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推翻皇帝,親手報仇……
士兵攻入皇城后, 百姓心驚膽戰,宛若驚弓之鳥。戰火掀起了滿天的硝煙,無數人在自己家中瑟瑟發抖。
他們沒有想到在有勤王聯盟的情況下, 亂軍還是攻入了皇城,不少人在天幕上泣血質問, 各地百姓一并聲討那些聯盟軍。
被人唾棄的大部隊還在幾百里外跟惠襄王的雜牌軍隊斗智斗勇, 即便是他們想疾行過來救人,也得廢上個一天時間,到時候一切也都已經晚了。
不論皇帝是死是活, 便宜都讓長孫禎給占了,他們哪里能得到半分好處?
還不如就此吸納那些雜牌軍, 或是干脆打道回府,以免長孫禎得了便宜對他們來個秋后算賬。
不過也有那些個心思詭譎的,想趁此機會去皇城里喝點肉湯, 趕緊跑過去發點戰爭財,總不能什么好事兒都讓他長孫禎給占完了吧。
大盛朝千千萬萬的人看到天幕上的那些哀嚎, 普遍陷入了茫然之中。
雖說平日里他們確實瞧不上當今的皇帝, 甚至對他生出了許多厭惡之感,恨不得他立馬從那個皇位上滾上去。
可是皇城對他們的意義還是不同的,畢竟帝王是天子這個印象在他們心中烙下深刻的痕跡。他們萬萬沒想到, 所謂受命于天不過是個笑話。
這讓他們心中有些迷惘, 從未有這樣一刻如此清晰地認識到——如今正處在改朝換代之中。
哪怕上頭坐的是哪位與他們而言都相差不大, 但是皇城中百姓的凄慘卻讓他們感同身受了。
有的人哈哈一笑, 譏誚道:“果真是皇帝輪流做, 明年到我家,這就是皇權。嘖。”
眾人此刻并沒有意識到,皇帝的尊嚴在天幕之上被進一步磨滅, 隨著民眾猜想皇帝也如小雞仔一般被人宰殺,而上天根本不會保佑他時,皇權也在進一步敗落。
長孫禎也在趕往皇城的路上,他打算和惠襄王的軍隊一舉拼殺,卻還是分出了些許心神關注著天幕。
當他看著百姓們大逆不道的言論,心中微驚。
以前這些天下的百姓可不知道宮變究竟是什么模樣的,好多人渾渾噩噩經歷變遷,對上位者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于是對皇室的敬畏還是存在的。
可是現在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皇帝是怎么被無能地拖下馬,比村口的狗都不如,還會畏懼皇帝嗎?
他不知道,并且思考著這難道就是天幕的用意,要讓這個世道一步步走向沒有皇帝的那天,正如薛蘭鶴所在的那個世界一樣么?
“主公,前方就是敵軍了!”副將拔高了聲音,語氣有些興奮。
馬上就能建功立業,奪得大功,武將們早已磨刀霍霍。
長孫禎也收斂心神,目視前方:“全軍,聽候號令,隨本將軍沖——!!”
*
薛蘭鶴從睡夢中驚醒,他拿過手機,屏幕隨之亮起——才剛剛五點。
他伸長手臂,握住床頭柜上的玻璃杯,往嘴里灌了幾口冷水才平靜下來。
喝到一半,他突然僵住,急聲問道:【系統,是大盛那邊已經見分曉了嗎?】
他的眼睛赤紅,本就是突然驚醒過來,這會子眼白更是爬滿了紅血絲。
系統不禁在心中感慨他的敏銳,不愧是年紀輕輕就當小將軍的人,第六感真強。
它說:【是,亂軍已經攻入皇城,正在與禁軍廝殺之中。再過不久,長孫禎也會和叛軍打起來。】
薛蘭鶴狠狠皺眉:【你為何不提醒我?】
若是錯過親自斬殺仇家的機會,他怕是要嘔一輩子。
系統冷靜地回答:【經過判定,皇帝并不容易死亡,你能親手殺死他的幾率很大。】
薛蘭鶴要的自然不是幾率,他要的是百分百能夠殺死元盛昭的機會。
他不跟系統多話,而是直接問道:【我想直接回大盛,殺狗皇帝,可行么?】
系統沉默了一下,才道:【可以,只怕你要等上很長一段時間了。】
薛蘭鶴沒想到系統還這樣貼心地給他預留時間,他先是托助理給自己請了個假,然后親自去元寧的房間。
小外甥睡得一向香甜,哪怕有點動靜也不會輕易被吵醒。
但今天不知怎么的,元寧竟然從睡夢中驟然醒過來,揉揉眼睛,稚聲稚氣地喊:“舅舅?”
