送我回現實的嗎?”
山神女卻搖了搖頭,笑道:“當然不是,我們從未想過和他站在對立面。畢竟謝逢川是所有世界里難得一見的好苗子,你猜上一世,謝逢川反抗飛升,大世界之主卻愿意再給他一次機會,是為什么嗎?”
“為什么?”元祈疑惑道。
山神女笑道:“元祈,你也見過上一世的謝逢川,他是這世間少有的至純至善之人,有他接管大世界,相信所有世界都會安詳、和平,這正是我們所追求的。”
元祈睜大了眼睛,“大世界之主是想把他培養成接班人。”
“對。”山神女點頭,可又不安道:“但你也看見了,現在的謝逢川完全走入了另一個極端,他對生命失去了敬畏之心,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元祈怔住,仿佛突然被一柄冷劍刺中,無措到不知該說什么。
山神女卻柔聲道:“元祈,我這不是怪你,謝逢川只是自己走進了死胡同,他無法承受分離,可人與人之間總會分開的,就算是神仙也不例外。”
元祈低下頭,他想說,縱使他承受過很多次分離,卻也無法真正去接受。
山神女卻又道:“我們把你送回現世,并不是說要將你們分開,只是你太久不回到現世,也會影響那個世界的秩序。”
“況且…”山神女神色突然變得憔悴,又道:“曾經我們確實想過將你們分開,可謝逢川黑化的導火索就是你的離去。”
山神女低著頭道:“這一次為了將謝逢川撥回正規,我們不會再重蹈覆轍了。”
“那你們要怎么做?”元祈問道。
山神女突然抬手,她的手中多了一柄水藍色的寶杖,在地面輕輕一劃。
只見滿是滿是枯葉的大樹突然崩塌,地面出現一道猙獰的裂縫。
轟隆轟隆聲響起,山神女拽著元祈的胳膊,將他帶領到一邊的空地。
隨后元祈就看見,剛剛他站的那個地方,已經完全塌陷下去,往下看,竟是一片深不見底的萬里深淵。
元祈驚愕道:“這是什么?”
這片深淵黑氣沉沉,似乎有無數絕望的哀嚎聲從里面傳來,仿佛是慘死的厲鬼在哭泣。
“這是瘴氣深淵。”山神女道。
她說著,突然突然走近了元祈幾步,神色悲憫而又柔和。
元祈卻止不住往后退,不安道:“您破開這深淵是要做什么?”
山神女停住腳步,笑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莫不是你以為我們要用這處深淵來傷害謝逢川?”
元祈攥緊袖子,未發一言。
神女道:“大世界之主從未想過要取謝逢川的性命,如果他死去,對我們將是很大一筆損失。”
“他如今對你的占有欲已然到了偏執的地步,可我們必須送你回到現世,這是我們對你的責任。”
“你走后我們會讓謝逢川陷入沉睡,凈化他心中的邪氣。”
“十年后,你將重返這個世界,與他重逢。到那時,謝逢川的心態會有很大的變化,我們幫你,也是希望你之后能助謝逢川重拾對生命的敬畏之心。”
“若之后他能成功飛升,大世界之主看在你有功的份上,或許也能順帶著讓你一起飛升。”
神女面帶微笑,很真誠的看著元祈。
但元祈卻覺得有些怪,他道:“可…您也不至于把這深淵破開的。”
畢竟這深淵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可神女卻嘆了口氣道:“元祈,你太不了解謝逢川的實力了,若是不破開深淵之力,我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也絕不允許我們送你離開。”
元祈愣了愣,他沒想到謝逢川的力量已經強大到了這個地步。
魔尊讓他來找山神時說過,山神的力量源自于大世界之主,是唯一能與謝逢川抗衡的一股力量。
可突然,山神女抬手一揮,那瘴氣深淵處竟然涌出一大股神圣的靈光,環繞在神女的寶藍色法杖四周。
山神女握緊法仗,昳麗的容貌都在震顫,似乎有另一張法相在她臉上顫抖,好似靈魂出竅般痛苦。
元祈伸出手,下意識想去扶山神女,可還是縮回去了。
他吃驚道:“您這是在借用這深淵的力量?”
山神女虛弱的笑了笑,她點頭道:“是,若是不借用,我完全不是他的對手。”
山神女說完,看向遠方的天際,那里似乎有一道銀白的劍影,凌冽而又冰冷。
神女面色凝重道:“況且他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第83章 第 83 章 “我放你走。”
山谷處突然烏云密布, 陰風陣陣。
一道銀白劍影自天際破開而來,高大俊美的男人立在冰冷的劍刃上,當看見深淵邊身穿絳色婚服的青年, 那雙狹長凌厲的雙眸微瞇,充斥著一股凜人的威壓。
山神女卻往前一步, 將元祈擋在了身后。
她手握靈氣充斥的寶藍色法杖,那張仙姿玉貌的臉突然幻化成了一張面如冠玉的男人臉。
元祈吃驚的看著山神女。
山神女掩面輕笑道:“女相神力會更充沛,但男相更適合戰斗。”
站在遠處的男人卻只是手指微勾,一瞬間,以韓鳳為首的數十名大乘高階修者一躍而上, 勢如破竹朝元祈所在方向襲去。
男人垂眸整理著袖袍,輕聲道:“抓住他。”
眨眼睛, 韓鳳帶領著高階修者們將山神女和元祈團團圍住,眼神如獵獸般盯著他們。
元祈咬牙,瞪著韓鳳。
“轟”的一聲, 山神女手握法杖,在空中輕輕一揮,直視著謝逢川道:“總是一直追趕, 這樣的感情又有什么意義呢?”
謝逢川卻只是輕笑一聲, “意義或者無意義,又有什么意義呢?”
…
山谷間,兩股勢力互相抗衡, 山神女借來瘴氣深淵的力量,打得昏天暗地, 天崩地裂。
元祈靈力恢復,在萬千亂射的靈力中,撿到了一塊藍色法杖碎片。
這碎片呈短刃的形狀, 且十分鋒利,正是打斗間,山神女趁亂丟過來的。
元祈握著碎片,知道山神女這是在拖住謝逢川,讓他用碎片撕開時間隧道的意思。
山谷里亂成一團,韓鳳帶領著高階修者和元祈打的不分上下,可他們都顧及會傷害元祈,招式都有所保留。
可元祈卻鉆了這個漏洞,突然縱身一躍,躲開了所有襲擊,手握碎片的在石劈上猛的一斬。
“轟隆!”一聲,天空突然電閃雷鳴,一股萬頃之力從天而降,將石劈劈開一道裂縫,散發著藍紫色光暈的結界直沖天際。
這正是被謝逢川封鎖住的時間隧道。
眾修者面面相覷,臉上凝重愈發深重。
韓鳳高呵一聲,“別讓他進隧道!”
眾修者紛紛領命,不留余地的朝元祈襲去。
元祈卻抬手捏訣,黃色符咒被他扔在空中,一道透明的圓形結界在他四周成型,將修者們全部擋在外面。
韓鳳站在保護結界前,沉聲道:“元祈,你別做無畏的掙扎了,跟我們回去。”
元祈雙手捏拳道:“回去?難道讓我回去做被困在籠子里的金絲雀嗎?”
“韓鳳,你跟在謝逢川身邊多年,你應當知道,正常的他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來!”
“我只認少司命。”韓鳳冷冷道:“少司命說過,無論如何都不許你踏入隧道半步,你休怪我們不手下留情了。”
元祈卻冷笑一聲,“那你們就放馬過來吧。”
之前元祈被抓被綁,都被限制了靈力,可此時的他,靈力并沒有被壓制。
雖然他的修為遠不如那些高階修者們,可他芥子袋里所有符咒都能供他驅使。
韓鳳面露難色,在云隱宗時,他就見識過元祈的能耐。
元祈雖然看著無害,可卻極其狡猾。
絕對會卡著他們不敢傷害元祈的死命,從他們手中成功逃脫。
韓鳳回頭,看著與山神女打斗的謝逢川,請求指示。
可還來不及等謝逢川開口,倒是元祈突然道:“謝逢川,收手吧。”
謝逢川手握清心劍,銀白劍刃反射著他嗜血的眼神。
他反手一刺,山神女就已被他刺穿了腹部,釘在墻壁上。
元祈瞳孔震顫。
謝逢川卻只是輕描淡寫拔出劍,掀起眼皮看著元祈道:“你過來,我就收手。”
山神女卻捂著腹部,艱難的站直身體道:“元祈,你別管我,你快走!”
