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查清楚元祈的底細
考核結(jié)束后, 世家公子們的小廝和丫鬟隨著被淘汰的弟子們一起乘坐云舟離開了云隱宗,前兩日還熱鬧的云隱宗頓時冷清了不少。
加上元祈,云隱宗此次共招收了三十名弟子, 留下的弟子們也不用好幾人擠一個房間,而是一人享用一個弟子間。
元祈卻絲毫不覺享受, 他坐在古樸陳舊漏風(fēng)的小宿舍里,憤怒的摳著桌上的大洞,恨不得把寫有元祈名字的弟子牌塞到這個大洞里。
錦毛鼠用胖乎乎的身體艱難的貼在破了個小洞的墻壁上,堵住漏風(fēng)口,扭頭看著原地發(fā)瘋的元祈, 半響才小心翼翼試探道:“司命大人應(yīng)當(dāng)沒認(rèn)出你來吧…”
“閉嘴!”元祈憤怒道。
錦毛鼠拘謹(jǐn)?shù)拿蜃×诵∽彀,勤勤懇懇埋頭忙碌, 也不知道它在哪里弄來的泥巴,短小的爪子用泥巴糊住漏風(fēng)口,還把元祈在桌上摳出的大洞也補上了。
元祈卻眉頭一皺, 又開始了輸出,“到底是哪個神經(jīng)病想出來的特招?!”
特招,顧名思義是特殊招生。
天機長老根據(jù)白紙上的注釋, 是這樣解釋的——
此次云隱宗招生招的大多是有家境有背景的公子哥們, 但云隱宗并不是只看重家世的宗門。
元祈自行用現(xiàn)代話翻譯——云隱宗不是一個看學(xué)生家里有沒有錢的貴族學(xué)校。
所以對此設(shè)計了一個特殊的名額,專門面向沒有家世背景的普通草根招生,然后從這些普通草根里選出最優(yōu)秀的一名弟子入宗門。
而這屆的普通草根只有元祈一個, 所以元祈不戰(zhàn)而勝,直接獲得了這個特招名額。
當(dāng)然, 作為貧困生…不…是特招生入學(xué)的元祈,還需要勤工儉學(xué),包括并不限于在飯?zhí)么螂s, 給云隱宗圈養(yǎng)的家畜喂食,清掃廣場上的落葉等等事務(wù)。
元祈緊皺著眉,牙齒都快咬碎了。
他捏著天機長老給他的每日手記,上面滿滿當(dāng)當(dāng)寫了他的一周事務(wù),不僅每日要上八門專業(yè)課,還要去飯?zhí)孟幢P子,洗完盤子后還要去清理豬圈。
漏風(fēng)小宿舍里發(fā)出紙張被擠壓的咯吱咯吱聲,元祈咬牙切齒道:“謝逢川肯定是認(rèn)出我來了?否則他為什么要這么侮辱我?”
錦毛鼠動了動小鼻子,剛想說話,元祈就“蹭!”的一聲站了起來,同手同腳在宿舍內(nèi)轉(zhuǎn)了幾圈,又轉(zhuǎn)身收拾著單人床上雜亂無序的小包袱,抖著唇道:“士可殺不可辱!”
錦毛鼠軟軟的肉墊上都沾上了泥土,睜大小眼睛看著元祈發(fā)抖的雙腿和胳膊。
很想說,你應(yīng)該是更怕死吧。
但想起元祈欺軟怕硬,總欺負(fù)它這樣軟乎乎的小鼠,它硬生生把話咽了回去,繼續(xù)補破了洞的墻壁。
元祈怎么可能不怕死?謝逢川那眼神好像要生吞了他。
穿書后和謝逢川相處的種種細節(jié),已經(jīng)徹底顛覆了元祈心中對善良溫柔的圣母男主的想象。
謝逢川的壓迫感太強了,他身上的溫潤感更像是一把不動聲色的冷刃,似乎上一秒他還在同你說笑,下一秒就能溫柔的送你去黃泉。
這樣的謝逢川雖更符合元祈最初對《司命神尊》男主的所有期待,但當(dāng)在這期待落在現(xiàn)實,還落在自個身上時,那就一點也不美妙了。
他更懷念原著里柔弱可欺的圣母男主!
“走!”
元祈背上小包袱,抄起補墻的錦毛鼠就往破舊的后窗躍去。
錦毛鼠被扯著小尾巴,整只鼠像一塊攤開的毯子浮在空中,沾滿了泥巴的短小四肢在空中掙扎著,似乎還想補剩下的幾個破洞,眼里更流露出了對這破舊宿舍的不舍。
元祈卻一眼看穿了它的小心思,惡狠狠道:“你死了這條心吧?就算你把云隱宗所有的破洞都補了,謝逢川都不可能原諒你的!
錦毛鼠傷心的小眼睛更紅了,抽泣道:“可是沒有云舟,我們下山會摔死的!
“瞎說!”元祈手腳并用爬上窗戶,瞪著錦毛鼠道:“你試都沒試怎么能這么快氣餒?摔下去說不定只會斷條腿,但至少還有一線生機在,可若是落在謝逢川手里——”
他話未說完,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咚咚咚的敲門聲。
元祈和錦毛鼠面面相覷,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畏懼。
不會吧?
謝逢川不會這么快就找上門了吧?
可門外卻傳來一道壓抑著興奮的雀躍少年音——“小祈!是我!”
元祈和錦毛鼠紛紛松了口氣。
……
漏風(fēng)小宿舍里,可憐的在小火苗在燭臺上顫顫巍巍,就好似冷風(fēng)中顫抖的小樹苗般倒映在斑駁的墻壁上。
只見木桌前,一個容貌清秀,眼眸圓溜溜的青年張大了嘴巴,吃驚道:“什么?!”
他的聲音很大,震耳欲聾,甚至都傳到了走廊外去,震得吊在屋檐下的魔鬼藤都晃動了兩下。
“小聲點,大家都休息了!比~千鳴垂下眸,手指緊張的對了對。
元祈死死的瞪著葉千鳴,搭在木桌上的手指逐漸猙獰,好似要把本就破舊的木桌抓個大洞。
他咬牙道:“是你央求了你哥兩個晚上,你哥才留下我的?”
“嗯嗯!比~千鳴卻好似很害羞,害羞的臉都不敢抬起來,撓了撓后腦勺,笑得很憨道:“小祈你不用謝我,我們是好朋友,我做這些都是應(yīng)該的!
元祈拳頭硬了。
他怎么可能還想謝謝葉千鳴?
要不是看在葉千鳴智商本就不高的份上,他現(xiàn)在真的很想把葉千鳴提起來,晃一晃他腦子里是不是裝滿了水。
沉浸在幫朋友做了好事,卻又不希望朋友對他過于感激的葉千鳴終于抬起了眸,看著元祈緊皺的眉和緊抿的唇,擔(dān)憂道:“小祈,你怎么了?是我貿(mào)然做了這些你不開心嗎?”
他的聲音很委屈,像可憐的小狗。
元祈的心有些些軟了下去。
葉千鳴又道:“對不起,小祈,因為你之前說很想入我哥的宗門,所以我才去求我哥的!
元祈:“……”
葉千鳴眨巴著眼道:“小祈,是突然發(fā)生了些什么不好的事嗎?”
元祈:“……”
葉千鳴道:“不過無論發(fā)生任何事,你都可以告訴我,我去找我哥求他幫你解決!
元祈:“…!!!”
他眨了眨干澀的眼睛,把眼淚憋了回去,抓著葉千鳴的手臂絕望道:“你別再去找你哥了!
葉千鳴歪著腦袋道:“小祈,那你到底怎么了?你得告訴我啊!
元祈低下腦袋,最終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聲音虛弱道:“沒,千鳴你想多了,我……我沒不開心,我是太開心了才會這樣!
葉千鳴的臉頰卻又紅了,坐在凳子上一副羞澀扭捏的模樣,“我就小祈知道會開心!
“呵呵,是啊!痹韽婎仛g笑,抬眸道:“真是謝謝你了,千鳴!
葉千鳴的心一貫大,根本就沒看出元祈偽裝的心酸,嘿嘿笑道:“不用謝,小祈幫我解圍兩次,我才幫了小祈一忙而已。”
元祈臉上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就連頭上總是翹起的細軟碎發(fā)都無精打采的耷拉了下去。
葉千鳴卻像往常一樣拉著元祈碎碎念,“小祈,特招這個法子是不是特別棒?”
他似乎想邀功,眼眸里露出少年得意的神情,“是我跟我哥一起想出來的呢。”
“小祈,我不是說你考核沒考好啊。”他又心虛道:“只是你確實只合格了一門,要是把你招進來,實在名不正言不順的,我不想讓小祈受委屈,也不希望小祈遭受別人的白眼,所以才和我哥想出了這個法子。”
元祈勾起唇角,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千鳴,你真聰明。”
“其實也還好啦!比~千鳴撓了撓后腦勺,無措的臉紅道:“主要還是我哥想出來的。”
“呵呵!痹硇Φ馈
他怎么猜不到呢?
以葉千鳴的這個腦瓜子,又怎么可能會想到特招的法子。
為了遵守門派規(guī)則,也就只有謝逢川才能想得出這種看似修學(xué)實則讓他打雜的法子。
不過既然是葉千鳴求了謝逢川才讓他留了下來。
那就說明,謝逢川沒有認(rèn)出他,也就不用急著冒著摔斷腿的風(fēng)險逃下山。
但元祈還是有些不放心,他抬起腦袋,很是謹(jǐn)慎的問道:“千鳴,那個….你表哥是怎么看我的呢?”
葉千鳴卻愣了愣,他看著元祈,眼里露出了一絲心虛的神色,還欲蓋彌彰的低頭撓了撓腦袋。
…
昨夜,葉千鳴在給元祈拿加餐雞腿的間隙,就再次偷偷摸摸來到了他哥的寢門前。
他哥的寢門就如他哥本人一般,威嚴(yán)聳立,不近人情。
他敲了敲門,“哥,是我,開開門。”
門內(nèi)并沒有人應(yīng)他,只偶爾傳來幾道低沉的交談聲。
“哥,開開門吧!比~千鳴趴在門上,“是我啊,千鳴啊,你就開開門吧。”
他哥依然不理他,倒是一直跟在他哥身邊的韓鳳為難道:“少司命,小公子他又來了。”
他哥冷淡的“嗯”了一聲,就再次把他當(dāng)空氣忽略了。
“哥,你不開門我就賴在這不走了!比~千鳴氣鼓鼓的坐在門口。
韓鳳在屋內(nèi)頭疼道:“少司命,這可怎么辦?”
他哥輕描淡寫道:“隨他!
…
大概一炷香過后,葉千鳴在門外鬼哭狼嚎,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法子全部都試了一遍,可他哥當(dāng)真心如磐石,一點都不帶心軟的。
葉千鳴狼狽的坐在地上,一手趴在門上,“哥,求求你了,開開門吧!
屋內(nèi)依然沒有動靜。
葉千鳴都鬧累了,手無力的垂在地上。
他哥真是太難搞了,他不會要在這耗一晚上吧,可是他答應(yīng)了給小祈帶的雞腿都快冷了。
就在這時,“咯吱”一聲門開了。
葉千鳴興奮的起身,只見韓鳳站在門口,有些無奈的看著坐在地上的他,嘆了口氣道:“進來吧,葉小公子!
葉千鳴跟著韓鳳進了他哥的寢宮,只見他哥的寢宮雖大,卻十分簡陋,除了生活必用的家具外,沒有任何溫馨的裝飾擺件,好似冰冷的大鐵箱子。
他哥脊背如松,垂眸處理著公務(wù),墨發(fā)垂落在肩頭,俊美的眉心微攏,寬大的白色袖袍沒有一絲皺褶,平鋪在泛著古樸色澤的桌案上。
葉千鳴見怪不怪。
從小到大,他哥好像總是這么忙。
在他小時候,別的小孩都在吵著要吃糖果時,他哥就已經(jīng)開始跟著門派里最有威望的長老修學(xué)了,每日都有做不完的功課,練不完的劍術(shù)。
等他哥再大一點,就更忙了,不僅要學(xué)著接手天闕宗事宜,還要時不時隱姓埋名的出去賑災(zāi)濟貧,身為司命,他更要掌管人間生死,沒有任何休閑娛樂的時間。
葉千鳴都懷疑他哥肯定會分身術(shù)。
否則他哥是怎么處理這么多事,還處理的井井有條的。
“哥…”葉千鳴磨蹭到他哥的桌邊,揪了揪袖角,有些不安。
謝逢川聞言將紫毫毛筆輕輕放在硯臺上,輕抬薄而窄的眼皮,俊美的臉在跳動的燭火下忽明忽暗,薄唇輕啟道:“何事?”
葉千鳴垂下腦袋道:“還是小祈的事。”
“出去吧!彼缋渎暤,又抬起寬厚的袖袍,修長而又骨節(jié)分明的的手指拿起毛筆。
“不要。「纾!求你了!就讓小祈留下來吧。”葉千鳴扒著桌角。
他哥卻又垂眸在宣紙上寫下一個又一個龍飛鳳舞、筆力遒勁的字體,視他如空氣。
葉千鳴咬著嘴唇道:“小祈他真的很想留下來的,哥,你都不知道小祈有多可憐。”
葉千鳴回憶起和元祈在蜀都城相處的歲月,努了努鼻子道:“雖然小祈從沒跟我說過,但我知道小祈一直在等他的家人來接他,有一次我送小祈出城門,但那次城門被封小祈沒辦法離開蜀都城,可我也在和小祈的聊天中得知,那天他的家人根本就沒有來接他!
“后來小祈總是給他的家人傳音,可他的家人都不理會他,元祈無處可去,直到我說我哥新創(chuàng)建了個宗門特別好,他才想著跟來的!
謝逢川眉頭都沒動一下,濃密漆黑的睫毛輕輕垂下,在眼下打出一道冰冷無情的弧度。
葉千鳴看了他哥一眼,又繼續(xù)道:“而且小祈特別喜歡哥哥你,以前就總嘟囔著他有多傾慕少司命什么的,他還經(jīng)常跟他身邊的鐵錘哥哥說哥你好呢!
一直不動如風(fēng)的謝逢川眉頭抽動了下,似乎回憶起了什么不好的回憶,眉頭緊緊皺著。
葉千鳴一看有戲,又繼續(xù)道:“這可不是小祈為了哄我開心才說的,因為我從來沒告訴過小祈我哥是少司命,但我聽鐵錘哥哥說過,小祈在這世上最喜歡的人就是少司命呢,夢想就是有一天能親眼見到少司命!
謝逢川挑起薄而窄的眼皮,看著葉千鳴,沉聲道:“既如此,他為何洋相百出?”
葉千鳴被他哥這冷冽的眼神看得起了一身冰渣子。
但好在他哥終于肯理他了,所以夸他哥這一招是行得通的。
他抬起眼珠子看向天花板,瞎話張口就來,“那…那是因為小祈看見真正的少司命太緊張了才會這樣!
“我看未必!敝x逢川冷冷道,視線又移到了泛黃的宣紙上。
“真的是這樣!”葉千鳴激動道:“小祈第一次看見你,就緊張的問我怎么沒告訴他我哥就是少司命呢。”
謝逢川沒說話。
葉千鳴攥緊了拳頭,好不容易撬開了他哥的嘴,他可不能半途而廢。
于是謊話愈發(fā)離譜,“哥!我說的句句屬實!第一日考核結(jié)束后,小祈就偷偷在宿舍哭的可傷心了。”
“哭?”這次不是謝逢川在說話,反而是站在一邊的韓鳳驚訝道。
考核的時候韓鳳也在場。
他見過元祈,并且對元祈印象深刻。
這種感覺很難說,只是他從小就在各大世家謀職,見過的大多都是循規(guī)蹈矩的世家子弟。
可他卻還從未見過元祈這種隨心所欲,視規(guī)矩如糞土的弟子,跟把規(guī)矩奉為圭臬的謝逢川完全就是兩個極端。
葉千鳴點頭如搗蒜,“是的是的!小祈哭了一晚上哭得被子都濕了呢,跟我說他也不想表現(xiàn)成這樣給少司命留下不好的印象,可小祈實在太緊張了才會出錯的,小祈還一直問我,我哥會不會討厭他啊之類的話。”
“哭的被子都濕了?”韓鳳懷疑道。
“是啊是!”葉千鳴道:“小祈連著哭了好幾天呢,每天都是蓋著濕被子睡覺,我說給小祈換個被子,小祈卻不愿意,說是擔(dān)心再惹了少司命不開心,這樣小祈會傷心死的!
韓鳳連連點頭,沒想到白日里考核時恨不得上天的元祈竟然會晚上躲在被子里偷哭。
他感嘆道:“看來這個元祈是真仰慕我們少司命啊!
直到謝逢川冷冷的睨了他一眼,韓鳳才閉嘴。
謝逢川覆著薄繭的指腹摩挲著毛筆粗糙的筆身,語調(diào)冰冷道:“他資質(zhì)太差,我們云隱宗不收這樣的弟子!
葉千鳴感覺天都快塌了。
他嗓子都說啞了,沒想到他哥還是這么果斷。
不過要是那么快就能被說服,也就不會是他難搞的表哥了。
他傷心道:“哥!你真的忍心看小祈傷心嗎?他那么那么的喜歡你啊!你真的要傷害一個傾慕者的心嗎?”
謝逢川眉頭皺了皺,責(zé)備的睨了一眼葉千鳴,似乎覺得他這語調(diào)和聲音都很肉麻。
他脊背挺直道:“不可!
又看著葉千鳴認(rèn)真的補了一句,“即便喜歡也不可入宗。”
葉千鳴:“…”
“哥,只要你能答應(yīng)讓小祈入云隱宗,以后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應(yīng)你!”他雙手撐在桌案上,很是認(rèn)真道:“之前你跟我爹都想讓我回天闕宗學(xué)著接管副宗主之位,我答應(yīng)哥,只要哥能讓小祈入派,等在云隱宗歷練結(jié)束,我就回天闕宗!”
葉千鳴的聲音擲地有聲,少年的眼眸很是堅定。
這不得不讓謝逢川和韓鳳都再次看向葉千鳴。
修真界都知,葉千鳴可不是普通的小公子,他的父親乃是天闕宗現(xiàn)任宗主——葉玉黎。
表哥乃是修真界最為年輕的少年司命,也是天闕宗的下一任宗主。
可以說,葉千鳴出生即巔峰。
葉玉黎晚年得子,自然對葉千鳴十分寵溺,要星星不給月亮的。
謝逢川雖冷言冷語,可也對他唯一的小表弟看護的緊。
以至于葉小公子天性單純,善良的過頭,三天兩頭被人騙,認(rèn)為這世上只有好人和不太好的好人。
葉玉黎終于意識到過度保護只會讓他兒子變成傻子,于是讓葉千鳴回天闕宗做個副手,幫他表哥排憂解難,也能學(xué)點東西。
可葉小公子他什么都喜歡,也什么都能接受,甚至脾氣都是很好的。
可只要提起讓他回天闕宗,他就鬧得天翻地覆、雞犬不寧。
甚至前年還因為這事在家鬧絕食,不吃不喝一個月,餓得快斷氣。
最后被謝逢川從房間里揪出來,威脅他再不吃飯就沒他這個表哥,葉千鳴才勉強吃飯。
而此時此刻,鬧絕食的葉小公子竟然為了那個叫元祈的主動去天闕宗。
這不得不讓謝逢川提起警惕,再加上元祈本就可疑。
他看了韓鳳一眼,韓鳳就知趣的湊了過去。
謝逢川避著葉千鳴傳言道:“你派人去查一查元祈,他到底是什么底細?”
韓鳳當(dāng)即領(lǐng)命,又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臉上的神色從擔(dān)憂變成了震驚,他看向葉千鳴又看向謝逢川,像是窺探到了大家族中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緊抿住了嘴巴。
直到謝逢川睨過來,韓鳳才慌里慌張湊過去,小聲道:“少司命,您還記不記得三個月前的事?”
第32章 第 32 章 “你喜歡他?”
謝逢川寬厚的掌心搭在桌案上, 看了眼不爭氣的表弟,才對韓鳳冷聲道:“什么事?”
韓鳳卻著急道:“少司命,你想一想啊!
謝逢川皺眉道:“少賣關(guān)子, 直說。”
韓鳳無奈的嘆了口氣,“就是三個月前, 小公子在外玩了兩個月突然回家說要娶妻的那次。”
謝逢川臉色倏然鐵青,手指緊攥成拳。
他自然記得此事。
三個月前,葉千鳴突然回了天都城,說他遇到了此生至愛。
是在一家客棧遇見的,那時候葉千鳴正被一個賣身葬父的少女纏上了, 結(jié)果人群中卻有個傾國傾城的女子出來解救了他。
傾國傾城是葉千鳴跟謝逢川形容那女子容貌的原話。
葉千鳴對那女子一見鐘情,為了報答那女子, 他決定以身相許。
但那女子轉(zhuǎn)眼就不見了。
可葉千鳴鐵了心要以身相許,馬不停蹄回家讓他爹還有表哥給他準(zhǔn)備彩禮,他要找到那女子, 追求那女子,然后跟那女子提親。
若那女子拒絕,他就一直追求, 甚至還要為了人家終生不娶。
這事自然惹得葉玉黎和謝逢川勃然大怒, 葉千鳴如今才十六七歲,雖說這個歲數(shù)在凡間娶妻并不算出格。
可葉千鳴有多好騙大家都清楚,況且只跟人家見過一面, 連人家家里幾口人都不知曉,就要跟人家提親, 未免太過兒戲。
葉千鳴為了這事又鬧絕食了好幾天,最后還離家出走,要不是謝逢川出秘境后把葉千鳴抓去了蜀都城, 說不定葉千鳴現(xiàn)在還在某個城鎮(zhèn)繼續(xù)被騙呢。
韓鳳適時湊到謝逢川耳邊,小聲提醒道:“我記得當(dāng)時小公子喚那個女子叫小祈來著,好…像全名就是叫元祈!
寢宮內(nèi)的氣壓猛然降了一個度。
韓鳳突然有些后悔告訴謝逢川了,因為看謝逢川現(xiàn)在這模樣似乎已經(jīng)被氣得冒煙了。
葉千鳴站在原地,他沒聽到韓鳳跟他哥的耳語,只是看見他哥要吃人似的眼神,害怕打了個哆嗦,腳步悄悄往后挪了挪。
謝逢川垂下眼眸,指腹摩挲著掌心中的青花瓷盞,他輕抿了口茶水,可心里的郁結(jié)之氣卻沒壓下去多少。
只聽“咔嚓”一聲,青花瓷盞在他掌心中碎成齏粉。
謝逢川撩起薄而窄的眼皮,裸.露出來的手腕上青筋猙獰的暴起,他盯著葉千鳴,眼里的冷意凌厲驚人,冷聲道:“你喜歡他?”
“喜…喜歡他?”葉千鳴被嚇了一大跳,有些心虛道:“哥,你在說誰。俊
“還能有誰?”謝逢川面色冷峻道:“他就是你三個月前要娶的女子?”
葉千鳴垂著腦袋,無措的撓了撓腦袋,脖頸處漲的通紅,很小聲道:“是…他…”
謝逢川修長的手指上浮了一層白色的齏粉。
他抖了抖,齏粉如白色霧氣般散開,聲音更像從嗓子深處擠出來的,“怎么回事?”
葉千鳴害怕的又往后挪了挪腳步,感覺他哥很想揍他一頓。
他道:“哥,當(dāng)初是我看錯了,其實小祈不是女孩…”
“嗯!敝x逢川輕睨了葉千鳴一眼,似乎在說元祈是不是女孩難道本司命看不出來嗎?
謝逢川道:“你還想娶他嗎?”
葉千鳴的臉?biāo)查g紅的像在蒸籠里蒸過一般,結(jié)巴道:“當(dāng)然不….,小祈是男子,兩個男子怎么能成親呢?當(dāng)時是我誤會了,跟小祈沒關(guān)系,哥你千萬別因為這事為難小祈,也不要告訴小祈,小祈還不知道這事呢,我不想讓他困擾!
謝逢川:“….”
他這表弟真是不一般吃里扒外。
可葉千鳴說到“兩個男子怎么能成親”時,韓鳳捂著唇,偷偷的瞅了謝逢川一眼,劇烈的咳嗽了兩聲。
葉千鳴擔(dān)憂的看著韓鳳道:“韓哥,你怎么了?生病了嗎?”
“沒沒沒!表n鳳連忙擺手,見謝逢川斜睨過來的眼神,他又立馬知趣的閉嘴。
謝逢川轉(zhuǎn)眸盯著葉千鳴,一字一句警告道:“你最好記住你現(xiàn)在的話,否則你膽敢跟他有些什么,我就扒了你的皮。”
葉千鳴脊背顫抖,腳步悄悄往后挪。
他哥雖嚴(yán)肅,卻還從未這般嚇人過,好像他搶了他哥老婆一樣。
但很快,他將這荒唐的想法晃出腦外,他哥這么清心寡欲,不近人情,這輩子都不可能有老婆,想必這是在嫉妒他吧。
“嗯嗯!我跟小祈只是好朋友!”葉千鳴乖乖點頭,睜著濕漉漉的大眼睛繼續(xù)哀求道:“哥!你就幫幫我的好朋友吧!求求你了!”
謝逢川垂眸,沉吟不語,可葉千鳴卻像只小狗在桌邊哼哼唧唧,煩得要命。
“三年后,你去天闕宗。”謝逢川語氣沒有任何感情,眼神凌厲的盯著葉千鳴,“若三年后你反悔,絕食也沒用!
…
葉千鳴目的達成,拍了一通他哥的馬屁,就打算要告退了。
可就在他要離開時,突然看見他哥扯了一下嘴角,用一種輕蔑的眼神看著他,嗤道:“傾國傾城?”
葉千鳴一頭霧水,懵懂的看著他哥。
直到他哥又扯著嘴角,冷聲道:“非他不娶?”
葉千鳴的臉“蹭”的一下就又紅了,他哥這是在說三個月前他剛遇見小祈時,跟他哥說的話。
他害羞道:“我認(rèn)錯性別了,哥你就不要再提了。”
可他哥卻又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說你眼睛也就這樣了,找朋友也找不到一個好看的。
葉千鳴卻不服了,攥緊拳頭放在胸前道:“哥!小祈長得很漂亮的!傾國傾城形容他一點也不過分!他就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男子!”
“呵。”他哥卻又嗤笑了一聲,冷漠道:“我們家族并沒有眼疾遺傳史。”
…
漏風(fēng)小宿舍里,葉千鳴從回憶里回過神來。
有些委屈的努了努唇,他哥還嗤笑他眼光不行,說小祈不好看,那輕蔑的眼神就好像他哥見過更漂亮的人一樣。
可他哥性格孤僻,相識的人里除了林喬安長得還算不錯,韓鳳也算端正,其他的那可都是老頭,怎么能跟小祈比。
只是他哥對小祈的態(tài)度,確實算不上喜歡,若非要說,應(yīng)該是有點討厭也說不定…
葉千鳴緊抿著唇,思索著怎么委婉的說,才不會傷害到元祈的心。
可元祈卻又問道:“千鳴,我戴著帷帽,你表哥會不會覺得我很奇怪啊?”
葉千鳴茫然道:“戴帷帽怎么啦?一點也不奇怪的!”
元祈緊張的心稍放下一點,又試探道:“那你表哥有沒有說什么?”
“沒說什么呀,小祈,我表哥話特別少的!
“真的嗎?”
“當(dāng)然是真的!”
看葉千鳴這模樣確實沒撒謊,元祈長呼一口氣,看來謝逢川確實沒認(rèn)出他。
若是他現(xiàn)在貿(mào)然逃下山,說不定反而會引起謝逢川的懷疑。
樂觀點想,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謝逢川肯定想不到,他不僅不逃反而還入了謝逢川的宗門。
況且宗門時不時就會要讓弟子們下山歷練,之后他有的是機會偷偷摸去魔界完成任務(wù)。
而且聽那些長老們說,云隱宗只是謝逢川私下開設(shè)的一個小宗門,謝逢川的主要勢力還是聚集在天闕宗。
雖然不知道謝逢川為何會創(chuàng)建云隱宗,但謝逢川是天闕宗未來的宗主,要忙的事有許多,這次也只是云隱宗考核招生才過來看看。
等這次考核結(jié)束了,謝逢川就會回天闕宗。
這么一想,元祈的心徹底放下,只要他藏好馬腳,不被謝逢川懷疑就行。
元祈心里有了注意,圓溜溜的眼珠子狡黠的轉(zhuǎn)了兩圈,又挨著葉千鳴很關(guān)切的問道:“千鳴,你哥哥應(yīng)該很關(guān)心你吧?”
葉千鳴臉紅的不行,別扭的將臉別到一邊去,卻沒有將元祈緊貼他的肩膀推開,“還行吧…”
他腦子里亂成一團,視線都不敢亂看。
元祈卻勾了勾唇角,笑道:“千鳴,我在畫本里看到,像家里的大哥哥為了保護自家弟弟,都會派人去盯著自家弟弟身邊的朋友,就怕朋友對自家弟弟不安好心,你哥哥那么好,會不會也這么保護你啊?”
“絕不可能!”葉千鳴下意識反駁,都沒細想元祈問他這話的用意。
只是回憶起十歲那年他感染了風(fēng)寒,那時他哥剛當(dāng)上少司命沒多久,常年跟著上仙大人在外游歷,超脫滯留凡間的亡靈,好不容易回家一次,他拖著病體去看他哥,結(jié)果他哥卻嫌棄的把他關(guān)在了門外,讓他哪涼快哪呆著去。
他嘟囔道:“我哥他整天忙的要命,分身乏術(shù)的,心里只有蒼生道義,典則法度,哪裝的下我?他只告訴我有危險傳音他,其他時候都懶得理我,又怎么可能花心思管我?”