薛蘭鶴應了聲。
元寧比方才清醒得多,立馬坐起來,問:“舅舅,是發生什么事情了嗎?”
床邊的小夜燈亮起朦朦朧朧的昏黃光暈,元寧的眸子瞧著更像是琥珀了,只是那雙漂亮好看的眼睛里卻寫滿了憂色。
薛蘭鶴輕輕撫摸他的腦袋,安慰道:“別擔心,舅舅只是去個地方,很快就會回來的。”
元寧心臟一緊,張了張嘴,還是忍不住問出口:“是去大盛嗎?”
薛蘭鶴頷首。
元寧追問:“能不能帶上我?”
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好似有淚光。
薛蘭鶴狠狠心,搖頭:“歲奴,你乖乖的,舅舅很快就會回來。”
元寧從來都不會無理取鬧,見狀也只好乖乖答應。
他咬著嘴唇,頓了會,才說:“舅舅,把母妃還有外祖父外祖母他們都帶回來,我們人一家團圓,好不好?”
薛蘭鶴輕一眨眼,淚珠從臉頰淌過,他才發覺原來自己也落了淚。
他喉頭像是堵了一團棉花,鼻尖也在隱隱發酸,多余的話一句都說不出,他點頭:“好。”
*
皇宮里亂成了一片,到處都是逃跑的人和尖叫刺耳的聲音。
往日的規矩在此刻煙消云散,宮人們爭搶著珠寶,甚至還對自己從前伺候的主子們拳腳相加。
此前對手下人良善的嬪妃倒還好,那些宮人們對主子忠心耿耿,還會護著她們離開。
而平日里囂張跋扈的皇子公主們就遭了難,他們以前稍有不順心就對伺候的宮人拳打腳踢,有些人還以肆意凌辱宮人為樂。
有位出身卑賤,但因母妃受寵所以肆意妄為的皇子平日里最為狠毒。他曾經就因為手下的侍從跪得慢了些,被他當作是不敬自己,被將人脖子拴住從宮門口拖拽至殿內,活活拖死。
其他侍從也或多或少遭受過他的磋磨,心底的恨意滋生蔓延,哪怕是拼上他們這條命都要報仇雪恨。
那位皇子看著往常溫順如綿羊的宮人們猙獰兇狠地望著自己,□□早已嚇出了一灘黃水,磕頭求饒都不止,卻不能阻攔半分。
殿中的慘叫聲簡直響徹云霄,令人不寒而栗。
皇宮中的亂象還不止如此,人性的丑惡比比皆是。
皇帝倒是早有準備,在幾個對他唯命是從的太監護送下,攜帶著各種珠寶首飾從宮里的地道中逃之夭夭。
地道是一代接一代地相傳,也只有帝王才能知曉在何處。老謀深算的開國皇帝興許早料到會有元盛昭這種不肖子孫,所以早就給他們提供了逃生通道。
本來妻兒也應當會被護在其中的,可是元盛昭怕被他們拖累,延緩了逃命的速度,所以早就將他們棄之不顧了。
反正只要他活著,妻子能再娶,孩子也能再生,興許后邊出生的種還比如今的聰慧乖巧。
打著這種主意的元盛昭逃起來就更沒有負擔了,他還把玉璽一并偷偷帶走,在暗地里嗤笑那些諸侯王爭來爭去都是一場空,哪怕坐上了那個位置也是得位不正。
他又忽地想起薛蘭鶴——那個亂臣賊子竟然妄想向他報仇,真是何其可笑。
待他逃出宮外,又有內廷太監這些高手相助,再以富家翁的身份活在這世上,薛蘭鶴又能奈他如何?