謝逢川冷笑一聲,抬起清心劍,似乎要再刺山神女一刀。
可突然,地面震顫,山石滾落,瘴氣深淵響起魔獸凄厲的嘶吼聲,鐵鏈碰撞聲,重物砸墻聲。
那聲音一股腦的往外冒,似乎下面的魔獸要破開結界,自深淵處逃出。
韓鳳穩住身形,剛來這處山谷時,他們就發現了這被劈開的瘴氣深淵。
這瘴氣深淵乃是萬年前,上古神尊鎮壓魔獸留下的。
當時魔獸橫行,作惡多端,三十三名飛升神尊以身為界,將魔獸們封印在瘴氣深淵。
千萬年來,瘴氣深淵都被埋藏在地底上,從未有過暴動,也從未有過如今這么大的動靜。
元祈看了眼深淵,又轉眸去看向奄奄一息的山神女。
山神女彎著腰,手指捂住腹部,鮮紅的鮮血從她指縫中溢出,染紅了她白色的衣衫。
她垂眸看著瘴氣深淵,英氣十足的眼眸里滿是悔恨和驚慌失措。
她甚至還緊握了寶藍色法杖,似乎要避開謝逢川的攻擊,先去封印深淵才對。
可元祈卻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雖然山神女臉上的神色不似作偽,但就是有哪里不對勁。
可還來不及等他細想,瘴氣深淵里突然響起一陣震天響的嘶吼聲。
只聽“砰”的一聲,一道沖天的黑光沖出深淵,如煙花般在空中綻放,又轟然落下。
黑色蛟龍如游蛇般在烏云中游走,山神女手握藍色法杖,正要一躍而上之時,可那黑色蛟龍突然一個轉身,盤曲的身體消失在云層里。
山谷之下的人面面相覷,都紛紛握緊了手中劍刃,緊張的觀察著四周。
一個稍微年長的長老修者哀嚎道:“少司命,這是上古魔獸蛟龍,他極為通人性,生性狡猾,擅長隱匿行蹤,等獵物放松警惕時再一擊斃命!”
“而且此魔物危險萬分,喜歡食活人肉,生吞活人氣息,若是將他放出來,將民不聊生啊!”
而這長老話音剛落,一聲沉重的龍吟聲在眾人耳中炸開。
眾人紛紛嚇了一跳,尋著呼吸聲望去,眼里紛紛寫滿了恐懼。
元祈睜大眼睛,看見的就是眾人恐懼看著他的一幕。
他的心跳愈發急促,喉結緊張的滾動。
那龍吟聲仿佛就在他身后,更有一股陰冷潮濕的氣息朝他撲來。
直到“啪”的一聲,一滴唾液滴在了元祈身側。
元祈手心出了一層汗,在蛟龍還未撲過來之前,連忙破開結界,朝遠處空地奔去。
可蛟龍卻憤怒的嘶吼一聲,它一甩尾巴,無數巨石滾落,紛紛朝元祈襲去。
韓鳳一聲令下,“快去救他!”
這些修者們神色恐懼,卻依然聽命與韓鳳,朝那蛟龍襲去。
可那蛟龍又是一個擺尾,將所有襲過來的修者們紛紛拍在了墻上。
元祈逃無可逃,他丟出一張符咒,銀白色的靈息如絲線般在空中結成一張網,將蛟龍擋在了身后。
可突然“嘶”的一聲,那蛟龍仗著身體長,竟然繞了一個大圈,出現在他身側,龍頭嗜血的盯著元祈,那似乎是看見了美味獵物的神情。
元祈再次掏出一張符咒,打在蛟龍的頭上,大罵道:“你為什么只追著我趕!”
蛟龍被打的頭上起了一個紅包,神情委屈而又憤怒,龍身上竟然爆發出猩紅的鱗片,發了狂般的朝元祈咬去。
元祈躲得很是吃力,中途有許多人想來救他,可都被蛟龍一尾巴甩了下去。
元祈掏出兜里的最后一張符咒,劈頭蓋面朝蛟龍砸去,可這次蛟龍卻學聰明了,它直接避開符咒,靈活擺動著身后覆著尖刃的尾巴,朝元祈刺去。
這一擊又快又猛,就連觀望著一切的韓鳳等人都沒意識到。
元祈絕望的閉上眼睛,可預想中的疼痛并沒有出現。
鼻間飄蕩著一股清冷的藥香味,以及一股很濃的血腥味。
元祈顫抖的睜開眼睛,果然看見了擋在他身前的謝逢川。
謝逢川身姿依然挺直,玉立在空中,身上的絳色婚服愈發鮮艷如血。
可元祈知道,那是真的血。
因為謝逢川的胸膛被硬生生捅出了一個大洞。
元祈的心臟仿佛被五指攥緊,難受的喘不過氣來。
他伸出手,“謝……謝逢川……”
蛟龍的尾巴動了動,臉上的神情甚至有些迷茫,可他只迷茫了一瞬,就感覺一道腳風破空而來,直接踹在了它的臉上。
它的臉被踹到左邊去,腫了一個大包,甚至兩顆門牙都被踹的掉了下來。
蛟龍又委屈,又憤怒,它嘶吼的扭過腦袋,正要把踹它的人咬進肚里。
就看見踹它的紅衣青年竟比他憤怒,抬腳又踹了他一腳,另一手拿著短刃,破空而上,似乎要直接把它的尾巴給剁了。
蛟龍下意識收回尾巴,只聽“嗤”的一聲,血肉翻飛,被它刺穿身體的男人唇色蒼白如紙,仿佛如雪花般往下墜。
元祈眉頭緊皺,連忙接住了謝逢川往下墜的身體,手指慌亂的堵住謝逢川胸口的血。
他雙眸猩紅,語無倫次道:“謝逢川,你不要死……”
謝逢川卻突然咳嗽一聲,猛的咳出一大口鮮血,元祈愈發慌亂,用袖子擦凈謝逢川唇邊的血。
可謝逢川卻突然攥住他的手腕,深邃的眸子如深潭一般望著他。
“你想走,是嗎?”
元祈怔住,一股不安之感充斥全身,他似乎在謝逢川臉上看見了熟悉的眼神。
那是很久以前,在云隱宗秘境試煉時,他第一次看見謝逢川超度亡靈時的眼神。
突然,他身上一輕,一股輕柔的靈力裹住了他的全身,將他往時間隧道推。
藥香味離他很遠,元祈連忙扭過腦袋。
只見謝逢川的墨發被風吹動,他身姿頎長,懸浮在空中,手中再次握上了司命法杖,俊美的臉頰瞬間變得嚴肅沉默。
元祈突然想起剛剛修者的哀嚎,他說,如果將魔獸放出去,這世間將民不聊生。
“謝——”
可他這一聲還未喊出去,嗓子處就突然堵住了,發不出任何聲音,身體也無法動彈。
謝逢川回眸看他,冷風吹得他衣袂翻飛。
“元祈,我放你走。”
“你自由了。”
被烏云環繞的山谷處突然金光遍布,剛剛還嘶嚎不止的蛟龍面對司命法杖,竟敬畏而又害怕的低下了頭顱。
被金光包圍的男人就好似從天而降的神明,他下頜線鋒利而又充斥,深邃的眼眸冰冷無情。
男人抬起寬厚的手掌,壓在蛟龍的頭頂上。
一股巨大的威壓鋪天蓋地涌來,蛟龍不甘的嘶吼。
可男人似乎與法杖合二為一,帶著與生俱來的神力,將蛟龍的嘶吼和憤怒一并封印,壓在了深不見底的瘴氣深淵里。
元祈意識到了什么,他生生破開謝逢川下的結界,大喊道:“不!”
第84章 第 84 章 “不走。”
謝逢川這是要以身封印蛟龍。
意識到這想法時, 元祈想也沒想,縱身朝金光中的謝逢川躍去。
可袖袍卻突然被攥住,元祈回眸, 只見山神女臉色憔悴,唇色蒼白, 另一手操控著藍色法杖,將時間隧道拉到了他的跟前。
山神女喘息道:“趁這機會!你快走!”
時間隧道翻滾著明亮的光暈,似乎在預示著元祈只要穿過它,就會迎來一個新的世界。
元祈卻鼻子發酸,他扒下山神女的手, 眼神堅定道:“不走!”
