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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死灰復燃 我沒有說謊,蟲族再次死灰復……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給人帶來驚喜……”

    沈白青的聲音略頓了頓了:“但眼前這個驚喜, 仍是讓我心跳加速。”

    面對突然出現的江燃,他在極為短暫的驚訝后,便迅速穩定下情緒, 再一次恢復成為理性冷淡的科研人員。

    江燃微微歪頭,觀察著他的神色, 微笑:“看到我其實沒有被羅德議員綁架,你似乎并不意外?”

    沈白青露出苦笑:“起初, 我的確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做出很多不理性的事情。但在最開始的狂熱過后,我很快便冷靜下來, 并想清楚了整件事。”

    “你之所以在臨走前還要擺我一道, 無非就是想將責任栽贓到羅德頭上,順便借我的手鏟除掉他的勢力。”

    他輕輕嘆息:“看來羅德議員在貧民窟里做人體實驗的這件事,確實惹惱了你,以至于你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

    “不過既然是你的意愿,我自然全力以赴,讓死亡徹底降臨在那人頭上——放心,你以后再也不會見到羅德。”

    再次提及兩人的過往,沈白青的語氣平穩, 似乎已經擺脫情感給他帶來的復雜影響。

    “哦?”江燃的語氣有些玩味,“那么我之前假裝失憶, 你好像也不怪我?”

    他一邊微笑著, 一邊強勢地向對方靠近。

    兩人之間的安全距離瞬間縮短。

    在江燃澄澈的眼眸中,沈白青不自覺地垂下眼簾, 有意避開他的視線:“我有什么資格責怪你?”

    “當初你的死亡是因為我的背叛,而當你再次睜開眼時,也是我先進行的欺騙。”

    他的聲音低落:“甚至我們兩人之間的初識, 也是起源于我的謊言。”

    現在,所有謊言的結果就站在他面前,用一種冰冷的視線,審視著他內心深處的靈魂。

    他也在花費無數的時間、耗費無盡的心血后,終于確定一件事——對于江燃而言,他并不特殊,只是蕓蕓眾生中的一員。

    江燃既不愛他,也不恨他。

    認清這一事實讓沈白青極為痛苦,同時也感到一陣釋然的解脫。

    似乎察覺到他異樣的情緒,江燃適當地后退一步,又留給兩人充足的空間。

    “抱歉,我并不想打斷你的自怨自艾。但現在有一個問題,我急需弄清楚……”

    他指向舷窗外那顆紫紅色的星球:“雷伊聯邦的科研艦,為何會出現在蟲族的新母星外圍?”

    “而蟲族的死灰復燃,是否與聯邦有所關聯?你又是否清楚這件事情?”

    他質問的語氣咄咄逼人,眼睛里似乎蘊含了一團壓抑的怒火。

    “你已經去蟲族的母星探查過了?”

    聽到他的質問,沈白青反倒顯得有些意外。

    緊接著,他試探性地詢問道:“那你是否在那顆星球上,見過一枚嶄新的、像蟲母一樣在孕育子嗣的……機械核心?”

    下一秒,他瞬間感到腰間一空。

    就在他話音未落的時候,江燃陡然間抽走了槍匣里的配槍。

    此刻,一柄黑洞洞的槍口,正指向他的眉心。

    江燃持槍的手很穩,一步也不肯退讓,聲音也壓得很低:

    “蟲族的再度復興果然與聯邦有關!”

    面對頂在自己額頭上的槍口,沈白青的面色依然平靜,并且沒有反駁:

    “蟲族的機械核心,的確來源于雷伊聯邦的實驗室。”

    他緩緩訴說著機械核心的歷史:“其實最初實驗室里的核心不止一枚,而是兩枚。”

    “那兩顆機械核心內部蘊含的科技,遠遠高于我們這個世界的發展,只要對它們稍加研究,足以令所有人受益匪淺。”

    “當初一些科學家通過對于核心的研究,分別仿制出兩個不同的二代產品。雖然這兩者的科技水平遠遠達不到源體的程度,卻也足以成為跨時代的作品。”

    說到這里,沈白青看向江燃:“當然,那兩個二代產品你應該親眼見過。”

    “根據我們的情報,它們倆后來偷溜出聯邦實驗室,跑到你的流星艦上去當艦員了。”

    江燃不禁皺眉:“你是說,江二七與江二九?”