這般想著,元盛昭心情更為暢快得意。
身邊的太監手持燭燈,穿梭在這幽暗的隧道之中,半分不敢停留。
不知過去多久,一點亮光灑在前方的地上,他們離出口近了。
眾人心中都不免有些激動,只要走出去,就可逃出生天。
元盛昭更是走在最前邊兒,嘴角向上挑起,走路的姿勢都顯得閑庭信步了些。
只是他面上的笑在剛走出去之后驟然僵在臉上,眼睛突地瞪大,看著簡直無比滑稽。
地道的出口,他那早已弄死的仇敵,出現在異世、天幕之上的薛蘭鶴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他面前,用看死人的眼神看著他。
……
薛蘭鶴哪怕是在現代也沒有荒廢自己的武功,他平日里極其沒有安全感,對大盛的事耿耿于懷,或許就是為的就是今天——
為了送自己的敵人上路!
他的眸光發沉,冷眼瞧著那些護送元盛昭的太監都是些忠心的好狗,為了他甘愿赴死。
薛蘭鶴沒有不殺無辜之人的高潔,他對一切阻攔自己復仇的人都不會心慈手軟,簡直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不過眨眼間,周遭就躺了幾具新鮮的尸體。
元盛昭嚇得兩腿抖若篩糠,興許知道薛蘭鶴不會放過自己,所以他咬著牙,沒有求饒,只是一雙眼睛瞪得快要突出來,額前也冒出了青筋。
“朕沒有錯,國師果真說得一點不差。你薛蘭鶴本就是亂臣賊子,亂我大盛朝,奪我皇位!”他恨得牙花子都快嘬出血來。
薛蘭鶴也恨,他一字一句,緩慢地說:“元盛昭,你錦衣玉食一生,一定沒有嘗試過軍中酷刑的滋味吧。你身為皇帝,若是身敗名裂,被后世千千萬萬人唾罵是,恐怕到了九泉之下都得被你們元氏的老祖宗厭憎。”
他這話的背后含義不言而喻,直接往皇帝心窩子上戳。
元盛昭嘴角溢出鮮血,目眥欲裂:“薛、蘭、鶴,你敢——!!!”
回應他的是慢慢逼近的刀。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我替你坐牢
薛家滿門忠義, 卻落得枉死的下場,不知多少人痛心疾首。
當日斬首后,薛家一眾人本該草革裹尸扔于亂葬崗的, 但還是有好心人將他們的尸骨收殮,最終埋葬于千門山的山腳下。
因著收殮之人擔心被皇帝發現, 所以也只敢將薛父薛母的尸首帶走, 再從其他地方找了兩具年齡近似,性別一致的尸身偽裝。
此事乃長孫禎告知于薛蘭鶴,也算是投門狀, 亦或是謝禮。
薛蘭鶴同他只是相互利用之關系,又感念幫忙收殮的好心人, 于是便托長孫禎照拂恩人一家。
他們家于是早在皇城兵敗前就已經被帶走安置,如此倒也算是報了恩。
薛蘭鶴先是在皇城帶走了姐姐的尸身,讓系統幫忙好生收殮, 又去千門山山腳將父母的尸首給挖出來。
正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他在父母的墳塋前跪地磕拜, 以至泣不成聲, 不知該不該后悔自己在邊關的意氣風發,以至于功高蓋主,所以害了整個薛家。
若他只是一紈绔子弟, 哪里會惹得皇帝忌憚懷疑, 薛家在亂世的洪流中應當也能保住自身……
薛蘭鶴潸然淚下時, 原本還風平靜浪的天氣忽地有了清風環繞, 擦著他的面頰而過, 仿佛在寬慰著他。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邊挖著泥邊哽咽出聲:“爹、娘,孩兒不孝, 叨擾你們的安寧……”
這地兒遠離塵囂,僻靜幽遠,他從清晨挖到午時,十指都已經糜爛,有的傷口更是深可見骨。
這般自虐式的行為像是他扭曲的贖罪方式。
……
關臣尋思著薛蘭鶴這個勞模幾乎很少請假,難不成是最近拍戲太辛苦所以才病倒了?