“你想做什么?難不成你還想救他?!”
山神女的臉再次恢復成了女相,漂亮的臉上滿是不解, “你只是一只很普通的小狐貍,這可是瘴氣深淵!你救不了他的!”
瘴氣深淵的瘴氣可不是一般瘴氣,謝逢川掉下去都會去掉半條命, 更何況只是普通血脈的元祈呢。
山神女道:“等你回到現世,大世界之主自然會出手救謝——”
可元祈卻突然抬手,搶走了山神女手中的寶藍色法杖。
山神女面目驚愕, 連忙伸手去奪, 可元祈側身避開,果然在山神女背后看見一道散發著幽光的透明符咒。
這是能操控人一舉一動的傀儡符咒。
元祈眉頭緊皺,他的懷疑沒錯。
山神女確實不對勁, 那后背上的符咒還被人施法了,就是為了避開他的眼線。
山神女柳眉緊簇, 原柔和的五官瞬間變得冰冷而又凌厲。
她抬起手指,藍色的光暈在她指尖凝固。
山神女輕嗤道:“還是被你發現了。”
元祈憤怒的瞪著山神女。
可山神女又道:“但是一切已經來不及了,謝逢川已經墜下了瘴氣深淵。”
元祈咬緊唇, 揮動藍色法杖掃開山神女,義無反顧躍進了瘴氣彌漫的深淵,陰風吹得他絳色婚服呼呼作響,墨色發絲飛舞,遮住了他的視線。
元祈撩開碎發,卻并沒有在無盡的下墜中窺探到一絲謝逢川的身影。
他的眼睛很快紅了,眼淚不受控制的從眼尾溢出,就好像突然失去了自己最喜愛的玩具,心臟酸痛到手指都痙攣。
“謝逢川!”元祈大喊道。
深淵里響起他的回聲,以及各類魔獸的嘶吼聲,可卻并沒有響起謝逢川回應的聲音。
他的身體下墜的很快,四周陰冷而又潮濕。
突然,暗處襲過來一個小魔獸,元祈握著藍色法杖,往小魔獸身上重重一揮。
“轟”的一聲,小魔獸落入深淵里,可過了很久,都沒響重物落地的聲音。
這深淵竟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深。
可就在元祈俯身繼續往下沖時,一道陰冷的氣息再次逼近,元祈不得不收斂速度,手持藍色法杖掃蕩四周。
可來人身手靈活,竟一個閃身出現在他身側,鋒利的劍刃帶著陰冷的氣息,直朝他胸口襲去。
元祈向后翻滾,躲過了這一擊。
但來人不依不饒,手握利刃再次向他襲來。
深淵里昏暗不堪,元祈并不能看清來人的長相,只知道這人渾身透著冰冷肅穆的氣息,身上的白袍一絲不茍,如最嚴苛的法典般不容褻瀆。
這人和謝逢川氣質相似,但卻并不是謝逢川。
可元祈卻依然覺得這人很熟悉,似乎曾經和他交手過。
又一次躲過劍刃后,元祈從芥子袋里掏出火折子,快速扔至空中。
昏暗的深淵里霎時火光乍現,照亮了手握利劍男人的臉。
男人臉色蒼白,神色肅穆的漂浮在他對面。
面對火光,男人并未驚慌,只是撩起眼皮,直直的看著元祈,眼神輕蔑。
元祈瞳孔震顫,不住的往后退,哆嗦道:“怎……怎么會是你?”
男人將劍刃挽至身后,臉上露出一個輕蔑的笑,“是我,又如何?”
下一瞬,男人手握劍刃,勢如破竹的朝元祈襲來,似乎不奪走他的性命不罷休。
元祈一邊躲,一邊快速調起腦海里的回憶。
男人竟然是曾經他在云隱宗秘境試煉時,遇到的法度長老。
當時法度長老占用了云隱宗符修長老的身體,將葉千鳴騙到了秘境里的泉水邊,強行挖出了葉千鳴的心臟。
那一幕他至今還歷歷在目,葉千鳴的身上都是血,奄奄一息的躺在樹干邊。
他幾乎使出全力,才拖延時間等到了謝逢川前來營救。
他記得當時謝逢川超度了法度長老的亡魂,司命法杖更是將法度長老所有悔恨不甘全部壓在杖下。
可法度長老怎么又突然冒了出來。
法度長老又是輕蔑一笑,嗤道:“謝逢川不過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真以為能耐本長老如何嗎?”
元祈咬牙道:“山神女?是你控制了山神女?”
“呵。”法度長老冷笑道:“謝逢川自以為掌控了整個九州,最終卻還是被本長老算計,落得永遠被封印在瘴氣深淵的下場!”
“這就是他應得的!”
法度長老冰冷的臉上突然露出猙獰的笑容,嘴角幾乎彎到耳根處。
他看著憤怒瞪著他的元祈,似乎多年仇恨終于在此刻煙消云散,用著施舍的口吻道:“不過比起謝逢川的無情,本長老尚且有情有義,不會讓他死的太寂寞。”
“他既然這么喜歡你這個小弟子,那本長老就如他所愿,送你下去給他作伴!”
說完,法度長老慢條斯理的擦了擦鋒利劍刃,抬起眼,似乎想最后欣賞一波元祈恐懼的神情。
可沒想到,元祈臉上并未流露出懼意,他抬起眼眸,漂亮的狐貍眼竟然濕紅一片,周身更是充斥著一股令人心顫的狠意。
法度長老不自覺的慫了慫肩,身體往后退。
元祈冷冷道:“你殺了他?”
法度長老咳嗽了一聲,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一個小輩嚇到。
可還是挑了挑眉道:“那又如何?”
只是他話音還未落下,突然“砰!”的一聲,一道耀眼的藍紫色光暈突然充斥整個深淵。
漂浮在空中的紅衣青年眉目冷冽,仿佛突然間換了個人似的,眼神冰冷的操縱著幽冥靈燈,用看死人的眼神看著法度長老。
法度長老迅速躲開,可紅衣青年卻已經襲了上來。
他身姿矯健,在這藍紫色光暈的深淵里好似一道紅色的閃電,勢如破竹直取法度長老的狗命。
法度長老手疾眼快的將劍刃擋在身前,可只聽“砰!”的一聲,劍刃竟然在幽冥靈燈的威壓下碎成齏粉。
元祈歪了歪頭,漂亮的眼眸愈發猩紅,卻給人一種瘋癲至極的美感。
他湊近法度長老,聲音低啞道:“用你的命,換他的一命,都臟了他的魂魄。”
“你要做什么?”法度長老哆嗦著唇道。
元祈哼笑一聲,他舔了舔嘴唇,眼里殺意畢露,冷聲道:“當然是直接碎掉你的魂魄,丟進瘴氣深淵喂這些餓極了魔獸,讓你日日夜夜忍受靈魂被啃噬的痛。”
“你……”法度長老瞳孔震顫,大罵道:“果然是魔族之人骯臟手段!心狠手辣!”
“自然。“元祈不在意的笑了笑,狠聲道:“我可不是謝逢川,會給機會超度你。”
在幽冥靈燈和藍色法杖的加持下,元祈攥住法度長老的后領,幾乎只是轉身,就瞬移到了瘴氣深淵封印魔獸的入口。
入口處涌出源源不斷的瘴氣,萬千魔獸的嘶吼聲從里面傳出來。
元祈抬手,直接抽出法度長老的魂魄,要丟下去喂這些窮兇惡極的魔獸。
這可是比死還要痛苦的折磨。
法度長老眼里流露出恐懼的神情,連忙求饒道:“謝逢川他沒死!沒死!你快放開我?!”
“沒死?”元祈湊近法度長老耳邊,眼神冰冷。
“對!對!”法度長老掙扎著身體,卻根本掙脫不開元祈的禁錮。
他懊惱道:“謝逢川他強的根本就不是人!我哪來的能耐殺他!”