元祈點點頭。
雖然謝逢川比原著里好像腹黑了點,但那死板勁卻是一模一樣的。
“這樣啊!痹黼p手撐著下頜,歪頭看著葉千鳴,開心的露出兩個小酒窩,“沒關(guān)系,以后我會保護千鳴的。”!!!
葉千鳴的心跳聲再次震耳欲聾。
他害羞的垂下腦袋,臉紅到耳朵尖,扭捏道:“嗯…嗯…”
但元祈這么說,可不是為了哄葉千鳴開心。
只是他突然回憶起原著里謝逢川確實有個表弟,只是時間太久了他前幾天沒想起來。
這幾天他細細回憶,終于在記憶角落把原著里關(guān)于謝逢川表弟的劇情想了起來。
可不幸的是,原著里葉千鳴的下場比他這個炮灰還不如。
在謝逢川十歲那年,葉千鳴就被天闕宗某個長老下了蠱毒,不僅奪走了葉千鳴的性命,甚至連投胎轉(zhuǎn)世都沒可能。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葉千鳴現(xiàn)在還好好活在這世上,但元祈也聽他現(xiàn)世的表弟說過,許多小說里的劇情是可以改變的,但每個人的命定軌跡卻很難改變。
比如每個人的結(jié)局。
…
與此同時,云隱宗北邊的寢宮卻還亮著點點燭火。
謝逢川垂眸翻看著天闕宗各種繁雜的事務(wù),以及各地亡靈躁動的記錄,修長的手指在燭光下如鍍了一層暖光的璞玉。
韓鳳立在一旁,猶豫了半響道:“少司命,葉宗主已經(jīng)傳音過來好幾次,問您什么時候能回天闕宗?”
謝逢川壓下天闕宗事務(wù),指腹摩挲著各地城主遞上來的金色冊子,眉心微不可聞的輕攏。
他眼也不抬道:“你最近查的元祈的底細呢?”
韓鳳不死心道:“可葉宗主他…”
只是韓鳳話未說完,謝逢川就撩起薄而窄的眼皮,冷漠的睨了他一眼。
韓鳳手心直冒冷汗,瞬間將葉宗主,也就是葉玉黎——葉千鳴的父親的忠告拋之腦后。
“還在查。”韓鳳撓了撓后腦勺,嘟囔道:“就是這元祈有點怪,三個月前是在天都城的一家客棧認(rèn)識了葉小公子,后來消失了一段時間,再出現(xiàn)就是在蜀都城了!
謝逢川摩挲著指腹,似乎從韓鳳的這些話里品到了一絲什么,可卻模模糊糊的。
謝逢川不喜歡模糊的感覺,他更喜歡清晰的結(jié)果。
冷聲道:“如何怪?”
韓鳳吞咽了口唾沫,道:“他…他消失的那段時間查不到。”
其實他更想說,元祈消失的那段時間正好與謝逢川入秘境的時間重合了。
但他瞅著燭光下謝逢川那張輪廓分明的俊臉時,硬是有點不敢說出口。
因為在元箏這事上,謝逢川十分敏感。
曾經(jīng)他也拉過幾個可能是元箏的人給謝逢川交差,結(jié)果謝逢川那個臉冷到他渾身都起了一層冰渣子。
謝逢川不僅責(zé)怪他辦事不力,甚至還暗諷他眼光太差,說他的元箏不可能長得那么丑。
元祈雖然不丑,但有謝逢川暗諷葉千鳴的前車之鑒,韓鳳還是決定不自找不快了。
說不定只是巧合呢?
謝逢川睨了一眼神色怪異的韓鳳,又道:“繼續(xù)查。”
“是!
謝逢川道:“千鳴命中必有一劫,那劫難與天闕宗的長老有關(guān),近些天你盯緊了元祈,他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你都得事無巨細向本司命匯報!
“是。”韓鳳雙手握拳放至頭頂,又疑惑道:“您是懷疑元祈可能與天闕宗長老有勾結(jié)?”
“嗯。”
韓鳳道:“少司命,可是我盯著元祈了,那找元箏的事誰來負(fù)責(zé)?”
可誰承想,他這話剛說出口,只見謝逢川冷清的俊臉?biāo)查g陰沉了下去,墨色的瞳孔凌厲的看了他一眼,又冷漠的將視線移開,聲音冰冷道:“讓你找了大半月,你找的人呢?”
韓鳳心虛的撓了撓后腦勺。
謝逢川又在斥責(zé)他辦事不利了,可他覺得這事也完全怪不了他。
在他眼里,元箏應(yīng)當(dāng)是很狡猾的人,才會將謝逢川騙成這樣。
可謝逢川又偏執(zhí)的很,一心覺得元箏笨笨的,只是有點愛騙人的壞習(xí)慣罷了,導(dǎo)致他們找了這些天都毫無進展。
要說讓韓鳳換個差事,韓鳳還樂得不行呢。
任誰都不想在外面找了一天人,回去匯報還得看自家主子的冷臉,若是運氣不好還得承受自家主人那怨夫似的低氣壓。
想到這,韓鳳客套了一番說屬下辦事不力,欣然接受了新的差事。
倒是他很好奇,他不找元箏了,那謝逢川把差事交給了誰?
就在這時,謝逢川放在桌案上的白色傳音石突然亮了,謝逢川拿起傳音石輕攏在手心,泛著銀光的靈息在傳音石四周流轉(zhuǎn)。
謝逢川是高階修士,傳音石里的聲音自然不可能讓旁人聽見。
寢宮內(nèi)的燭火突然跳動了下,落在謝逢川輪廓分明的五官上。
他輕闔眉眼,時不時應(yīng)一聲,似乎心情不錯,那雙黑曜石般的瞳孔里更浮現(xiàn)了一絲玩味,修長的手指間也突然多了一枚紅寶石戒指,從白皙的食指把玩到中指,再利落轉(zhuǎn)回食指。
就猶如從前謝逢川把玩的那串白菩提一般。
韓鳳心里怪得很,少司命這是在跟誰傳音呢?
不過,他倒記得謝逢川手中的紅寶石戒指。
畢竟謝逢川跟他說過,這是當(dāng)初元箏為了示愛送給他的,只是謝逢川拒絕了元箏的示愛,后來是看這枚戒指還算順眼才留了下來,并沒有什么其他意思。
這事,謝逢川還特地跟韓鳳解釋過好幾次,生怕韓鳳誤會了什么。
可韓鳳怎么琢磨都覺得有點欲蓋彌彰的意味在里面。
而且每次找不到元箏人,謝逢川都會拿出戒指,細細摩挲幾遍,眼里的怨意看了就嚇人。
一炷香后,謝逢川結(jié)束了傳音。
看著瞳孔透著些愚蠢的韓鳳,謝逢川寬宏大度的解釋道:“本司命派了影宗的人去尋找,已經(jīng)查到了一絲蛛絲馬跡,他確實隱蔽了氣息。”
“影宗?”韓鳳都沒心思去顧及謝逢川終于意識到元箏隱蔽了氣息這事,而是吃驚道:“那…那可是影宗啊!”
修真界都知,影宗極為神秘,宗主性格怪異詭譎,卻擁有通物之能。
據(jù)說只要給他一件物件,即使物件主人再怎么隱蔽氣息,都能被影宗給找出來。
可若想找影宗做事卻是十分難的,據(jù)說修真界很多有名的長老們都求過影宗幫忙尋找鎮(zhèn)宗之寶,可都因那物件不夠有價值而慘遭拒絕。
可沒想到少司命竟然還能委托到影宗的人。
但僅僅用一枚普通的紅寶石戒指來尋人,那影宗宗主真的會答應(yīng)嗎?
謝逢川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修長而又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摩挲著紅寶石戒指,就好像摩挲著一件讓他十分意猶未盡的物件。
謝逢川抬眸沉聲道:“本司命讓他答應(yīng),他敢不答應(yīng)嗎?”
韓鳳打了個寒顫。
他都差點忘了,他的主子外表雖溫潤如雪,好似善良仁厚的天之驕子,可實際卻黑到骨子里去了…
想必剛剛那傳音就是影宗宗主傳來的。
不用再繼續(xù)找元箏了,韓鳳松了口氣,道:“以影宗的辦事效率,想必就算元箏隱蔽了氣息也逃不了多久,屬下就先恭喜少司命了!
“嗯!敝x逢川俊美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狹長的眼眸微瞇,慢慢的把那枚紅寶石戒指緊攏進了掌心,沉聲道:“很快了!
第33章 第 33 章 坐在大腿上的觸感很熟悉
三日后, 天機長老帶著新入宗門的弟子們熟悉了云隱宗大大小小的環(huán)境,還有各種繁瑣難懂的規(guī)訓(xùn),才開始了正式的修學(xué)之旅。
這三日, 元祈一連掃了三天廣場上的落葉,在飯?zhí)孟戳藘奢呑佣紱]洗過的臟盤子, 在后山給小花豬和小黑牛喂食洗澡,還把豬圈也給沖了一遍,漫山遍野都有著元祈忙碌擦汗的勤勞身影。
這可不是元祈找虐。
而是他聽葉千鳴說一個月后云隱宗就有一次弟子外出歷練的機會,由天機長老和林喬安帶隊。
但是因為弟子們都剛?cè)胱陂T不久,資質(zhì)和修為都欠缺, 所以只會帶五名表現(xiàn)優(yōu)異的弟子。
元祈自然不能錯過這個絕佳的下山機會,加上之前考核時他留給各位長老的印象實在太差, 自然要好好表現(xiàn)一番。
于是,云隱宗正式修學(xué)的第一天,元祈就破天荒的起了大早, 辰時就頂著頭頂上翹起的細軟碎發(fā),打著哈欠踏入了文翰苑。
說是文翰苑,其實就是簡陋的書舍, 方方正正的古樸屋子, 里面擺滿了好幾排桌椅,但容納下三十多名弟子還是有些擁擠。
元祈本想早點來占個好位置,可沒想到這些世家子弟一個比一個卷, 他到的時候書舍里已經(jīng)沒什么好位置了,只剩下最后幾排位置, 這可不符合元祈要爭當(dāng)優(yōu)子生的目標(biāo)。
元祈的眼珠子在書舍里轉(zhuǎn)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
這位置是空著的,只是上面放著一本云隱宗新發(fā)的湛藍色典籍, 代表著這位置已經(jīng)有人了。
坐在倒數(shù)第二排的葉千鳴連連沖元祈招手,興奮道:“小祈!坐我身邊吧!我這里有空位置!”
其他弟子聞言,都冷哼了一聲,酸澀的視線落在元祈臉上,把元祈酸的臉都疼了。
元祈沖著葉千鳴歪頭笑了笑,可他竟然腳步一轉(zhuǎn),將手中厚的像磚頭的典籍籍放在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隨后大大方方坐在了書舍的最中心最顯眼的位置。
周圍的弟子皆都震驚的瞪大了眼睛,還有些猝不及防。
震驚的是,元祈竟然拒絕了當(dāng)葉小公子的同桌,這可是個多好的攀關(guān)系機會。
猝不及防的是,他竟然坐在了書舍第一排!
那么中心的位置當(dāng)然只有最品學(xué)兼優(yōu)的弟子能坐,以元祈在考核中的糟糕表現(xiàn),他怎么敢?又怎么有臉坐?
當(dāng)然最讓各位弟子們頭疼的是,元祈坐的這位置是今日一大早南宮景讓隔壁宿舍弟子給他占位的。
元祈挺直脊背,無視了周圍的眼神,端端正正坐在離教臺最近的位置。
他很是認(rèn)真的翻開了典籍,白皙的臉上透著刻苦兩字,就連圓溜溜的狐貍眼眸都顯得有幾分好學(xué)。
實則,看著典籍上密密麻麻的古文,元祈腦子里嗡嗡響,古文在泛黃的紙張上變成了一個個立體小人,揮舞著手臂跟他打招呼,可惜他一個小人也不認(rèn)識。
按理說,他繼承了原主所有技能,劍術(shù)、射藝、符咒、丹藥等等都很精通,可卻唯獨不識字。
他懷疑原主根本就沒讀過書。
再加之他現(xiàn)世時也嚴(yán)重偏科,對于文科之類的學(xué)科很難融會貫通的理解,理科倒是能門門拿滿分。
元祈看了一會就昏昏欲睡,眼皮一下往一下墜,嘴唇無意識的微微張開,仿佛下一秒就要進入夢鄉(xiāng)。
但很快,元祈就狠狠掐了一下大腿,強迫自己回神,手指努力的指著紙張上的古文,拼命去認(rèn)這些陌生的小人。
他一定要好好表現(xiàn)才行。
云隱宗的第一門課就是規(guī)訓(xùn)典籍,涉及內(nèi)容之多,理論多復(fù)雜,聽說是謝逢川一手編纂的。
可謝逢川太忙了,三日前就離開了云隱宗,再回云隱宗將是半年后。
所以此門課將由天機長老代為授課。
那就說明,現(xiàn)在在云隱宗最有話語權(quán)的那就是天機長老了。
所以,前日元祈給小花豬喂食時,都專門挑的天機長老巡視后山的時間。
當(dāng)時天機長老看著他喂小花豬,雖然對他考核時炸了陣法這事耿耿于懷,可看著呼嚕呼嚕吃食的小花豬,還是摸著黑胡子道:“你這喂豬的手藝倒是不錯!
雖然這話有些不好聽,但元祈已經(jīng)邁出了很好的第一步,自然不可能半途而廢!
他捏緊拳頭打氣,埋頭認(rèn)真苦讀,可卻一直有道濕漉漉的可憐視線正看著他。
元祈轉(zhuǎn)眸,只見是一個有些瘦弱內(nèi)向的弟子正看著他。
元祈見過這弟子幾次,這三日總跟在南宮景身后跑腿,聽葉千鳴說這弟子名叫秋盼三,是一個偏遠家族里比較不得寵的庶子。
“看我做什么?”元祈輕攏眉心道。
秋盼三坐在靠墻的第一排位置,聞言低著頭小聲道:“那……那是我給南宮景占的位置,你……你能去別的位置坐嗎?”
元祈捏著書籍兩側(cè)豎立在桌上,認(rèn)真的睜大眼睛道:“是南宮景本人來占位的嗎?”
秋盼三愣了愣,又慢吞吞的搖頭。
“哼,不能。”元祈冷哼一聲,他最反感這種拿本書就占位的事情,這跟去打飯說自己朋友在前面,然后明晃晃的插隊有什么區(qū)別。
他將腦袋轉(zhuǎn)了回去,一副認(rèn)真讀書不喜打擾的模樣。
秋盼三抿了抿唇,又可憐的看了元祈一眼,他身后的弟子道:“秋盼三,你別理他,你看等會南宮景來了怎么收拾他!”
說南宮景南宮景就到,他卡在講學(xué)的最后時間踏進教室,嘴里還叼著肉包子。
當(dāng)看見他的位置上已經(jīng)有人時,他的眼睛猛然睜大,像被惹怒的獅子般沖到元祈桌前,“砰”的一聲拍桌道:“這是我的位置!你起開!”
元祈坐的面不改色,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那白皙清秀的臉頰還真顯得他像個乖學(xué)生一般。
他睜大眼睛道:“誰先來位置就是誰的!
舊恨加新仇。
南宮景攥緊拳頭,骨頭嘎吱作響,要不是云隱宗禁止斗毆,他早就跟元祈打一架了。
南宮景憤怒道:“我叫秋盼三給我占座了!他沒告訴你嗎?!”
“說了!痹砜聪蚰蠈m景,認(rèn)真道:”那又怎樣?這座位寫了你的名字嗎?”
“你!”南宮景氣的眼紅,忍不住伸手攥住了元祈的領(lǐng)口,元祈的脖頸被勒住,抬手抓住了南宮景的手腕。
南宮景氣憤道:“坐這位置要幫天機長老收每日課業(yè),你能做嗎?”
“我能!”
可因為缺氧他忍不住咳嗽出聲,白皙的臉頰漲得通紅。
這一幕發(fā)生的實在突然,其他弟子們都沒想到兩人能動手,葉千鳴更是急得站起身來,可就在他要往元祈那邊走時,坐在他前面靠窗的弟子卻一下把他壓了回去。
那弟子小聲道:“安靜!別吵了!公子來了!”
剛剛還哄鬧的教室瞬間安靜下來,南宮景綱想把元祈從位置上扯下來,卻已經(jīng)聽見了書舍外推開院門的咯吱聲。
南宮景不得不松手,快速找了個離自己最近的第三排位置,可他還憤怒的不甘心的死盯著元祈。
元祈紅著臉正了正領(lǐng)口,也扭著腦袋死死的盯著他,圓滾滾的狐貍眼里滿是不服輸。
南宮景氣得咬牙,嘴里的肉包子都沒吃完,憤怒的對元祈隔空揮舞著拳頭,可揮舞了一半,他的拳頭滯在空中,又趕忙放下,總是不羈的眼眸里流露出了一絲仰慕和畏懼。
元祈猜想是天機長老走進書舍了。
可他不想放過南宮景,而且這是個很好的討好天機長老的機會。
南宮景緊張的坐好,就見元祈突然勾唇笑了笑,狐貍眼里滿是不懷好意的狡黠。
他突然有些不好的預(yù)感。
元祈眼睛盯著他,可卻一手橫在桌上另一手筆直的舉了起來,高聲道:“長老,南宮景他偷偷帶包子進書舍吃!”
南宮景石化了,慌張的就想站起身來解釋,可卻被身邊的弟子拉著坐了回去,還在他耳邊小聲咕嚕了兩句。
元祈得意的扭回腦袋。
他自覺這一狀告的很好,雖然現(xiàn)世里他最討厭這種會跟老師打報告的古板學(xué)生,可往往這樣的學(xué)生最得老師的喜愛。
可元祈視線剛轉(zhuǎn)到教臺上,就突然看見了一襲白如雪的白袍,那規(guī)整的白色腰帶上還掛著一塊白玉,空氣中漂浮著一股淡淡的苦藥香味。
“是嗎?”一道低沉而又沒有一絲感情的男聲在元祈頭頂回響。
元祈渾身僵硬的扭過身子,鼻尖差一點就碰上那白如雪的白色腰帶。
他僵硬的把身子往后仰,幾乎呼吸停頓的昂起腦袋,只見謝逢川身姿頎長,端莊筆直的站在他桌前,冷清而又俊美的臉愈發(fā)顯得清新脫塵。
他薄而窄的眼皮低斂,修長白皙的手指間輕攏著一本靛青色古籍,白色發(fā)帶垂至肩后,另一手還拿著元祈眼熟的白色教鞭。
元祈大腦一片混亂,手心汗?jié)窳艘黄,腦袋恨不得埋到桌底下去,顫抖著唇道:“云……云蘅公子……”
不是說謝逢川離開云隱宗了嗎?為什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
謝逢川卻抬起寬大的掌心,修長的手指覆蓋在元祈豎起來的書頁上,頎長的身子微微低伏,黑曜石般的瞳孔里閃過一絲危險的神色。
元祈憋得都快缺氧了,白皙的臉頰再次染上淡淡的紅色,莫名讓人聯(lián)想到那嫩到能掐出汁水的水蜜桃,似乎也是這般紅。
謝逢川移開視線,可又忍不住掃過元祈紅彤彤的臉頰,又掃過那水紅的唇。
元祈被看得毛骨悚然,愈發(fā)心虛的垂下腦袋,頭頂翹起的細軟碎發(fā)也不安的顫了兩下。
謝逢川眉心緊攏,視線移到那本被元祈捏到皺皺巴巴的湛藍色書籍上,直起身冷聲道:“書拿反了!
元祈:“……”
書舍里哄笑一堂,本來他們看元祈占了那么好的位置,還那么認(rèn)真好學(xué)的模樣,以為他還真有幾把刷子呢,沒想到連書拿反了都不知道。
元祈被笑得有些生氣,硬著頭皮把書擺正。
這真不能怪他,是這書太復(fù)雜難懂還全是繁瑣古文的緣故,比之前謝逢川在秘境里給他的天闕宗規(guī)訓(xùn)還枯澀難懂,他沒學(xué)過古文,看不懂當(dāng)然是正常的。
想到此,元祈又高昂起了腦袋,可直到又觸碰到教臺上那道清冷高潔的目光,又像霜打的茄子般耷拉下了腦袋。
…
謝逢川氣質(zhì)出眾,授課時也很是賞心悅。
他身姿頎長,簡單白袍被他穿的挺闊板直,腿又長又直,無論是轉(zhuǎn)身還是掌心輕攏著書籍的動作,都顯得清風(fēng)明月、優(yōu)雅高貴,斯文而又禁欲。
他的聲音帶著絲絲磁性,低聲誦讀著典籍時,格外的舒緩好聽,讓人如沐春風(fēng)。
那些本就仰慕謝逢川的弟子們愈發(fā)激動。
沒想到入云隱宗的第一門課業(yè)竟然就是由少司命親自授課,這九州哪還會有比他們更幸運的少年們。
比起其他弟子們的激動和興奮,元祈則是傷心到了谷底。
他坐在書舍最顯眼也就是離教臺最近的位置,一舉一動都在謝逢川眼皮子底下,有時候他只是坐著扭了扭屁股,撓了撓后背,都能被謝逢川注意到,向他投來極為冷峻以及不滿的目光。
元祈又傷心又委屈,雙手撐著下頜,嶄新的云隱宗典籍被他蹭的書頁卷起,一副十分不愛惜書籍的模樣。
他長長的小聲嘆了口氣,謝逢川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能聽見,但卻一個字都聽不懂,跟聽天書一樣。
這讓他仿佛又回到了當(dāng)初兩人被困在秘境時,謝逢川強迫他學(xué)習(xí)天闕宗規(guī)訓(xùn)的時候。
記憶來的猛烈,謝逢川的聲音竟比天機長老的聲音還要招人昏昏欲睡,他實在是撐不住,趁著謝逢川不在跟前,抬手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圓溜溜的狐貍眼一片濕潤。
可謝逢川授課的聲音此時又剛好停了下來,只聽寂靜的書舍回蕩著元祈打哈欠的聲音,弟子們或震驚或不滿的盯著書舍中央最顯眼的弟子。
元祈慌張的垂下腦袋。
但走到后排的謝逢川緩緩轉(zhuǎn)身,冷清的視線落在元祈頭頂翹起的細軟碎發(fā)上。
元祈連忙用手肘壓著卷起的書頁,脊背挺得特別直的認(rèn)真看書,好似剛剛打哈欠的人不是他一樣。
但周遭卻突然漂浮著一股清冷的苦藥香味,元祈的余光已經(jīng)瞥見了那清冷如雪的白袍。
謝逢川徐徐行走,氣質(zhì)優(yōu)雅高貴,白袍在空中劃出一道優(yōu)雅的弧度,元祈心臟緊緊揪著,但謝逢川卻直接越過了他的書桌,徑直走到了教臺上。
元祈偷偷掀起一只眼皮偷看。
只見謝逢川微微彎腰,寬大袖袍垂在教桌上,拿書的那只手十分好看,手指骨節(jié)分明,手背皮膚下的淡青色脈絡(luò)清晰可見。
謝逢川放下書后,就端坐在教桌后,似乎對元祈打哈欠的事并不在意。
元祈松了口氣,幾乎都有些埋怨自己過于一驚一乍了。
打哈欠而已,很正常的。
謝逢川雖然不好相處了點,但現(xiàn)在又不知道他就是元箏,總不能因為他打了個哈欠就給他穿小鞋的。
沒事的。
元祈抿了抿唇,雙臂合攏乖乖的放在桌上,亦然一副我是好學(xué)生的姿態(tài)。
謝逢川的唇卻微不可聞的微微勾起,那是一抹有些玩味的冷笑。
他修長的手指點在典籍上,輕抬起薄而窄的眼皮,清冷的視線在書舍內(nèi)巡視一圈,又落在前排最顯眼的那個人身上。
元祈的皮膚很白,臉頰兩側(cè)有著圓鼓鼓的軟肉,坐在這群嬌生慣養(yǎng)的世家子弟們中間,竟也白的發(fā)光,像白團子一般,讓人根本無法忽略他。
謝逢川薄唇輕啟道:“典籍里第九章的內(nèi)容,誰來解釋一下?”
第九章?
還停留在第一章的元祈將書翻的嘩嘩響。
怎么這么快就上到第九章的內(nèi)容了?
謝逢川話音剛落,書舍里就響起其他弟子們嘰嘰喳喳的聲音。
這些弟子都想在謝逢川面前表現(xiàn)一番,爭先恐后的舉手——“公子!我。∥抑酪馑!”
好不容易翻到第十章的元祈松了口氣,幸好有的是弟子上趕著回答。
這第十章的古文他可是一個字都不認(rèn)識呢。
可謝逢川卻并沒有理會熱情舉手的弟子們,反而把視線落在離他最近的元祈身上。
元祈自然感知到了視線,立馬將腦袋垂的低低,還裝做很認(rèn)真的在尋找答案。
“就你吧!
謝逢川清朗的聲音在元祈耳邊響起。
元祈心虛的左右看了看,還是垂著腦袋,裝作沒聽見。
“嗯?”謝逢川低聲道。
與元祈隔條走廊的秋盼三好心的戳了戳元祈胳膊,小聲提醒道:“元祈,公子叫你呢!
元祈白皙的臉漲得通紅,只想把秋盼三手的手揮道一邊去。
他眉心緊攏,還想繼續(xù)裝聾。
但謝逢川卻輕聲道:“回答問題要站起來!
這下子是真裝不下去了,元祈渾身僵硬的起身,手里拿著厚重的典籍,卻一會撓撓腦袋,一會撓撓腮,半天沒吐出一句完整的話,“嗯….是…嗯….”
謝逢川低斂眉心,修長的手指在桌案上輕輕劃過,又掀起薄而窄的眼皮看著元祈,低聲道:“剛剛沒聽?”
元祈站在原地,窘迫的只想找個地洞鉆進去。
謝逢川果然記仇!
他剛剛打了個那么大的哈欠,謝逢川肯定不會放過他。
他紅著臉嘴硬道:“回公子,我聽了…”
謝逢川盯著元祈鼓起來的臉道:“是嗎?那你解釋一下!
“…”
周圍都是看熱鬧幸災(zāi)樂禍的弟子們,葉千鳴坐在后排急的通風(fēng)報信,卻被謝逢川一計冷眼嚇得閉了嘴。
謝逢川漫不經(jīng)心道:“若還有誰要提醒他,今日的課就都在門外上。”
這下連看熱鬧的都不敢說話了。
元祈手心都濕了,上輩子都沒這么丟臉過。
謝逢川絕對是故意欺負(fù)他的!太過分了!
“回答不上來嗎?”謝逢川又問道。
元祈低垂著眉眼,有些委屈道:“嗯!
他又抬起眼,露出圓溜溜的狐貍眼眸,討好的看著謝逢川,小聲道:“公子,是弟子太笨了,第一節(jié)課有些跟不上,你別生氣好嗎?”
元祈是慣會示弱的,一旦他這么軟著聲音說話,大部分人都不會忍心為難他。
但謝逢川卻眉眼低斂,看著元祈緊攥著典籍的白皙手指,淡淡道,“既你如此誠心,典籍前十章的內(nèi)容抄十遍,三日后交上來!
“十遍?!”元祈震驚的狐貍眼睜大。
謝逢川撣了撣書頁上不存在的灰,撩起薄而窄的眼皮道:“不服?”
元祈委屈的低著腦袋道:“服。”
…
除了謝逢川的規(guī)訓(xùn)課,元祈在其他課上都表現(xiàn)的很好,他又乖嘴又甜,修學(xué)幾日后,就哄的天機長老都忘了炸陣之仇,但和南宮景之間的仇怨卻越結(jié)越深。
這日,上午結(jié)束林喬安的琴修課,元祈就背著厚重的木琴去了飯?zhí)茫m然云隱宗弟子不多,但午時正是飯點,打飯的兩個窗口都排起了長龍。
南宮景和元祈相看兩厭,兩人各排一邊,輪到元祈打餐時,也剛好輪到了南宮景。
窗口里打飯的是個頭綁白毛巾,抄著大鐵勺的大漢。
那大漢看見元祈,會心的露出一個熱情的憨笑,把元祈的餐盤填的滿滿的,關(guān)心道:“小祈,多吃點,修學(xué)累了吧?”
“不累,范叔。”元祈歪頭笑道。
“怎么不累?”范蓋又往元祈餐盤里加了個雞腿,“瞧你這小臉瘦的,修學(xué)啊也不能太累了,知道嗎?”
“知道!謝謝范叔!”元祈狐貍眼圓溜溜的,看著范蓋舔了舔唇道:“看著就很好吃呢!”
一邊的南宮景嚷嚷道:“叔!為什么只有他有雞腿,我們都是雞雜?!而且就連蘿卜白菜都是我們的幾倍!”
云隱宗伙食費緊張,能吃上雞雜就已算是奢侈的一天了。
范蓋揮舞著鐵勺道:“去去去!小祈每天都來飯?zhí)媒o我洗盤子,我給他多打點怎么了?”
南宮景氣道:“那是多打嗎?!他是人又不是豬!他那足足有四人份,他能吃完嗎?”
范蓋翻了個白眼道:“你別管!小小少年一天到晚管別人吃什么?你無不無聊?”