想到薛蘭鶴家中就只有一個小的,又沒別人可以照顧,他當即提著大包小包去看望對方。
去了薛蘭鶴的公寓,他也確實被里頭的安靜給驚了一跳。
青天白日的,客廳里倒不昏暗,只是太靜了些,沒什么人氣。
倏忽間,他嗅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氣,不由心里一驚,趕緊去追尋氣味的來源。
關臣旋即來到了衛生間門口。
他沒有任何畏懼地猛然打開門,卻只看見薛蘭鶴將雙手放在清水下面沖洗。
他視線不輕易地往盥洗盆里掃了眼,卻被這人血肉模糊的雙手給驚得心臟驟停。
關臣沒有絲毫遲疑地把水龍頭關掉,瞧著薛蘭鶴的十指更是慘不忍睹——皮肉翻卷,竟也有白骨依稀可見。
他感覺自己都快要呼吸不上來了,牙根咬緊,眼眸也微微泛紅。
薛蘭鶴才是不明所以。
他回來之后不敢立馬讓外甥瞧見如今的模樣,打算先清理臟污,再給雙手包扎一下。
誰知道關臣會突然闖進來,反應還這么大,活像沒見過世面似的。
早知道他就不該在某次醉酒,和這人放肆歡愉了之后,心軟把家中的鑰匙給他了。
薛蘭鶴的平靜讓關臣愈發心里難受,他問:“你這是怎么了?”
一出聲他才發覺自己的嗓子啞得厲害。
誰讓薛蘭鶴不光是手上有傷,甚至連身上都有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他更是不敢耽擱,攥緊了對方的手腕,不等薛蘭鶴回答,沉聲道:“我先拿醫藥箱里的東西給你處理一下,你別再自己亂來了!”
薛蘭鶴見關臣對自己的語氣少有的重,沒覺得惱怒,反倒是挑挑眉,頗有興味地看著對方。
消毒的碘伏刺激性固然小,可涂在傷口上還是有些輕微的疼痛。
薛蘭鶴發出輕輕抽氣的聲音,動靜幾不可聞,可關臣還是發覺了。
后者分明忍著怒氣,想給薛蘭鶴一個教訓看看,瞧他還在不在意自己的身體了。
但是在聽見動靜后,他還是身體很誠實地放輕了動作。
處理到最后,薛蘭鶴這個受了傷的人面色不變,關臣眼眶卻紅透了,仿佛雙手重傷的是他一樣。
薛蘭鶴不知怎么的,莫名覺得這個場面有一點好笑。
關臣抬頭就看見薛蘭鶴眼中的笑意,本來被心疼壓下的怒火蹭得冒上來,他怒道:“你就這么不重視自己的身體嗎?!”
還有身上的血腥味,他真不知道對方去干了什么。
薛蘭鶴說:“抱歉,事出有因,我平時還是很愛惜這條命和身體的。”
關臣深呼吸一口氣,看著薛蘭鶴那張好看的面孔上顯出誠摯的表情,心中的怒氣也沒有那么重了。
他扯了扯嘴角:“好吧,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究竟是去干什么了嗎?總不能是去殺人了吧!殺了人還用自己的手指埋尸,你可不像是這么蠢的人。”
薛蘭鶴沒有介意他還要拉踩一下說自己蠢,而是眸光幽沉,平淡道:“如果我說是呢。”
這樣重的血腥味,他沒有處理得很及時,總不能說是去殺豬了吧。
關臣喉嚨微哽,試圖在薛蘭鶴的臉上找到開玩笑的跡象。
他只看到薛蘭鶴的眼睫毛和從前一般又直又長,連抖都不曾抖一下,眼睛狹長深邃,嘴唇很薄,下頜線冷銳,是極其鋒利逼人的俊美相貌。
總之……不像是開玩笑。
他額頭突突地疼,說:“你不會無緣無故去傷人,這件事多半事出有因。”