元祈卻冷嗤了一聲,眼里猩紅一片,“就算他沒死,今日你也必須死。”
“你這人這么不講道理!”法度長老大罵道。
“道理?”元祈果斷抽出法度的靈魂,直接擲進了瘴氣深淵里,語氣冰冷道:“你去跟那些魔獸講道理吧。”
而他踩著法度長老的靈魂,成功躍進了瘴氣深淵里。
…
瘴氣深淵底部,比元祈想象中的還要潮濕冰冷,無孔不入的瘴氣盤踞在他身側,仿佛他一個不注意,就會擊破他的元神鉆進去,啃噬掉他的魂魄。
瘴氣深淵乃是九州最恐怖的禁地,近萬年來,也就只有當初三十三名神尊以身為界,躍入過這瘴氣深淵,封印了在世間作惡多端的魔獸們。
元祈每走一步,就走的愈發艱難,心臟更是砰砰跳個不停。
他現在有幽冥靈燈護體,暫且還能撐一段時間。
可謝逢川什么也沒有,甚至還以身為界去封印蛟龍,想必就算謝逢川再強,也撐不了太久就會被瘴氣給腐蝕。
他必須得盡早找到謝逢川。
元祈的腳落在地面,卻仿佛深陷進了泥沼里,每一步拔起來時都要使用十足的力氣。
可他還是走得很快,只是他心里依然有些疑惑,不對勁的念頭充斥全身。
謝逢川在跟他提出結為道侶后,一直都是很強勢的,似乎連元祈拒絕的后路都全部鋪墊好了,不會給元祈任何逃離這個世界的可能。
可突然又冒出個瘴氣深淵,魔獸出世。
縱使謝逢川再想和元祈在一起,可也不能違背靈魂,做出視世人性命不顧,只為滿足自己一己私欲的事。
這也是元祈所認識的謝逢川。
縱使重生后的謝逢川偏執而又手段狠辣,可他知道,謝逢川一直都記得自己的使命。
只是,到底是誰釋放出了瘴氣深淵里的魔獸。
雖然法度長老已經承認了是他操控了山神女,可元祈卻覺得事情遠遠沒這么簡單。
山神女畢竟是神女,要想操控她劈開瘴氣深淵,那人的修為一定在山神女之上。
而法度長老明顯只有一絲空殼在強撐罷了,否則也不會被元祈那么簡單的就抽出靈魂拿去喂魔獸。
想到這,元祈神色凝重。
那人現在還在暗處,他連是誰都不知道,謝逢川的情況只會更危險。
…
元祈在深淵底繞了一大圈,卻依然沒見到謝逢川,只在最中央看見了一座古老的塔樓。
那是一座遺留了上萬年的古塔,樓頂很高,隱沒在烏黑的瘴氣中,塔身斑駁脫落,每一層塔都結滿了蜘蛛網,在這陰濕而又詭異的深淵中,莫名的透著一股古老而又肅穆的氣息。
元祈不自覺昂著頭,卻突然聽見這塔樓里隱約傳來蛟龍的嘶吼聲,黑壓壓的窗欞里透著鎖鏈的金光,好似纏繞著蛟龍的身體。
元祈眉頭一跳,這應當就是萬年前,三十三名神尊為了封印蛟龍,而舉力建造的封魔塔。
謝逢川封印蛟龍,肯定就是把蛟龍鎖在了塔里,那么謝逢川一定也在這附近。
元祈大喊道:“謝逢川!”
卻并沒有人回他,他連忙奔跑起來,在這封塔四周尋找,卻依然一無所獲。
元祈重重喘息著,緊張的額上淌了一層熱汗,突然,前方的荊棘叢里溜進去一個很小的魔獸。
這本并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場景,畢竟這深淵里跑來跑去的小魔獸太多了,它們就跟那藏在暗處的老鼠般,在瘴氣深淵惡劣的環境中夾縫生存。
可那個小魔獸跑進去后,卻又立馬跑了出去,好像里面有什么東西。
可等元祈注意力轉過去時,那小魔獸卻又竄進了荊棘林里,之后再沒有別的聲響,仿佛元祈剛剛看見小魔獸跑出來的場景都是錯覺。
但還是元祈還是警惕靠近了荊棘林,他撥開滿是黑刺的荊棘,里面是一大片荊棘林,仿佛除了小魔獸能竄進去,其他任何生物竄進去,都會被荊棘上的帶毒黑刺給刺死。
元祈眉頭緊皺,心里一時五味雜陳,他不知是松了一口氣還是又提起了一口氣。
他當然希望能找到謝逢川,可又并不希望在危險的荊棘叢里找到謝逢川,可當真的沒有找到時,他的心又高高的懸著,仿佛永遠都著不了地。
他轉身離開,背影很是失落。
可就在他走到塔樓附近,又突然極快的轉身,手握藍色法杖,直接掃蕩開了這片黑色的荊棘林。
他這突然的舉動極快,只見黑色的荊棘林竟然如潮水般褪去,露出一處冰冷潮濕的石壁,剛剛跑進荊棘林的小魔獸此時正趴在石壁邊上,它的小身體上纏繞著金色的絲線,顯然是被限制了行動。
元祈抬起眸,只見冰冷的石壁上倚靠著一個十分俊美的男人。
男人的皮膚很白,在絳色婚服的襯托下,白的仿佛能讓人看清他指節下清晰的血管。
他倚靠在那石壁上,唇色蒼白如紙,修長的食指上纏繞著金色絲線,拉著往外逃的小魔獸。
元祈聽見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謝逢川似乎也察覺到了他,很緩慢的撩起眼皮,露出一雙淡漠而又深邃的眼眸來。
只是那眼眸再也沒有了當初的神色,甚至連一點冰冷的神色都看不見,他就那么坐在那,仿佛病入膏肓,透著沉沉的死氣。
元祈的眼淚再也抑制不住的往下涌。
謝逢川看著元祈,似乎想告訴元祈他沒事,可他卻連勾唇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食指輕微的顫動了下。
元祈想沖過去,可腳底卻注了水泥般無法抬起。
他想象過謝逢川的許多樣子,有出丑的,有臟兮兮的,有亂糟糟的。
可卻從未想過,謝逢川有一天會滿頭白發,就那么坐在潮濕昏暗的深淵里,靜靜的等待死神降臨。
第85章 第 85 章 “我會救你。”
謝逢川怎么會滿頭白發呢?
元祈怎么都想不通, 謝逢川不是早就在九州排兵布陣,到處都是他的勢力嗎?
可為什么還是會淪落到如今滿頭白發的下場。
“謝….謝逢川…”
元祈蹲在謝逢川身邊,手指顫抖的碰著他的白發, 低聲道:“你怎么會變成這樣?”
謝逢川倚靠在巖壁上,吐出來的氣息很冰冷, 莫名讓人想到臘月的飛雪。
“沒事。”
他抬起手,輕輕揉了揉元祈頭頂翹起的頭發,可手腕上突出的淡色青筋能證明他使出了所有力氣。
元祈抽了抽鼻子,連忙將謝逢川的手從頭頂上拿上來。
可那手的溫度竟比他碰過的每一次冰冷。
他沒有摸過死人的手,但他想, 死人身上的溫度或許就是這樣的。
想到這,元祈的情緒再也壓抑不住了, 眼淚大顆大顆從眼尾滑落,他緊緊握著謝逢川的手,咬著牙道:“謝逢川, 你不許死,你說過會和我結為道侶的。”
“之前你不還像個變態似的追著我趕嗎?怎么現在就躺在這動都動不了?”
“你必須要好起來!否則我再也不會喜歡你了!”
若是放在以前,元祈是絕對不敢說這番話的, 要說也是背著謝逢川偷偷說, 絕對不敢當著謝逢川的面。
可沒想到,他罵謝逢川是個變態,謝逢川不僅沒生氣, 甚至還勾唇笑了笑。
這讓元祈更慌了,緊緊捏著謝逢川的手, 好像生怕謝逢川走掉似的。
謝逢川溫柔的看著他道:“不會死。”
他聲音雖然虛弱,但語氣卻很堅定。
元祈眨了眨眼,擔憂的心有些松動。
可轉瞬間, 謝逢川的手指輕輕摩挲著他的手背,抬眸輕聲喚道:“元祈。”
謝逢川很少會連名帶姓叫他的名字。
元祈的眼睛立即睜大了,很認真的看著謝逢川。
謝逢川雖然虛弱,但脊背依然筆挺,氣質芝蘭玉樹,雪白的發絲規整的束在腦后,襯得他俊美的五官上仿佛覆了一層薄薄的雪。
他看著元祈,聲音很沉道:“回到現世后,要開心。”
元祈的眼睛睜的更大了,臉上的慌亂一閃而過。
他太了解謝逢川了,謝逢川是個很執拗的人,他要做的事,除非有正當的理由阻止他,否則他根本不會停下。
他攥著謝逢川的手,激動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謝逢川薄而窄的眼皮低斂,身上的氣壓突然變得很淡,他柔聲道:“你不是一直想回現世嗎?我想通了,我會重新送你回去。”
元祈曾經確實想回到現世,可他想的卻是結束現世的生命后再回來。
他將眼淚憋回去,帶著泣聲道:“等我回到這個世界時,你還在嗎?”