    這次,輪到對方眼中流露出迷茫:“……倘若你指的是二十七號與二十九號,那么就是它們。”

    一個人類外觀的小女孩,以及一個偽裝成玩偶的機械蟲甲——代表了兩枚機械核心的不同研究方向。

    沈白青無奈地嘆了口氣:“它們倆溜走時,還順手偷走了其中一枚機械核心……如果我猜得沒錯,如今那枚核心應該還留在流星艦上。”

    江燃的眉頭皺得更緊,將槍口又往下壓了壓:“所以,另外一枚核心……”

    “議長將剩余這枚機械核心送給了蟲族,幫助它們重新繁育新生命,再次擴充蟲群的數量。”

    毫無隱瞞,他坦然告知。

    “可他這么做,既不符合聯邦的利益、也不符合正常人的邏輯。”江燃的臉色陰沉,“我需要一個理由。”

    “理由?議長想要通過機械核心操控蟲族,趁著帝國內部局勢混亂的時機,利用蟲群徹底將灰霧帝國打壓下去……一切都是因為人類之間的自相殘殺,這個理由足夠嗎?”

    提及這一點,沈白青的表情也變得苦澀起來:“其實,大部分還保存著理智的議員,并不贊同議長的做法。”

    “與蟲族聯手無異于與虎謀皮,這種方法太過于冒險。不止是議會,我當初也極力反對父…議長。”

    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這是一個愚蠢的想法,蟲群從來都不受控制,最后的結局只會讓人類自食其果。

    只可惜,議長白向東的權利實在太大了……他的年紀也很大。

    人一旦老了就會變得格外固執,從來聽不進去任何勸告,總是一意孤行。

    沈白青用眼角瞥向舷窗外的蟲族母星,語氣也變得越發沉重:

    “最終,看來他還是背著所有人,依然選擇那么做了,才造成如今的情況。”

    聽完他的辯解,江燃終于挪開黑洞洞的槍口,再次詢問道:

    “所以這艘科研艦,此次來到蟲族母星外圍,是為了……”

    沈白青微微搖頭:“哪怕議長還在極力否認、甚至表面裝作無事發生的模樣,但我已經多次觀測到蟲群失控的跡象。”

    “既然他想掩蓋自己的錯誤,我就必須親自前往蟲族母星探索。只有尋找到足夠的證據,才能在議會上徹底推倒白向東的議長位置。”

    江燃有些驚訝地望著他:“你想自己成為議長?哪怕要為此推翻自己血緣上的父親?”

    面對他直白的疑問,沈白青不禁沉默片刻,之后才態度堅定地說:“是!”

    “根據科學的推論,以蟲族目前的增殖速度,很快整個寰宇將遍布蟲災。”

    “當一切災厄來臨時,我必須占據議長的位置,牢牢把控住聯邦在災難中的方向,這樣才能將一切可能的損失降至最低!”

    聽到他鏗鏘有力的回答,江燃也沉默下來。

    一時間,寂靜的走廊上只能聽到兩人輕微的呼吸聲。

    過了幾息,他也眺望向遠處那顆紫紅色的星球,輕聲詢問:

    “既然你說,那兩枚機械核心的科技水平如此之高,那么它們當初又是由誰制造?”

    面對突然改變的話題,沈白青眼中也滑過一絲茫然:“老實說,我并不清楚。”

    “我只知道,以雷伊聯邦的科技絕對制不出此等造物……議長也曾經說過,這兩枚核心是來自天外的饋贈,經過他的手放入實驗室中…但更多的細節他也未曾透露。”

    “至于這兩枚機械核心的真正來源,估計也只有議長才知道。”

    “……只有白向東才清楚明白嗎?”江燃喃喃自語道。

    然后他陡然抬起頭,直勾勾地盯向沈白青,眼神銳利。

    “如果我能讓你坐上議長的位置,你就能從白向東口中問出機械核心的來源嗎?”他問。

    沈白青不確定地說:“……也許?”