薛蘭鶴極快地反駁:“但我就是做了,不管怎么事出有因,也是既定的事……”
他的那個實字還沒有說完,嘴巴就被關臣捂住。
對方打斷他開口,自己又說:“那我替你認罪,替你去坐牢。你的名聲比我更重要。”
薛蘭鶴怔住,看出了關臣神情中的真心實意,心臟就像是被小螞蟻啃噬似的,很癢很酸漲。
他還是第一回碰上除了親人之外,還會帶給他這種情緒的人。
“沒有……沒去干壞事,一切都結束了。”薛蘭鶴把腦袋靠在關臣的肩膀上。
關臣被他冷不丁這么一說,有些狐疑,沒有因為薛蘭鶴主動依靠在他身上而竊喜,還抓住對方的肩膀:“薛蘭鶴,你認真跟我說,別試圖蒙混過關,看著我的眼睛。”
薛蘭鶴是誰啊,他演戲也是被大導演檢驗的,當即就把腦袋抬起來,不避也不閃地和關臣對視。
“真的沒有,不騙你,不信你去查嘛……”
二人正在這“脈脈含情”望著對方之時,耳畔傳來了慢慢走動的腳步聲。
他倆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去。
元寧單手扶著玻璃欄桿,一雙干凈清潤的眸子好奇地看著他們。
薛蘭鶴耳朵和面頰立馬燒得慌,趕緊離關臣八百里遠,抬頭一看對方——關臣臉上竟也紅了個徹底。
再怎么混不吝的人在干壞事的時,碰上這樣乖軟的小孩,對上那澄明的眼神也會羞慚吧!
*
“舅舅……”元寧注視著薛蘭鶴的一雙手,眼眶一下就紅了,淚水也簌簌地往下掉。
他癟著小嘴,輕輕地抽泣著,哭得老可憐了。
薛蘭鶴一瞅就沒轍了,他頭疼地看向自己的小外甥,又是心疼又是沒轍。
關臣正在吧臺上倒水,余光注視著他們舅甥倆的互動,不由好笑——
他就說總有人能制得住這人吧!看他以后還敢不敢亂來了。
哪怕元寧只不過是五歲小孩,薛蘭鶴還是會對他低頭認錯:“行行行,是舅舅錯了,今后舅舅都不會這樣魯莽。”
元寧沒感覺到薛蘭鶴的真誠,于是只默默地抹眼淚,不說話。
薛蘭鶴也算是碰上了自己的克星,又是道歉又是嘆氣又是約法三章。
眼見著他們這舅甥倆和好了,元寧也被薛蘭鶴抱在懷里好好哄著,關臣的存在就顯得有些多余了。
一大一小用相似的漂亮眼睛看著關臣,仿佛無聲的催促。
關臣:“……”
用完就丟是吧?
他到底是個有眼色的,嘆道:“行吧,你們說,我先走了,反正我也有一堆的事要忙。”
等關臣離開之后,元寧趕忙問:“舅舅,大盛那邊的事情都解決了嗎?”
他想起系統直播的事,又覺著自己問得太過沖動了些,眉頭不由輕輕蹙了蹙。
薛蘭鶴朝他頷首,半點都不避諱正在進行的直播,平淡道:“已經處理完了,該報的仇也已經報了,該收殮的尸骨……也皆已收殮。”
元寧聽著頗為觸動,眼淚又在往下掉。
“那我們快些尋個風水寶地好好安置他們,再去祭拜。”他趕忙擦干眼淚,坐不住了。
此刻可不是光讓他和舅舅抱頭痛哭的時候。
薛蘭鶴看他小小年紀就頗有一家之主的風范,心里不由有些欣慰。
而大盛朝的許多人在聽見薛蘭鶴的話之后,腦子里的那根弦徹底崩斷了。
天幕上面儼然已經亂成了一鍋煮。
有人質問,有人嘆息,有人悲哀,有人興奮……
[薛將軍竟然可以穿梭大盛和那個世界么,既如此,能否把我們也給帶上呢?我愿舍棄一身家財,只求能前往那個世界!]
[薛蘭鶴報了仇,就意味著皇帝已經身死了,果真是亂臣賊子啊!!!]