深淵里一時很靜,連風聲都聽不見。
謝逢川垂著眼眸,靜得連羽睫都沒顫動一下,昏暗的光撒在他臉上,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嗯?”元祈往謝逢川身上撲了點,手指幾乎把謝逢川白皙的手背勒出印子來。
謝逢川的眼睛這才動了下,他看著元祈在他手上勒出的印子,薄唇微微的往上揚了下。
謝逢川很少笑,就算偶爾笑,大部分也是故意散發出溫柔的訊號,好讓獵物放松警惕掉入他的陷阱。
可此時的笑容,元祈卻品出了一些真情實感。
這讓元祈的鼻間更酸了。
謝逢川笑起來真好看,他真希望永遠都能看著謝逢川這樣笑。
“在。”謝逢川抬起眸,聲音很堅定,看向元祈的眼神也很堅定。
可元祈卻搖著頭,抓著謝逢川的手,很是悲憤道:“你騙我!”
“我不會騙你。”謝逢川認真道。
“你就是在騙我!”元祈揉了揉眼睛,眼淚嘩嘩的往下落,幾乎浸濕了他的衣領。
他看著手中逐漸變得透明的手指,慌亂的全身發抖。
他手足無措的將自己的靈力渡入謝逢川胸口,可謝逢川的手剛有了實質,下一秒卻又變得透明。
元祈低著頭,緊緊的咬著唇,固執的把所有靈力渡入謝逢川的胸口。
可無論他怎么渡,似乎都只是徒勞,謝逢川的身體在慢慢消失,魂魄變得透明,透明到他再也無法握住謝逢川的手。
終于,一滴淚從元祈眼里滑落,落在謝逢川的指腹上,可那滴淚卻徹底穿過了謝逢川的手指,滴落在布滿青苔的黑石上。
深淵里響起“啪”的清脆水滴聲。
元祈的心也跟著無盡下墜,他撲過去,抱住謝逢川透明的身體,臉埋在謝逢川的肩膀上,哭道:“不……我不會讓你死的。”
他似乎陷入了執念,瘋狂的往謝逢川體內渡入靈息,似乎若是可以,他想掏出自己的元神喂給謝逢川。
可直到謝逢川抬起尚未透明的左手,輕輕的揉著元祈柔軟的發旋,笑得很溫柔道:“沒關系。”
“能看見你,我已經很開心了。”
“不……”元祈抱著謝逢川,他抱的很緊,“我不開心,我要讓你好好活著,開心活著,我不會讓你死,就算是我死——”
可他話未說完,就被謝逢川用手堵住了嘴巴。
謝逢川看著他搖了搖頭,聲音很冷道:“不許說這種話。”
元祈委屈的努了努鼻子,“你不想聽到我死,可我也不想看見你死在我面前!”
“你告訴我,你這是怎么了?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
謝逢川卻再次垂下眸,這次甚至連左手都快消失完了。
因為給謝逢川渡了太多靈息,元祈唇色蒼白,額上覆著一層薄薄的冷汗,身體搖搖欲墜,虛弱到好似馬上就要倒下。
可他依然緊緊的盯著謝逢川的嘴唇,只期望謝逢川能說出救命的法子。
可謝逢川的薄唇卻始終緊抿著,好似冰封的霜雪般不肯開一個口子。
元祈眼睛早就哭紅了,他站起身,對著謝逢川氣憤道:“你不告訴我,難道就以為我想不出救你的法子嗎?!”
謝逢川抬眸看他,伸手去握元祈的手腕,可他的手腕早就透明,最終還是抓了個空。
那雙深邃的眼眸突然變得很空洞,謝逢川很快又垂下眸,不讓元祈看到自己臉上的神情。
可他這樣,只會讓元祈更傷心,更無奈,但同時也更加堅定了他要救謝逢川的心。
突然,他的腦海里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主人!小鼠這里有一計!!”
竟然是芥子袋里的錦毛鼠在說話。
元祈皺了皺眉,不覺得錦毛鼠能提出什么好的計謀,他本想當做沒聽見。
可錦毛鼠又道:“司命大人這是元神虧空,所以才會落得魂魄散盡的下場。”
“但是主人,你有沒有聽說過碧落琉璃花?”
元祈怔住,突然認真到呼吸都變緩了。
碧落琉璃花。
他當然知道。
碧池的琉璃花千萬年才開一朵,可碧池卻設有層層結界,還有神女看管,只有帶著神力的人才能前往。
前世的元祈一心想變強,當時他跟在謝逢川身邊做個小書童,恰巧謝逢川欠他一個人情。
元祈便很不要臉的讓謝逢川去偷碧池琉璃花來還他人情,前世的謝逢川當然不愿意,甚至被元祈去偷去搶的言論氣的臉紅。
前世的元祈以為碧池琉璃花的美夢就這么不得善終了。
可直到今世的元祈遇見了小白,才知道前世謝逢川真的去偷了碧池琉璃花送給他。
可惜,他沒有等到。
錦毛鼠的聲音還在響起,“主人,我以前在山洞里時,經常會偷聽人類講的話本。”
“當時就有個話本說碧池琉璃花能使人起死回生,雖然司命大人的元神乃是上天賜予的神力,一般的神花無法補全司命大人的元祈。”
“但碧池琉璃花可不同,碧池坐落在九州神息最馥郁的地方,早就不是普通的神花了。”
“只要您偷來琉璃神花,肯定能救活司命大人的!”
元祈緊繃的唇角,突然有些放松,他難得的對錦毛鼠夸獎了一句,“算你這種小老鼠關鍵時刻還有點用。”
“嘿嘿嘿。”錦毛鼠傻傻笑了兩聲,又很擔憂道:“可是主人,您知道碧池在哪里嗎?”
碧池畢竟是隱藏在九州的一個仙境,至今沒人知道其下落。
元祈的眉頭又緊緊皺著了。
就算他能闖進碧池強行摘走琉璃花,可找碧池的位置肯定要耗費不少時間,謝逢川如今的身體一定拖不了那么久。
元祈愈發心急如焚。
芥子袋里的錦毛鼠傷心的哭了起來,“嗚嗚嗚嗚嗚,主人,您一定要救司命大人啊!”
元祈被它哭的煩,可轉念又一想,前世的謝逢川摘到過碧池琉璃花,肯定知道位置在哪里。
可他正要問謝逢川,就見謝逢川臉色突然冰冷下去,他冷冷的看著元祈道:“我不會告訴你碧池在哪。”
元祈驚愕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問什么?”
他和錦毛鼠是在腦海里傳音的,按理謝逢川聽不到。
可謝逢川卻將臉扭到一邊去,只用冰冷鋒利的下頜線對著元祈,一副不想多說的模樣。
元祈卻氣鼓鼓道:“哼,你以為不告訴我,我就想不出法子了嗎?”
謝逢川看著元祈,冰冷的眼神里有些怒意,似乎很怕元祈為了救他做出不理智的事來。
“你莫要白費力氣,我會送你離開——”
可謝逢川還未說完,就只聽“蹭”的一聲,那似乎是法杖劃破虛空的聲音。
謝逢川掀起眼皮,就看見元祈緊握著一根藍色法杖,淡藍色的光暈響徹在昏暗的深淵里。
謝逢川眉頭緊鎖道:“你要做什么?”
元祈眼神堅定道:“你不必知道,我會救你就對了。”
可謝逢川何等聰明,他怎么會猜不出元祈想做什么。
他身體微微向前傾,似乎要被氣的口吐鮮血,聲音沉沉道:“你敢去試試?”
元祈擺弄著法杖,聞言,睨了謝逢川一眼,輕挑道:“哼,你都這樣了?還妄想威脅我?”
