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世界仿佛被一層虛幻的水膜隔絕開來,一切都變得朦朧而不真實。
在這一片仿若隔著輕紗的視野之中,亞雌富有光澤的垂肩長發和濕潤的蔚藍眼眸是唯一鮮艷的亮色。
恍惚間,阿爾忒曼蒂斯看見圣扎迦利眼中滿是動容之色,他緩緩地貼了過來,那張清雋的臉龐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深深地埋入了自己的胸口。
亞雌的聲音中充滿了依戀:“謝謝您,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有蟲告訴我這些……”
太近了……阿爾忒曼蒂斯被抱得胸口有些發麻,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避開亞雌過于熱情的接觸。
然而令蟲毛骨悚然的是,他看見那只受傷的左臂居然主動抬起回攬了過去,自己的右手輕輕揉了揉對方的頭發。
那些原本柔順整齊的深藍色長發此刻被蹭得亂糟糟的,亞雌的發絲如同深海中的海藻,親密地將他的手指纏繞吸附起來。阿爾忒曼蒂斯的頭皮瞬間炸開,趨利避害的本能再次被觸發,他幾乎要從這種恍惚的狀態中驚醒過來。
“唔……”辜蟄月咬緊了牙關,突然感覺腦袋里傳來一陣針刺般的劇痛。
小水母柔軟的觸須遭受了極為劇烈的反抗,被掙斷了好幾根。剎那間,精神圖景內掀起了如同海嘯般洶涌澎湃的動蕩。
【宿主——】系統發出了一聲驚呼,祂焦急地在意識空間里打轉,忍不住勸說道:【精神圖景是耗費了巨大能量好不容易才修好的,咱們還是換個攻略對象吧,這個雌蟲你把握不住的!】
“不要……”辜蟄月下意識抱得更緊了,仿佛一松手就會失去什么珍貴的東西。
他手腳發涼,額頭上密密麻麻地布滿了冷汗,眼角眉梢卻依舊笑吟吟的:“這種程度跟爆頭比還差遠了……嘶——!”
劇痛使得辜蟄月眼前一陣發黑,喉嚨里居然泛起一股幾欲反胃的腥甜血氣。他瞬間應激,不受控制地沖著襲擊者一口咬了下去。
可雌蟲緊繃的皮膚如同堅硬的鎧甲硌得他一陣牙酸,辜蟄月的眼角被痛感激得溢出了好幾滴淚花,全力咬過的地方卻連個印子都沒留下。他自知理虧,還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討好似的舌忝了舌忝。
渾身麻痹的阿爾忒曼蒂斯只感覺胷口一癢,隨后又開始發脹,頓時冷汗淋漓。他看見亞雌伸出了嫣紅的舌尖,將那一小塊布料舌忝得濕漉漉的,下面很少碰到的環形平滑肌和結締組織在這種刺.激下存在感逐漸變得鮮明。
怎么回事……軍雌大腦愈發混亂,他想要掙脫這種詭異的狀態,卻對上了圣扎迦利海水般澄澈的眼瞳。
那里明晃晃地倒映著他的影子,浮光躍金,其中蘊含的深邃漩渦幾乎能輕易將溺水者的靈魂吸入……
【好吧,我動用剛攢下的一點能量提前為您激活萬蟲迷光環……下不為例!】
030你最好啦——辜蟄月在心底歡呼,他能明顯感受到懷中掙扎的力度在逐漸減弱。于是他趁熱打鐵,用一種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姿態對著雌蟲哀求道:“求您了,讓我跟著您吧。我是撫慰型亞雌,會好好報答您的……”
撫慰型亞雌……聽到這個詞匯,阿爾忒曼蒂斯額角不由自主地抽動了一下,心中頓時掀起一片驚濤駭浪。
如今的蟲族社會雌多雄少是常態,雄蟲身嬌肉貴,有無數的雌蟲可能終其一生都得不到雄蟲的滋潤和撫慰,成熟后便會逐漸退化早衰乃至死亡。
而亞雌相較于雌蟲肢體更加柔軟,性情也更為溫和,更易獲得雄蟲的青睞,他們大多在雄蟲身邊充當雌侍、雌奴的角色。
基因密碼決定了雌蟲互為繁殖求偶的競爭對手,難以和諧相處。同性的信息素甚至會被視作嚴重挑釁,常常無意間引發激烈的殊死搏斗。
性激素更為中庸平淡的亞雌相較之下也不是那么難以忍受,畢竟他們數量多、力量弱,地位遠比雌蟲還要低下得多。
慢慢地,一種灰色產業開始冒頭,撫慰型亞雌就是在這種情況被制造出來的所謂“完美商品”。
他們生得容貌昳麗,從破殼誕生開始就被按照特定的模式培養,訓練得乖巧又溫順。這些亞雌無一例外都接受了化學閹割,他們身上同性相斥的信息素被徹底剝去,從而成為備受歡迎的活體玩偶,更有甚者逐漸淪為了雌蟲發泄欲望的玩具。
清巢署曾經耗費巨大的精力鏟除過一批這樣的窩點,以鐵血手段狠狠打擊了這股變態風氣,但至今還是有蟲為了牟取暴利甘愿鋌而走險。
那些被解救出來的受害蟲外表看似光鮮亮麗,但由于遭受了太多的折磨,精神和身體都已經千瘡百孔,就像失去了靈魂的行尸走肉一般幾乎沒有辦法正常獨立生存。
想到這,阿爾忒曼蒂斯神色有些復雜,眼前這個亞雌所有看似古怪的行為似乎一下子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釋,但……
“你可以跟著隊伍。”
“謝——”辜蟄月眸光一亮,剛要開口道謝就被迅速打斷,阿爾忒曼蒂斯毫不留情地后撤一步避開了他的親昵。
“但是會一直處于嚴密的監控下!