[這世道是亂了,全都亂了!]
[不知誰能笑到最后,謀得這天下呢?]
[也不知在這亂世,吾等該如何安身立命。就連皇帝都能被輕易殺死,更遑論是咱們普通老百姓。]
長孫禎眼瞧著天幕,眸中竟是戲謔,他手中把玩著一枚玉璽——此物乃是薛蘭鶴送給他的最后一份大禮。
當然,最大的禮還不是這個隨隨便便就能雕刻出來的玩意兒,而是對方把元盛昭這個皇帝殺死的事。
既然正統已死,那么最后能奪得天下的人,就自然是各憑本事了。不拘是誰,都不能不算名正言順!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元寧慢慢長大了
幾天后, 雙手都綁著白色繃帶的薛蘭鶴在歇息的時候,掀掀眼皮看向自己身旁的人。
關臣好不容易得了名分,自然是積極地獻起了殷勤, 他可不是那種得到了就不珍惜的渣男。
而且他最近還得知了薛蘭鶴手上的傷不是因為別的,正是由于對方找到了自己親人的尸骨, 情難自禁收殮尸身時才弄成了這樣。
此前的心疼和生氣消下去, 他照顧薛蘭鶴時,也難免會起一點小心思——
“阿鶴,你什么時候帶我去見伯父伯母啊?我覺著我身為晚輩, 理所應當去祭拜一下他們。不然他們還以為我是多沒禮貌的人……”
他在這里磨破了嘴皮子。
倆小孩在劇組外遙遙望著,元寧有些疑惑:“飛渡哥哥, 你們都沒有跟關叔叔說嗎?”
此次能這么快地將外祖父外祖母還有他母親好好安葬,還是托了關家的關系,祭拜一事當然也會有邀他們過來。
雖說喪事令人沉痛, 但禮節也必不可少。
關飛渡搖頭:“我還以為薛舅舅會直接告訴他。”
不過難得看他小叔這樣小意討好的模樣,還是等之后他自己發現了再說吧!
……
大盛朝。
遙望天幕之上, 遷葬一事也難免會傷感。
他們之中也沒多少人有心思再關注那神奇的世界, 而是開始憂心于自己今后起來。
經此一役,惠襄王的軍隊也被斬盡,聽說對方戰敗后自盡而亡。渤海郡王長孫禎算是占盡了便宜, 不僅聲名大噪, 還接管了京城。
其他諸侯王也沒有必要再繼續留下去了。
勤王聯盟四分五裂, 開始各奔東西, 趕緊回自己的地盤。
這個時候回去, 興許還能趕上春耕的尾巴,多給自家攢點糧食,以便后面爭霸時后方能夠不用憂愁。
若是光搶地盤又不治理是不行的, 但是治理得太好,卻又沒有軍隊抵擋敵人更是不妥。
總而言之……打天下難啊。
“是啊,謀奪天下難于上青天。不過主公,此事雖難,但我們依然要去做。”長孫禎麾下的謀士躬身道,“而在今后,我等也愿為主公效犬馬之勞。”
眾人紛紛隨這位謀士躬身行禮:“愿為主公效犬馬之勞。”
長孫禎也做足了禮賢下士的姿態,拱手行禮:“楨便在此謝過諸位的盡心扶持,感激不盡!”
自此,大盛朝已亡,將近十多年的亂戰……開始了。
*
轉眼間,元寧就到了要入學的時候。
薛蘭鶴急得團團轉:“筆帶好了嗎?檢沒檢查它能不能寫?要不再多帶幾支備用吧!帶兩包紙進去沒什么吧,橡皮擦應該放進去了,是不是還要帶水。”
關飛渡把書包里的東西檢查一遍,確認無誤之后,說:“都在呢,不用擔心啦,薛舅舅。學校里備好了水,用不著再特地去帶。”
元寧也平靜地說:“舅舅,我已經準備好了,只是考個試而已。我之前也考過的。”
他有家庭教師,那些人也常常會發幾張試卷令他填寫,他早已習慣被試卷淹沒的日子。如今不過是換個地方填寫卷子而已,沒什么好慌張的。
薛蘭鶴嘆息:“這哪里能一樣呢,那兒到處都是陌生人,講臺上還有個不認識的老師守著。”
不只是他如此緊張,就連大盛朝也有許多人同樣憂心。
看了這么久的天幕,許多人早已把元寧看作自己的小輩,對他關心備至。
他們聽薛蘭鶴私底下念叨過,自然知道這場考試的重要性,說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
[文曲星保佑,五皇子這次定要蟾宮折桂。]
[大家不必憂心,憑五皇子的實力,區區一個入學考試必定不在話下。]
[可咱們之前就已經聽聞過,這次考試的都是同五皇子一般聰慧靈敏的孩童。競爭如此激烈,怎能叫人不緊張呢?]