說罷,他手握法杖在空中重重一揮,黑暗之中竟然破出一個藍白色的裂口。
神女的法杖向來能劃破時空,去往任何地方。
但元祈劃破的時空,顯然不是這個世界的碧池。
那裂口處散發著詭異閃動的光暈,一看就下了時間隧道的介質,若是通過裂口,肯定會去往另一個世界。
若元祈現在趕往碧池,還要騙過神女把琉璃花偷出來,肯定來不及。
所以,他想去拿前世謝逢川給他摘的琉璃花,這樣可以省去很多時間。
但是穿越時空前往前世,可比元祈回到現世危險多了。
但元祈此時想不了那么多,他要救謝逢川,一定要救謝逢川。
可身前卻有一道凌冽鋒利的目光看著他。
謝逢川沒辦法觸碰到元祈,但眼神卻依然帶著威懾力,聲音很冷道:“不許去!”
元祈看都沒看謝逢川一眼,他收起藍色法杖,義無反顧的躍向裂口。
可在他身體被裂口吞噬之前,他回頭看著早已氣得雙眸猩紅的謝逢川道:“你攔不住我的。”
第86章 第 86 章 “不會后悔。”
元祈的腳尖觸碰到地時, 只感覺到一片冰冷。
他揉了揉眼睛,在時間隧道穿梭太久,他的眼睛有些無法適應光亮, 可當他睜開眼時,卻并沒有遇到想象中的強光。
四周昏暗陰冷, 空曠而又寂寥。
元祈踩在地板上,環顧四周,不自覺的嘟囔道:“這是在哪?我穿到了前世的哪個時間點?”
錦毛鼠從芥子袋里鉆出來,只露出一個小腦袋瞅著看。
可不遠處突然響起很沉很緩的腳步聲,清冷的古藥香味撲面而來, 還伴隨著一股凌厲的冷意。
“少司命,那些長老們全部都處理干凈了。”
是韓鳳的聲音。
元祈連忙往后躲, 眉頭皺了皺。
在他前世的記憶里,韓鳳并沒有跟在謝逢川身邊做事。
因為韓鳳武力值較高,在修真界吃得開, 而前世的謝逢川對修真界紛紛擾擾并不感興趣,只一心想完成使命,所以一直沒有器重韓鳳。
但現在, 韓鳳出現了, 就足以說明,元祈現在穿過來的時間,或許正是在他死后。
那輕緩的腳步聲愈發逼近, 一盞微弱的暖黃光暈也逐漸照亮了昏暗的四周。
只見這竟是一座空曠寂寥的宮殿,雖然殿內也精心布置了許多裝飾, 可這宮殿實在是太大了,似乎擺上再多華麗裝飾,都無法改變它冷冰冰的事實。
而宮殿門口, 出現一道身姿頎長的雪白身影。
正是謝逢川。
元祈深吸一口氣,只見謝逢川手指修長,提著一盞暖黃色的小燈籠,逆著暖黃的光暈,跨過門檻,緩緩朝他走來。
前世的謝逢川已然不是少年的模樣,他五官凌厲,鼻挺唇薄,下頜線鋒利而又流暢,與今世的謝逢川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區別。
殿外的風鼓吹著謝逢川身上的白袍,更為他身上增添了一絲神性的光輝。
但元祈卻不敢面對此時的謝逢川,他慌亂的躲在了大殿偏側的屏風后,偷偷看著外面的一切。
只聽遠處的謝逢川冷冷的對韓鳳道:“清榮長老留下,本司命要親自處置他。”
“是,少司命放心。”韓鳳道:“若不是清榮長老覬覦您的心頭血,也不會帶著天闕宗的那么多長老們去魔界,屠殺——”
可韓鳳話未說完,就被謝逢川冷冷的睨一眼。
韓鳳連忙閉上嘴巴,撓了撓后腦勺,很是懊惱道:“少司命,是屬下不長嘴,屬下以后再也不提了。”
謝逢川睨了韓鳳一眼,提著燈籠走到大殿中央。
大殿中央放著一張大床,床的四周都飄蕩著紅色紗幔,讓人窺探不到其中的景象。
謝逢川掀開紗幔一角,在床邊坐下,深邃的眼底霎時柔軟下來。
韓鳳連忙端來一盆熱水,放在一邊的桌案上,又撤開的遠遠的,似乎那張床上躺了他不該窺探的人。
謝逢川浸濕雙手,修長的手指擰干白色的巾帕。
他俯下身,似乎在給床上的人擦臉,動作溫柔而又熟稔,似乎他做過無數次。
擦完后,謝逢川將巾帕輕輕搭在盆沿上,看著躺在床上的人,眼里的溫柔愈發柔和。
韓鳳又端著緊致的小香爐走到床邊,但眼睛依然不敢亂瞟。
謝逢川抬手,香爐里竟然涌起一縷縷銀白色的魂魄,在空中打轉環繞。
謝逢川看著韓鳳道:“這些靈魂可都細細洗滌過?”
“少司命,您放心。”韓鳳道:“屬下盯著那些弟子煉制洗滌的,他們絕不敢偷懶,”
“嗯。”謝逢川聲音淡淡道:“本司命不希望他身體里進臟東西。”
說完,他閉上眼睛,身上竟然涌出一大股銀白色的神力,供那些魂魄吞噬享用。
躲在屏風后元祈突然起了一身冷汗,謝逢川這是在做什么?
為什么要祭出自己身上的神力渡給那些魂魄?這跟自殺有什么區別?
可很快,元祈就知道謝逢川祭出神力要干嘛了。
因為這些吸食了神力的魂魄全部都涌進了紗幔,轉而又全部消失不見。
恰巧,一陣風吹過,紅色紗幔混亂飛舞,元祈也瞥見了那張床上躺著的人,正是他自己。
元祈怔在原地。
其實在看見那張床時,他就有預感了,但他不敢確定,因為前世他死時,被打成了原形,根本無法化成人形。
香爐里又涌出了許多魂魄,它們吞噬著謝逢川的神力,全部涌入了元祈躺在床上的身體里。
韓鳳有些不安道:“少司命,您之前尚未超度的亡靈已經用的差不多了,但小祈公子卻還沒有蘇醒的狀態——”
可韓鳳話未說完,就被謝逢川冷冷道:“再去找新的亡靈。”
謝逢川垂下眸,看著躺在床上的人,修長的手指似乎正撫摸著床上人的臉,聲音很輕,卻很堅定道:“我一定要救活他。”
韓鳳攥緊拳頭,似乎又有話想說,但怕說出來又惹得自家主子不開心。
可看著自家主子越來越蒼白的唇,還是忍不住道:“少司命,這九州無法超度的亡靈屬下能找到,但您身上的神力可不是這么消耗的啊。”
“您這樣把神力渡給小祈公子,補全小祈缺失的魂魄,久而久之,你的身體也支撐不住啊!”
可謝逢川聽完這番話,額角的青筋跳了跳,他冷冽的睨著韓鳳,沉聲道:“廢話什么?本司命做事自有分寸,不需你多嘴。”
韓鳳抿了抿唇,似乎還想說,但謝逢川又是一計冷眼掃過來,似乎韓鳳再繼續啰嗦,謝逢川不介意讓韓鳳這輩子都無法開口。
韓鳳被嚇得抖了抖肩,連忙道:“屬下知道了,屬下這就去找亡靈。”
可就在韓鳳要退下時,大殿角落的屏風似乎動了動。
謝逢川警覺的瞥過去,“誰?”
元祈被嚇得寒毛豎起,他剛剛只是輕輕的動了動,怎么都能被謝逢川發現?
但他不能出現在謝逢川面前,畢竟前世的他已經死了,若是兩人見面,肯定會改變前世的事,說不定還會引起好幾個世界的混亂。
可他又沒辦法眼睜睜看著謝逢川就那么傷害自己。
但根本來不及等他多想,只聽屏風“砰!”的一聲,竟轟然在他面前碎成了齏粉。
他呆呆的站在屏風后,與遠處坐在床邊的謝逢川對視。
謝逢川的眼眸深邃且冷冽,可看著他的方向,那雙漆黑的眼眸卻浮現了一絲疑惑。
元祈疑惑的睜大眼睛。
韓鳳道:“少司命,那屏風后什么也沒有。”
謝逢川看了會,輕輕將視線移開。
……
謝逢川看不見元祈。
元祈不知是松了口氣,還是有些失落,但他不用再辛苦躲藏了。
他可以在謝逢川給躺在床上的自己擦臉時,湊在一邊看,并嘟嘟囔囔的說:“別擦了,我又不臟。”
但謝逢川什么也聽不見,只是重復做著自己的事。
他也會在謝逢川自虐似的祭出神力時,在一邊急得跳腳,罵罵咧咧道:“謝逢川!你就是個蠢蛋!不許再傷害自己了!你再這樣!我再也會不理你了!”