“就是!就是!”元祈睜大眼睛瞪了南宮景一眼,又回頭甜甜的跟說范蓋再見,而后高昂著腦袋擦過南宮景的肩膀,找了個沒人的位置坐著用餐。
南宮景咬牙切齒的瞪著元祈得意的背影,氣得心臟病都快犯了。
他家族顯赫,又是南宮家最得寵的小公子,何時被人三番兩次下過面子。
南宮景身邊一個弟子蛐蛐道:“南宮,你別生氣,他得意不了多久的,除了能哄些那些老頭大叔開心,他還能哄得了少司命開心嗎?”
想到這幾日的規(guī)訓(xùn)課,謝逢川總是會點元祈起來回答問題,南宮景心里平衡了不少,找了個離元祈位置最遠的地方用餐,眼睛卻死死的盯著元祈的一舉一動。
元祈坐在飯桌邊,用勺子吃了一大口米飯,雖說云隱宗伙食不好,但是范蓋手藝好,簡樸的食材都被他烹飪的美味可口。
元祈吃的津津有味,可就在他要咬一口雞腿時,腰間的芥子袋里突然動了兩下,有個胖乎乎的身體在他芥子袋里滾來滾去。
元祈皺眉,傳音道:“小雪,不許動!
錦毛鼠當(dāng)真一動不動,小腦袋趴在芥子袋口,兩只小胖爪子合在一起,小眼睛渴望的望著元祈手里的雞腿,口水都流到元祈青色的弟子服飾上了。
元祈悄悄的用食指把錦毛鼠的小腦袋按回芥子袋里,很兇的小聲道:“老實點!
小錦毛鼠被按回芥子袋,傷心的舔了舔毛茸茸的小爪子。
直到元祈咬了一口雞腿,那小腦袋就又契而不舍的冒了出來,張開小嘴巴,渴望的望著多了一道牙印的烤雞腿。
“不許再流口水!”元祈皺眉道,又把錦毛鼠的小腦袋按回了芥子袋里,惡狠狠威脅道:“否則我讓范叔把你紅燒了吃!”
錦毛鼠縮回芥子袋里,可憐的蜷縮成小小一團,抱著自己的小尾巴舔了舔,嗚嗚的傷心哭了起來。
芥子袋能隔音,除了元祈沒人能聽到錦毛鼠的哭聲,元祈聽了心煩,把咬了一口的烤雞腿放在一邊。
南宮景一邊扒飯一邊瞪著元祈的方向,對剛剛蛐蛐了元祈的弟子,“喂,白沫沫,你有沒有覺得元祈他吃飯不太對勁?”
手一直伸到桌下?lián)v來搗去,這是在做什么?
被喚白沫沫的弟子卻長得很黑,有些瘦,看起來還尖嘴猴腮的。
“是不對勁!卑啄袅颂裘,臉上露出嫌棄的神情,“哪個正常弟子那么能吃?你看看他,四人份的飯菜,盤子都快吃空了。”
“誰跟你說這個了?”南宮景踩了白沫沫一腳。
白沫沫努了努嘴,又道:“南宮,今日怎么沒看見千鳴在元祈身邊?平日里不都粘得很嗎?好的像一個娘胎里出來的!
提到這個,南宮景就生氣。
他已經(jīng)向葉千鳴拋了好幾次要交好的橄欖枝,但每次都被拒絕。
“誰知道?”南宮景猶豫道:“不過我聽說天闕宗有個長老家里出了點事,那長老從小看著千鳴長大,跟千鳴關(guān)系很親密,我猜想千鳴去解決那事去了吧!
“是嗎?出了什么事?”白沫沫好奇問道。
“別問。”南宮景一向桀驁的臉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吃你的飯。”
…
元祈吃的差不多,摸了摸圓鼓鼓的肚子,但本著不浪費的原則,他正要解決餐盤上最后一塊蘿卜,對面突然鬼鬼祟祟蹭過來一個人影。
此人也穿著青衣弟子服飾,白皙瘦弱到有些營養(yǎng)不良,黑色的眼睛總給人很可憐的感覺。
“你干什么總跟著我啊?”元祈看著面前小口吃飯的人道:“秋盼三。”
秋盼三看了他一眼,有些臉紅道:“上次你占了南宮的位置,導(dǎo)致他現(xiàn)在不跟我玩了,我只能跟你玩了。”
“……”元祈無奈道:“好吧!
他將蘿卜放進嘴里,秋盼三又突然道:“其實我…我有點喜歡你。”
“哦!痹沓酝炅颂}卜。
“你不覺得好奇嗎?”秋盼三睜大眼睛問道。
元祈挑了挑眉,他不好奇,但還是順從道:“為什么?”
“因為你膽子很大,可以教教我嗎?”
“…….”
…
飯?zhí)煤竺嬗凶笊,山上種滿了翠綠的綠竹,微風(fēng)拂過時竹葉嘩啦啦作響。
用完午膳,元祈就背著木琴來到后山,找了塊隱蔽的巖石給錦毛鼠喂食。
他本是想把錦毛鼠帶回宿舍喂食,但下午還有天機長老的陣法課,云隱宗又大,要是折返一番,下午的課肯定會遲到。
錦毛鼠餓的肚子咕咕響,兩三口就把小雞腿吃完了,卻還舍不得抱著骨頭一直啃,元祈從它爪子里搶骨頭,它還瞪著小眼睛不愿意。
元祈點了點錦毛鼠的小腦袋,兇巴巴道:“骨頭你都吃,你餓瘋了是不是?”
而他話音剛落,巖石后方一條偏僻的小道上傳來白袍拂過草葉的沙沙聲,那聲音很輕,就猶如微風(fēng)落在了草葉上般。
有道熟悉的男聲遠遠傳來——“少司命,既如此,您又何必繼續(xù)授課呢?弄得煩心不說,還堆了一大堆天闕宗事務(wù)要處理!
元祈身體猛地一怔,竟是謝逢川身邊最親近的屬下——韓鳳的聲音。
他揣起錦毛鼠,本想轉(zhuǎn)身就走,可聽見謝逢川很輕的“嗯”了一聲,又按耐不住好奇停下了腳步,趴在隱匿的巖石后面偷聽起來。
錦毛鼠不安的在他手心中掙扎。
韓鳳道:“您說說,您看到他交上來的課業(yè),被氣得要在后山散心才能緩解,他現(xiàn)在卻在食堂吃雞腿呢”
元祈敏感的眉頭一跳,怎么感覺像是在說他。
謝逢川沒說話,只有呼吸聲傳入了元祈耳朵里。
“雖然我沒讀過什么書,但還懂些常識!表n鳳自顧自道:“像您教了元祈那么多遍,那本規(guī)訓(xùn)他還是不認(rèn)識幾個字,我覺得應(yīng)…應(yīng)該是沒這方面的天賦!
“與天賦無關(guān)!敝x逢川冷冷道:“是他太笨!
元祈咬了咬牙,這兩人在背后蛐蛐他呢。
韓鳳道:“這么說來,我感覺怎么他跟元箏有點像,您當(dāng)時在秘境里——”
只是韓鳳話未說完,就被謝逢川蘊含著怒火的聲音打斷,“他如何能與——”
只是謝逢川的話也沒有說完,就又被“轟”的一聲打斷,只見小道旁的巖石縫隙里面,有個身穿青衣弟子服飾的青年從里面撲了出來,這青年身后還有一大群幸災(zāi)樂禍的弟子們。
元祈聽到元箏的名字時,瞬間就什么都忘了,只想著去聽謝逢川對元箏是什么態(tài)度,結(jié)果南宮景這腦殘不知從哪個旮旯角冒出來推了他一把。
元祈本想閃躲開,結(jié)果磕到了一粒小石子,整個人重心不穩(wěn),直朝地心引力撲去。
而謝逢川此時又剛好走到這,他看著突然從巖石縫里冒出來的元祈,眉心微攏,黑曜石的瞳孔里閃過一絲不虞。
韓鳳在身邊大喊——“少司命!快閃開!”
可謝逢川根本來不及閃開,元祈已經(jīng)朝他撲了過來。
“撲通”一聲,元祈壓著謝逢川摔倒了一邊的草地上。
謝逢川如雪般的白袍上沾滿了泥土與草屑,他并沒有完全摔到地上去,而是筆挺著脊背坐著,只是他的衣袍兩側(cè)滿是被手指抓出來的褶皺與泥痕。
元祈雙腿分開坐在他的大腿上,慌亂的抓著他的衣袍,柔軟白皙的臉頰貼在他的肩膀處,抵出一個小小的窩。
韓鳳和看熱鬧的南宮景一行人看著這一幕,皆都凝固住了。
清風(fēng)明月,不沾染一絲灰塵的司命大人何時在外人面前這番狼狽過。
謝逢川臉色鐵青,一時不知是該直接起身,還是該直接把元祈給掀開。
元祈顯然也猝不及防,他慌亂的抬起腦袋,手指卻按在了謝逢川結(jié)實的胸膛處,那白凈如雪的白袍上立馬多了兩個五指黑手印。
謝逢川眉心抽搐,臉色幾乎沉的滴水,可同時心里怪怪的,心臟跳的很快,鼻間漂浮著一股熟悉的香味,大腿上那軟軟的的觸感也很熟悉…
莫名的似曾相識。
元祈看著面前胸膛不停起伏的謝逢川,莫名感知到了一股危險,他立馬將手移開,慌張的起身,可余光處卻有團白絨絨的東西竄進了草叢里。
正是剛剛他撲過來時,從他懷里掉下來的錦毛鼠!
顯然,看見這白絨絨一團的不僅只有他一人,還有韓鳳,南宮景一伙人。
當(dāng)然,最重要的是,謝逢川也看見了!
元祈緊張的渾身僵硬,潔白的額上沁了一層汗珠,嗓子有些發(fā)緊。
韓鳳疑惑道:“剛剛那是什么小東西跑過去了?”
謝逢川緩緩的轉(zhuǎn)過腦袋,看著草叢深處消失的錦毛鼠,黑曜石瞳孔里閃過一絲危險的神色。
第34章 第 34 章 露餡了
夜露深重, 云隱宗最北邊的一處寢殿燭火幢幢。
韓鳳不安的站在桌案邊,看著自家主子不停的在燭火下觀望著自己修長的手指。
那是一雙很好看很白皙的手,手掌寬厚, 手背很大,皮膚下的淡青色脈絡(luò)清晰可見, 給人一種極富有力量感的凌冽美感。
可再怎么好看,謝逢川這么一個從不虛度光陰的人竟然連看了兩個時辰,就連天闕宗的事務(wù)都放在一邊,實在是稀奇。
韓鳳皺了皺眉,想委婉的提醒一下, 您的手確實很好看,但一直看就有點…
然后他就看見謝逢川筆挺的鼻子動了動, 那似乎是一個嗅的動作,好像想聞一下自己的手指,但心底又比較抗拒。
韓鳳大跌眼鏡, 少司命這是在做什么?莫不是被什么妖魔鬼怪給奪舍了。
在謝逢川還沒做出更驚人的舉動之時,韓鳳終于道:“少司命,您的手這是怎么了?”
謝逢川似乎這才意識到旁邊還有個活人, 他咳嗽一聲, 身姿坐的愈發(fā)端正挺直,薄唇輕啟道:“無礙。”
他將手放在桌上,可卻又忍不住摩挲了下, 好似隔著空氣摩挲到了什么般。
韓鳳終于能正常匯報,他先是說了一些天闕宗近況, 并旁敲側(cè)擊的提醒葉宗主已經(jīng)傳音好幾次,催他回天闕宗。
可謝逢川卻毫無反應(yīng)。
韓鳳只得無奈匯報近日的新工作——元祈的一舉一動。
無非就是元祈今日吃了幾口蘿卜青菜,又欺負(fù)了幾次同學(xué), 還偷懶讓葉千鳴幫他給小花豬洗澡等等事件。
謝逢川一邊批改今日講學(xué)時布置的課業(yè),一邊聽韓鳳匯報,時不時皺眉,又時不時“嗯”一聲,時不時還會點評一句,“性情惡劣,油嘴滑舌。”
韓鳳摸了摸鼻子道:“還真是這樣,這小祈的嘴真甜,來云隱宗不過短短時日,就哄得大家都喜歡他!
“小祈?”謝逢川眼眸橫睨過來,冷著臉道:“都喜歡他?”
“哦哦,我說錯了!表n鳳打了個寒戰(zhàn),找補道:“也不是都,您和南宮家的小公子就不喜歡!
“嗯!敝x逢川似乎滿意了。
又將視線移到桌案上平鋪的課業(yè)上。
燭光下,謝逢川輪廓分明,眉眼深邃,筆挺的鼻子在下頜投下深重的陰影,愈發(fā)顯得整個人清冷而又不可接近。
韓鳳撓了撓后腦勺,吐出一口氣,匯報完正要告退,謝逢川卻突然撩起薄而窄的眼皮,好似不經(jīng)意道:“今日午時,真是一只兔子?”
謝逢川說話一貫簡潔,但韓鳳一聽就知道,謝逢川在說今日元祈不小心撲到他身上,有一只兔子竄進草叢里的事。
韓鳳道:“肯定是兔子,南宮景那伙弟子們都那么說,還說從來沒見過那么胖還那么靈活的小兔子!
他回憶起小兔子圓滾滾的白絨絨屁股,嘖嘖兩聲道:“沒想到咱們云隱宗竟然還有野兔,還長得那番好!
謝逢川眉心微攏,批改課業(yè)的紫毫毛筆有稍許停頓,薄唇輕抿,卻又沒說什么,而是垂下眉眼,繼續(xù)批改課業(yè)。
韓鳳何其敏感,問了一句,“少司命,您是覺得不對勁嗎?”
謝逢川冷冷道:“嗯,有些眼熟!
韓鳳道:“眼熟?是那只兔子眼熟嗎?”
“嗯,或許不是兔子。”
“不是兔子是什么?”
謝逢川淡淡道:“錦毛鼠!
“錦毛鼠?”韓鳳吃驚道:“一只小老鼠怎么可能長得那么胖?看體型也不太對啊。”
謝逢川卻搖了搖頭,想說自己見過那么胖的錦毛鼠,但卻又抿緊了唇?jīng)]說什么。
韓鳳卻突然品到了什么,震驚道:“您說的是元箏身邊帶著的那只錦毛鼠?”
謝逢川沒說話,只是眉尾稍稍動了下。
韓鳳摸著下頜道:“我聽南宮景他們說,那只野兔,不,是錦毛鼠最初是從元祈身上跳下來的,難不成元祈就是——”
只是他話未說完,就又被謝逢川一計冷眼嚇得把話憋了回去。
韓鳳只得委婉道:“您是懷疑元祈有可能是元箏?”
謝逢川低斂著眉眼,睫毛在眼下打出一道深重的陰影,他看著桌案上的課業(yè),元箏也總是不認(rèn)識這些字,教多少遍都不認(rèn)識。
可沒想到,元祈不認(rèn)識的字與元箏不認(rèn)識的字大多相同。
但是,元祈那么惡劣,又怎么可能會是元箏呢?
韓鳳適時道:“要不我們現(xiàn)在就去把元祈抓過來審問一通?”
謝逢川卻搖頭道:“不合適。”
韓鳳疑惑道:“怎么不合適?”
“他今日主動撲到我的身上,必是不安好心!
韓鳳撓了撓后腦勺,這話他屬實有些聽不懂。
想說今日元祈撲到您身上,是意外事件,不是主動事件。
但看到自家主子冷峻而又深沉的臉,他又把話咽了回去。
謝逢川道:“他入云隱宗一事本就存疑,若現(xiàn)在就去抓來審問,必會打草驚蛇,說不定會讓他逃了去。”
“在沒查明元祈的底細和動機之前,不可輕舉妄動。”
這倒是有道理。
韓鳳私下里觀察過,元祈很機靈圓滑,而且警惕心很強,很會保護自己。
若直接抓來審問,元祈肯定會想法子逃走。
而且這種先觀察,等時機合適再出手,是謝逢川的一貫作風(fēng)。
謝逢川做任何事,都十分謹(jǐn)慎,會考慮到所有細枝末節(jié)。
謝逢川不喜歡意外,不喜歡出錯,總會藏在暗處伺機而動,等獵物自己露出馬腳且毫無所察時,再又快又狠撲上去,那時候獵物逃都沒地逃。
可下一句,謝逢川又道:“況且,他不一定真的就是元箏,此時正是深夜,將他叫過來此事也十分不妥!
韓鳳一頭霧水。
前面都還有些道理,但后面這句話什么意思?
怎么就不妥了?
他疑惑道:“這兩者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嗎?”
謝逢川卻責(zé)備的睨了他一眼,似乎覺得他很愚蠢,又緩緩道:“若他不是元箏,我和他深夜相會,你覺得此事妥嗎?”
韓鳳大跌眼鏡,內(nèi)心吐槽,“你是把人叫過來審問,又不是叫過來偷.情!
但看謝逢川那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纳裆,他把話咽了下去,突然覺得站在這里的自己也有些不妥了。
謝逢川卻似乎感知到了他的情緒,有些嫌棄的看著他道:“你不同,你在這里是匯報正事。”
韓鳳:“…”
難道審問元祈就不是正事了?
韓鳳猶豫了會,又試探道:“少司命,您….您這是在為元箏守身如玉嗎?”
可謝逢川俊眉緊擰,一張英俊的臉陰沉如水,黑曜石瞳孔里蘊著一絲怒意,冷聲道:“你瞎說什么?”
“本司命跟你說過很多遍,元箏喜歡本司命要多一點,我只是不想讓元箏多想,才會如此警惕,你明白嗎?”
韓鳳不明白,但不敢說。
因為之前他也說過,既然元箏喜歡您多一點,為什么還騙您還把燈偷走了呢?
可謝逢川選擇性耳聾,只是拿出一枚紅寶石戒指,裝作不經(jīng)意的在他面前擺弄。
似乎在說,如果他不是喜歡本司命多一些,為什么要送戒指給本司命?
而且謝逢川還要嘴硬的同他說一句,本司命不是很喜歡元箏,抓回來后肯定要狠狠懲罰一通,絕不會輕拿輕放。
韓鳳擦了擦汗道:“可您叫元祈來,元箏也不知道啊。”
可謝逢川的臉色愈發(fā)陰沉了,甚至還用一種鄙夷的眼神看著他,似乎極為看不慣韓鳳的為人。
謝逢川脊背愈發(fā)挺直,冷冷的將視線移開,又冷冷道:“本司命不是那種人,你退下吧。”
韓鳳松了口氣,趕緊走了。
他突然發(fā)現(xiàn),以前給謝逢川干活是很輕松的,因為謝逢川端莊嚴(yán)謹(jǐn),人狠話不多,十分有謀略和手段。
可自從謝逢川墜入愛河后,這活是一天比一天難干了。
…
韓鳳走后,寢宮里再次靜了下來,只有風(fēng)吹動火苗的簌簌聲。
謝逢川坐在桌案前,眉眼深邃,卻又有些不自然的看了看四周。
見這空曠曠的寢宮真的只有他一人時,他終于再次抬起他端詳許久的手指,有些猶豫的放在鼻尖輕嗅。
清新而又很淡的木蘭香沁入鼻腔,就好似被什么軟綿綿的云朵包裹住全身。
無人可見的寢宮內(nèi),修真界最為正經(jīng)的天之驕子此時俊臉通紅一片,甚至耳朵尖,還有藏在衣領(lǐng)下的脖頸都紅的滴血。
今日元祈撲倒他身上時,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元祈的腰,這香味便沾到了他的指尖上。
謝逢川緊皺著眉,連忙放下指尖,可眼里卻充斥著自我唾棄和狐疑兩種神色。
但這鼻尖的木蘭香,確實與他在秘境里聞到的木蘭香相似。
那是只有元箏坐在他身上,與他離的極近時,才會飄出的木蘭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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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隱宗的弟子們?nèi)雽W(xué)有一段時間了,為了抉擇半個月后外出歷練的弟子人選,天機長老又籌備了一次月中考核,還有一次模擬的秘境試煉。
弟子們早早在云隱宗北山的一塊空地上集合,這里占地遼闊,四周都是遼闊的山巒,比棋盤廣場要大許多,視野也更寬闊一點。
天機長老站在最前方宣布規(guī)則。
而不遠處,有一塊懸在空中的孤島,其他長老們坐在上面休息喝茶。
林喬安身著水綠色長袍,坐在放了一把放了古琴的桌案前,儒雅的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眼神溫柔看著空地上的弟子們。
謝逢川玉立在一側(cè),寬大的掌心攏著一本典籍在看,他身姿頎長,眉眼深邃,氣質(zhì)高冷,本也是優(yōu)雅的美男子類型,可跟林喬安在一起,卻多了幾分闊宇軒昂的氣質(zhì),好似一柄鋒利冰冷的劍刃。
空地上,元祈跟葉千鳴站在一起,偷偷瞅著空中無時無刻都在看書的謝逢川。
努了努唇,有些不解道:“千鳴,怎么你表哥這么閑的嗎?整日都在云隱宗呆著,都不回天闕宗嗎?”
葉千鳴卻沒有回復(fù)他,而是盯著地上的小石子看。
元祈打量著葉千鳴的側(cè)臉,只見葉千鳴雙眸出神,緊抿著唇,一副憂心忡忡、心不在焉的模樣。
他又喚了一聲,“千鳴?”
葉千鳴這時才回過神來,眼眸有些小獸般的濕潤,眼底盛著淡淡的憂傷的看著他。
元祈擔(dān)心道:“千鳴,你怎么了?”
葉千鳴郁郁寡歡有些時日了,每次元祈問他他都說沒事,但那眼神就是很傷心。
而且最近葉千鳴都不跟元祈一起去飯?zhí)美锍燥垼迣W(xué)一結(jié)束就說自己有事然后不見了。
可今日,葉千鳴似乎比前幾日還要傷心,好似有些繃不住,湊到元祈耳邊小聲說了句什么,但卻斷斷續(xù)續(xù)的元祈沒聽清。
于是元祈也往葉千鳴那邊湊了點,從外人看來就是兩人很親近的臉貼在一起。
天機長老還沉浸在又臭又長的規(guī)則中,他慢吞吞的念著連史紙上的字,并沒有注意到交頭接耳的兩人。
葉千鳴努了努鼻子,在元祈耳邊很傷心的道:“小祈,我…我可能不是我爹的親生兒子…”
“什么?”元祈瞳孔震顫,又連忙捂住嘴巴,但幸好天機長老沒發(fā)現(xiàn)。
他又看著葉千鳴,葉千鳴眼淚在眼底打轉(zhuǎn),悄無聲息的別過臉去,擦了擦眼尾的淚。
元祈不可思議道:“絕不可能!”
他記得原著里的設(shè)定,葉玉黎是謝逢川的親舅舅,在原著里占的戲份還挺多,可惜并不是什么正面人物。
原著里寫,葉玉黎晚年得子,再加上葉千鳴出生后不久妻子就撒手人寰,導(dǎo)致他對葉千鳴愈發(fā)疼愛。
但他對謝逢川也是很好的,畢竟是他親妹妹留下的孩子。
后來他親妹妹離開人世,葉玉黎就收養(yǎng)了謝逢川,當(dāng)作親生孩子般看顧。
可直到謝逢川十歲那年,葉千鳴七歲,被天闕宗某個神秘長老哄騙說謝逢川遇難,只要他吃下一粒糖果,就可以救表哥性命。
心思單純的葉千鳴完全沒懷疑,為了救自己心愛的表哥,他義無反顧的吞下了糖果,結(jié)果中了蠱毒,被勾魂奪魄,再無投胎轉(zhuǎn)世的可能。
葉玉黎就此黑化,為了找到殺害葉千鳴的兇手,他暗地里殺害了許多無辜之人的性命,可卻始終一無所獲。
在長久的仇恨滋養(yǎng)中,葉玉黎愈發(fā)黑化,甚至他的恨意漸漸轉(zhuǎn)向謝逢川,他埋怨為什么那些人要殺的是謝逢川,可死的卻是他的孩子。
于是原著后期,葉玉黎瘋狂報復(fù)謝逢川,甚至三番五次讓謝逢川陷入險境之中。
但顯然,按照如今的發(fā)展,還有元祈在這個世界呆了一段時間所打聽到的消息。
沒有葉千鳴死亡的節(jié)點,葉玉黎并沒有黑化,他把天闕宗打理的井井有條,就如原著里最初對謝逢川那樣,把謝逢川看作自己的親生孩子對待。
所以葉千鳴必然是葉玉黎的親生孩子,畢竟葉玉黎怎么也是天下第一宗的宗主,不可能說拿個冒名頂替的孩子就能打發(fā)他。
元祈看著傷心的葉千鳴,安慰道:“你在哪聽到的這些謠言?千鳴,你肯定是葉宗主的孩子,你別多想!
葉千鳴卻低著頭,小聲道:“可如果我真的是我爹的孩子,我爹為什么總瞧不上我呢?”
元祈還欲再說兩句,可突然,懸空的孤島之上突然傳來一聲咳嗽,所有弟子們皆都抬起頭。
只見謝逢川高昂著下頜,俊美的五官輪廓分明,他氣質(zhì)清冷,儀態(tài)俱佳,在明亮的光暈下好似年輕而又高貴的神明。
他眼神輕斂,看著空地前方念著規(guī)則的天機長老,沉聲道:“天機長老。”
天機長老聞言一愣,抬起頭疑惑道:“云蘅?”
其實天機長老和謝逢川關(guān)系還算可以,否則也不會答應(yīng)謝逢川的委托來云隱宗帶這些弟子們,可謝逢川性格實在高冷,很少主動叫過他。
謝逢川手握成拳,輕輕抵在唇邊,好似不在意道:“這些弟子的站位有些不妥!
天機長老更疑惑了,“怎么不妥?”
“亂七八糟,雜亂無序!
謝逢川說這些話時,冰冷的眼神巡視了地上的弟子們一圈,可視線卻落在和葉千鳴臉貼著臉的元祈身上。
他黑曜石般的瞳孔愈發(fā)陰沉了幾分,狠狠的瞪了元祈一眼。
元祈被瞪得莫名其妙,攤開手無聲道:“葉千鳴不是我弄哭的!”
可卻發(fā)現(xiàn)謝逢川似乎并沒有意識他的小表弟正在傷心的哭泣,而是又淡漠的移開視線,冷冷道:“按照平日在書舍里的座位排列站位!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現(xiàn)在的站位雜亂無序,一定要按照書舍座位排列才算井井有條。
可天機長老還是允了。
于是傷心的偷偷掉眼淚的葉千鳴去了最后幾排位置,被迫與元祈分開,他更傷心了。
元祈站在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有些不放心的回頭去看葉千鳴。
就感覺頭頂又有一道幽怨的目光盯著他,冷聲道:“不許交頭接耳。”
…
規(guī)則宣布完畢后,就進入了正式的月中考核,與最初進云隱宗的考核相似,也有整整三十六門。
這次元祈沒有刻意扮丑,而是拿出實力真實發(fā)揮,在各大考核上都拿到了不錯的成績,特別是負(fù)責(zé)符修和藥修的長老,紛紛對元祈贊不絕口,說在這修真界很難找到這么有天賦的弟子了。
之后就是萬眾矚目的射藝環(huán)節(jié)。
與最初的射藝比拼不同,這次射藝的得分占比在考核中極為重要。
因為射藝對大多從小就學(xué)的世家子弟們來說實在是太簡單了,所以這次是升級版本,需要射下在空中狂亂飛舞的風(fēng)箏,誰射下的風(fēng)箏最多,誰就能拿到最多分值,能夠自由選擇由哪個長老帶領(lǐng)進入秘境。
“轟”的一聲,天機長老一聲令下,空中就飛上了無數(shù)個大大小小的風(fēng)箏,這些風(fēng)箏由一根根透明絲線牽引,在上升的氣流中左右搖晃。
若想射下風(fēng)箏,那就必須精準(zhǔn)的射掉那根牽引風(fēng)箏的線,那線極細,就算是在不動的情況下都很難射中,更何況是在狂風(fēng)大作的情況下。
考核進行到一半時,所有弟子都叫苦連天,成績并不理想。
南宮景雖紈绔,但他一心想在家族里出頭,在修學(xué)上十分刻苦。
一個時辰后,他就射下了三十四個風(fēng)箏。
身邊的白沫沫湊過來道:“南宮,你好厲害啊,這一個時辰我才射下了五個風(fēng)箏,哎,按照我這個分,估計會進入最差的秘境吧。”
南宮景得意的用大拇指掃了一下鼻尖,耍帥似的又向空中射出一箭,可惜的是,他這一箭射偏了。
但僅僅也差一點,對白沫沫來說,也算是十分厲害了。
南宮景拿著弓箭,挑了挑眉道:“一般吧,今日手感不太好,若是手感好——”
可他話說到一半,左側(cè)突然傳來喧鬧的驚呼聲,只見所有弟子把元祈團團圍住,驚嘆道:“小祈,你竟然射下了三百多個風(fēng)箏,你怎么射的,快教教我!”
南宮景面子頓時掛不住,他的成績在所有弟子里屬于一等一的,可這次考核卻門門都被元祈壓在下頭。
本想著在他最擅長射藝中大展身手,可沒想到竟然還是被元祈搶了風(fēng)頭。
真是討人厭!
南宮景握緊了弓箭把手,走到元祈身邊,撞了元祈一下,“喂!你這是作弊了吧?!”
圍觀著元祈的弟子們頓時也都看著南宮景,南宮景瞪了這些人一眼,這些人里面有不少最初都是擁躉他的,甚至好幾個都在他面前說過元祈壞話。
可也不知道元祈給他們下了什么迷魂藥,這些人竟然都慢慢的倒戈了,開始圍著元祈團團轉(zhuǎn)。
唯一還沒倒戈的白沫沫也發(fā)問道:“這線這么細,還在空中不停的晃動,怎么可能在一個時辰內(nèi).射下三百多個?”