那些人擔心的事同樣也是薛蘭鶴煩擾的,所以他才這般心煩意亂。
元寧用圓潤澄凈的眼睛看向他,只說了一句:“舅舅,你要相信我。”
比起薛蘭鶴的慌亂,關飛渡就顯得要平靜許多了。
他和元寧走得最近,當然清楚元寧的實力,而且他知道自家寧寧弟弟是個多沉穩的孩子。
當年拍戲的時候,元寧在那么多人面前都能面不改色,怎么可能會在入學考試中就露了怯。
他們把人送進教室之后,就回車上坐著等考試結束。
薛蘭鶴屁股下的座椅還沒有坐熱呢,就見一個孩子嚎啕大哭地跑出來,跟他媽媽說題目太難了,他不會做,他想要回家。
他立刻變得如坐針氈起來,渾身都不自在。
后面陸陸續續地出來了好些個孩子,都是抹著眼淚跑出來的。
由此可見,題目必定不簡單。畢竟是選神童班的,不可能輕輕松松就放人進來,也不能放任人造神童擠進班里。
這可把薛蘭鶴的一顆心放在了火上烤。
他說:“要不然不考了。”
關飛渡:“?”
薛蘭鶴對著那雙明顯疑惑的眼神,沉痛道:“要是歲奴沒有考好,也不知道會不會因此一蹶不振。還不如就讓他讀普通班好了,這樣也不用遭受打擊。況且咱們又不是養不起他,難不成非要學出來個什么模樣嗎?”
關飛渡都被他說得有些心神不寧了。
考試結束,元寧背著小書包走出來。
薛蘭鶴和關飛渡立馬走上去對他噓寒問暖,甚至不敢問他考得怎么樣了。
元寧倒是主動提及:“題目確實很難,題量也很大,我做了好長時間才寫完的。不過我還沒來得及檢查,興許這次考試的結果不會很理想。”
薛蘭鶴一聽他這話,心里涼了半截。他因而對元寧就更加小心翼翼了,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戳中小外甥的傷心事。
大盛朝不少人的心情也很沉重。
果然,那些世界的神童都是佼佼者,非一般人能比,所以才能給那個世界帶來如此大的改變。
元寧的課他們上過,那些題他們也都見識過,連眾多成人都比不過元寧呢,可見元寧是有多聰穎難得。
豈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神童背后是更天才的神童!
相較于大盛朝眾人和薛蘭鶴的凄風苦雨,元寧自個倒是跟沒事人似的,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半點都不像是還經歷過一場大考的人。
這心態誰不夸上一句好。
出成績那天還是薛蘭鶴去看的,就是怕元寧受不了打擊。
結果拿到成績單,赫然發現第一名的位置寫著元寧二字。
薛蘭鶴:“???”
大盛朝人:“???”
薛蘭鶴恍恍惚惚地問元寧:“不是說這次的題目很難嗎?”