“討好我沒用,”軍雌冷冽的眼睛像幽綠的冰湖,鋒芒畢露,“你的嫌疑沒有被完全排除,一旦發現異常,清巢署隨時會再次對你進行審訊搜查。
“這樣的處境你能接受嗎?”
聽了這話,亞雌沉默著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他期期艾艾地請求道:“那能不能每次審訊我的都是您呢?我……我有點……”
阿爾忒曼蒂斯心中閃過一絲同情和不忍,但立馬就被他壓抑下去,軍雌冷淡地說:“可以!
話音未落,圣扎迦利又熱情地撲上來,他亮晶晶的眼睛里洋溢著純粹的喜悅:“謝謝您!”
砰——!
單向玻璃禁不住吃瓜群眾的捶胸頓足,終于響亮地破碎了。
“那個……我說我只是路過長官你信嗎?”趴在地上的伯尼尷尬地揮了揮手,又欲蓋彌彰地補充道,“要不……你們繼續?”
阿爾忒曼蒂斯終于回過神來,他一把推開了懷中黏黏糊糊的亞雌,又在對方的驚呼聲中伸手攬住了他,避免了其跌倒的狼狽。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秒,緊接著便炸開了鍋。
“哇哦——咳、長官其實我是來匯報的!但是要我先出去嗎……”
“謝謝您……那我現在……”
“署長我什么也沒看見……不是,我、我可以解釋的!”
“阿爾忒曼蒂斯·霍爾你難道不應該解釋一下……”
看著審訊室里亂成一團的景象,阿爾忒曼蒂斯感覺自己的頭更痛了。
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吐息間迅速整理好思緒,然后雷厲風行地下達了命令:
“伯尼·拜倫,30秒后準備匯報——這是圣扎迦利·菲爾德,藍豆娘種亞雌。他存在的異常有待進一步調查,希望得到我們的庇護。匯報結束后,帶他去后勤部,后續你負責監督。
“圣扎迦利,你現在出去,右手邊休息調整狀態。三分鐘后跟著伯尼·拜倫,他是2隊隊長,會給你分配任務。
“執勤軍雌,送特派員去休息。五分鐘后你有400字的時間來解釋這一切,記得清理現場!
“特派員,慢走不送。”
說話間,阿爾忒曼蒂斯從容地踱步到審訊椅前坐下,雖然身處低位,但軍雌身上那種掌控全局的氣場卻絲毫不減。
最后他輕輕拍了拍手,冷靜地說道:“執行。”
下一秒,所有蟲都自覺地行動起來,沒有誰再提出異議。
……
清巢署02號分艦隊,后勤醫療部。
這里躺滿了從gz673號列車轉移出來的傷員,地上還殘留著干涸的深褐色痕跡。病房封閉的艙門中不時傳來一陣陣痛苦的呻吟,醫療器械的滴滴聲聽得蟲心臟發緊。
穿著簡易醫療防護裝備的辜蟄月混跡其中,手腳麻利地處理著傷員。他縫合的速度飛快,動作卻很細致溫和,憑借著高超的醫術短短幾小時就贏得了醫療部的認可。
“看不出來啊……”來巡視的伯尼·拜倫一臉嘖嘖稱奇,“厲害厲害,想不到你還有這技能?”
“唔……”亞雌手上工作不停,有些含糊其辭地隨口解釋:“以前……家族的老師培訓過一點!
“是嗎……”伯尼瞇著眼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也不知信了還是沒信。
某種意義上來說辜蟄月確實沒說謊,醫療急救是白塔向導的必修課程之一,這個“乖孩子”同樣學得很好。只是他暈紅色也就同樣暈血,這么多年基本毫無用武之地。
現在到了異世界,蟲族的血液大多是無色、藍綠色或淡琥珀黃,很少有紅色,辜蟄月對此適應良好,反而有了大展身手的機會。
而且這里的醫療水平異常簡單粗暴,只要把最大的骨折創口對上,雌蟲完全能憑借夸張的修復能力自己長好,長不好的也基本沒救了。
因此,辜蟄月的包扎縫合術在這群原始醫生中堪稱降維打擊,各種傷員極大滿足了他的拯救欲和研究欲。
亞雌處理完手上的傷患,溫聲安撫了兩句,便一刻也不停歇地朝著下一張醫療艙奔去。
就在這時,空氣中突然傳來一道尖銳刺耳的警報聲,僅僅五秒之后,警報聲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