這么一說,好像還真是。
畢竟大多數(shù)弟子們都是個位數(shù)。
元祈拿著弓箭,白皙的臉上絲毫不懼,看著南宮景道:“我只是隨便射射而已,是你自己沒能力,怎么來質(zhì)疑別人?”
“隨便射射?我不相信!”南宮景瞪著元祈道:“誰都還記得你第一次考核時脫靶,還射中了花壇的事吧?”
南宮景嗓門大,整個山谷都回蕩著他的聲音。
本來只是幾個弟子在圍觀,后來孤島之上的長老們也投來了視線。
元祈勾唇笑了笑,那是有些桀驁的笑,可配上他露出兩個小酒窩,導(dǎo)致這笑變得有些怪異的可愛。
他手拿弓箭,微風(fēng)吹亂他鬢角的碎發(fā),拂在他白皙的臉頰上,圓溜溜的狐貍眼在陽光下很是璀璨,道:“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就讓你心服口服!
南宮景嗤道:“你就說大話吧,有種你在我的眼皮底下再射一次!
“好啊!痹硇Φ,對跟在他身后的秋盼三道:“秋盼三,你有帶多的發(fā)帶嗎?”
平時謹(jǐn)小慎微的秋盼三出門都帶兩條發(fā)帶,聞言,他將芥子袋里多的一條白色發(fā)帶遞到元祈手中。
南宮景咬牙的瞪著秋盼三,就像瞪著什么叛徒,秋盼三縮了縮脖子。
元祈卻將發(fā)帶綁在眼下,熟練的在腦后系下一個結(jié)。
他這一舉動,瞬間引發(fā)了更多關(guān)注,本來游離在外的弟子皆都圍了過來。
甚至坐在孤島之上,一直刻意不將視線移到這邊的謝逢川也望了過來,他俊美的眉緊擰,似乎并不是很想被吸引注意。
元祈遮住眼睛后,只露出了白皙的額頭,小巧的鼻子,和水紅的嘴唇。
他雙腿微微分開,脊背挺直如松,腰身被青色弟子服飾勾勒的極細,卻又充滿著力量感。
元祈唇角微勾,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拉著箭弦。
他手一松,只聽“咻”的一聲,箭矢如一條游龍般沖向天空,緊接著“啪”“啪”“啪”的聲音響起。
那是風(fēng)箏線斷裂的聲音。
空中頓時飄飄揚揚的落下十個風(fēng)箏。
山谷里頓時有些寂靜,都不可思議的看著這一幕。
元祈取下遮住眼睛的發(fā)帶,眼里并無得意,他輕飄飄的撣落弟子服飾上的灰,好似能閉眼射下十只風(fēng)箏,與他而言,只是小菜一碟的事。
山谷里頓時響起震耳欲聾的驚呼聲,弟子們圍著元祈,七嘴八舌道:“小祈!你射藝怎么這么厲害!這一箭射的也太好了!我都看呆了!”
孤島之上的長老們也皆都贊不絕口,“我年輕時,也沒射出過這么好的一箭。”
秋盼三更是眼眸亮晶晶的望著元祈,眼里寫著兩個字——“求教。”
元祈被萬眾矚目的包圍著,他神色自然,眼眸里并無怯意,圓溜溜的狐貍眼里甚至透了一點狡黠。
可就是這毫不掩飾的狡黠目光,反而讓人看了移不開眼,好似他本就該如此耀眼。
高處的謝逢川卻眼眸深沉的移開了視線,好似這樣的元祈并不吸引他的注意,可修長的手指卻無意識在搭在腿上的白袍摩挲了兩下。
元祈手握弓箭,像只得意的小獅子,把所有夸耀一個不落的收下,他看著圍著他的弟子道:“還行吧!
說完,他又高昂起腦袋,看向孤島之上的長老,那是獲得了好成績后像長老們求夸的眼神。
雖有有些得意,可看著卻很乖。
天機長老摸著黑胡子笑道:“元祈確實不如初來時那般惡劣了!
一邊的長老們連連稱是。
元祈把所有長老們都看了一遍,最后卻越過了謝逢川,看向謝逢川身邊的林喬安,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林喬安氣質(zhì)清雅,對元祈露出會心一笑,似在自說自話道:“小祈總是能讓我刮目相看!
他這話音剛落,卻突然聽到身邊一道沉悶的冷哼聲。
所有人都在為元祈這一箭感到驚嘆和開心,可卻唯獨只有謝逢川突然不太開心,似要說,是生氣也不為過。
林喬安疑惑的蹙了蹙眉,看向身邊眉眼冷冽的謝逢川,擔(dān)憂道:“云蘅,你這是怎么了?”
謝逢川側(cè)臉愈發(fā)陰冷,他看也沒看林喬安,聲音冷冷道:“無事!
元祈看完林喬安,本想把視線收回,可又感知到一道熱情的視線,正是跟在謝逢川身后的韓鳳。
他于是也笑著看向韓鳳,韓鳳也笑著看他,真心夸贊道:“射得真好。”
韓鳳聲音不大,謝逢川正好能聽見。
于是那張本就陰沉的俊臉愈發(fā)陰沉了,視線如淬了冰的冷刃般睨向身后的韓鳳。
若眼神可以殺人,韓鳳覺得自己死一萬次都不為過,他立馬收斂笑容,恭敬的在謝逢川身邊站好。
謝逢川挑了挑鋒利的眉峰,黑曜石般的瞳孔凌厲驚人,他薄唇輕啟,冷冷吐出四個字,“不如元箏!
韓鳳:“……”
韓鳳:“???”
韓鳳一頭霧水,不是,有人問了嗎?
可謝逢川卻又看了他一眼,薄而窄的眼皮鋒利的勾起,不允許他有任何疑惑。
韓鳳抿住唇,心里卻在想。
元祈怎么不如元箏呢?
您當(dāng)初在秘境里和元箏呆在一起,也沒見過元箏射箭吧。
韓鳳品了一會,突然覺得謝逢川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特別像是在挽尊。
好像如果在場的是元箏,就會第一個把熱烈的視線投向他一樣。
…
下面的考核依然在進行中。
林喬安卻有些坐不住,他和謝逢川至交多年,不說關(guān)系很親密,但也還算君子之交。
但此時,他坐在謝逢川身邊卻感知到了一股很濃的怨氣,那怨氣沒有緣由,卻在他身邊打轉(zhuǎn)。
林喬安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終于忍不住轉(zhuǎn)眸問道:“云蘅,你是不是對我有什么意見?”
謝逢川依然用側(cè)臉對著他,筆挺的鼻梁很是鋒利,似乎看他一眼都不愿,聲音冷冷道:“沒。”
…
考核結(jié)束,除了謝逢川主導(dǎo)的規(guī)訓(xùn)考核,元祈毫不意外的拿了零分,其他考核都是以第一名的好成績脫穎而出。
三十六門總分加在一起,元祈還是眾望所歸的拿了第一名,有自主選擇長老帶入秘境的福利。
南宮景看著元祈得意的后腦勺,咬牙道:“他怎么什么都會!真是太可恨了!現(xiàn)在想起來還是他最初的愚蠢模樣更招人喜歡!”
白沫沫不知道從哪里掏出個蘋果,咬了一口,很是佛系道:“他也不是什么都會….比如…他不識字…”
想到少司命還因此對元祈冷眼相待,南宮景臉上的怒意降下去一點,他吐出一口氣。
幸好元祈是個文盲 ,否則他會氣死。
…
空地上,天機長老宣布完成績,看著元祈道:“小祈,你拿了第一,可以選擇任何一位長老帶你入秘境!
天機長老似乎想到了什么,摸著黑胡子有些不自然道:“這次秘境比較特殊,云蘅公子也會參與其中!
言外之意,就是元祈也可以選擇謝逢川。
其他弟子們聽到這話,皆都羨慕的看向元祈,畢竟能和修真界唯一的少司命進入秘境,這是多么難得的好事。
高坐孤島之上的謝逢川脊背愈發(fā)挺直,甚至有些裝模作樣的飲了口茶,輕闔著眉眼,不滿的對韓鳳道:“天機長老為何如此多嘴?本司命并未讓他昭告此事!
韓鳳:“……”
元祈的眉心卻輕輕皺了一下,他拿第一是為了有更多選擇權(quán),可不是把自己把火坑里推。
元祈咬了咬唇,翕動的長睫垂在眼瞼下,無措的對了對手指。
猶豫半響后,元祈又抬起眼眸,往高處的孤島上看去。
謝逢川心里微動,不自在的避開目光。
以前在秘境時,元箏想討好他時,也經(jīng)常用這種軟軟的濕潤眼神看著他。
謝逢川修長的手指無意識攥緊了茶盞,元祈真的會是元箏嗎?
可現(xiàn)在證據(jù)還未確鑿,元祈又這么看他,顯然不安好心,也不太合適。
可就在他想著和元祈入了秘境后,要提醒元祈注意一下眼神,不要用這種眼神看他時。
元祈清脆的聲音在空地上響起,“天機長老,我可以選擇喬安公子嗎?”
萬籟俱寂,又突然只聽“咔嚓”一聲,那是茶盞重重落在桌案上的聲音。
坐在一側(cè)的林喬安突然感覺四周的怨氣更濃郁的向他涌來。
只見謝逢川臉色陰沉,周遭怨氣四溢,黑曜石的瞳孔里似有濃墨翻滾,手腕上青筋猙獰暴起。
他死死的盯著空地上笑著露出兩個熟悉小酒窩的青年,手中突然多出來的一枚紅寶石戒指,指腹很重的摩挲著戒指上圓潤的紅寶石,就好似摩挲著讓他想捏在掌心的獵物一般。
林喬安正要把目光移開,謝逢川卻突然掀起薄而窄的眼皮朝他望了過來,眼神凌冽冰冷,還暗藏一絲酸澀的怒意。
第35章 第 35 章 他知錯了嗎?
修真界相傳, 云深城有一處隱藏在云海中的秘境,那秘境里有許多稀缺的天材地寶,若是運氣好, 還能碰上千年難得一遇的機遇。
只是這秘境過于神秘,各大家族紛紛派出能人異士尋找, 卻都一無所獲。
任誰都沒想到,這秘境入口竟然就藏在云隱宗后山。
…
云舟穿過后山的云海,一片隱藏在云霧中的巨大森林映入弟子們眼簾,天幕撒下金色光輝,好似給這秘境罩上了金色紗幔, 林間的星星點點更似星辰般耀眼而又美麗。
弟子們震驚的張大嘴巴,紛紛感嘆道:“好漂亮的秘境!”
天機長老摸了摸黑胡子:“莫要喧嘩, 按照分組列隊下云舟!
此次試煉共分為五支隊伍,除了謝逢川和林喬安隨行,還有天機長老、符修長老以及丹修長老鎮(zhèn)后。
元祈、葉千鳴還有秋盼三都分在林喬安的隊伍, 因為元祈分值較高,所以他們是第一個下云舟的隊伍。
通往秘境的小道陰冷潮濕,路邊長滿了齊人高的詭異綠植。
林喬安背著古琴走在最前方, 秋盼三走在林喬安右側(cè), 元祈走在林喬安左側(cè),葉千鳴自然是在哪都要挨著元祈走的。
沒走一會,元祈就感覺渾身不適, 好像身后一直有雙眼睛陰沉沉的盯著他似的。
他盡力去忽略那黏稠而又陰冷的眼神,這秘境危險, 說不定是什么魔獸在暗處盯著他。
直到走到一處有五個分岔的路口,天機長老停下來讓各個小隊各選一條小道,這些弟子們很快就選了適合自己的小道。
原本浩浩蕩蕩的大部隊頓時七零八落。
在林喬安的建議下, 元祈小隊選了最西邊的一條小道。
與最初的小道不同,這條小道鳥語花香,艷陽高照,風(fēng)景秀麗優(yōu)美,可那道黏稠陰冷的視線卻依然如影隨形,跟在元祈身后。
元祈撓了撓臉蛋,終于忍不住轉(zhuǎn)過腦袋,可后面的道路上空無一人。
葉千鳴好奇道:“小祈,后面有什么東西嗎?你看了好幾次了!
元祈搖搖頭,“沒事,應(yīng)該是我想多了吧。”
可他余光的視線里卻突然閃過一根狂亂飄舞的白色發(fā)帶,元祈順著白發(fā)帶望過去。
只見他們小道的左邊,還緊挨著另一條小道,只是中間被一些雜草分開,可這些雜草并不高,所以還是能將旁邊那條小道上的情形盡收眼底。
謝逢川身著雪白長袍,身姿頎長,行走的優(yōu)雅而又緩慢,可明明他舉止端莊得體,頭頂還是艷陽高照的晴天,卻渾身透著股陰冷的意味,就連那小道都被他襯得像是什么漆黑潮濕的陰森密林。
這種陰冷的氣息顯然不是只有元祈一人感知到了,本以為撿到寶能跟著少司命一起入秘境,開心到手舞足蹈的南宮景也被嚇得兩股戰(zhàn)戰(zhàn),低著腦袋跟在謝逢川身后,連呼吸都不敢過于用力。
與謝逢川所帶隊伍的陰冷壓抑氣氛不同,林喬安這邊溫暖熱鬧。
林喬安性情溫和,沒什么架子,平日里授課時就與弟子們打成一片,就連最膽小的秋盼三一路上都拉著林喬安說了好多話。
元祈搓了搓有些被凍到發(fā)抖的胳膊,連忙將視線移了回來。
林喬安見此情形,垂下眉眼,柔聲的笑道:“想必云蘅是壓力過大才會這樣吧!
“壓力大嗎?”元祈嘟囔道:“他這是怎么了?”
林喬安早就體會過謝逢川的陰冷怨氣,一開始他有些不解,但后來他就想通了。
此次秘境試煉雖說只是一場考核,但這秘境確實神秘,說不定會有一些未知的危險等著大家。
謝逢川心懷蒼生,就連看見路邊受傷的野貓都會帶回家療傷,對這些剛?cè)朐齐[宗的弟子們,自然會更關(guān)切些,自然也就壓力大了。
林喬安這么想,便也這么說了。
元祈心里卻依然怪怪的,他回頭又看了謝逢川一眼,結(jié)果就對上了謝逢川陰測測的眼神,明明是白日,可那黑曜石般的瞳孔卻陰森森的盯著他,讓他心里直發(fā)毛。
元祈連忙將視線收回,湊到葉千鳴耳邊,悄悄道:“千鳴,你哥最近找人找的怎么樣?”
葉千鳴卻依然還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雖然能跟元祈貼在一起他的情緒沒那么低落了,可還是過了半響才道:“找…人?找什么人?”
元祈嘆了口氣,知道葉千鳴還在為自己不是葉玉黎的親生孩子困擾,只能將謝逢川的怪異放在一邊。
他用只有他和葉千鳴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千鳴,你還在想那件事嗎?”
葉千鳴呆呆的垂下腦袋,很緩慢的點了點頭,漆黑的眼珠濕潤可憐,似乎又要哭了,但卻咬緊了唇,沒讓眼淚流出來。
元祈不太會安慰人,只用細白的手指輕輕碰了下葉千鳴的手背,柔聲道:“千鳴,你別難過,這事肯定不是你想的這樣的!
元祈軟下來的聲音又軟又糯,就好似一陣輕柔的微風(fēng)拂在葉千鳴的心口。
葉千鳴的臉頰瞬間通紅,他無措道:“小祈,在我十歲那年我就被我爹送去了蜀都城,可我爹卻常年都在天闕宗,他忙公務(wù)很少會來蜀都城看我,而…而且…”
“而且什么?”元祈問道。
“我都已經(jīng)知道我親生父親是誰了!比~千鳴小聲道。
他這聲音雖小,卻語出驚人,著實讓元祈吃了一驚,“你知道?”
“嗯!比~千鳴抬起腦袋,漆黑的眼珠望著森林遠處,緩緩道:“是符修長老!
“符修長老?!”元祈差點大叫出聲,但好在林喬安和秋盼三聊得盡興,沒有注意他的動靜。
“不可能吧!痹砦竦。
符修長老原名叫高康年,是云隱宗教他們符咒的一位長老。
這位長老面黃肌瘦,平時沉默寡言,話不多,但在講學(xué)時倒很認(rèn)真負(fù)責(zé)。
這次秘境試煉,高康年也跟著一起進來了。
“怎么不可能?”葉千鳴低著腦袋,“你難道不覺得我和符修長老長得很像嗎?”
元祈擦了擦額上的汗,內(nèi)心腹誹,除了有兩雙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你們到底哪里像了?
但葉千鳴顯然深信不疑,嘟囔道:“小祈,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我聽說這秘境里有一種長在水底的血魂草,只要吃了它后,我就能確定誰是我的親生父親了!
元祈:“……”
他想了想道:“認(rèn)親不是有很多種法子嗎?為什么一定要吃血魂草?”
葉千鳴卻搖了搖頭道:“小祈,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我的血液被蠱術(shù)封印住了,就算是滴血認(rèn)親也沒用,必須要吃血魂草才行。”
“你是從哪里知道的這些?”元祈心里愈發(fā)怪異。
“有人告訴我的。”葉千鳴抿了抿唇道。
“是誰?”元祈問道。
葉千鳴卻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吞吞吐吐的不愿意多說那個人的名字,只堅定道:“總之他不可能騙我就對了!
…
走完小道,五個小隊都進入了彼此的秘境試煉地,蒼天大樹遮蔽了艷陽,一個個錯綜復(fù)雜點的陣法在弟子們面前展開,若想在試煉中獲得好成績,就必須解開這些陣法。
元祈和同行弟子們一起配合,解的很是認(rèn)真。
雖然不知道謝逢川到底有沒有認(rèn)出他,但剛剛謝逢川那陰暗潮濕的眼神還是讓元祈感覺到了害怕,讓他有一種自己一旦松懈,就會馬上被謝逢川擒在掌中的無力感。
所以,半個月后的下山歷練名額他一定要拿到。
…
比起其他小隊熱火朝天解陣法的氛圍不同,以少司命為首的小隊竟然難得出現(xiàn)了輕松的氛圍。
也不知道少司命是一身怨氣沒地發(fā)泄,還是想展示點什么,他僅僅只是揮了揮修長白皙的手指,方圓百里的陣法就全都一一破解開了。
與少司命小隊僅隔著一片森林的元祈小隊,為了解陣法幾個弟子上躥下跳,解得滿頭大汗,卻才只解了一個低階陣法。
而遠處的高階陣法,卻“砰”“砰”“砰”的像煙花一樣炸開。
幾個弟子看的眼酸。
秋盼三羨慕道:“哇。!少司命好強!”
元祈咬了咬牙,嘟囔道:“他解就解嘛,為什么要解到別人的秘境里來?”
秋盼三聞言,也有些奇怪。
五個小隊所處的秘境是不同的,都隔著一大片森林,而且因為這試煉是場比賽,哪個小隊秘境里的陣法解的最多,誰就能拿到好成績。
可謝逢川這樣做就有點尷尬了,他畢竟有自己的小隊,解了別人秘境里的陣法,這成績算不到別的小隊頭上去,更算不到謝逢川小隊頭上去。
確實是有些多此一舉了。
秋盼三搖了搖頭,實在想不通為什么,可少司命那么強,做任何事都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吧。
元祈看著四周被解開的陣法,臉頰氣鼓鼓的,“他把陣法都解了,那我們解什么?”
秋盼三指了指遠處的陣法道:“小祈,你看,少司命不是還給我們留了一些低階陣法嗎?”
元祈圓溜溜的眼睛睜得很大,看著突然變得暗淡無光的低階陣法,氣得咬牙切齒。
這不是挑釁是什么?他最煩這種裝x的人了!
…
秘境另一邊,氣氛祥和,南宮景和白沫沫在草地里歡騰,在泥巴里挖仙草挖得不亦樂乎。
遠處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下,有個身穿雪白長袍,墨發(fā)被白色發(fā)帶高束,五官鋒利,眉眼深邃的清冷男子正端坐在一塊干凈的青石上打坐。
他輕闔著眉眼,閉著的眼皮很薄,眼尾狹長凌冽的上勾,手指緩緩撥弄著手中的白菩提,有種清風(fēng)明月的松弛感。
白沫沫躲在草叢里,偷偷看了一眼道:“南宮,你說他們大人物的情緒都是這么多變嗎?怎么上一秒還是烏云籠罩,這一秒就晴空萬里了呢?”
“少司命心懷蒼生,做任何事都是有他的道理的!蹦蠈m景滿手泥,抓著一棵在他手里扭動的小人參,激動道:“你看!本少爺挖到了什么?!”
遠處的韓鳳遞給謝逢川一盞茶水,謝逢川抬起修長白皙的手指,接過后輕抿了一口,潤了潤喉,又十分優(yōu)雅的將茶盞遞給韓鳳。
韓鳳本想找個地休息一會,卻還是忍不住道:“少司命,您這樣明晃晃的解了那么多陣法,會不會有些不妥?”
謝逢川眉眼動了動,似有些不悅,“如何不妥?”
韓鳳硬著頭皮道:“這次秘境試煉的規(guī)矩,似乎不允許解其他小隊秘境里的陣法!
謝逢川卻掀起薄而窄的眼皮,凌厲的看了他一眼,冷聲道:“這次秘境試煉的規(guī)矩是本司命定的,難道你比本司命還要了解嗎?”
“可…可您好端端的,為什么要解這么多陣法?”
謝逢川摩挲著白菩提,周身突然涌起一股強勢而又凌厲的靈息,沉聲道:“本司命有這個能力,想解就解,需要你來過問嗎?”
韓鳳打了個寒戰(zhàn),不敢再多說。
可看著謝逢川陰沉如水的臉色,又管不住嘴道:“少司命,您剛剛?cè)朊鼐硶r,是不是生氣了?”
“生氣?”謝逢川斜睨著他,冷聲道:“沒!
韓鳳撓了撓后腦勺道:“那個….小…不元祈沒有選您,您好像是有些生氣了吧!
“你想多了,只是沒有選本司命而已,本司命有什么好生氣的。”謝逢川高昂著腦袋,下頜線鋒利流暢,凌烈的眼神看向遠處,聲音染上了一絲微不可聞的怒意,“他那么愚笨,入這秘境也不知曉該選個能力強一點的,不過,就算他選了本司命,本司命也不會選擇他!
韓鳳擦了擦汗。
您聽聽您這語氣,哪像是沒生氣的樣子。
他又道:“屬下還以為您是生氣了,所以才故意解了這么多秘境,好讓元祈后悔沒選您呢!
“你在瞎說什么?”謝逢川眉頭緊皺,厲聲道:“本司命怎么會做如此幼稚之事?”
可那凌厲的眼神卻又轉(zhuǎn)向別處,沒有看韓鳳的眼睛。
韓鳳卻有些頭疼,因為這次秘境試煉謝逢川之所以要參與進來,并不是心血來潮。
而是自從謝逢川發(fā)覺元祈可疑后,就愈發(fā)寢食難安,他很想知曉元祈到底是不是元箏,可又沒有確鑿的證據(jù)。
前幾日傳音給影宗那邊的人,影宗卻為難的說元箏的這枚紅寶石戒指是來自更高階世界的物件,很難破解,最快也要等半個月。
謝逢川哪還能等半個月,正巧這秘境里有處泉眼,聽說那泉眼能照出一個人最本來的相貌,就算妖魔鬼怪來了,都逃不過那泉眼的眼睛。
于是謝逢川這幾日就開始謀劃了,他考慮到了所有細枝末節(jié)之處,甚至怎么讓元祈毫無所查的去泉眼都考慮到了,卻唯獨沒考慮到元祈有可能不會選擇跟他一起進入秘境。
所以現(xiàn)在的情況就是所有東西都準(zhǔn)備好了,人卻沒了。
韓鳳是主要負(fù)責(zé)此事的,若是此事沒辦好,謝逢川肯定要追究他的責(zé)任。
他正要委婉的提下此事,可謝逢川卻又掀起眉眼,手指緩慢撥動著手中的白菩提,狀似不經(jīng)意的問道:“聽說元祈半個月后想下山歷練?”
韓鳳愣了愣,撓了撓腦袋道:“是的,這些時日我跟著他,經(jīng)常能聽到他跟其他弟子們說此事,他在云隱宗那么刻苦的修學(xué),就是為了獲得下山歷練的機會!
“為何?”謝逢川問道。
韓鳳想了想道:“元祈說是下山歷練能學(xué)到許多,他還是挺上進的!
“嗯!
謝逢川這一聲“嗯”很輕卻又很沉,若要細品,可能里面還有一絲贊同的意味,好似元祈上進他也覺得很長臉?biāo)频摹?br />
甚至還挑起眉眼,很是刻意的看了韓鳳一眼。
可不知又想到什么,那張俊臉又瞬間陰沉下去,冷聲質(zhì)問道:“所以他每日往天機長老和林喬安的寢宮跑,不是幫他們磨墨就是幫他們給那些花花草草澆水,就是為了獲得下山歷練的機會?”
韓鳳愣了愣,老實道:“是,半個月后的歷練由天機長老和喬安公子帶領(lǐng),也是由他們選出弟子人選!
“嘎吱”一聲,那似乎是骨節(jié)錯位的聲音,謝逢川活動了下酸澀的骨關(guān)節(jié)。
韓鳳道:“少司命,有哪里不妥嗎?”
“沒!敝x逢川的臉色愈發(fā)陰沉,他顯然有話要說,但又顧及著什么,終究沒有說出口。
韓鳳在謝逢川身邊呆了多年,早就學(xué)會看謝逢川臉色了,一下子就知道他想說什么,于是道:“少司命,半個月后的下山歷練,天機長老也問過您有沒有時間一同前往,您當(dāng)時說沒有時間拒絕了。”
謝逢川脊背愈發(fā)挺直,眉眼冷漠無情,“自然,本司命日理萬機,與林喬安不同!
“額…怎么不同?”
“林喬安只是一個琴修,閑暇時間自是很多的!敝x逢川撩起眼皮,埋怨的看了他一眼,似乎覺得他問了一句廢話,“本司命超脫亡靈,掌控生死,怎能與他相提并論!
“…”韓鳳附和道,“是!
“嗯。”
四周有些寂靜,謝逢川又閉上了眼睛,看似到此,交談就應(yīng)該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可韓鳳還是看見謝逢川的眉眼輕微抽動了下。
他嘆了口氣,心里叫苦連天,但誰叫他家少司命就是這么別扭的性格呢?
平日里又都是跟書籍打交道,好不容易在秘境里遇到個心上人,還被人家騙的團團轉(zhuǎn)。
于是他道:“少司命,我聽葉宗主說,之后天闕宗并不繁忙,半個月后的下山歷練,您或許也能跟著一起去!
謝逢川卻突然睜開眼睛,眼里有些不悅,道:“本司命為何要去?”
韓鳳抿了抿唇,愣了愣。
謝逢川質(zhì)問道:“你不會以為本司命很想去吧?”
不是嗎?
但韓鳳低著腦袋,沒說話。
“你想太多了!”謝逢川斥責(zé)道,拂了一下寬大袖擺,抖落掉不存在的灰,“元祈又不是元箏,本司命為何要去?”
他這語氣十分篤定,篤定到韓鳳都以為謝逢川已經(jīng)收到了影宗的消息,找到了真的元箏。
韓鳳問道:“影宗那邊傳消息過來了嗎?”
“沒!敝x逢川不自然道。
韓鳳猶豫道:“那為什么您這么肯定?”
謝逢川看著他,好似不在意,語氣卻又耿耿于懷道:“假如他真的是元箏,他一定會選擇本司命,而不是林喬安!
“……”
這個事似乎過不去了,交談再次陷入沉默。
韓鳳怎么都想不明白,謝逢川怎么就那么確定騙了他的元箏一定會選他,于是多嘴問了一句,“少司命,假如…屬下說假如,假如元祈真的是元箏,他還沒有選您,那您怎么辦呢?”
他這話剛說出口就后悔了。
周遭的怨氣再次如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大網(wǎng)般籠罩了下來,謝逢川手中的白菩提被摩挲到油光發(fā)亮。
若是韓鳳沒記錯,這串白菩提早就不是少司命生辰禮時師尊送的那條,以前那條白菩提帶著神靈庇佑的靈息。
可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自從兩個月前少司命從秘境出來后,他就再也沒見過那串白菩提了。
“假如?沒有假如!敝x逢川沉聲道:“但假如他真是,他沒有選本司命,你覺得本司命會對他做什么?”
韓鳳打了個哆嗦,愈發(fā)后悔自己問的問題。
謝逢川可是很記仇的。
他這不是問了個廢話嗎?
謝逢川卻冷笑了一聲,黑曜石的瞳孔里閃過一絲凌厲的猩紅,似自言自語道:“本司命也不會做什么,只是會讓他知道錯了而已。”
他摩挲著白菩提,低垂的眉眼遮住眼底驚人的欲.色。
韓鳳道:“是嗎?”
“自然。”謝逢川緩緩道,他聲音算得上溫柔,就連臉上都掛著溫柔的笑。
可突然只聽“咔嚓”一聲,一串新的白菩提在謝逢川手中碎成齏粉。
韓鳳抖了抖,突然為元祈感到了一絲不安。
謝逢川輕撣掉白袍上的齏粉,輕抬起薄而窄的眼皮,看著韓鳳,薄唇輕啟道:“不過,他最好不是!
…
夜幕漸漸降臨,此次試煉共有三日,弟子們解完陣法后,都該休息的休息,該吃飯的吃飯去了。
因為謝逢川惡意解了許多陣法,元祈為了能拿到更好的成績,忙得像個小陀螺般,連水都沒喝上一口。
亥時,元祈累得臉頰紅撲撲的,吃飽喝足后,找了個粗大的樹干,平躺在上面休息,在心里把謝逢川罵了一通。
偷偷罵完后,終于解氣了點,元祈翻了個身,正打算香甜的睡一覺時,秋盼三突然在樹下喊道:“小祈!快醒醒!千鳴他不見了!”