可謝逢川依然什么都聽不見,似乎他連碰一下謝逢川,想阻止一下謝逢川都難。
元祈坐在宮殿前的臺階上,看著謝逢川每日晚上提著一盞暖黃色的燈籠跨過臺階,來到宮殿,翌日清晨再裹著一身薄霧出門。
他就這么孤零零的從冬日跨過夏日,再跨回冬日,他的身邊除了韓鳳偶爾出現,就再也沒有其他人。
前世時間的流逝,與今世的時間流逝不同,前世百年,或許只是今世的一瞬間。
可元祈卻依然能感受到時間的沉重。
前世他死后,謝逢川就處置了所有去魔界屠殺他的長老們,其中甚至包括謝逢川的舅舅,以及謝逢川的師尊。
這就導致謝逢川身邊再也沒有親人了。
他每日都守在元祈身邊,用無法超度的亡靈去補全元祈的魂魄,只希望元祈能有一天醒過來。
可這一等,竟是三百年。
九州早已大變樣,天闕宗不再是天下第一宗,反而成了世人口中最神秘的一處宗門。
少司命的名號逐漸被百姓們遺忘,他們只是偶爾聽聞,在九州最荒涼的一處司命寢殿之上,住著一個惹怒了上天,被終身困在此處的神尊大人。
三百年的時間,足以改變許多。
對穿越時空的元祈而言更像是黃粱一夢,可對真正身處其中的謝逢川而言,又代表了什么了?
元祈沒辦法去想。
或者說,他根本不敢去想。
……
這三百年來,元祈看著謝逢川用盡了所有亡靈,耗費身上所有神力,卻始終沒有等來到他醒來。
謝逢川坐在紅紗飄舞的床邊,膚色蒼白如紙,雙眼無神,一副生命即將走到終點的模樣。
可他卻在這日,等來了自己的飛升。
都說要成為神,注定要經歷各種折磨,體會人間的酸甜苦辣,品盡各種悲歡離合。
三百年的歷練,足以讓謝逢川具備了成為神的資格。
可謝逢川卻拒絕了。
只是上天賦予他的神力還并未消失,他帶著最后一絲神力,抱著元祈的身體去往了修真界最為神秘的時間秘境。
這處秘境,是亡靈被超度后的往生入口,除了謝逢川,這世間再無任何人知曉。
一個蓄著黑胡子,穿著黑袍的老者盤坐在一棵古樹之下,他蒼老的臉上滿是溝壑,就好似樹干上一圈圈的年輪,給人一種沉重的歲月之感。
謝逢川穿著一塵不染的白衣,站在老者身前。
而在他的身邊,放著一樽水晶棺木,里面躺著一個面無血色的青年。
青年男人閉著眼,眉眼微微上挑,可眉目間仍能看出那是一種令人心驚的美貌。
上方的老者開口,“謝逢川,你真的要用你飛升的機會與老夫交易,就為了那么一絲可能嗎?”
謝逢川垂著眸,輕聲道:“是。”
老者摸著黑胡子,搖著頭道:“可身為司命,難道你還窺探不到天機嗎?每個人的命數都是有定數的。”
“即使我讓你回到過去,可不過只是重復輪回,那時你不僅會忘記一切,還會失去你現在所有擁有的一切。”
“即使這樣,你也愿意嗎?”
謝逢川垂在身側的手指顫動了下,手腕上的青筋很緊的繃著。
他緊握成拳,低頭看了眼水晶棺木里的青年,抬頭堅定道:“愿意。”
老者嘆了口氣道:“可天命難違,作為司命,你比這世上任何人都清楚,所有人的生死都是已被規劃好的,你無法避免,更無法改變,你何必要做這種傻事呢?”
謝逢川只是搖了搖頭,低聲道:“不傻,只要能見到他,我愿意。”
那老者感嘆個不停,摸著胡子道:“即使重來一次也是重復當初的一切,永劫輪回,你也愿意嗎?”
可謝逢川的聲音一次比一次沉,“我愿意。”
老者知道,他再勸下去,也是枉然。
一個人的心已經定了,他說什么都無法改變。
老者嘆了口氣,他的身體突然融入到蒼天古樹中,粗壯的樹干散發出銀白色的光暈,好似另一個世界的入口。
老者最后道:“逢川,你真的考慮好了?重復輪回的過程,會很痛。”
“你若是反悔還來得及,等你飛升成神,你會忘記人間的一切情愛,所有的一切都將化為云煙,你將……”
可老者話還未說完,謝逢川就沉聲道:“不反悔。”
“永遠都不會反悔。”
巨大的時間秘境里,他那抹白色的身影就好像一株顯眼的白樺樹,那么的堅定,同時又是那么的孤獨。
老者沉默了,沒再說話。
謝逢川張開手,手心里倏然出現了一朵散發著幽光的神花,有五片花瓣。
他將琉璃花放在土地上,隨后走進了輪回隧道。
第87章 第 87 章 “你愿意跟我回現世嗎?……
秘境森林里空曠而又安靜, 冰棺、老者、蒼天古樹、乃至謝逢川都已全部消逝。
元祈站在空曠之地,一股刺骨的冷直蔓延至心底。
他蹲下身,撿起謝逢川放下的這朵琉璃花。
明明是冰冷的觸感, 可他卻感受到了一股暖意,眼淚溢滿他整個眼眶。
謝逢川一定獨自握著這朵琉璃花等了他許久吧。
也就是在此刻, 元祈突然回憶起魔尊跟他說的那句話——“小祈,我想,謝逢川他連十年都沒辦法等了。”
因為謝逢川已經等了太久太久了。
他將琉璃花緩緩收攏,收進手心里。
芥子袋里的錦毛鼠探出腦袋來,好奇的看著哭得鼻子紅彤彤, 滿臉熱淚的主人。
元祈卻還不忘粗暴的把他塞進芥子袋里,惡狠狠道:“看什么看?!”
錦毛鼠又探出小腦袋來, 啃著爪子小心翼翼道:“主人,你在哭嗎?”
“沒有!”元祈一拳,把小錦毛鼠腦袋捶開花, 他擦干眼淚,罵道:“只有你這種脆弱的小鼠才會哭,我才不會。”
可他的眼淚都滴到了錦毛鼠毛茸茸的腦袋頂上, 錦毛鼠伸出爪子摸了摸被淋濕的雪白毛發, 又伸出舌頭舔了爪子一口。
它的眼睛蹭的一下睜圓了。
是眼淚!
主人果然跟他一樣,是個愛哭鬼。
它得意的晃著腦袋,又道:“主人!我們拿到了琉璃花, 可以回去救活司命大人了!”
“嗯。”元祈的聲音還帶著濃濃的鼻音,可聽起來卻莫名的很乖。
錦毛鼠多嘴問道:“主人, 雖然前世的時間流逝的很快,但早點拿到琉璃花肯定是最好的,你為什么要拖到最后才拿呢?”
元祈怔了怔, 又伸出手指頭把錦毛鼠的小腦袋戳回去,抽著鼻子道:“你管得著嗎?”
但耳根尖卻有些微微泛紅。
他在前世呆這么久,自然是想陪著謝逢川。
雖然謝逢川看不見他,但他不想看見謝逢川孤零零一個人的。
…
元祈帶著琉璃花回到現世,謝逢川依然躺在那塊冰冷的石壁上,他的兩只手變得透明,微闔的眉眼間仿佛覆蓋了一層厚重的霜雪。
元祈興沖沖的跑過去,蹲在謝逢川身前,扒著謝逢川雪白的衣袍。
很快,那雪白的衣袍上就多了兩個黃色的爪子印。
若是放在以前,謝逢川早就皺眉推開元祈了。
可此時,他只是緩緩睜開雙眼,很溫柔的看著元祈。
元祈卻瞥到了黃色爪子印,耳根泛紅的把手拿開了。
他抓著耳朵道:“我….剛剛撿琉璃花時,蹭到地上的泥巴了。”
可臉上卻傳來冰涼涼的觸感。
元祈轉眸,只見謝逢川抬起手,修長的五指輕輕的摩挲著他的臉。
雖然沒有實感,但元祈的心仍然轟轟跳個不停。
謝逢川的臉長得太優越了,手指也很好看,那滿頭雪白的長發,都襯得他愈發清冷和俊美。
謝逢川眼眸深邃,聲音低而沉,緩緩道:“沒關系。”
元祈的耳朵更紅了。
他一向對溫柔的謝逢川,是沒有半點抵抗力。
他抓著琉璃花,低著紅彤彤的臉蛋道:“謝逢川,你看我平安回來了,我現在就救你。”
他將琉璃花拋至空中,手心捏訣,可當他要將琉璃花融進謝逢川體內時,深淵里忽然響起一道陰冷至極的笑聲。
元祈警惕的挑了挑眉,加快手中的術法。
可只聽“錚”的一聲,那似乎是利刃劃破虛空的聲音,就在他背后。
可就在他等著利刃刺穿他的心臟之時,胳膊突然被一節冰涼的手指抓住,一陣天旋地轉間,他落入了一個滿是冷藥香味的懷里。
謝逢川緊緊的抱著他,一個轉身,將他護在了身后,也打斷了他的施法。
琉璃花只融入了一半,元祈一咬牙,將琉璃花全部拍進了謝逢川的胸口。
冷藥香味的懷抱有了實質,可同時,元祈又在鼻間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他抬起眸,只見謝逢川的胸口插了一柄冷刃,雪白的前襟被染成了鮮艷的血色。
元祈又氣又心疼,想捶謝逢川一拳,警告他以后不許再給自己擋刀了!