元寧神態自若地回答:“是呀,確實很難。”
這孩子的表情很誠懇,眼睛水潤潤的,半點不見撒謊的跡象。
薛蘭鶴喉嚨微澀,有些發干:“可是你還考了第一。”
元寧也有些驚訝:“真的嗎,我還以為這次成績會很不理想呢,看來是平時的細心養成了好習慣,就算沒有再驗算也錯不到哪去。”
至此,薛蘭鶴算是接受了自家小外甥真是個天才的事實。
……
元寧入學之后就成了小班長,他的年紀在一年級也恰恰合適,并且為人沉穩有條理,還是老師最喜歡的那類乖學生,被選上也不足為奇。
就是有些小男生喜歡趴在桌子上笑嘻嘻地喊他小班長,這語氣總覺得有些怪,就像是家中的乖乖寶貝被外頭的壞小子調戲了似的。
許多人震怒,覺著這些小孩真是可惡,小小年紀就不學好,跟個紈绔子弟似的。
后來還是關飛渡來照看元寧時,嚴肅地警告了他們不許再這樣,他會常常來看元寧,決不允許他們有任何壞心思。
這群男生才收斂了不少。
大盛朝氣炸的人一顆心才放回肚子里,心想學堂里還是有熟人好啊,有了關飛渡這樣一位貼心哥哥的照顧,元寧再怎么也不會被欺負的。
他們看著元寧慢慢長大,從脖子上戴著紅領巾的小豆丁漸漸成為身形修長的小少年。只有十歲的元寧早已不復當年的瘦弱矮小,也是往上使勁兒地躥了一躥,瞧著頗為出彩。
那個在國旗下抑揚頓挫講話的少先隊員已經步入了初中,他仍站在講堂中,面對著階梯教室幾千雙眼睛面不改色地演講。
他生得眉眼如畫,唇紅齒白,皮膚又如同白雪一般。穿著白襯衫時,就像是一棵漂亮的小白楊。
底下好多人在光明正大地打量他呢。
初二這邊,有人拍拍關飛渡的肩膀,問:“這就是他精心呵護的弟弟啊,長得可真好看,你看,咱們班的女生眼睛都黏上去啦。”
這人語氣有些悶。
關飛渡也不高興,但瞧著元寧如今卓越的表現,卻也是與有榮焉。
神童班是他們學校單獨設立的,和正常的年級不同,這個班級是小學讀四年,初高中分別讀兩年,然后就能考大學。所以元寧十歲時沒有讀四年級,而是作為初一的新生代表講話。
關飛渡聽聞時,當即生了緊迫感,也跳了一級。
不過后來他心態放平穩了,元寧讀書確實比他聰慧,他沒必要在這上邊同元寧相比較。
隨著年齡漸長,他也不像是小時候那么幼稚,非得死磕烹飪不放,把那玩意兒當個興趣愛好便是。
他知道了自己今后多半是要繼承家業的,到時候就多賺點錢,讓元寧安生讀書搞搞科研學習什么的,他賺來的錢都給對方花。
等元寧發表講話結束后,就興致勃勃地從禮堂下來,同外面等著的關飛渡說話。
剛溜達出去,他看著關飛渡如今筆挺的身高,不由羨慕。
同樣都是在長個子,為何他現在還是在關飛渡的下巴處?
關飛渡同他相處這么久,一看他這樣蔫巴的小模樣,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摸摸元寧的腦袋,哄道:“我現在正處于青春發育期呢,還是長個頭的時候。你可別急啊,等你到了我的年紀,也會蹭蹭蹭地往上長的。”
元寧一聽他的話,好歹有了些安慰。
他眉眼都隨之亮了起來,開心地說:“飛渡哥哥,謝謝你這次來看我演講。”
“你的事我哪次不是盡量都到了?”關飛渡眼帶笑意,語氣柔和。
元寧卻有些悶悶不樂:“可你最近都不帶我玩,晚上也不讓我去找你。”
按以往元寧這么說,關飛渡早就開始認錯哄人了。
這個時候他卻是臉頰騰地一下紅了,支支吾吾個半天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元寧就用難過的眼神望著他。
關飛渡扛不住,輕咳一聲,解釋道:“歲奴,哥哥是因為身體變得有些怪怪的,所以才會躲著你,對不起。”
“也不用擔心,不是什么大事,更不是生病了……等你到了哥哥這個年紀就會知道了。”
他磕磕巴巴、極其艱難地把元寧糊弄過去,臉頰早就紅得跟番茄似的。
只有大盛朝的成人心照不宣地知道:關飛渡這少年人啊,是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