“什么?!”元祈心臟猛的一顫,馬上起身,身姿輕盈的躍到樹下,焦急道:“千鳴剛剛不是都還在樹底下烤火的嗎?”
元祈意識到了葉千鳴的反常,不僅自己盯著,甚至還叫了秋盼三一起盯著,讓秋盼三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都要跟他說。
秋盼三急的眼眸通紅,“剛剛他是跟我坐在一起烤火,可他突然說想喝喬安公子帶過來的茶水,我剛?cè)フ覇贪补佑懥瞬杷^來,他人就不見了!
秋盼三膽子小,又比較好說話,習(xí)慣了幫別人跑腿,可沒想到這次跑腿,竟然把葉千鳴盯丟了。
元祈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
他拍了拍秋盼三的肩膀,“你別急,他現(xiàn)在肯定沒離開多久,我在千鳴身上貼了一張符咒,能感知到他的位置,你去跟喬安公子說,我們馬上就去找千鳴!
“好!”秋盼三忙不迭的跑走了。
元祈連忙從芥子袋里掏出符咒,將鮮血涂抹在黃色的符咒中央,符咒隨著夜風(fēng)緩緩飛到空中,化成一縷縷銀白的絲線,為元祈指明道路。
元祈閉上眼睛,這些銀白絲線在樹林里穿梭、蔓延,元祈的腦子也出現(xiàn)了許多畫面。
有小鳥停在柳枝上的畫面,有波光粼粼的泉水畫面,還有月亮如月牙般倒影在水里的畫面,以及岸邊開滿了詭譎旖麗的花卉畫面
元祈的額頭有些隱隱作痛,他將這些畫面組合在一起,發(fā)現(xiàn)這是一處藏在秘境深處的泉水,泉水中央還有一處散發(fā)著銀光的泉眼。
元祈揉了揉酸澀的眼睛,葉千鳴怎么去了一處有泉水的地方?
第36章 第 36 章 別裝,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
夜幕深重, 繁星點點。
葉千鳴站在泉水邊,微風(fēng)吹亂了他青色的弟子服飾。
而在泉水中央,站著一個身穿紫檀色長袍的長老。
他面黃肌瘦, 背對著葉千鳴而站,微風(fēng)拂過他單薄的身體, 給人一種他隨時會落在水里的錯覺。
葉千鳴攥緊了拳頭,張了張嘴,嗓子里卻干澀得很,讓他沒法發(fā)出聲音。
過了很久很久,他才看著那道背影, 喚道:“長……長老……”
此人正是符修長老,也就是高康年。
高康年緩緩轉(zhuǎn)過身, 看著葉千鳴,那張總是沉默寡言的臉上倏然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來。
“千鳴!彼崧暤溃骸把瓴莩粤藛?”
葉千鳴攥緊了袖角,點了點頭, 黑色的瞳孔有些猶豫的看著高康年,似乎不知下一步該做什么。
高康年看著他道:“很好!
“過來吧,孩子!备呖的晟斐鍪, 泉水上方突然多出一道透明無色的小橋。
葉千鳴看著那道小橋, 指尖無措的蜷縮,似乎不敢踏上去。
高康年笑了笑道:“怎么?千鳴,你在猶豫嗎?”
“你還記得法空長老是怎么死的嗎?”
他聲音很柔和, 可就是這一句話,讓葉千鳴睜大了眼睛, 指尖松開,內(nèi)心微動。
“法空長老執(zhí)掌法度,幼時看著你長大, 卻次次為你破例,他一生無子,便把所有的疼愛都放在你身上,你都忘了嗎?”
“當(dāng)年他為了救身中蠱毒的你,不幸身亡命隕,卻也發(fā)現(xiàn)了這個驚天秘密,他希望你能開心過完這一世,便央求我不要認(rèn)回你!
“除非…”高康年說到這長嘆了口氣,他看著平靜無波的泉水,疲憊的褐色眼眸里盛滿了傷悲。
“除非什么?”葉千鳴追問道。
高康年抬起眸,隔著泉水上空氤氳著的霧氣望向葉千鳴,他這眼神飽含了無奈與心酸,更暗含了長輩看小輩的愛意。
葉千鳴心口一動,這眼神讓他似曾相識。
高康年道:“除非你身上的血蠱不會作惡,更不會傷到身邊人,少司命不會因此毒入骨髓,葉玉黎也不會因此走火入魔。”
葉千鳴的心顫了顫。
這些他都知道。
表哥常年被血蠱毒困擾痛不欲生,葉玉黎從他出生起就瘋狂修煉,好幾次走火入魔。
高康年道:“雖說吃了血魂草,你體內(nèi)的蠱毒已解,可若想完全化解,還需要至親之人的心頭血。”
葉千鳴眉頭顫了顫,“可這樣…長老你會死的…”
他到現(xiàn)在還是無法喚出“爹”這個字。
“沒關(guān)系。”高康年笑了笑,“我修行多年,不至于取點心頭血就會命喪黃泉!
葉千鳴還是有些猶豫,高康年再次招手,柔聲道:“過來吧…”
高康年的聲音輕柔,仿佛打著卷般在葉千鳴耳邊響起,葉千鳴心里的那點疑慮,因為對謝逢川和葉玉黎的擔(dān)憂,也因為這充滿了魅惑的聲音,徹底煙消云散。
他抬腳,踏上了由銀白靈息搭建的小橋,血紅色的蝴蝶在他的青色服飾上飛舞。
視線里的高康年離他越來越近,直到他聞到了一股很濃郁的血腥味。
葉千鳴皺了皺眉,剛要問——“長老,我身上的血蠱是誰下的?”
可他僅僅只發(fā)出一個音節(jié),胸口就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貫穿之痛,鐵銹味涌入他的咽喉。
葉千鳴額上沁出熱汗,青筋暴起,雙眸因劇痛而猩紅。
他低下頭,只見一個粗.壯而又枯黃的手臂掏入了他的心口,葉千鳴張了張唇,萬千思緒在腦海里閃過,卻依然組成不了一個完整的音節(jié)。
他的呼吸越來越稀薄,插.進他胸口的手在他胸腔里轉(zhuǎn)動一圈,似乎掏到了他的心臟。
葉千鳴艱難的抬起眸,眼里滿是不可置信的痛苦,“為…為什么…”
高康年喟嘆的閉上眼眸,臉上出現(xiàn)了痛苦的神色,他似乎也并不想走到這一步。
可再睜開眼眸時,眼底竟是血一樣的猩紅,翻滾著濃烈的恨意。
他眼里殺意畢露,手臂猛然發(fā)力。
葉千鳴猛的吐出一大口鮮血,痛苦的彎下脊背。
他手指無措的蜷起,卻什么也抓不到,只聽到了一句很輕的喟嘆,跟泉邊的風(fēng)一起飄進了他耳朵里——
“千鳴,不要怪我。”
“要怪就怪你是謝逢川的表弟罷了。”
…
元祈趕過來時,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銀光碧波的泉水被鮮血染紅,葉千鳴奄奄一息的趴在符修長老的手臂上,青色的弟子服飾被染上濃烈的猩紅。
“千鳴!”元祈大吼一聲。
葉千鳴卻已然無了知覺。
元祈掏出符咒,擲到空中,身體輕盈的躍到空中的銀光之上,他的手上突然出現(xiàn)了一把短小的匕首,銀光粼粼的匕身映照出一雙圓潤且堅定的狐貍眼眸來。
高康年抬眸看著空中向他襲來的元祈,周身突然涌出一股沉重威壓,四周泉水變色,草木彎曲。
他冷呵道:“呵!不自量力!”
高康年畢竟修為高深,元祈的真實修為雖是元嬰,可卻完全沒法與化神后期的長老相比。
更何況,元祈感知到葉千鳴已經(jīng)遇害,便來不及去等秋盼三去搬救兵,是孤身前來的。
“放開他!”
面對更高階修者的威壓,元祈臉上并未露出懼意,反而迎難而上,手持短刃朝泉心襲去。
高康年露出輕蔑的笑,這元祈雖在修學(xué)時就表現(xiàn)出了一股常人所沒有的堅韌和膽大,但在絕對的力量壓制面前,膽大只會讓他丟了性命。
“錚”的一聲,高康年手中多了一柄寒光凜凜的長劍,他正欲抬手一揮,可襲來的元祈卻突然翻身一躍,極快的襲到了他的背部。
“狡猾!”高康年怒道,一手提著葉千鳴,一手擋住了身后襲來的攻勢。
他不再輕敵,與元祈在空中纏斗起來,一時之間,泉水震蕩,靈氣四射。
但纏斗了將近一炷香之后,高康年意識到了不對勁,這元祈每次向他襲來的招數(shù)似乎都使出了全力,可每次要靠近他時,又都會極快的撤開。
他馬上意識到,元祈自知不是對手,是在拖延時間等其他人過來。
高康年冷笑一聲,朝高康年襲去的元祈突然察覺到一絲危險。
可已經(jīng)來不及,只聽“噗呲”一聲,元祈手持短刃刺進了高康年的肩背,鮮血瞬間涌了出來。
高康年臉上露出猙獰的笑,他竟然沒有揮開元祈,而是手臂用力,硬生生將葉千鳴的心臟給掏了出來。
元祈大驚失色,眼里染上慌亂,大喊道:“不!千鳴!”
他這一聲極為其凄厲,奄奄一聲的葉千鳴艱難的睜開眼眸,看見了月光下元祈擔(dān)憂的臉,他無力的喘息了一聲,嘴唇泛白,竟然露出一個笑,“小…小祈,能見…到你…真好…”
“噗…”
心臟卻被強行掏出體內(nèi),葉千鳴口中鮮血直涌。
“你別說話!”元祈眼眶已然濕潤,“我會救你!”
雖然跟葉千鳴相識的時間不長,但不知不覺中,他已經(jīng)把葉千鳴當(dāng)作自己很好的弟弟了。
“小…祈…”葉千鳴無力的抬起手指,可他真的太痛了,眼皮越來越沉,最后沉重的閉上了眼睛。
“救他?”高康年冷笑一聲。
月色下他的身影猶如修羅,手中抓著一個鮮活跳動的心臟,溫?zé)岬难喉樦直秤咳脒M他的袖袍深處,他眼眸已然猩紅一片,發(fā)出的笑聲也愈發(fā)詭異陰沉,就好似已然瘋魔,失去了理智。
他看著元祈通紅的眼眸,嗤笑道:“恐怕,今日你也逃不掉了!
可就在瞬間,元祈身上突然爆發(fā)了一股極大的威壓,那威壓竟可以媲美大乘期的修真。
高康年臉上閃過一絲驚慌,元祈眼眸猩紅,似乎被逼到了極致,身體猶如狡猾的狐貍般朝他撲了過來。
他這一撲又猛又快,竟然直接將高康年掃飛到五丈以外,狼狽的摔進泉水里,捂著胸口憤怒的瞪著元祈。
元祈將葉千鳴的身體安放在岸邊,就又朝高康年撲了過去,他身形矯健,又莫名得了一股神力,竟讓高康年毫無還手之力。
眼見手中的心臟要被元祈奪走,高康年怒目切齒道:“是你逼我的!”
只聽一聲低吼,高康年雙眸散發(fā)著黑氣,臉色烏青,身上怨氣沖天。
竟是魔人的氣息!
縱使元祈本人就是個純正血統(tǒng)的魔人,卻仍然被這濃烈的魔息震到一跳。
可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高康年就活動著僵硬的脖頸,抬手將襲過來的元祈直接摔到樹邊,鋒利的長刃抵在元祈脆弱的脖頸處。
他抬臂一揮,厲聲道:“去死吧!”
可卻只聽“砰”的一聲,原本人頭落地的場景并未發(fā)生,高康年手中的長劍反而碎成齏粉,一股巨大的藍紫色光芒從元祈的胸口迸發(fā)而出。
這光芒仿佛一萬根細小的尖針,扎得高康年倒退三步,甚至莫名的口吐鮮血,狼狽的摔到了地上。
元祈震驚的睜大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左右看了看,這么強大的威壓肯定是謝逢川趕過來了。
可四下竟然無人,高康年雙眼充血的瞪著元祈,喉嚨仿佛那破舊的風(fēng)箱,咯吱作響,“幽…幽冥靈燈為何會在你的手上!”
幽冥靈燈?
元祈眉眼猛的跳了一下,他低下腦袋,幽冥靈燈不知何時從他的芥子袋里鉆了出來,救了他一命。
可當(dāng)初逃出秘境后,為了防止謝逢川利用幽冥靈燈找到他的蹤跡,他逼著系統(tǒng)封印了幽冥靈燈的靈息,讓幽冥靈燈變成了一盞普通的燈。
這封印一直很牢固,縱使謝逢川催動過幽冥靈燈,可幽冥靈燈都安靜的躺在他的芥子袋里。
但現(xiàn)在…
高康年顯然不服氣,他爬著要站起來,卻被幽冥靈燈強勢的威壓逼得跪到了地上。
元祈抬手,漂浮在空中的幽冥靈燈乖乖的飛到他手心,任他握住。
高康年震驚到眼珠子都快瞪出來,甚至又“噗”“噗”“噗”的吐了好大幾口鮮血。
元祈握住幽冥靈燈,不明白高康年為何這么大的反應(yīng)。
但他卻由衷的感受到了幽冥靈燈的神力,難怪原著里那些修者對幽冥靈燈趨之若鶩。
無他,幽冥靈燈的神力太強了,這乃是任何修者修行一生都無法獲得的強大神力。
“你….你…怎么能拿著幽冥靈燈還平安無事?”高康年趴在地上,雙眼充血的瞪著幽冥靈燈,那是一種既想要卻又懼怕的眼神。
“怎么不能拿?”元祈把幽冥靈燈在手心中掂量了兩下,只見高康年的臉色都扭曲了。
元祈實在搞不懂高康年這奇怪的神色,他拍了拍青衣弟子服飾上的灰塵,站了起來。
局勢瞬間扭轉(zhuǎn),元祈剛剛還膽怯的神色,瞬間又變得神氣。
他走到了高康年的面前,居高臨下瞪著高康年,踢了踢高康年的胳膊,“給我!
“不!”
高康年剛吐出一個字,就又被元祈踢了一腳,他那一直護在胸口的心臟也落入了元祈手中。
他看著元祈拿著心臟,充血的眼眸里竟然流下了兩行熱淚,“給我!給我!快還給我!”
他這哭聲聲嘶力竭,悲痛欲絕,好似元祈搶走了他最愛的東西。
元祈卻又踢了他一腳,把他踢的歪倒在地,“臭老頭!你剛剛把我打痛了我都沒哭!你哭什么哭!”
元祈話音剛落,泉水外緣的草叢里突然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喬安公子!云蘅公子!按照小祈給的符咒路線,他和千鳴就在這泉水邊!”
完了!謝逢川來了!
元祈連忙把幽冥靈燈收進了芥子袋,又踢了一腳高康年,把他踢的暈了過去。
…
林喬安乃是修真界最有天賦的琴修,他的琴聲不僅能問靈抗敵,還能給人療傷。
泉水邊,五個小隊的弟子們都來了,圍著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滿身鮮血的葉千鳴抹眼淚。
林喬安盤膝坐在地上,修長的十指撥動著古琴,發(fā)出舒緩的悠揚琴聲。
琴聲落在葉千鳴破了個大洞的胸口上,傷口漸漸愈合,原本靜止的心臟也發(fā)出沉重而又緩慢的撞擊聲。
秋盼三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他不敢打擾林喬安,只是拉著元祈的袖子小聲道:“小祈,千鳴他傷的這么嚴(yán)重,會不會醒不過來?”
“不會!痹戆参恐锱稳,“喬安公子的醫(yī)術(shù)天下第一,肯定可以治好千鳴的!
說完這話,元祈脊背顫抖了下,那種陰冷的視線又仿佛粘在了他的身后。
但他此時他卻不敢往身后看。
因為在他身后,謝逢川和長老們正圍著昏迷的高康年端詳。
天機長老摸著胡子,悲痛欲絕道:“康年怎么可能會做出這種事!老夫跟他相識幾十載!他這個人雖沉默寡言,但卻是我們天闕宗長老里最心慈的那位啊!”
另一位丹修長老也跟著連連搖頭,對于高康年哄騙葉千鳴掏心臟一事不可置信。
幾人又圍在一起商討高康年做事的動機,謝逢川卻靜靜的站在一側(cè),并沒有開口。
元祈細白的手指卻無措的揪著袖子,耳朵聽著身后的一舉一動,緊張的喉結(jié)不停滾動。
也不知道高康年能昏迷多久。
天機長老又突然驚訝道:“這康年身上的傷很嚴(yán)重啊。話說,是小祈一人救下的千鳴嗎?”
丹修長老愣了愣,緩緩道:“應(yīng)當(dāng)是的。我們趕來這邊時,除了昏迷的千鳴和康年,就只有小祈一人!
“是嗎?”天機長老疑惑道:“可康年修為已經(jīng)大乘了,也年長小祈一大截,小祈一人是怎么對付他的?”
元祈的心臟已經(jīng)跳到了嗓子眼。
丹修長老卻道:“小祈平日就聰明。天機,莫可用年齡來說事。”
“正是,正是。”天機長老摸了摸胡子,“老夫一直也這樣跟自己說,這些年輕人雖說修為歷練都不如我們這些老人,但腦瓜卻是靈活的,取勝的方法有千百種,不能以修為高低來下定論。”
丹修長老也跟著點點頭。
元祈的一顆心重重落回肚子里,可耳邊卻又突然響起衣服的簌簌聲。
似乎是有人蹲下,在檢查高康年身上傷口的動靜,緊接著,謝逢川低沉而又充滿磁性的聲音響起,“兩位長老,這并不是普通刀刃所能制造出來的傷口,相反,是一股強大靈息所致。”
元祈的心再次懸了起來,渾身僵硬到眨眼都費力。
“是嗎?”天機長老也蹲下身,端詳了一番,吃驚道:“還真是,可小祈為何會有這么大的靈息?”
丹修長老道:“把小祈叫過來一問便知!
“嗯!敝x逢川輕輕的嗯了一聲,可那語氣卻仿佛在說——“正合本司命意!
…
泉水清澈見底,元祈的心卻拔涼拔涼的。
他拘謹(jǐn)?shù)恼驹趦晌婚L老身前,盡量去忽視身側(cè)氣場強大,并一直冷冷盯著他看的謝逢川。
天機長老道:“小祈,給我們說說,你是怎么對付符修長老的?”
元祈抬起眸,他內(nèi)心雖慌亂,但臉上的神色卻十分自然,睜著懵懂的圓潤眼眸,無辜道:“天機長老,弟子也不知,只是弟子在和符修長老纏斗過程中,突然有一股神秘力量從森林深處涌出,助了弟子一臂之力,這才將千鳴從符修長老手中救出,否…否則…”
他說到這,肩膀抖個不停,圓潤的眼眸里涌動著淚水,仿佛回憶起剛剛驚心動魄的一面也讓他很害怕似的。
天機長老于心不忍,安慰道:“小祈,都過去了,你做的很好,救下了千鳴,長老們都很欣慰。”
元祈的眼淚卻止不住往下涌,愧疚道:“可我救的還是不及時,若我再強大點,來得更及時一點,千鳴也就不會傷成這樣,也不會到現(xiàn)在還昏迷不醒了。”
他這番話,瞬間讓兩個長老忘了叫元祈過來的動機,都紛紛安慰起他來。
站在一側(cè)的謝逢川身姿頎長,他狹長凌厲的眼眸冷冷盯著元祈,盯著那晶瑩剔透的淚珠從元祈白皙的臉頰上滑落,手指無意識的摩挲了一下。
他緩緩開口,打斷了這安慰的煽情畫面。
“神秘力量?”謝逢川聲音低沉清朗,看著元祈道:“是什么樣的神秘力量?”
元祈哭泣的動作一頓,心里極不情愿面對謝逢川。
可還是慢吞吞的擦掉眼淚,睜著濕潤的圓狐貍眼看著謝逢川,因為哭過的原因,他的聲音軟軟糯糯的,慢吞吞道:“回云蘅公子,弟子也沒看清楚,弟子聽說這秘境的入口是云蘅公子尋到的。”
“既是云蘅公子尋到的,想必這秘境帶著上天的恩澤,才讓我和千鳴逃過一劫了吧!
他這馬屁拍的不卑不亢,兩位長老都露出欣賞的神色。
謝逢川的脊背也愈發(fā)挺直,冷聲道:“嗯。”
見拍馬屁有用,元祈又繼續(xù)睜大了眼睛,軟軟糯糯道:“云蘅公子是怎么尋到這秘境的啊,我聽說這秘境可神秘了,修真界好多厲害的門派都沒尋到入口,竟然被云蘅公子給尋到了。”
謝逢川拂了一下寬大的袖袍,身上的氣質(zhì)愈發(fā)清風(fēng)明月,天人之姿。
他輕垂下薄而窄的眼皮,看著元祈因為哭過泛著紅的白皙臉頰,還有那濕潤可憐的眼眸,水潤濕軟的嘴唇,心里突然有些發(fā)癢,就好像有無數(shù)只小螞蟻在上面啃噬一般。
他不自在的移開視線,喉結(jié)輕滑了一下,很不在乎道:“隨便尋尋!
“哇!”元祈露出崇拜的眼神,“隨便尋尋都能尋到,云蘅公子可真厲害啊!”
謝逢川神色淡淡,唇角的弧度只有一絲輕微的上揚,若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
他冷冷的很矜持道:“嗯!
站在一邊看著這一切的韓鳳卻眼都看直了。
怎么就隨便尋尋了?
當(dāng)初為了尋這個秘境,謝逢川前前后后籌備了五年,好幾個弟子腿都快跑斷,現(xiàn)在還在家修養(yǎng)呢!
真以為謝逢川創(chuàng)建個云隱宗是為了招納新鮮血液啊!
才不是!
但韓鳳什么都不能說,他把嘴抿的緊緊的。
元祈又甜甜的拍了點馬屁,見拍的差不多了,就打算走了。
可韓鳳卻拉了一下謝逢川的袖角,小聲提醒道:“少司命…”
他和謝逢川一到這泉水邊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為了尋找元箏,韓鳳曾經(jīng)也試過召喚幽冥靈燈,可沒想到,元箏逃出秘境后,幽冥靈燈的氣息也跟著一同消失了。
無論他和謝逢川如何召喚,皆都感知不到任何氣息。
可他們今日,竟然在這泉邊,還有高康年的身上感知到了,那氣息雖然很淡,但確實是幽冥靈燈的氣息。
謝逢川俊眉緊皺,斜睨著韓鳳,好似嫌韓鳳多嘴,冷冷道:“本司命知道,不用提醒!
元祈松了口氣,步伐都踏出去了,正要轉(zhuǎn)身。
就又聽謝逢川冷冷道:“慢著!
元祈本來還是要走,但謝逢川卻又道:“回來!
元祈只好回來,心里雖在咬牙切齒,但面上卻還是很乖,昂著腦袋很是懵懂的看著謝逢川,“云蘅公子,還有什么事。俊
謝逢川避開那圓溜溜的狐貍眼,手指握拳抵在唇邊,輕輕咳嗽了一聲道:“這秘境里并未有什么上天的恩澤。”
他高昂著頭,下頜線鋒利而又流暢,垂下薄而窄的眼皮,睨著元祈道:“你在撒謊!
元祈手心泛了一層熱汗,但卻咬著嘴唇,委屈道:“撒謊?我沒有撒謊啊!
他求助的看向天機長老,委屈道:“我這么一個小弟子,撒這個謊又有什么必要?”
天機長老一臉為難的看著謝逢川,“小祈他確實不是會撒謊的孩子。”
謝逢川冷哼一聲。
怎么不會撒謊,元箏最大的缺點就是撒謊,愛騙人。
可他不能說在這里感知到了幽冥靈燈的氣息,因為除了韓鳳,天闕宗再也沒有第二個人知曉幽冥靈燈已然失竊。
“天機長老!敝x逢川冷冷道:“這秘境雖平和,但我們都知曉,這秘境危險萬分,不可能有神力相助。”
天機長老露出遲疑的神情。
元祈卻突然捂著臉,嗚嗚嗚的小聲抽泣,他睜著濕漉漉的狐貍眼,委屈道:“弟子只是救下了千鳴,打暈了符修長老活了下來,難道我這是做錯了什么嗎?難道就應(yīng)該讓符修長老奪了我和千鳴的性命,弟子才算沒有撒謊嗎?”
說完,他哭的又愧疚又傷心,聲音又大,惹得一邊候在葉千鳴身邊的弟子們都望了過來,有些不解的看著謝逢川。
謝逢川手指緊握成拳,有些埋怨的瞪了一眼韓鳳,似乎在說,你讓本司命說他撒謊,結(jié)果把他惹哭了,這該怎么辦?
韓鳳擦了擦汗,默默的將腳步挪遠了一點。
直到有道輕柔的男聲響起。
林喬安給葉千鳴療傷結(jié)束,走到元祈身邊,看著謝逢川道:“云蘅,你不該這樣說小祈!
他長相溫文爾雅,水綠色的袍子在夜色下如涌動的溪流,
謝逢川眉心緊皺,他壓抑著額間跳動的青筋,聲音冷的仿佛淬了冰的冷刃,“本司命只是在陳述事實。”
林喬安眉頭動了動。
他和謝逢川是同輩,也算多年好友,一直都是以“我”來交流,怎么突然加上自稱了。
但林喬安并未想太多,他柔聲道:“雖然我和小祈相識時間不久,但我了解小祈,他不會撒謊,況且今日他也受了驚嚇,若云蘅心里有惑,可以改日再慢慢問!
“改日?”謝逢川舌尖煩躁的盯著上顎,他沒去看林喬安,低垂的視線直直盯著元祈的臉,仿佛要把元祈白皙的臉盯出一個洞來。
元祈被這視線盯的無措,可又怎么都避不開,于是默默的站在了林喬安的身后,抓了抓林喬安的袖袍,小聲道:“謝謝喬安公子幫我說話!
空氣中突然響起一道沉重的喘息聲。
謝逢川俊美的臉頰陰沉如水,他整理了下被弄亂的袖口,又輕抬起薄而窄的眼皮,眼神陰冷的盯著元祈白皙的臉頰、紅潤的嘴唇,一字一句道:“恐怕等到改日,某些人就已經(jīng)跑走了!
元祈的心臟重重的一跳。
那陰冷的視線讓他避無可避,只感覺若是謝逢川現(xiàn)在就知曉了他是元箏,絕對會毫不猶豫一口吃了他。
他躲在林喬安身后,裝傻的望著謝逢川,“云蘅公子,你在說什么?”
“聽不懂是嗎?”謝逢川修長的手指還在整理袖袍,月色下,那只手好看而又優(yōu)雅,可手背上流動的淡青色脈絡(luò),卻又莫名讓人感知到了一股危險。
他微微垂下薄而窄的眼皮,看著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高康年,狹長的眼眸微瞇,抬眼看著元祈,沉聲道:“是不是只要符修長老醒了過來,你就能聽懂了?”
第37章 第 37 章 綁住了,你還想跑哪去?……
“醒醒!”韓鳳蹲下身, 手拍在高康年糊滿鮮血的臉上,高康年無意識的哼了兩聲,長老們和弟子們皆都睜大了眼緊張盯著。
元祈心臟砰砰砰跳的很快, 圓溜溜的狐貍眼四處亂看。
這秘境有沒有什么出口能讓他快速逃出去。
高康年微微轉(zhuǎn)醒,弟子們都圍了過去, 趁著人多,元祈腳步悄悄往外挪。
可剛挪了兩步,就聽見一聲蘊含著威壓的低咳,元祈攥緊了袖角,腳步不敢動了。
他悄悄的掀起一只眼皮, 只見少司命站在一棵蒼天大樹下,身側(cè)圍滿了嘰嘰喳喳的弟子, 可少司命長得高,站在弟子中好似鶴立雞群,只需要輕輕垂下眼, 就可以將元祈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而他這一偷看,自然也沒避開謝逢川的目光。
謝逢川摩挲著指腹,看著元祈因慌亂而通紅的臉頰, 唇邊露出一抹玩味的冷笑, 微瞇的眼眸更是透著勢在必得的決心。
元祈慌張的垂下腦袋,避開謝逢川那好似餓狼般的兇狠眼神。
高康年慢悠悠轉(zhuǎn)醒,當(dāng)看見韓鳳時, 他渾濁的眼里閃過一絲迷茫,可很快那枯黃的臉部竟然抖動起來。
韓鳳來不及反應(yīng), 就只聽“呸”的一聲,惡心的唾沫濺在他的臉頰上,高康年罵道:“走狗!”
韓鳳被惡心的想吐, 可還是攥緊了高康年的領(lǐng)口,狠聲質(zhì)問道:“你他爹的!你這身上的傷怎么來的?!”
高康年本想說除了幽冥靈燈,還有什么東西能傷老夫至此。
可他眼眸一轉(zhuǎn),看見了蒼天大樹下低斂著眉眼的謝逢川,正盯著人群外清秀而又透著幾分乖巧的小弟子時,眼里突然遍布了扭曲的惡意,喉嚨里發(fā)出陰森的冷笑聲。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高康年臉上露出猙獰而又愉悅的笑意,他嘶聲低吟,猶豫來自深淵的惡魔,長嘆道:“謝逢川,沒想到你也會有今天….”