可他終究不忍心,抬起頭來,擱在謝逢川寬厚的肩膀上,憤怒的瞪著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
此人穿著一身玄色衣袍,五官凌厲而又肅穆,手中握著一柄盤龍的玄色權杖,沉重的威壓在他身上蕩開。
元祈憤怒的咬了咬牙,此人的做派一看就是反派。
聯想到被操縱的山神女,他突然有種預感,所有的一切肯定是這個男人做的!
他當即道:“有我在!你不許傷謝逢川一根毫毛!”
“有骨氣。”男人悠悠笑道,聲音低沉磁性,“可謝逢川,吾等了你百年,你真的要為了區區一個魔人,放棄成神的機會嗎?”
元祈怔住,此人不會是大世界之主吧?
但想來也是,除了大世界之主,這世上也沒有其他人一心想拆散他和謝逢川了。
頓時,他的眼眸愈發氣憤,像冒火的小獅子一般。
可后背上卻傳來輕柔的觸感,謝逢川緩慢的順著他的背,似乎在安撫他。
薄唇輕輕的貼在他耳邊,清冷的氣息縈繞在元祈身側。
謝逢川的吐息很輕,聲音低沉而又富有磁性,聽得元祈半邊身體都速蘇了。
謝逢川安撫他道:“別怕。我來解決他。”
元祈的心跳漏了半拍,但又很快擔憂道:“你怎么解決他?你已經受傷了。”
“沒關系。”謝逢川輕聲道。
他輕輕的將懷里的元祈放在一邊的青石上坐著,彎腰,修長的手指將元祈鬢角的碎發別在耳后。
“乖一點,在這等我。”
元祈卻站起身來,“不要,你的胸口還在流血。”
可他又很快被謝逢川按著坐了回去,一圈光暈罩在元祈身上,限制了元祈的所有動作。
元祈急的眼紅,不停掙扎道:“謝逢川!你要干什么?”
可謝逢川卻俯下身,在他右臉頰上輕輕的親了一口,又湊在他耳邊道:“寶寶,相信我。”
元祈的心被這一吻弄得徹底亂了,可他依然還是擔心謝逢川,但謝逢川已經轉身,緩緩的朝世界之主走去。
世界之主臉上一片慍色,似乎對謝逢川就這么大賴賴在他面前親元祈很不滿,憤怒的揮著衣袖,恨鐵不成鋼道:“你這樣成何體統?!可還記得你師尊的教導!”
謝逢川是世界之主在萬千世界中選出來最具有天賦的苗子,他想著未來謝逢川有一天能接他班,掌控著大世界。
但謝逢川的一舉一動都讓他太失望了。
但這一次,他有備而來,不會失手。
可他面前的謝逢川,似乎比他還要有備而來,俊美的臉上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容。
世界之主突然有些慌亂。
只見謝逢川手指蒼白,骨節突出。
他抬起手指,握住冰冷的刀刃,“撲哧”一聲從胸口拔出,溫熱的鮮血濺在他蒼白的臉上,竟讓那張清冷的臉染上幾分艷色,深邃的眼底更是暗藏在猩紅的殺意。
謝逢川緩緩道:“我的魂魄沒消散,讓你失望了嗎?”
大世界之主眉頭緊皺。
他確實以為謝逢川要死了才會前來的。
因為謝逢川死后,他可以收走謝逢川的魂魄,消除謝逢川的所有記憶,再重新將他培養成無情無欲的神君。
可依照現在的情況,謝逢川似乎在故意等他來。
“你想做什么?”大世界之主冷聲道。
可只聽“錚”的一聲,通體銀白的司命法杖重新出世,被謝逢川握在手中。
他握著司命法杖,一步一步走得很沉,聲音低啞道:“我要你取代你的能力。”
他這話一出,不僅大世界之主驚住了,就連元祈都驚住了。
謝逢川要取代大世界之主的能力,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大世界之主怒氣沖天,靈息在空中匯成無數支淬了冰的利箭,密密麻麻的朝謝逢川襲去。
可謝逢川絲毫不慌,修長的手指撣了撣前襟不存在的灰,只見他胸口被利刃刺穿的傷口也隨之愈合,沾染上鮮血的前襟重新變得一片雪白。
等那些淬冰利箭襲到謝逢川眼前時,只見謝逢川在空中抬手一揮,霎時間,無數亡靈突然從天而降,吞噬掉了大世界之主的利箭。
大世界之主眼里浮現慌亂,他看著深淵里重重圍住他的亡靈,臉上露出失算了的神情。
這么多亡靈,再加上謝逢川的修為早已深不可測,他今日來得匆忙,根本就不是謝逢川的對手。
韓鳳從亡靈群里走去,先是恭敬的對謝逢川行了個禮,隨后看著大世界之主。
他本以為大世界之主身上會充滿神性,可看大世界之主此時沮喪的神情,似乎也不過如此。
大世界之主嘆了口氣,他深知亡靈的實力,沉聲道:“謝逢川,沒想到,你竟然還留著這一手。”
“可若是你殺了我,你以為這個世界還會存在嗎?你別忘了,吾可是大世界之主!”
謝逢川卻看著他道:“你想多了,我不會要你的命。”
大世界之主抬眸。
謝逢川不要他的命,那騙他來干什么?
突然,謝逢川緩緩向他走來,銀白色的司命法杖在深淵散發著奇光。
謝逢川手握司命法杖在空中一揮,大世界之主的太陽穴里似乎有什么東西涌了出來,匯聚在了司命法杖的杖頂。
大世界之主想掙扎,可無數亡靈纏繞著他的身體,讓他根本無法動彈。
謝逢川道:“留你一條命,繼續維持著世界平衡。”
“但你自由穿梭在任何世界的能力,我拿走了。”
謝逢川說這句話時,還狀似無意的看了身后的元祈一眼。
元祈本還在疑惑這些從天而降的亡靈,到底是從哪來的?謝逢川又是怎么留了這一手。
可突然聽到這么一句話,他就什么都忘了,興奮的狐貍眼睜得大大的,一動不動的看著謝逢川。
但他還沒開心完。
只見剛吸收完大世界之主能力的謝逢川突然唇色蒼白,彎著脊背重重的咳嗽了一聲。
韓鳳擔憂的上前,扶住謝逢川,“少司命,都怪屬下來晚了,否則你也不會受那利箭的攻擊。”
“沒事。”謝逢川淡淡道。
可竟咳嗽的更嚴重了,脊背的脊背不自覺彎曲,深邃的眼眸都咳紅了。
元祈擔憂的不行。
看韓鳳那笨手笨腳的模樣,肯定照顧不了謝逢川。
他本想喊著韓鳳幫他把身上的光圈罩解開,但沒想到光圈罩自動解開了。
得了自由的元祈第一時間就沖向謝逢川,把笨手笨腳的韓鳳推到一邊去,心疼的把謝逢川抱進了懷里。
但謝逢川長手長腳,比元祈還高上許多,元祈本該抱的很不順手,但謝逢川卻彎著腰,配合的將頭埋在元祈溫熱的胸膛里。
元祈的心軟成一團,但眼眸卻亮晶晶道:“謝逢川,你愿意跟我一起回現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