天機長老悲痛的看著這一幕,他本以為高康年或許是被蠱毒控制,但清醒的高康年身上并無任何蠱毒痕跡。
他悲痛欲絕道:“康年!你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做啊?千鳴是我們自小看著長大的!你怎么忍心那么傷害他!”
高康年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他僵硬的扭動著脖頸,只見天機長老和丹修長老都老淚縱橫的看著他。
他突然痛苦的捂住腦袋,發(fā)出難過的嘶吼聲,竟不顧韓鳳的桎梏,發(fā)了瘋似的往泉水邊跑去。
弟子們頓時亂成一團,都沒想到竟會有如此變故。
謝逢川神色低沉,責(zé)備的看著韓鳳,低聲道:“追!”
元祈正想趁亂偷偷溜走,可突然“唰”的一聲,一根冰涼觸感的絲帶綁住了他的手腕,他低頭一看,竟然是謝逢川的白色發(fā)帶。
他抬眸,只見空中突然多了一根無色無形的絲線,一頭牽著綁住他的白發(fā)帶,另一頭纏繞在謝逢川修長白皙的食指上。
見他望過來,謝逢川薄而窄的眼皮輕輕撩起,又冷漠的移開,神情冷峻的往前走,把元祈拉的一個踉蹌。
…
高康年逃到泉水深處,再往前是一片陡峭的懸崖峭壁,他神色慌亂,可身后的韓鳳緊隨其上。
突然,耳邊傳來“咕嚕咕嚕”聲,高康年往左邊一看,只見巖壁邊緣有一處冒著泡泡的碧綠泉眼。
韓鳳停在高康年的五丈之外,他也看見了這處泉眼,下意識回頭去看謝逢川。
只見謝逢川竟然悠哉悠哉的走在弟子們后面,用一根絲線遠遠的牽著身后垂頭喪氣的元祈,就好似牽著一顆枯萎的小白菜。
余光的視線瞥到韓鳳,謝逢川狹長的眼尾凌厲的上鉤,流暢鋒利的下頜線輕輕頷首,輕聲道:“嗯!
韓鳳得到指令,看這高康年瘋瘋癲癲,定是套不出什么話來的。
正好來到泉眼,還不如將計就計,直接照出元祈的真面目。
他手中突然多了一枚黃色符咒,悄無聲息的往泉眼處擲去,只聽泉眼處咕咚咕咚響個不停,那翻滾的泡泡就像沸騰的熱水般越滾越大。
只聽“轟隆”一聲,一面一人多高的碧玉石壁從泉眼里沸騰而出,立在銀白的月色下,泛著潤澤的綠光,清晰可見的能照出人影來。
元祈緊張的看著這一幕,他不知曉這突然冒出來的碧玉石壁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卻看見了韓鳳擲出的那枚符咒。
一股不詳?shù)念A(yù)感浮上心頭,元祈下意識往后退,但綁住他手腕的白色發(fā)帶愈發(fā)收緊,甚至將他重重往前一拉。
月色下的謝逢川回過眸,俊美的面孔仿佛鍍上了一層神圣的銀光,可那黑曜石瞳孔卻又分明陰沉的望著他。
元祈吞咽了一口唾沫,想說些什么緩解一下緊張的心情。
可突然,前面?zhèn)鱽碚痼@的驚呼聲。
首當(dāng)其沖的就是天機長老的聲音:“法度!你怎么會是法度長老?!”
元祈眉頭一跳,他抬眸望去,只見這碧玉破開泉水而出的瞬間,高康年竟然撲了過去,他最初的用意似乎只是想藏在那泉水之下。
可這碧玉石出現(xiàn)的太突然,他不得不止步在泉水之上。
而這碧玉石卻倒映出了與高康年完全不同的面孔來,那人顴骨極高,嘴唇像刀削般鋒利,透著一股冷漠無情的莊嚴(yán)感,就好似那又厚又沉重的規(guī)條,給人一種不可挑戰(zhàn)的權(quán)威之感。
“法度長老?”弟子們紛紛叫喚起來。
這些都是世家子弟,對修真界各種事件都了如指掌,紛紛七嘴八舌道:“可是法度長老六年前不是就已經(jīng)死了嗎?!”
元祈盯著碧玉石,又看了眼臉色鐵青的謝逢川,當(dāng)即就有了不詳?shù)念A(yù)感。
這不是一塊普通的石頭,這是能照出最真實面貌的石頭!
可法度長老又是誰?
元祈突然一個激靈,想起了葉千鳴總會跟他提起的一個長老,好像名字就叫法度。
葉千鳴對法度長老有著很深厚的情誼。
聽葉千鳴說,他小時候就是法度長老陪著他長大的,那時候表哥和父親都很繁忙,就把他交給了法度長老帶。
法度長老掌管天闕宗的規(guī)則法典,刻板到不近人情,很少有人會親近他,但卻對葉千鳴卻極為偏愛。
而就在六年前,葉千鳴因貪玩落入天闕宗后山禁地染上蠱毒,法度長老為了救他卻意外身亡。
葉千鳴對這事極為愧疚與自責(zé),甚至為此再也不敢踏入天闕宗半步。
可就在元祈細想為什么高康年突然變成了法度長老時,牽住他手腕的那股力突然松開了,只見謝逢川眉眼冷冽,月色下的那張臉是元祈從未見過的冰冷和肅穆。
謝逢川薄唇緊抿,五官清冷,手中突然多了一柄銀白色的法杖。
那法杖很長,杖身紋路錯綜復(fù)雜,呈現(xiàn)出冷冽而又肅穆的沉重質(zhì)感,通體由修真界最珍稀的白神玉制成,杖頭是鋒利的雷電形狀,影白色的光芒在法杖周圍游走,愈發(fā)顯得這法杖神圣而又強大。
眾人皆都被這法杖吸引了注意力。
就連元祈都屏住了呼吸,眼帶崇拜的看著這通體瑩白的法杖。
要問當(dāng)初《司命神尊》他最喜歡哪個設(shè)定,那必是這修真界大名鼎鼎的司命法杖了!
根據(jù)設(shè)定,這法杖具有通天之能,不僅能超脫生死,手握法杖之人還能擁有第三雙眼睛,能看見常人所看不見的景象,通生死,殺厲鬼。
謝逢川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指甲修剪的很干凈,他握著那法杖,身上清冷的氣場陡增一個度。
仿佛與這法杖合為一體,他是命中注定的司命神尊。
天機長老和丹修長老都見過這法杖,神情中并無太大驚訝。
但這些年輕弟子們都是第一次見,都紛紛的想湊近了去看這傳說中能通生死的法杖,可又都顧及著少司命身上的威壓不敢靠近。
謝逢川身姿頎長,眉眼清冷,如雪的白袍在夜色中滑動,他手持法杖走的很慢,但每一步卻都仿佛踏在人心間。
弟子們紛紛散開,為謝逢川在月色下讓開一條道路。
直到謝逢川踏著法杖下盛開的銀光,走到高康年面前,那俊美的眉眼愈發(fā)深邃冷冽,他居高臨下看著跪趴在巖石縫隙中,拼命捂著臉痛苦哀嚎的男人,就仿佛看著他最為不齒的骯臟之物一般。
他輕輕揮動法杖,四周泉水涌動,樹木彎折,萬頃之力皆都聚集在那雷點形狀的仗頭。
直到人群中有個弟子大喊道:“少司命!您這是要超度法度長老嗎?!”
這弟子話音剛落,整個人群瞬間嘩然。
畢竟修真界皆知,謝逢川很少出手,司命法杖更是很少出世,可一旦出世,就代表這處有亡靈作亂。
可面前這個占用著高康年身體的法度長老分明就是人類,又怎么會是亡靈呢?
謝逢川手握法杖,俊美的臉微微向后側(cè),下頜線愈發(fā)鋒利流暢,他看著提問的弟子,冷淡頷首道:“他早已是亡靈,只是入魔已久,占用了符修長老的身體。”
人群瞬間愈發(fā)嘩然。
天機長老不可思議道:“那可是法度!法度最講究法典,怎么可能干出這等頑固人倫的事來!”
可突然,空中響起愈發(fā)詭異癲狂的笑聲。
只見跪趴在地的法度長老身體如泥沙般融化,化成了一灘詭異人形的黑影,他游動在謝逢川面前,只能依稀看到模糊的面孔。
他大張著漆黑的嘴,魔氣四溢,嗓子好似被割斷一般,聲音沙啞難聽,“謝逢川,當(dāng)年我逃走了,這次你依然抓不到我!”
“是嗎?”謝逢川冷聲道:“我找了你六年,你覺得這次我會放你走嗎?”
他抬起法杖,強大的靈息攫住黑影的脖子,好似要將他吸入法杖之內(nèi)。
黑影狂亂的扭動,氣息越來越稀薄。
他一改猖狂之色,黑影凝固成粘稠的手臂,握著銀白色的靈息,好似能讓自己喘過氣來。
他哀求道:“謝逢川…我求求你…求求你放過長老,長老從小看著你長大,你真的就這么忍心對長老嗎?”
謝逢川卻不為所動,握著法杖的手背上青筋脈絡(luò)清晰可見,他冷冷道:“你在凡間逗留太久,該上路了!
“可你知道我為什么逗留吧?”法度長老突然痛哭起來,聲音又突然變得凄厲,飽含恨意道:“謝逢川,當(dāng)年長老跪在地上求你,只是求你讓我見他最后一面,你為什么不答應(yīng)!”
“他已經(jīng)死了!敝x逢川冷冷的垂下眸子,生死在他眼中仿佛如冰冷的呼吸般平常,不飽含任何強烈的愛與恨,他淡漠道:“既然死了,就沒有見面的必要。”
“但我可以救活他!”法度長老聲嘶力竭,痛苦的嘶吼道:“我可以用我自己生命,換來他的新生!你為什么不讓!”
謝逢川不為所動,好似冰冷無情的死神,薄唇輕啟道:“人各有命,生死在天,沒有任何人可以違背生死。”
“可最初,我只是想守著他的亡靈而已,就這一點小小的心愿你都不愿意!”法度長老的恨意突然如滔天巨浪般涌起,竟讓他的亡靈黑影漲大了一半,他厲聲道:“謝逢川!你好狠的心!”
圍觀的長老和弟子們皆都不明所以,疑惑的看著跟在謝逢川身邊多年的韓鳳。
韓鳳只是嘆了口氣。
法度長老繼續(xù)痛罵道:“謝逢川!你就是這世上最該死的人!你超度了那么多亡靈!讓那么多親人愛人天人永隔!總有一天你會遭報應(yīng)的。”
謝逢川只是淡淡的握緊了法杖,這痛罵甚至讓他眉都沒皺一下。
倒是一直旁觀的秋盼三竟然大著膽子道:“你瞎說!亡靈作惡多端!少司命這是在維護世間平衡!守護蒼生!他是這世上最大的英雄!才不會遭報應(yīng)!”
“呵!天真!”法度長老瞪著秋盼三怒罵道:“無知小兒!等有一天他超度了你最親最愛的人!你也會恨他的!”
秋盼三道:“才不會!少司命說得對!生死有命,這是我們改變不了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法度長老卻笑的愈發(fā)猖狂。
謝逢川抬起法杖,仿佛冰冷無情的判官,冷聲道:“你話太多了!
強大的銀白色靈息這次勢如破竹攫入法度長老的亡魂,無情的壓下了法度長老所有的哀嚎與怒吼。
眾人眼睜睜看著亡靈掙扎扭曲,看著那原本鮮活跳動的黑霧慢慢消逝,最后逐漸散為灰燼。
這不僅是一個生命的流逝,更像是徹底將一個人的靈魂從這世上抹殺,一切都冰冷而又果斷。
逐漸散盡的黑霧中,法度長老的臉變得扭曲,他渾濁的眼眸死死盯著遠方樹下的小弟子。
突然露出一個痛快的笑,他的恨意仿佛在瞬間消弭,在消失之前,他陰惻惻道:“謝逢川,總有一天,你也會體會我的痛苦!”
“甚至比我的痛苦還要強上百倍!千倍!萬——”
最后一絲凄厲的叫聲消散在風(fēng)中,司命法杖徹底斬碎了法度長老的靈魂。
霧氣深重的泉水邊,謝逢川的身影挺拔如松,他站在黑蒙蒙的夜色下,背影竟顯得有幾分孤寂。
但他的神色依然冰冷,他抬眸看著消逝的黑霧,就好像每次超度完那些痛苦的亡靈一般,他的眼眸里沒有任何情緒。
他只是收起法杖,走進了更深的夜色里。
……
這次秘境試煉因葉千鳴遇難而緊急中止,天機長老和丹修長老皆都心情沉重,一下子損失掉了兩位同門,還都是他們眼中最清風(fēng)霽月的長老。
但高康年長老確實是無辜的。
法度長老當(dāng)年為救摯友入魔,想利用葉千鳴修煉邪術(shù),最后卻被謝逢川識破,作繭自縛中毒身亡。
之所以瞞著葉千鳴沒告訴他實情,只是為了保留葉千鳴心中的那點溫情。
但卻沒想到,法度長老賊心不死,竟搶奪了高康年的身體,再次欺騙葉千鳴。
葉千鳴的身體當(dāng)然不是什么特殊體質(zhì),只是因為他是謝逢川的表弟,是謝逢川在這世上為數(shù)不多在乎的人,法度長老只是想拿到葉千鳴的心臟來威脅謝逢川,讓謝逢川把他曾經(jīng)超度過的摯友還回來。
聽到這些的天機長老和丹修皆都連連嘆氣搖頭:“法度當(dāng)年是我們宗門最優(yōu)秀的弟子,藏寶閣的經(jīng)書他熟讀千萬遍,怎么會悟不透生與死這個道理呢?又怎么會覺得已超度的亡靈還會有重返于世的機會呢?”
嘆完氣后,天機長老就和丹修長老將弟子們重新列隊,帶回宗門。
眼見大家都往回走,元祈也亦步亦趨的跟在林喬安的身后,可他還沒踏出一步,手腕就被用力一拽,被拽的身體往后仰差點摔到地上。
他心虛的轉(zhuǎn)過眸,望著剛剛超度完亡靈——冷漠無情而又強大的少司命,小聲道:“司命大人,您…您有什么事嗎?”
謝逢川脊背如松,眉眼清冷,薄而窄的眼皮睨了韓鳳一眼。
韓鳳立即上前,對著元祈笑道:“沒什么事,小祈,就是我剛剛在泉水邊好像看到了一把短刃,跟你隨身帶的那把特別像,你要不要去看看是不是你的?”
元祈抬起眸,望向韓鳳指的方位,正是那能照出原形的碧石邊。
謝逢川冷冷盯著元祈的臉,試圖要在他臉上找出心虛的破綻。
可沒想到,元祈竟然露出一個甜甜的笑,有些激動道:“真的嗎?我就說我的短刃怎么不見了,原來是掉在那了,謝謝你,韓鳳哥哥!
元祈說完,就蹦蹦跳跳的跑走了。
他來到韓鳳所指的那個方位,蹲下身在草地里認(rèn)真的尋找短刃。
元祈清秀白皙的臉被月色映照的好似軟玉,而那塊能照出人原本面貌的玉石竟然沒有任何變化,只是一塊平平無奇的普通碧玉。
謝逢川陰冷的神情里閃過一絲疑惑,瞪著毫無反應(yīng)喪失了靈力的碧石,又瞪著韓鳳道:“什么情況?”
韓鳳也撓了撓腦袋,“不應(yīng)該啊,剛剛那碧石不都還能用嗎?怎么突然就壞了?!”
遠處的元祈還在認(rèn)真找短刃,秀氣的眉認(rèn)真的擰起,好似真的丟掉了短刃似的。
但其實,他的那把短刃早被他收到了芥子袋里。
他低垂著眉眼,碧綠的小草遮住了他狐貍眼里狡黠的笑意。
謝逢川當(dāng)他傻嗎?
他當(dāng)然不可能傻乎乎的跑到碧石前現(xiàn)原形,在剛剛謝逢川超度法度長老時,他早就脅迫系統(tǒng)把碧石變成了一塊普通石頭。
元祈將芥子袋的匕首放在手心,突然站起身,對不遠處的韓鳳招手道:“韓鳳哥哥!原來真的掉到這了!我找到啦!”
元祈的聲音十分清脆好聽,好似開心到不行。
謝逢川臉色陰沉,骨節(jié)捏得嘎吱作響,他壓抑著怒火甩了一下寬大的袖袍,瞪著辦事不利的韓鳳。
韓鳳滿頭大汗道:“少司命,這碧石突然失靈了,你也不能怪屬下我。
不遠處的元祈仍在甜甜道:“謝謝你,韓鳳哥哥!”
謝逢川冷哼一聲,一揮袖袍,冷漠無情的轉(zhuǎn)身離開。
可走到一半,他又轉(zhuǎn)身回來,眼眸陰沉如水的瞪著韓鳳,咬牙道:“韓鳳哥哥?”
…
回云隱宗后,修學(xué)仍在繼續(xù),只是葉千鳴傷勢過重,至今仍然昏迷不醒,整日躺在云隱宗安排的宿舍里。
每日申時,林喬安都會在葉千鳴的床邊彈奏凝心曲,幫助他早日醒過來。
元祈每次也都會過來打打下手,看看葉千鳴的情況。
彈奏凝心曲的第三日,林喬安落下最后一個音節(jié),看著趴在床頭給葉千鳴擦汗的元祈,欣慰的笑了笑道:“小祈,連云蘅都不會整日過來,你倒是每日都會過來照顧他,難怪千鳴每次提到你都說你好!
元祈把溫?zé)岬拿泶钤诖策叺闹Ъ苌,看著昏迷不醒的葉千鳴,嘆了口氣道:“其實我也有個弟弟!
“是嗎?”林喬安睜大了眼睛。
“對。他還在讀——”
元祈立馬把“高中”兩字憋了回去,笑著道:“他不太聽話,也不太讓我姨媽和外婆省心,但他只有我一個哥哥!
林喬安點了點頭,卻似乎在這里面聽到了一絲類似于想家的情緒,他問道:“你想回家嗎?”
“想啊!痹淼溃骸暗蚁,我很快就能回家的!
林喬安笑了笑道:“半個月后就能下山,到時候有時間你就能回家看看!
元祈點了點頭,最近魔界有傳消息過來,說是查探到了魔尊的消息,說不定很快就能找到魔尊完成任務(wù)。
林喬安又道:“對了,小祈,你聽說沒?云蘅此次也會跟著下山歷練!
“云蘅公子也會去嗎?”元祈心虛的睜大眼睛,“可我前日才聽天機長老說,云蘅公子日理萬機,根本沒時間帶著我們下山歷練!
他本想著趁這次下山,偷偷溜到魔界去。
假如謝逢川也跟著去,那他還怎么溜著去魔界?”是挺奇怪的!绷謫贪裁夹奈n道:“昨日我同云蘅交談,他似乎對下山歷練一事不太喜…歡…”
林喬安似乎在搜尋合適的語句,又道:“說不太喜歡也不對,應(yīng)當(dāng)是有些不屑,可云蘅不會有這種情緒的,應(yīng)該是我想多了吧!
元祈撐著下頜,點了點頭。
正巧,這時門外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秋盼三抱著一堆課業(yè)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了進來。
元祈吃驚的看著他道:“秋盼三,你走錯地方啦!這里是千鳴的宿舍,不是云蘅公子的寢宮!”
“沒走錯。”秋盼三擦了擦額上的汗,將一大摞課業(yè)放在元祈面前的桌子上,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道:“云蘅公子讓你把這些課業(yè)送到他的寢宮去!”
第38章 第 38 章 “今晚你跟我睡!
云隱宗的小道曲徑通幽。
謝逢川的寢宮在云隱宗的最北邊, 那邊沒什么人氣,就連綠植都不太多,冷冰冰的透著股蕭瑟的氣息。
元祈抱著課業(yè), 揉了揉被凍僵的胳膊,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
思緒忍不住飄的很遠。
謝逢川為什么要專門叫他來送課業(yè)?真是奇怪。
雖然云隱宗確實有個規(guī)則, 坐在第一排最中心的弟子,要負(fù)責(zé)幫長老和公子們備課,以及跑腿送些課業(yè)什么的。
但他不識字,幫謝逢川備過一次課后,就把謝逢川氣得臉色鐵青, 看他的眼神滿是不可置信,似乎無法接受這世上竟然會有他這樣的文盲。
他當(dāng)然不會自討不快, 索性把備課和跑腿送課業(yè)的活都交給了同坐在第一排的秋盼三來做。
謝逢川并未說什么,畢竟司命大人日理萬機,哪有時間管這樣的小事。
對他這樣的小弟子, 就更是不在乎,不放在眼里。
可自從秘境試煉一事后,謝逢川就愈發(fā)奇怪了, 總在課上莫名其妙的用很陰冷的眼神盯著他, 甚至還經(jīng)常在他常出現(xiàn)的地方出沒,繼續(xù)用陰冷的眼神盯著他。
元祈打了個哆嗦。
謝逢川不會是認(rèn)出他了吧?
但應(yīng)該不可能啊。
謝逢川或許懷疑他,但碧玉石并未照出他的真實面貌。
而且以他對謝逢川的了解, 謝逢川是個做任何事都很講究證據(jù)的人,既然都已經(jīng)驗證過了他不是元箏, 就不該再懷疑他了才對。
“叮叮咚咚”,屋檐上響起清脆的風(fēng)鈴聲,元祈踏入謝逢川寢宮的院子。
謝逢川的寢宮似乎比外面還要蕭瑟冷冽, 院里只孤伶伶種了棵木蘭樹,厚重的紅檀木寢門簡陋而又古樸,四周一塵不染,根本就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元祈放輕腳步,謹(jǐn)慎的左右望了望。
只見東邊有座古樸的涼亭,謝逢川身穿如雪長袍,正坐在涼亭的桌案邊處理公務(wù)。
他脊背筆挺,眉眼低斂,墨發(fā)隨著白色發(fā)帶落在寬闊的肩背上,寬大的袖袍攤開,拂在桌案上。
元祈仿佛隔著這冰冷的空氣,聞到了一股氤氳著冷藥香的書卷氣。
元祈縮了縮脖子,見寢宮前有條長廊,他躡手躡腳的走上去,靜悄悄的彎下腰,正要把厚重的課業(yè)放在塌椅上時,那東邊的涼亭突然傳來一陣咳嗽聲。
元祈的心臟跟著緊張的揪了起來。
但想了想,這寢宮這么冷,謝逢川應(yīng)該是著涼了才會咳嗽的。
可就在他正要繼續(xù)將課業(yè)放在塌椅上時,那咳嗽聲便又響了起來,又重又沉的,好似還壓抑著一絲微不可聞的不滿。
元祈只得扭過腦袋,只見涼亭下的謝逢川脊背挺直如松,撩起薄而窄的眼皮看了他一眼,修長的手指握成拳抵在唇邊,又輕輕的咳了一聲,隨后又淡漠的移開視線。
似乎對元祈很不在乎,也不想多看一眼似的。
元祈撓了撓腦袋,什么意思?
也不說話,就光咳嗽。
難不成是怪他沒打招呼?
元祈彎著眼眸笑了笑,露出兩個小酒窩,遠遠的很乖道:“見過云蘅公子!
謝逢川脊背愈發(fā)挺直,眉眼輕輕又移了過來,很是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嗯!
隨后又將視線移到一邊去了。
一幅高冷端莊,高不可攀的仙人模樣。
元祈疑惑的摸了摸鼻子,轉(zhuǎn)回腦袋繼續(xù)放課業(yè),可這次還沒放上去,就又聽到了一陣咳嗽聲,這咳嗽聲又深又沉,似乎還摻雜著一絲怒火。
元祈只得又向謝逢川望過去,疑惑道:“云蘅公子,你感染風(fēng)寒了嗎?”
“….”謝逢川眉頭微微抽搐,眉眼有些不耐的輕闔,又不耐的睜開,看著元祈凍得通紅的臉頰,終于皺著眉沉聲道:“過來!
…
元祈過去了,他輕手輕腳的將課業(yè)放在謝逢川的桌案上,正要拔腿就走,身后突然響起一道清冷男聲,“站住!
元祈只得轉(zhuǎn)過身,他站在桌案邊上,緊張的攪巴著手指道:“還有什么事嗎?云蘅公子!
謝逢川輕抬起薄而窄的眼皮,看了元祈一眼,又看了眼桌案上的硯臺,冷聲道:“韓鳳不在,今日你幫我磨墨!
“磨墨?”元祈吃驚的睜大眼睛,剛想說我不會磨墨。
但謝逢川卻又抬起薄而窄的眼皮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凌厲而又強勢,好似他今天不磨墨就走不了似的。
元祈只得抿著唇,不情不愿的拿起桌上的墨錠,在硯臺上磨了起來。
他手指細白,抓著漆黑的墨錠,卻笨手笨腳的,半天磨不出一點墨。
好不容易墨出一點,還濺到了謝逢川如雪的白袍上。
涼亭里頓時氣溫驟降。
元祈緊張的攥緊墨錠,心虛的看著謝逢川白袍上那幾個刺眼的小黑點。
謝逢川的潔癖人盡皆知。
完蛋了,謝逢川不會想殺了他吧。
卻只見謝逢川眉頭抽搐了兩下,臉色沉的滴水,他垂眸看著袖子上的幾個黑點,好似氣得心臟病都要犯了。
但卻只是掀起薄而窄的眼皮,冷冷盯著元祈,冷冷道:“繼續(xù)磨!
…
天色逐漸昏暗,元祈手指酸軟,可那硯臺卻被他墨得一團糟。
好好的墨錠被他磨的坑坑洼洼,也不知他是怎么磨的,磨出來的顏色也不對,黑不黑灰不灰,甚至濺得桌案上都是一灘又一灘墨漬。
謝逢川處理完公務(wù),批改完課業(yè),他看著這一灘慘狀,薄而窄的眼皮輕輕抖動。
似乎不敢置信這世上竟會有人磨墨都磨得如此糟糕。
元祈心虛的站在一邊,直到謝逢川撐著下頜,頭疼的揉著太陽穴,說今日他可以回去了,元祈才松了口氣。
他兩手黑乎乎的,沾滿了墨汁,正轉(zhuǎn)身離開。
可謝逢川冷淡而又疏離的聲音在身后響起,“站住。”
元祈轉(zhuǎn)回身,白皙的臉上都濺了一滴墨汁,顯得他的臉愈發(fā)白了。
他不安道:“怎么了?云蘅公子。”
謝逢川揮了揮袖袍,將袖袍上星星點點的墨汁壓在桌案上,眼不見心不煩道:“你資質(zhì)太差,所有弟子里,你的成績是最差的,以后每日酉時散學(xué)后——”
說到這,謝逢川又將視線移到一邊去,似乎很嫌棄和毫不在乎他的模樣,沉聲道:“你都要來我的寢宮,我給你私下講學(xué)。”
元祈震驚的睜大眼睛,“什么?”
謝逢川撩起眼皮,狹長的眼眸微瞇,危險的看著他道:“你不愿意?”
元祈垂下了腦袋,他現(xiàn)在在謝逢川的地盤,哪有膽子說不愿意。
于是小聲的不情愿道:“愿意。”
…
這幾日,元祈每日酉時都要去謝逢川那處清冷的寢宮,有時候是在涼亭里聽謝逢川講學(xué),有時候是在寢宮內(nèi)聽謝逢川講學(xué)。
他這才發(fā)現(xiàn),謝逢川的寢宮內(nèi)竟比外面的院子還要冷清。
寢宮內(nèi)的裝飾擺件少的可憐,書桌上的筆筒和書籍都擺放的井井有條,沒有一絲灰塵。
甚至每次謝逢川用完紫毫毛筆,或者看完書籍放回去時,擺放的位置和角度都刻板到與上次一模一樣,簡直讓人絲毫提不起想在這寢宮久呆的欲.望。
寢宮更深處的床榻元祈沒有瞧見。
但元祈猜想肯定是疊成豆腐塊的被褥放在床尾,床鋪平整到?jīng)]有一絲皺褶,冰冷到從未有人躺在上面睡過覺一般。
不過元祈雖連著去了三日,但他的成績竟然不增反減,甚至以前好不容易認(rèn)識的幾個字,被謝逢川加練講學(xué)后,變得不認(rèn)識了。
這把謝逢川可氣壞了,這幾日授課時,就沒有一天是好臉色的,弟子們每日戰(zhàn)戰(zhàn)兢兢,在書舍里大氣都不敢喘不下。
…
但最慘的還是元祈,他不僅白日里要面對謝逢川的怨氣,晚上還要在謝逢川的寢宮被強迫抄寫三個時辰的古文。
這樣的日子,元祈是一天也過不下去。
今日已經(jīng)是酉時了,但元祈還氣鼓鼓的坐在自己漏風(fēng)的小宿舍里。
因為他今日和謝逢川頂嘴吵架了。
今日授課時,就因為他和秋盼三偷偷講了兩句小話,謝逢川就盯上他了。
三番五次點他起來回來問題,回答不出來就打手心。
但卻沒有點過秋盼三一次!
元祈斥責(zé)謝逢川偏心,賭氣的直接逃課了,摔了書舍門就跑回宿舍了。
晃晃悠悠的燭光下,元祈清秀的小臉上滿是氣憤和委屈,他看著通紅的手心,癟著嘴。
謝逢川用來打他手心的教鞭依然是秘境的那條,白色的,很長,頂部帶著絨毛的觸感。
其實打上去并不是很痛,甚至謝逢川也沒怎么用力,但他手心上的紅痕卻仿佛他被欺負(fù)慘了似的。
不過最讓元祈氣憤的倒不是這個,而是謝逢川的那條白色教鞭只打他的手心。
他觀察過,若是別的弟子回答不上來問題,最多也就是冷聲斥責(zé)幾句,就從未做過打手心這種過分的事。
這讓他想起以前在秘境里時,錦毛鼠睡懶覺就睜只眼閉只眼,他睡懶覺就打手心。
元祈越想越氣!
憑什么只打他?還在那么多人面前打手心,多丟臉啊!
錦毛鼠顫顫巍巍的坐在破了洞的書桌上,兩只小胖爪子乖巧的放在肚子前,安靜的做著一只玩偶鼠,不發(fā)出一絲聲音。
元祈顧著生氣沒理它,只是元祈再也不想待在云隱宗了。
他已經(jīng)察覺到危險了。
謝逢川雖然沒認(rèn)出他,但肯定已經(jīng)懷疑他了,否則也不會這么三番兩次爭對他。
他拿出芥子袋里的幽冥靈燈,放在燭光下觀摩。
幽冥靈燈造型古樸華麗,沒有使用時就只是一盞普通的燈。
但最近他發(fā)現(xiàn)有點奇怪,就是這幽冥靈燈似乎能為他所用。
可原著里,這幽冥靈燈雖被人百般爭搶,但其實這幽冥靈燈還有一個秘密,只能供謝逢川驅(qū)使,就算落入其他人手中,也不過就是一盞普通的燈。
元祈疑惑的皺了皺眉,難不成這是系統(tǒng)給他開的金手指?
但現(xiàn)在他也想不了這么多。
既然幽冥靈燈能為他所用,那他為什么不好好利用,用幽冥靈燈逃下山呢?
坐在桌上的錦毛鼠害怕的抖了抖小耳朵,乖巧道:“主人,您拿幽冥靈燈要做什么?”
元祈卻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里似乎還有些酸澀的妒意。
錦毛鼠一頭霧水的撓了撓小腦袋。
元祈扯著嘴角道:“哼!不出意外的話,今日晚上我們就能離開云隱宗了!
“怎么離開?”錦毛鼠的小眼睛看著燭光下的幽冥靈燈,突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可它話還未說出口,就只見元祈握著幽冥靈燈,似乎在操縱它認(rèn)主。
可卻只聽“嘭”的一聲,宿舍內(nèi)突然藍光乍現(xiàn),元祈在它面前原地消失了,只留下?lián)u晃著星星燭火的空蕩宿舍。
…
元祈醒來時,大腦昏昏沉沉,整個人好似在滾筒洗衣機里走了一遭。
他視線昏暗,所及之處是沾染著露水的小草。
什么情況?
他剛剛不是還在宿舍嗎?怎么跑到外面來了?
難不成是幽冥靈燈已經(jīng)發(fā)力,直接把他送下山了?!
元祈有些開心,高興的蹦了起來,可蹦了一下后他就發(fā)現(xiàn)有點奇怪。
怎么他都蹦起來了,視線里還是低矮的小草,他…他沒有趴在地上吧,他是站起來的。
元祈昂著腦袋,卻發(fā)現(xiàn)四周的建筑和樹木都變得很高很高,他變得很矮很矮…
元祈越想越奇怪,直到他低下腦袋,在草堆里看到了兩只毛茸茸的白色小爪子。
這…這不會是我的爪子吧?!
元祈嘗試動了下左手,左邊的小爪子揚了起來,露出粉紅色的肉墊。
元祈動了下右手,右邊的小爪子揚了起來,露出粉紅色的肉墊…
啊。。!
寂靜的夜里,沾染著露水的草叢里響起可憐的哀嚎聲。
我這是變成什么了?
怎么會有毛茸茸的小爪子?!難不成我變成了一只錦毛鼠?!
元祈傷心欲絕,慌亂的原地轉(zhuǎn)圈,要不還是找個樹樁子一頭撞死吧。
可他轉(zhuǎn)圈轉(zhuǎn)著轉(zhuǎn)著,余光的視線里卻瞥到一條蓬松柔軟的大尾巴,雪白的毛發(fā)油光發(fā)亮,十分柔順,看起來就很好摸的樣子。
元祈松了口氣,他有這么一條蓬松漂亮的大尾巴,足以證明,他肯定不是一只錦毛鼠。
不是錦毛鼠,可以先活著。
但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先搞清楚他到底變成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正好不遠處有灘小水窩,在月色的照耀下泛著清澈的光澤。
元祈不太習(xí)慣的邁著四只毛茸茸的小爪子走過去,湊在水邊照自己的臉。
只見水里竟映照出一只雪白漂亮的小狐貍面孔來,毛發(fā)柔軟蓬松,眼睛是很漂亮的藍色,眼眸圓潤,眼尾微微上翹,兩只毛茸茸的小耳朵機靈的豎起。
元祈歪了歪腦袋,水面的小狐貍也跟著歪了歪腦袋,莫名的透著幾分可愛。
元祈眨了眨眼,水里的小狐貍也眨了眨眼。
元祈得以確定,他真的變成了一只小狐貍,看樣子還是一只年歲不高的小狐貍。
情況不是很糟,因為他漸漸的感受到體內(nèi)有股充沛的靈力,說不定過兩天就能變回來。
而且變成一只狐貍,不是更方便逃下山嗎?!
元祈開心的圍著小水窩轉(zhuǎn)圈,蓬松的毛茸茸大尾巴晃個不停。
但轉(zhuǎn)到一半,他突然發(fā)現(xiàn)少了點什么。
他現(xiàn)在變成了一只干干凈凈的小狐貍,但是幽冥靈燈和錦毛鼠都在宿舍里。
元祈傷心的舔了舔爪子,高昂著腦袋巡視周圍的環(huán)境。
就算他再想離開云隱宗,還是要把幽冥靈燈和錦毛鼠帶著。
但幸運的是,這四周的景象他很熟悉,他還是在云隱宗。
他往后轉(zhuǎn)了一圈,看見了一棵熟悉的大樹,元祈興奮的豎起耳朵。
這大樹他可太熟悉了。
這棵大樹長在弟子們宿舍附近的后山上,恰巧這后山還離元祈的宿舍十分近,走路一炷香就到了。
而且他現(xiàn)在變成了小狐貍,跑回去就更快了。
可就在他要邁著四只小爪子跑回去時,不遠處的雜草叢里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那似乎是衣袍拂過藤蔓的聲音。
元祈機警的豎起小耳朵。
這片后山荒無人煙,很少有人前來。
他之所以知道這處位置,還是因為這里離他宿舍近,他遠遠的路過過幾次。
而且大半夜的,鬼鬼祟祟來這里,肯定不安好心。
有葉千鳴被害的前車之鑒,元祈謹(jǐn)慎的趴在草叢里,慢吞吞的移到左邊的一棵矮樹下。
可那窸窸窣窣聲竟離他越來越近,而且還有愈發(fā)不裝了的趨勢。
只聽“咔嚓”一聲,那似乎是踩碎了枯枝的聲音。
元祈躲在矮樹下,順著聲響昂著腦袋望過去,只見月色下一道如雪般的長袍在緩緩移動。
往上看,那人腰間別著一枚普通的白玉翡翠;再往上看,白色的衣袍嚴(yán)謹(jǐn)?shù)恼谧〔鳖i;再再往上看,鋒利流暢的下頜線、刀削般的薄唇,挺拔的鼻峰,還有那一雙比常人要冷漠和疏離的眼眸。
元祈害怕的爪子抓地,毛茸茸的身軀連往后退。
怎么會是謝逢川?!
謝逢川大半夜不睡覺,跨越大半個云隱宗,跑到弟子宿舍這邊的后山來做什么?
只見謝逢川劍眉緊擰,俊美的臉頰愁容滿面。
他似乎是遇到了什么煩心的事,不停的在一棵樹下來回走動,時不時長嘆一口氣,又時不時扶著額,好似有些生氣又無可奈何的模樣,又時不時摩挲著指腹,好像遇到了棘手的事卻又找不到人訴說。
他來回走動了好一會,轉(zhuǎn)的元祈眼都花了。
過了會,他突然輕抬起薄而窄的眼皮,深深呼吸著夜間清新的露氣,好似滿腹郁結(jié)的心情終于有一點點緩解。
元祈睜大了狐貍眼,看著這堪稱詭異的一幕,謝逢川不會是被人奪舍了吧。
可就在這瞬間,謝逢川身上這份紛亂的情緒又通通收斂。
他好似一柄突然出鞘的鋒利冷刃,周身突然遍布著冰冷而又危險的氣息。
他眉眼低斂,黑曜石的瞳孔里滿是警惕,眼底涌動著冰冷的殺意,冷冽的眼神掃視著四周。
元祈害怕的愣在原地,連耳朵都不敢動一下。
“誰?”直到謝逢川一聲冷呵,修長的手指抬起,在月色下如鍍了一層柔光的璞玉。
可那手心之上,卻充斥著強大而又致命的靈息。
元祈再憋不住了,假如他再藏下去,說不定謝逢川會以為他心懷不軌直接殺了他。
元祈只得從矮樹后蹦蹦跳跳了出來,他跳到草叢里,又跳到水窩里,清水濺在他的臉上,他雪白的毛發(fā)都粘在一起。
他睜著圓溜溜的眼眸,伸出軟紅的舌尖舔了舔臉邊的絨毛,好似只是一只沒通靈智的小狐貍,歪著頭懵懂的看著謝逢川。
以他對謝逢川短暫的了解,謝逢川并不喜歡毛茸茸的動物,說是有些煩都不為過。
畢竟當(dāng)初在秘境里,錦毛鼠天天賣萌扮蠢,都沒能讓謝逢川收為靈寵。
只要他效仿錦毛鼠賣萌扮蠢,謝逢川一定會把他當(dāng)成一只普通小狐貍,從而把他放走。
果然,當(dāng)看見夜色下突然多了一只活蹦亂跳的小狐貍,謝逢川狹長的眼眸微瞇,眼底有些疑惑,但眼里的殺意倏然散了。
元祈松了口氣,又跑到草叢里滾了兩圈,滾的全身都臟兮兮的,雪白的毛發(fā)上沾滿了泥土和草屑。
謝逢川黑曜石般的瞳孔收縮了一下。
元祈滾的更興奮了,四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撲騰來撲騰去。
可直到看見謝逢川頎長的身影走了過來。
什么情況?
元祈睜大了圓溜溜的狐貍眼,躺在草地上,四只小爪子朝天,看著離他越來越近的謝逢川。
只見平日里最為端莊和嚴(yán)謹(jǐn)?shù)纳偎久,俊美的臉上竟然難得的出現(xiàn)了一抹心虛的神色,他甚至還左右望了望,似乎在確認(rèn)四周真的沒人。
隨后,他蹲下身,將在草地里滾的臟兮兮卻圓滾滾的小狐貍抱進了懷里。
…
元祈沒想到,謝逢川竟然會把他抱回寢宮,還用術(shù)法把他身上的草屑和泥土都清理干凈,把他放在了柔軟的大床上。
元祈趴在謝逢川的床上,聞著跟謝逢川身上一模一樣的冷藥香味,心里的怪異之感就愈發(fā)重了。
謝逢川的床塌確實如他所想的那般,規(guī)整,平鋪到?jīng)]有一絲褶皺。
可卻比他想的要暖和一些,他的肚子貼在軟綿綿的被褥上,莫名的暖烘烘的。
看著熟悉的冰冷建筑,元祈心里愈發(fā)不安。
但想到這是謝逢川的床,元祈雪白的絨毛下,竟然出現(xiàn)了兩枚不明顯的紅暈,顯得有些呆愣愣的可愛。
他用爪子胡亂拍了拍雪白毛茸茸的臉,隨后輕手輕腳的爬下了床。
他可不能睡在謝逢川的床上,趁現(xiàn)在謝逢川在沐浴,他還是趕緊逃跑吧。
要是讓謝逢川知道他不是什么狐貍,而是元祈,那可就糟糕了。
可就在他剛要跳到床下去,四只毛茸茸的小爪差一點點觸碰到地面時,就被一只強壯有力的臂彎撈了起來。
他的小爪子突然撲空,鼻間突然多了一股沐浴過后清新氣息。
謝逢川把他抱起來,他的鼻子蹭在了謝逢川結(jié)實的腹肌上。
元祈偷偷抬起圓溜溜的狐貍眼,只見謝逢川剛沐浴完,身上還帶著清新的水汽,愈發(fā)顯得他俊美的五官如洗過一般干凈。
他低垂下眉眼,黑曜石瞳孔有些不滿的看著元祈,似乎在責(zé)備元祈亂跑。
元祈將腦袋扭到一邊,卻又看見了謝逢川滴著水的胸膛。
謝逢川似乎出來的有些匆忙,穿著簡單的白色褻衣,領(lǐng)口寬松,露出一大片健壯結(jié)實的胸肌和腹肌,肌肉線條充滿著流暢的力量感。
再往下,似乎還能看見清晰有力的人魚線……
元祈臉紅的閉上眼睛,撲騰的要從謝逢川的臂彎下去。
可謝逢川卻把他放在床上,見他還想跑,又伸出一只手又把他按在了床上。
寬厚溫?zé)岬拇笳聘皆谒砩希茌p的摩挲著他身上雪白的毛發(fā)。
元祈被摸得很舒服,下意識瞇起眼睛,抖了抖小耳朵。
直到那寬厚的大掌摸到了他的身后,黑曜石的瞳孔里閃過一絲精光,摩挲著他蓬松的大尾巴,沉聲道:“別亂跑,今晚你跟我睡!
第39章 第 39 章 我最喜歡你
元祈從未想過, 有一天他會和修真界最禁欲古板的司命大人睡在一張床上。
他睜著圓溜溜的狐貍眼,看著頭頂上冰冷的白色紗帳,悄咪咪的把緊挨著謝逢川臂膀的身子往靠墻的角落挪去。
跟他想象中不同的是, 少司命平日里看起來冷冰冰,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能凍的人渾身起冰渣子, 仿佛身處數(shù)九寒天。
但少司命的身體卻很滾燙,渾身上下都是硬梆梆的結(jié)實肌肉,烘得他小肚子都熱了。
可他剛一挪開,閉眼休息的謝逢川就突然撩開了薄而窄的眼皮,寬大溫?zé)岬氖中纳w在他的小肚子上, 把他給拖了回來。
再次緊緊的挨在一起,元祈敏感的小耳朵都豎起來了。
謝逢川的手指修長, 骨節(jié)分明,手背下的淡青色脈絡(luò)清晰可見,指腹上還帶著薄薄的厚繭, 在他的肚子、脊背、爪子、胳膊上輕輕的撫摸。
元祈不爭氣的臉紅了。
小狐貍身上每一處位置都是很敏感的,竟然就這樣被謝逢川里里外外摸了一遍,這…這和摸了他本人有什么區(qū)別!
元祈被這想法驚得脖頸上細軟的絨毛都豎起來了, 當(dāng)即就掙脫開謝逢川的大手, 撲騰著四只小爪子要跳下床去。
可卻被謝逢川一只手就擒住了兩只小爪子,再次把他按在了謝逢川身邊,規(guī)規(guī)矩矩的平躺著。
謝逢川揉了揉他頭頂上翹起來的兩根細軟絨毛。
見壓不下去, 他眉眼輕斂,俊美的臉上神色淡淡, 薄唇輕啟道:“睡覺!
元祈被迫躺在床上,發(fā)出傷心的嗚嗚聲,小狐貍藍色的漂亮眼睛很是濕潤, 圓溜溜的控訴的看著謝逢川,卻顯得可憐而又乖巧。
謝逢川不自在的別開眼,耳尖有些微不可聞的泛紅,冷聲道:“別撒嬌!
元祈道:“我哪有撒嬌!我是在狠狠的瞪著你!”
但聽在謝逢川耳朵里,還是一連串可憐的嗚嗚聲。
他安撫的大手向下移,落在了元祈蓬松而又毛茸茸的大尾巴上,下意識的打圈摩挲。
元祈震驚的睜大眼睛,尾巴上曖昧的觸感如電流般蔓延至全身,他渾身毛發(fā)都敏感豎了起來,像只炸毛的小獅子,四只小爪子在空中不停的撲騰,甚至掙脫開了謝逢川的大手跳下床去。
落在地上后,元祈由衷的感到興奮,當(dāng)即邁著四只小爪風(fēng)馳電掣的往前跑,只是還沒跑出兩步,就又被謝逢川健壯結(jié)實的臂彎撈了回去。
元祈的鼻子被迫抵在謝逢川結(jié)實的腹肌上,謝逢川單手抱著他,另一手懲罰似的揉著他的大尾巴,冷冷道:“別亂跑!
元祈逃脫失敗,只能被謝逢川按在床上,蓬松的毛茸茸大尾巴被謝逢川里里外外摸了個遍。
小狐貍傷心的眼睛通紅,舔了舔自己毛茸茸的小爪子。
謝逢川難道不知道!
小狐貍的尾巴是不能亂摸的嗎?!
…
翌日,醒來時,謝逢川已不在床上了。
元祈探頭探腦的從柔軟的被子里探出毛茸茸的小腦袋,圓溜溜的狐貍眼打量著這冰冷的寢宮。
他傷心的哀嚎出聲。
昨晚的一切真的不是一場夢,他真的變成了一只小狐貍,還被謝逢川抱回了寢宮。
真是作孽啊,他要趕緊逃跑才行。
可就在他要跳下床時,遠處的紗幔外傳來交談聲。
似乎是韓鳳在說話,“少司命,您故意放出云隱宗后山的秘境有起死回生之能的消息,法度長老果然上當(dāng)忍不住現(xiàn)身了。只是可憐了葉小公子,承受了剜心之痛,還要在床上白白躺上好幾日!
元祈縮回毛茸茸的小爪子,躲進被褥里,小耳朵警惕的豎起。
怎么回事?
秘境一事難道是謝逢川一手策劃的嗎?
紗幔外傳來寬大袖袍拂過桌案的沙沙聲。
透著模糊的紗幔,元祈似乎能看見謝逢川此時的模樣。
他一定身姿挺拔坐在桌案前,白袍穿的一絲不茍,衣領(lǐng)嚴(yán)絲合縫的包裹住他的脖頸,骨節(jié)分明的修長手指握著紫毫毛筆,手背上能看見清晰的淡青色脈絡(luò)。
深邃的眉眼低斂,刀削般的薄唇緊抿,他清冷的臉上沒什么神情,只是淡淡的在宣紙上落下一個又一個遒勁有力的大字。
每次給元祈講學(xué)時,謝逢川就是這幅模樣。
紗幔外響起謝逢川清冷而又低沉的聲音,“沒什么可憐的,正好這次能讓他長長記性,免得被人騙得什么也不剩。”
韓鳳有些不自然的看了看謝逢川,似乎想說您還不是這樣被人騙過。
但謝逢川撩起薄而窄的眼皮,冷冽的看著他道:“看本司命做什么?”
韓鳳連將視線移開,心虛道:“沒沒沒,屬下只是覺得,這長記性的方式,是不是有些太偏激了?”
元祈縮在被子里連連點頭。
謝逢川冷冷道:“不偏激他如何能長記性?”
韓鳳嘆了口氣道:“也是,葉小公子太過于信任他人,希望這次過后,葉小公子能提高點警惕性吧!
謝逢川沒有說話,紗幔外有瞬間的安靜。
韓鳳又突然道:“少司命,您之前說葉小公子命中本有一劫難,是在他六歲的時候,只是當(dāng)時您雖然替他擋過了一劫,但那劫難卻沒那么容易被化解,這一次葉小公子經(jīng)此一事,那劫難會不會就此徹底化解?”
“應(yīng)當(dāng)如此。”謝逢川淡淡道,可他的聲音又突然變得很深沉,透著幾分微不可聞的孤寂,“但很多時候,有些人的命運和結(jié)局并不一定那么容易被改變!
縮在被子里的元祈卻瞬間怔住。
謝逢川在說什么?
他怎么會知道葉千鳴六歲的時候會有劫難?還替葉千鳴擋了一劫。
甚至聽謝逢川的話,他似乎知道每個人的結(jié)局走向。
但這不可能啊。
元祈他是穿書的,所以他才會知道每個人的結(jié)局,也知道葉千鳴六歲時會有一劫。
難不成謝逢川也是穿書的?
但元祈使勁搖了搖腦袋,這就更不可能了!
謝逢川那么古板,完全就是被封建教條腌入味了的老古董,絕對不可能是他這種來自新新社會的新青年。
可就在元祈想聽更多時,紗幔外的謝逢川和韓鳳突然轉(zhuǎn)換了話題。
只聽韓鳳道:“少司命,怎么昨日沒見到元祈來您這聽講學(xué)呢?”
“他不聽話!敝x逢川淡淡道。
隨后,寢宮內(nèi)響起袖袍從空氣中劃過的聲音,黑靴踩在地板上,隔住里間的紗幔被一節(jié)修長的手指撥開。
元祈心虛的縮進了被子里,用被褥蓋住毛茸茸的雪白小腦袋。
但下一秒,被褥就被修長的手指掀開,床架周圍氤氳著一股冷藥香味。
小狐貍沒了被褥,露出可愛的毛茸茸小腦袋,他兩只小肉墊深陷進床褥里,圓潤潤的狐貍眼害怕的望著眼前高大而又健壯的男人。
謝逢川彎下腰。
小狐貍可憐的往后縮,原本平鋪到毫無褶皺的床褥上多了好幾個小小的肉墊腳印,讓這冰冷的床都顯得溫馨了許多。
謝逢川的嘴角微不可聞的輕勾了一下,他長臂一撈,就將冰雪可愛的小狐貍撈進了懷里。
元祈被迫趴在謝逢川的手腕上,軟乎乎的肚子被謝逢川手腕上的骨頭硌的很不舒服。
謝逢川卻穩(wěn)穩(wěn)的抱著他掀開帷幔,走出里間,在韓鳳震驚的眼神中,抱著小狐貍很淡然的坐在了桌案前。
韓鳳揉了揉眼睛,看著趴在謝逢川大腿上冰雪可愛的小狐貍,蓬松的毛茸茸大尾巴正不安的蜷縮著,小耳朵有些無精打采的耷拉在腦袋上。
雖然能看得出來這只小狐貍可能是被自家主子強迫了。
但韓鳳還是無法從震驚中回神,腦子里像突然劈過一道閃電。
他跟在謝逢川身邊十幾年,就從未在謝逢川身邊見過任何毛茸茸的東西。
記得謝逢川很小的時候,當(dāng)時葉千鳴養(yǎng)了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那時候宗門里的小孩都很喜歡。
就連韓鳳看了都忍不住想薅兩把。
但幼年版的謝逢川卻似乎不為所動,在葉千鳴為了討好表哥,把平時都不舍得給別人摸的小兔子塞進謝逢川懷里時。
幼年版的謝逢川冷著一張臉,被迫抱著小兔子,整個人無措到緊抿著嘴唇,板著一張小臉。
要不是韓鳳手疾眼快將小兔子抱走,他毫不懷疑謝逢川會被懷里的小兔子無措到石化。
當(dāng)時,幼年版的謝逢川轉(zhuǎn)身就走,冷冷道:“掉毛!
言外之意就是不喜歡。
可他怎么都沒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看見謝逢川將一只毛茸茸的小狐貍抱在大腿上,而且要是他沒看錯,謝逢川好像是把小狐貍從床上抱下來的。
昨夜,謝逢川不會是跟小狐貍一起睡的吧?
韓鳳幾乎是被這想法驚的起了一身冷汗,他咳嗽一聲,看著謝逢川懷里郁郁寡歡的小狐貍道:“少司命,您這只小狐貍是哪來的?昨夜屬下都沒看見!
謝逢川寬厚的手心放在小狐貍背上,順著那蓬松而又柔軟的絨毛。
聞言,他冷冷撩起薄而窄的眼皮,淡淡道:“撿的。”
“撿的?”韓鳳吃驚道:“在哪撿的?”
“后山!
“您去后山干嘛?”
這一問自然沒得到謝逢川的回答,還收獲了一計謝逢川不滿的冷眼。
韓鳳擦了擦汗,不用想應(yīng)該也知道,謝逢川定是又被元祈的課業(yè)給氣到一肚子氣。
只得去后山散心,把這怨氣給排出來。
可是韓鳳看這小狐貍,皮毛油光發(fā)亮,藍色的狐貍眼眸炯炯有神,看那雪白的額心,似乎還有充沛的靈力在其間流轉(zhuǎn)。
他道:“少司命,這肯定不是一只普通的小狐貍!
他正要說,說不定是哪位長老養(yǎng)的靈寵。
就只聽謝逢川淡淡道:“知道。”
知道?
知道您還撿?
韓鳳委婉道:“這小狐貍要是是云隱宗某位長老的倒還好,可若是有不懷好意之人將小狐貍放在我們云隱宗,那可就危險了。”
有點常識的人都知,狐貍生性狡猾,有靈性的小狐貍那可就更狡猾了。
可謝逢川卻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大掌繼續(xù)順著小狐貍身上蓬松的絨毛。
韓鳳看謝逢川這樣子就知道,勸也沒用,謝逢川這是喜歡上了這只小狐貍,要養(yǎng)在身邊的意思。
算了,一只小狐貍而已,還能危險到哪去,謝逢川要養(yǎng)就養(yǎng)吧。
可就在他要告退時,謝逢川卻又突然叫住他,“你幫我看看,這只小狐貍身上有沒有別人設(shè)下的靈寵印!
韓鳳有些吃驚的挑了挑眉。
雖然謝逢川從未修習(xí)過御靈之術(shù),但對于簡單的查探靈寵印的術(shù)法還是會的。
可為什么要讓他查探。
韓鳳疑惑道:“看這個做什么?”
謝逢川的掌心慢慢移到小狐貍蓬松的大尾巴上,打著圈的揉捏著,淡淡道:“本司命與他投緣,打算將他留在身邊做我的靈寵。”
可他這話音剛落,一人一狐的脊背都顫抖了下。
韓鳳有些擔(dān)憂道:“少司命,你體質(zhì)特殊,可不能隨便收靈寵!
元祈則是整個狐都炸毛了。
什么?
謝逢川竟然要我做他的靈寵!
我是人!
怎么能夠做謝逢川的靈寵?
謝逢川卻揉著元祈毛茸茸的大尾巴,撩起薄而窄的眼皮,冷冷的看著韓鳳,不悅道:“本司命要收靈寵,自然是考慮清楚了的,不需你多嘴。”
韓鳳早就有過前車之鑒,知道再勸下去也沒用,于是只能上前去查探。
可就在他要將手放在小狐貍身上時,謝逢川就抱著小狐貍讓開了,撩起眼皮冷冷的看著他,黑曜石的瞳孔里寫滿了的獨占欲。
韓鳳打了個哆嗦,連忙將手伸了回來,隔空對小狐貍使了個術(shù)法。
只是他有些奇怪,一只小狐貍而已,謝逢川怎么護成這樣。
可漸漸的,他就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了。
這些時日來,他奉謝逢川的命令,四處搜尋與元箏靈息相似的人,對元箏身上的靈息很是熟悉。
而在這小狐貍身上,他竟然查探到了一絲元箏的靈息。
雖然很淡,但卻是這些時日以來,與元箏身上的靈息重合度最高的靈息。
他抬起眸,果然對上了自然少司命深沉漆黑的眼眸。
他不自覺打了個哆嗦。
多年的默契,讓韓鳳避開小狐貍懵懂探究的眼神,對著謝逢川點了點頭。
然后他就看見謝逢川輕輕頷首,冷峻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他垂眸揉了揉小狐貍毛茸茸的小腦袋,沉聲道:“還算乖巧。”
隨后又問道:“有探查到其他人的靈寵印嗎?”
韓鳳擦了擦汗,原來這也是要探查的。
他道:“小狐貍五感清明,身上沒有任何人的靈寵印!
“嗯!敝x逢川臉上的滿意之色愈發(fā)重了,甚至還微不可聞的勾起唇角,道:“下去吧!
可就在他要告退時,卻看見了謝逢川寬厚的掌心不停在小狐貍毛茸茸的大尾巴上曖昧摩挲。
他毛骨悚然,想說小狐貍的尾巴是不能隨便摸的。
但謝逢川卻撩起薄而窄的眼皮,冷冽的看見他一眼。
那眼神似乎在說,本司命想摸就摸了,你有什么意見嗎?
……
自從謝逢川收養(yǎng)了一只靈寵后,就好幾日都未去書舍講學(xué)了。
弟子們都說,少司命很是喜愛這只靈寵,頗有種春宵苦短日高起,君王從此不早朝的意味。[1]
雖然這句話用在清心寡欲的少司命身上很是不妥帖。
但他們還聽說,明日少司命要舉辦儀式,正式與這只靈寵結(jié)下靈寵契約。
若結(jié)下靈寵契約,那就更不一樣了。
畢竟靈寵契約更帶著一股強制的意味,若結(jié)下靈寵契約,那么主人和靈寵生生世世都不可能分開。
靈寵永遠都不能離開主人,主人更是永遠都不能丟下靈寵。
若有一方違背契約,那下場都是很慘的,灰飛煙滅都是輕的。
眾弟子都感到挺不可思議的,天之驕子的少司命竟然會為了一只靈寵結(jié)下契約。
說起來還真是又奇怪又詭異呢。
與此同時,清冷的寢宮內(nèi),雪白的小狐貍被迫趴在桌案上,看著燭光下認(rèn)真處理公務(wù)的俊美男人。
小狐貍的小耳朵無精打采的耷拉著。
細看,他右邊毛茸茸的小爪子上還系了一根紅色的絨繩,而絨繩的另一頭,纏繞在一只修長而又骨節(jié)分明的食指上。
謝逢川處理一會公務(wù),就撩起薄而窄的眼皮,看一眼桌案上的小狐貍。
見小狐貍乖乖的,就又垂下眼皮,繼續(xù)處理公務(wù)。
韓鳳過來匯報正事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
他有些疑惑道:“少司命,你給他的腳上綁個紅繩做什么?”
“他總跑!敝x逢川淡淡道,眼神淡淡的從小狐貍身上掃過。
小狐貍盤著毛茸茸的爪子,雪白的小腦袋趴在上面。
見狀,他睜大了濕漉漉的狐貍眼,歪著腦袋可憐的看著謝逢川,似乎在說,我沒有要跑的。
謝逢川將視線移開,冷冷道:“別裝可憐,沒用!
說完,他還重重扯了一下紅絨繩,把小狐貍毛茸茸的小爪子都從身下扯了出來,小狐貍整個身體在桌上滑動,小腦袋都快湊到謝逢川處理的公文上了。
韓鳳有些一言難盡的看著這虐狐現(xiàn)場,決定還是先不管這事。
他匯報正事道:“少司命,法度長老麾下勢力都已經(jīng)清理干凈了。這些年來,您大力清除異黨……”
元祈聽著韓鳳的匯報,身上的絨毛止不住顫抖。
這些天來,他經(jīng)常能聽見韓鳳向謝逢川匯報公事,已經(jīng)十分懂韓鳳嘴里的“清理干凈”是什么意思,那就是全都殺光了。
饒是最初元祈以為謝逢川的性格只是變得有些危險,卻都抵不過這些天他的見聞。
若非要打個比方,原著里善良可欺,圣母到別人捅他一刀,他都覺得錯的是自己的謝逢川,與現(xiàn)在的謝逢川完全就是兩個極端。
現(xiàn)在的謝逢川似乎已經(jīng)完全黑化,他睚眥必報、野心勃勃。
這些年來,他運籌帷幄,給天闕宗大換血,殺光了原著里所有曾欺他害他的長老,又在修真界遍布眼線,培養(yǎng)了一股又一股自己的勢力。
元祈抱著小爪子,害怕的將腦袋埋在小爪子里。
韓鳳又道:“不過,法度長老身邊的心腹,前幾日從監(jiān)牢里逃走了!
“逃走了?”謝逢川沉聲道,桌案上的宣紙卻已經(jīng)寫滿了,他看了一眼小狐貍。
元祈立馬十分乖巧的用小鼻子頂著寫滿的宣紙,放在了寫好的公文上。
又用小鼻子頂了一張空白的宣紙,乖乖的鋪在了謝逢川的桌案前。
謝逢川眉眼上勾,寬大的掌心揉了揉小狐貍的小腦袋。
小狐貍瞇著眼睛,抖著小耳朵給謝逢川揉,似乎很開心。
韓鳳吃驚的看著這一幕,突然有些明白秘境里的謝逢川為何會被元箏勾的神魂顛倒了。
只是剛賣完乖的小狐貍馬上就藏不住馬腳了,他伸出被綁著紅絨繩的小爪子,湊到謝逢川面前。
圓溜溜的濕漉狐貍眼期待的看著謝逢川,還討好的搖了搖蓬松的大尾巴,似乎在說,能不能把繩子解開呀?
但謝逢川冷血無情,骨節(jié)分明的修長手指將小狐貍的爪子推開,冷冷道:“不可以!
小狐貍傷心的趴回桌案上,低頭舔了舔爪子上的絨毛。
韓鳳別扭的移開視線。
就又聽謝逢川聲線低沉道:“既然逃跑了,那就抓回來,好好懲罰一番!
韓鳳有些摸不著頭腦,少司命這是在說什么?
法度長老的心腹逃走了,還需要抓回來嗎?不應(yīng)該直接看到了就殺嗎?
可直到他看到自家少司命低斂著眉眼,黑曜石般的瞳孔里閃過一絲幽光,玩味的盯著桌案上顫抖著脊背的可憐小狐貍。
少司命這哪是在說法度長老的事,這就是明晃晃的殺雞儆猴!明晃晃的恐嚇小狐貍!
韓鳳有些于心不忍,但還是配合道:“自然!
謝逢川修長的手指低著太陽穴,又輕描淡寫道:“你應(yīng)當(dāng)知道,本司命最厭惡逃跑的人!
韓鳳心虛的移開目光,配合道:“知道!
謝逢川又道:“既然已經(jīng)給過他一次機會,可他竟然又跑了一次,就莫怪本司命不留情面了!
桌案上的小狐貍害怕的抖的更厲害了,甚至圓溜溜的狐貍眼里都盛出了一絲眼淚,還硬生生將眼淚憋回去。
他討好的伸出毛茸茸的小爪子,悄悄的碰了一下謝逢川放在桌案上的手指。
見威脅有用,謝逢川這才放下?lián)沃栄ǖ氖种福旁谧腊傅氖种竻s任那毛茸茸的小爪子討好的碰著。
“嗯,趁早抓回來處理干凈。”謝逢川脊背挺直,淡淡道:“今日就先這樣,你退下吧。”
……
韓鳳走后,清冷的寢宮里燭光搖曳,小狐貍小腦袋上頂著被褥,睜著濕漉漉的狐貍眼看著站在床頭高大而又健碩的男人。
謝逢川慢條斯理整理著衣袍,明日就要與小狐貍結(jié)契了。
說是結(jié)契其實并不然,而是能借著契法照出小狐貍的原形,而且等結(jié)了契不管是元箏還是小狐貍,都跑不了。
可突然,謝逢川的大腿卻被毛茸茸的東西蹭了下。
謝逢川垂下薄而窄的眼皮,只見小狐貍歪著腦袋看著他,似乎在說,我喜歡你,你可以解開我的紅繩嗎?
謝逢川的耳尖不自在的發(fā)紅,他移開視線,正要說,我不吃你這套。
可手指上卻突然傳來濕漉漉的觸感,似乎有什么柔軟的東西在舔著他。
他再次垂下視線,就看見了小狐貍伸出了粉嫩的舌尖,正討好的舔著他的手指。
小狐貍似乎在表達他的喜愛,伸出濕軟的舌尖,來回的舔舐著他的中指和食指,一邊舔一邊又抬起濕漉漉的瞳孔望著他,好像在說,我最喜歡你了,解開吧。
雖然這樣的舔舐并沒有任何情.色意味,但謝逢川卻感覺渾身都在發(fā)燙,心臟撲通撲通跳的很快,甚至連脖頸都有些發(fā)粗,嗓子處啞得不行。
他感覺血脈都似乎復(fù)蘇了。
為了避免出現(xiàn)不可控的情況,謝逢川克制著將手指從小狐貍嘴邊移開,又將小狐貍湊過來的腦袋壓到一邊,語氣又重又啞道:“乖一點,別亂舔。”
小狐貍可憐的嗚嗚了兩聲,又睜著眼睛看他,似乎在說,你要去沐浴了嗎?
謝逢川的俊美的臉上染上了很淡的紅暈,但他皮膚天生的就比別人白,這抹紅并不明顯。
可就在謝逢川要說,就算我去沐浴你也不能亂跑時,小狐貍卻主動伸出綁著紅絨繩的右爪子。
似乎在說,你給我系著,我乖乖的不會亂跑。
謝逢川的心愈發(fā)亂了。
他彎下腰,將綁著小狐貍的紅絨繩系在了床頭。
這幾日,他每日都是這么系著的,這紅絨繩有他施的術(shù)法,小狐貍跑不了。
可今日的小狐貍太乖了,竟然一點都不掙扎,甚至還主動將毛茸茸的小腦袋蹭過來,貼在他的臉頰上。
謝逢川的心跳的愈發(fā)快了,他慌張的站直身體,卻見小狐貍突然垂下了腦袋,好像有些傷心。
他蹲下身去看小狐貍,小狐貍卻別開腦袋不給他看。
等他把小狐貍的腦袋撥過來時,才發(fā)現(xiàn)小狐貍眼底都是淚。
謝逢川的心更亂了,可嘴巴又怎么張不開,說不出你怎么了四個字。
直到他看見小狐貍綁著紅絨繩的右爪子上,有一圈觸目驚心的紅痕。
可不應(yīng)該。
謝逢川用的是最好的紅絨繩,而且小狐貍爪子上的絨毛很厚很蓬松。
但臉頰上卻又傳來濕漉漉的觸感,小狐貍竟然伸出舌尖舔了一下他的臉頰,然后又立即害羞的將腦袋扭到一邊去了。
甚至還將爪子從謝逢川手里奪走了,似乎在說,只是一點點痛,我沒關(guān)系的。
謝逢川耳根通紅,將綁著小狐貍爪子的絨繩松了松。
只是綁松一點,跑不了的。
可他卻根本沒看見低下腦袋的小狐貍,眼里盛著狡黠的光。
做完這一切,謝逢川放心的去沐浴。
可明明是冬日,用的也是最冰冷的泉水,可謝逢川心里的燥熱沒有絲毫緩解,反而有愈演愈熱的趨勢。
謝逢川沒洗多久,他拿起寬大的褻衣套在身上,甚至連結(jié)實胸膛上的水滴都沒擦干凈,就走進了寢宮里。
可此時這空蕩蕩的寢宮,哪還有什么小狐貍的蹤影。
謝逢川的燥熱瞬間被一桶涼水澆熄,黑曜石的瞳孔里翻滾著濃烈的怒意。
他看著空蕩蕩的床鋪,手背上青筋暴起,竟然是直接被氣笑了。
他慢慢走到床邊,看著床鋪上留下的紅絨繩,那張清冷的臉上露出陰冷而又危險的笑意。
他彎下腰,將曾經(jīng)綁住小狐貍的紅絨繩緊緊捏在手心里,鼻間卻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
這股氣息是新增的,似乎是逃得匆忙不小心留下的。
可卻與三日前跟他賭氣,摔門而去的元祈身上的氣息一模一樣。
他咬牙冷聲道:“好,很好。”
第40章 第 40 章(修) 徹底掉馬
“少司命, 您又夢到小狐貍了嗎?”
昏暗的寢宮內(nèi),謝逢川坐在桌案前,他一反常態(tài)的沒有處理公務(wù), 而是撐著太陽穴在沉思什么。
他并沒有告訴韓鳳,他夢到的不是兩日前活蹦亂跳, 舔他手指的小狐貍。
而是夢到了一座大雪紛飛的城樓,小狐貍的身體被萬箭穿心,他漂亮的絨毛不再油光發(fā)亮,而是沾滿了泥和血的混合物。
小狐貍奄奄一息的躺在城樓之下,睜著圓溜溜的藍色眼睛, 瞳孔里印著飄落的雪花,望著遠方幽深的密林。
…
三日后, 到了云隱宗第一次下山歷練的日子。
此次歷練地點是在云深城深處,由天機長老和謝逢川帶隊。
原先負(fù)責(zé)此事的林喬安宗門里突發(fā)急事,趕回了妙音宗。
夜幕時分, 下山的弟子們處理完城內(nèi)作亂的兇獸,都已經(jīng)累的奄奄一息,天機長老找了一處客棧, 讓弟子暫時休息片刻。
元祈跟身體剛恢復(fù)好的葉千鳴分在同一個房間, 見葉千鳴昏睡過去,他留下一封告別信,背著小包袱, 鬼鬼祟祟從窗欞翻了出去。
雖然還未正式掉馬,但經(jīng)歷了小狐貍一事后, 元祈愈發(fā)不安,總覺得繼續(xù)在云隱宗呆下去,總有一天會被謝逢川拆穿。
客棧后是一片密林, 一直往北走上一日,就能到達魔界入口。
元祈手指緊緊攥著小包袱,可還沒走出十丈遠,就聽到不遠處有腳步聲,他謹(jǐn)慎的鉆進旁邊的草叢里,蹲下身,只露出圓溜溜的狐貍眼。
只見一個身穿黑袍,長相端正透著股正氣的男人站在一棵榕樹下,手里捏訣不知在干什么。
元祈心里“噔”的一聲,竟然是跟在謝逢川身邊的韓鳳!
可還未等他細想,身后就傳來緩緩的腳步聲,一股淡淡的苦藥香味充斥在他四周。
元祈渾身僵硬,那苦藥香味愈發(fā)濃郁,如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大網(wǎng)般沉沉罩住了他。
身后的人似乎也蹲下了身,在他耳邊輕聲問道:“你在這做什么?”
那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磁性。
元祈心跳如擂鼓,本想裝沒聽見,腳步悄悄的往前挪。
但身后那人又沉聲道:“嗯?”
元祈“蹭”的一下轉(zhuǎn)過身,看著月色下那張清冷卻又充滿著危險的俊臉,裝作一幅突然看到熟人的樣子,驚訝道:“。∩偎久!好巧!你也是來這密林散步的嗎?”
謝逢川半蹲著身體,手背青筋遍布的手腕搭在膝蓋上,他唇角微微勾起,卻是一抹玩味的微笑。
“不巧!敝x逢川輕聲道。
隨后又緩緩站起身,高大而又修長的身姿如雪松般挺拔。
他垂下眼眸,慢條斯理整理著挺括的袖口,濃密的長睫毛在眼下打出危險的弧度,陰冷道:“本司命是來抓人的!
元祈的心瞬間揪緊,瞪大了眼睛,口齒不清道:“抓….抓誰的?”
謝逢川卻冷笑了一聲,“你說呢?”
元祈慌張的垂下腦袋,結(jié)巴道:“肯…肯定不是來抓我的吧。”
頭頂上卻又傳來很冷的笑聲。
元祈圓溜溜的眼珠子慌張的亂轉(zhuǎn),道:“少司命,你肯定是誤會我了吧,其實我半夜不睡覺出現(xiàn)在這是有原因的!
“嗯?”謝逢川嗤笑了一聲,似乎在說,本司命倒要看看你怎么編?
元祈卻突然委屈道:“我沒有要做壞事的!”
又抬起圓溜溜的濕潤眼眸來,很真誠的看著謝逢川,滿眼寫著——請不要抓我。
謝逢川卻漫不經(jīng)心的移開視線,淡淡道:“那你半夜不睡覺,鬼鬼祟祟出現(xiàn)在這是為何?”
“我…我…”元祈心虛的垂下腦袋,突然語帶傷心道:“我聽說少司命的小狐貍跑了,又聽說這處密林經(jīng)常有小狐貍出沒,就想抓一只小狐貍送給少司命!
謝逢川嗤笑道:“你倒是夠貼心的。”
“嗯嗯!”元祈真誠道:“弟子雖然愚笨,總是惹少司命生氣,但其實弟子很在乎少司命的!
謝逢川嘴角的笑意卻更冷了,他道:“是嗎?那你抓的小狐貍呢?”
元祈手揣在小腹處,無措道:“….沒抓到,小狐貍跑的太快了!
謝逢川卻毫不意外的笑了一聲,只是他修長的手指間突然多了一根紅色的絨線,在月色下散發(fā)著血紅色的幽光。
元祈肩膀猛的抖了一下。
若是他沒記錯,這根紅線就是謝逢川前幾日綁著他狐貍腿上的那條。
元祈顫顫巍巍的把腳步往后挪,害怕的一直沒站起身,可謝逢川卻把玩著手中的紅絨線步步逼近,似乎還別有深意的看了眼他的手腕和藏在衣袍下的小腿。
嗚!
謝逢川不會想綁我吧!
求生欲占了上風(fēng),元祈又立馬道:“少司命!弟子雖然沒抓到小狐貍,但…但弟子尋到個好東西要送給少司命!”
“是嗎?”謝逢川不疾不徐道。
似乎根本不怕到手的獵物突然飛走。
元祈垂下腦袋,連忙從芥子袋里找能送給謝逢川的東西,可卻根本沒什么值錢的東西。
直到芥子袋里有個散發(fā)著幽光的小藍花在發(fā)亮。
元祈眼眸亮了起來,這是上次在秘境里摘的蘭羽花,有安神醒腦的功效。
不過這蘭羽花雖然是仙花,但卻是最低階的仙花,元祈摘到之時,它并沒有散發(fā)出這么漂亮的幽光。
但此時管不了那么多,元祈抿著唇蘭羽花拿出來,遞給謝逢川道:“少…司命,送給你!
夜色下,長著一雙狐貍眼眸的弟子像小蘑菇般蹲在地上,手里捏著藍色的小花,圓潤潤的眼眸里還透著點害羞和拘謹(jǐn)。
“這是弟子在遠處的泉水邊尋到的,這花散發(fā)著幽光,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花,就想著要是能送給少司命就好了!
他垂下纖長的羽睫,似乎這是他拿出最好的東西,只為送給他最傾慕之人,
謝逢川眉眼低垂,淡淡的掃了小藍花一眼,似乎對這修真界隨處可見的花沒興趣。
元祈倒是松了口氣,只要這朵花能騙過謝逢川就好了,畢竟他還不太想把這朵花送出去呢。
這是他辛辛苦苦摘的,現(xiàn)在還莫名發(fā)著藍光,說不定是什么絕世神花呢。
元祈顫顫巍巍的把手收回來,剛要沮喪的說——“少司命見多識廣,必是看不上弟子隨處摘的野花”時,他手里的小藍花被一只修長有力的手指握住。
那手用力的接過他手中的花,元祈卻咬著唇舍不得松開。
謝逢川挑了挑眉道:“嗯?舍不得?”
“不…不是…”元祈連忙松開,狐貍眼眸很真誠道:“是少司命離弟子太近,弟子一下子太緊張了。”
他垂下眼眸,仿佛很羞澀的模樣,“少司命能收下弟子的花,弟子榮幸至極!
謝逢川修長的手指捏著這朵花,狹長的眼眸細細打量著。
直到似乎在這小藍花中看到了什么,他狹長的眼眸微瞇,里面竟然盛著一絲勢在必得的笑意。
…
元祈沒想到,一朵花竟然真的能打發(fā)掉謝逢川,只是今日逃不了了,他在謝逢川幽深的目光中,慢吞吞的回了客棧。
在密林四周布下天羅地網(wǎng)的韓鳳卻疑惑的從不遠處的樹后走出來,“少司命,您不是都懷疑元祈了嗎?為什么還要把元祈放走?”
謝逢川的指腹卻緩慢摩挲著手中的小藍花,莫名的透著股陰森的意味。
韓鳳不解道:“這是什么?”
謝逢川卻將這小藍花倒放,輕輕的晃了一下,只見這小藍花的花蕊里掉下來一個小小的散發(fā)著幽光的燈芯。
韓鳳瞳孔震顫。
這小藍花里,為什么會藏著幽冥靈燈的燈芯?
…
兩日后,元祈再次在客棧里留下告別信,等葉千鳴睡了后,偷偷從客棧的窗欞里爬下去,溜到了密林里。
這次他謹(jǐn)慎的打探過,謝逢川晚上一直在客棧的房間里沒出來,不可能來抓他。
只是他還未走出五丈遠,芥子袋里的傳音石卻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
元祈只得躲在密林隱蔽的巖石下,細白的手指在傳音石上輕輕一劃。
一道有些油膩的男聲從傳音石里傳來——“小祈啊。”
元祈皺了皺眉,這男聲并不難聽,甚至還可以稱的上清朗悅耳。
但這聲音也早被元祈貼上了不靠譜的標(biāo)簽。
他試探道:“魔尊?”
“嗯!是本尊!”傳音石另一頭的男人興奮道。
雖然元祈不喜歡這聲音,但卻松了口氣。
他的任務(wù)是把幽冥靈燈交給魔尊,他本來還擔(dān)心魔尊失蹤,就算他帶著幽冥靈燈回了魔界,也還要等上一些時日才能回到現(xiàn)實世界。
兩人寒暄了一番,聽魔尊說,他一個月前被困在了一處秘境里,是淮安前幾日把他救了出來。
元祈抿了抿唇,心想這修真界的秘境怎么動不動就把人困在里面。
聊了兩句,魔尊就直奔主題,提出想看一眼幽冥靈燈。
意思就是要驗驗貨。
元祈高昂著腦袋,有些不滿魔尊竟然對他偷到幽冥靈燈一事有懷疑。
趁著四下無人,他偷偷從芥子袋里拿出幽冥靈燈,用傳音石把幽冥靈燈的影像傳了過去。
可傳音石那邊靜了一會后,傳來魔界狐疑的聲音,“小祈,你這幽冥靈燈確實如假包換,可本尊卻覺得少了點東西。”
“少什么啦?”元祈圓溜溜的狐貍眼眸在夜里很是發(fā)亮,有些不服氣道:“這可是從謝逢川芥子袋里偷的,不可能少東西的!”
“是嗎?但這幽冥靈燈并未像傳說中那番散發(fā)著神光!
元祈垂眸一看,他手中的幽冥靈燈,確實不如前幾日看時亮了。
魔尊適時道:“少了燈芯。”
“燈芯?”
元祈睜大眼眸,湊近了幽冥靈燈,只見這紋理復(fù)雜的燈罩下光禿禿一片,確實少了燈芯。
元祈瞳孔震顫,猶如突遭一道閃電,把他劈得外焦里嫩。
少了燈芯!
不就證明他這些時日都白干了!
他又不解又氣憤道:“可我前幾日看還在的!怎么今日突然就不見了?”
魔尊讓元祈不要急,想想看是不是掉在芥子袋里了。
元祈煩悶的翻著芥子袋,可翻來覆都找不到燈芯。
元祈急得都快哭了,錦毛鼠卻突然從芥子袋鉆出來小腦袋,試探道:“主人,燈芯好像掉進了你摘的那朵蘭羽花里,前……前兩日被你送給了司命大人……”
“什么?!”
錦毛鼠剛說完,就害怕的鉆進了芥子袋里,不敢再探出頭來。
元祈怒道:“你當(dāng)時為什么不提醒我!”
錦毛鼠抱著小爪子,瑟瑟發(fā)抖道:“小鼠當(dāng)時太緊張了,沒有敢睜大眼睛看,就沒有發(fā)現(xiàn)……”
元祈氣得把芥子袋抓揉搓扁,錦毛鼠躲在芥子袋里委屈的直哭。
魔尊適時道:“好了,你就別為難你的小靈寵了,它也不是故意的嘛。”
元祈氣頭上,他道:“要是謝逢川發(fā)現(xiàn)燈芯!就肯定會知道我是元箏!他一定會殺了我的!”
魔尊卻吐出一口氣,似乎想了想,有些高深莫測道:“本尊看,未必!
“怎么未必?未必他眼瞎嗎?”
魔尊道:“若是他發(fā)現(xiàn)了燈芯,你又為何能好端端的與本尊傳音?”
這么一想,還真是。
可元祈想了下近日的遭遇,道:“說不定謝逢川已經(jīng)懷疑我了,他近日已經(jīng)找我好幾次麻煩了!”
“小祈,既然你想知道他有沒有懷疑你,很簡單啊。”魔尊笑道:“你現(xiàn)在有幽冥靈燈,完全可以隱蔽掉氣息,去偷聽謝逢川對你的看法,這不是你最擅長的事嗎?”
……
元祈的二次逃跑再次失敗,主要是幽冥靈燈沒了燈芯,就喪失了一半神力,而系統(tǒng)任務(wù)是將完整的幽冥靈燈帶回魔界。
元祈只得改變計劃,用幽冥靈燈隱蔽掉氣息,專門趁著韓鳳會給謝逢川匯報的時間,躲在謝逢川的客棧外偷聽墻角。
戌時,燃著燭火的客棧昏沉朦朧。
元祈隱蔽身形,悄悄的躲在門外,開了一個小洞看著房間里的一切。
只見謝逢川脊背挺直坐在桌邊,他的面前還站著兩個人。
其中一個是元祈很眼熟的韓鳳。
還有一個長得白凈,看起來很溫和,似乎也是謝逢川一個暗衛(wèi),但很少在謝逢川身邊出現(xiàn)。
聽葉千鳴說這個暗衛(wèi)名叫——方澄,比韓鳳跟在謝逢川身邊的時間還要久。
桌上還隨意放著一朵小藍花,似乎是主人拿到后不是很在乎,就隨手丟在了桌子。
元祈瞇著眼睛看,只見這朵小藍花依然散發(fā)著幽光,幽冥靈燈的燈芯被花蕊給吸收進去,不知曉內(nèi)情的人看見,壓根不會知道這花蕊里藏了燈芯。
元祈松了口氣,看來魔尊說的對。
謝逢川真的沒有發(fā)現(xiàn)燈芯,估計是對他送的花不是很在意,壓根就沒仔細看過。
他之后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過來把燈芯偷走。
突然,韓鳳道:“少司命,魔界那邊我們要繼續(xù)加派人手駐守嗎?”
元祈的心猛的提了起來。
竟然剛來偷聽,就聽到了這么重要的消息。
謝逢川修長的手指敲打在桌案上,發(fā)出沉沉的敲擊聲。
元祈咽了咽唾沫,只聽謝逢川道:“魔尊不肯吐露元箏的下落,自是要繼續(xù)施壓!
他語氣輕慢,指腹摩挲著茶盞邊緣,似乎施壓對他來說,只是彎下手指頭那么簡單。
“是!”韓鳳領(lǐng)命道。
一直沒怎么說話的方澄卻突然笑了起來,他笑的很隨意,給人一種吊兒郎當(dāng)之感。
方澄道:“咱們天闕宗的暗衛(wèi)從不養(yǎng)閑人,想必要不了多少時日,那魔尊就扛不住威壓,總會乖乖吐出元箏的下落。”
謝逢川并未說話,只是提起茶蓋,輕輕的刮掉了茶盞邊緣的茶沫,眼里盛著陰冷的笑意。
躲在暗處的元祈抖了抖肩膀。
看來如今魔界竟比云隱宗還要危險。
韓鳳又道:“少司命,那元祈我們還要繼續(xù)追查嗎?”
元祈再次抖了抖肩膀。
謝逢川果然懷疑他了。
方澄道:“聽你們說,上次在秘境里,碧玉石并未照出他是元箏,那他應(yīng)當(dāng)不是元箏。”
“況且,他和元箏的長相氣息都對不上,畢竟這九州再也沒人比我們我們少司命還能分辨出氣息來。”
謝逢川卻垂下薄而窄的眼皮,遮住了眼里的神色,讓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韓鳳也道:“屬下也覺得他不是元箏,元祈也不是會偷東西的人!
元祈心里松了口氣,韓鳳和方澄可真是兩個大好人哇!
但光韓鳳和方澄不懷疑他可不行,最重要的還是要看謝逢川。
他緊緊的盯著謝逢川,勢必要在謝逢川臉上看出要放過他的神色來。
可謝逢川卻撩起眼皮,“本司命從不信猜測!
他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枚銀白色的傳音石,正散發(fā)著悠悠熒光。
方澄道:“少司命,您這是在等影宗的消息?”
謝逢川輕輕頷首,慢條斯理道:“快了!
元祈的心猛的提了起來。
影宗?!
他聽葉千鳴提過,這修真界確實有個神秘的組織叫影宗。
據(jù)說影宗能靠著物件尋人,就算那人再怎么隱蔽氣息,都逃不過影宗的追查。
而他落在謝逢川手里的那枚戒指,就可以讓影宗追查到他。
元祈手心后背都出了一層熱汗,謝逢川果然不好打發(fā)!
看來謝逢川已經(jīng)讓影宗在查他了,聽他們聊天,結(jié)果今日就能送到。
房間內(nèi)一時靜悄悄的,謝逢川、韓鳳和方澄都在等待影宗的消息,謝逢川卻不疾不徐的,神情也一如既往的平靜。
元祈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死死盯著謝逢川手中的傳音石。
突然,轟鳴聲響起,謝逢川手指輕劃,房間內(nèi)和房間外的幾雙眼睛都死死盯著。
可沒想到卻是天闕宗葉宗主的傳音。
元祈擦了擦額頭的汗,這感覺可真是跟上斷頭臺差不多。
大概過了一炷香后,傳音石再次轟鳴,元祈幾乎已經(jīng)虛脫了,都快提不起精神偷看。
可傳音石那邊卻響起了一道年輕男聲,“稟告少司命——”
是影宗的傳音!
元祈再次打起精神,眼眸睜得大大的,死死的盯著傳音石,就好像盯著能給他下死刑的通牒。
那人緩緩道:“他不是。”
……
云深城的夜靜悄悄的,還帶著蕭瑟的涼意,穿著云隱宗青色弟子服飾的小弟子坐在地上,像剛跑完馬拉松,額上泛了一層熱汗。
過了會,他吐出一口氣,那張白皙清秀的臉上倏然露出狡黠的笑容。
……
元祈剛走,客棧內(nèi)沉穩(wěn)平靜的男人突然掀起薄而窄的眼皮,看著幽深夜色下的古樸窗欞,那張俊美的臉竟然猶如撒旦,露出了陰冷而又危險的笑容。
韓鳳和方澄皆打了個寒顫。
謝逢川搭在桌上的食指輕抬,淡淡道:“他都聽見了嗎?”
韓鳳老實道:“您放心,他全都聽見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乖乖回客房睡覺了!
“嗯! 謝逢川臉上的笑意更甚,卻看得人愈發(fā)毛骨悚然。
韓鳳抬起眸,只見謝逢川桌案上突然出現(xiàn)了一張宣紙,這才是真正的影宗宗主送來的消息。
只見那上面只寫著四個字——“他是元箏!
謝逢川修長的手指將這宣紙捏在手中,陰森森道:“甚好!
韓鳳擦了擦額上冷汗,怎么感覺他家主子好像已經(jīng)快瘋了。
但還是不解道:“少司命,您既然都已經(jīng)知道元祈就是元箏,也是小狐貍,為什么不直接抓起來呢?非要演這么一出戲呢?”
謝逢川卻又低下頭,看著宣紙上的字,陰冷的瞳孔竟然露出了一絲近乎溫柔的微笑,可細看,那微笑里卻又暗藏著一絲精光。
他看著韓鳳,陰惻惻道:“你說呢?本司命為何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