    “很好!”

    江燃輕聲笑著,然后摘下自己一直隨身攜帶的呼吸面罩,徑直拋入對方懷中。

    “你無需再次涉險潛入蟲族母星,我已經替你親自去過了。”

    “而你想要的一切證據,也都清晰地刻錄在面罩的影像畫面中。”

    在沈白青驚訝的目光中,他低聲道:“去吧!去成為議長,然后給我帶來所有想要的一切。”

    之后,江燃又轉過頭,凝視著舷窗外一片空茫茫的黑暗宇宙:“不過你的動作得快點……”

    “因為關于蟲族死灰復燃的消息,很快就會出傳遍整個世界,無論是聯邦還是帝國。”

    ……

    “你們不相信是什么意思?”

    此時此刻,灰霧帝國境內,華麗的朝堂之上。

    高貴的君王端坐于王座,而在他左右,伺立著各位衣著華麗的貴族,以及不同的帝國高層官員。

    即便身處遙遠的偏遠星系,面對這場會議,星球總督們也都放出自己的投影,同樣衣冠楚楚,各個面色凝重。

    所有人都很重視這場會議。

    可面對自己的父親、以及諸位貴族高層,位于會議中心的秦霜耀卻滿臉憤懣。

    他揮動著雙手,高聲向周圍人強調:“我沒有說謊,蟲族再次死灰復燃!”

    可所有人都在面面相覷,并無一人搭話。

    秦霜耀已經出離憤怒,一頭鮮艷的紅發恍若燃燒中的火焰。

    “有那么多帝國將士在戰場上親眼目睹過蟲群,那些該死的蟲子給戰艦造成的損傷至今還存在,你們為何就是固執己見,始終拒絕相信這一事實?”

    他近乎歇斯底里地怒吼道。

    第62章 希望號 這就夠了,已經足夠了…………

    望著異常憤怒的秦霜耀, 高高在上的君王表現得異常冷漠。

    魏云洲在王座之上俯視著他,面色霜寒:“秦中將,你并沒有充足的證據, 證明蟲族的再次出現。”

    秦霜耀幾乎要被氣笑:“有一整支艦隊的人都曾親眼目睹,這還不算證據?”

    聽到他的質問, 周圍的貴族暗中互相傳遞了一個眼神。

    “咳,既然說起艦隊……”

    有一名貴族干咳一聲, 主動站出來:“這支艦隊當初也是您私自調動的,如今超過半數以上的戰艦受到損傷,無數戰士傷亡……中將大人, 您是不是也該承擔起相應的責任?”

    秦霜耀沉默了一瞬, 然后強調道:“我之所以調動軍隊,是因為黃金獅子團那些該死的星盜正在劫掠D7星系,他們甚至已經殺死一名星球總督,天災星也已經現身!”

    聽到“黃金獅子團”的名號,貴族們面面相覷,雖然表情中流露出些許惶恐之色,但絕大多數人還是沒有動搖。

    雖然天災星依然令他們聞風喪膽,但在局勢如此混亂的現在, 星盜早已不是他們最大的威脅。

    如今貴族們的心腹之患,只有在帝國掀起一場場革命的反抗軍。

    環顧周圍人的神色, 秦霜耀猜出他們心中所想, 不禁冷哼一聲,繼續道:

    “而且, 我之所以急行軍,也是因為在D7星系上見到了江燃少校的身影,他那時正被黃金獅子團挾持……”

    “這不可能!”

    乍然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 不等他說完,周圍頓時轟然炸響。

    一名貴族面色驚恐地反駁:“那個人早就死了!他不可能死而復生……秦中將,請您不要胡言亂語!”

    嘈雜的議論聲如同潮水般涌來,就連高踞在王座上的皇帝,在聽到這個名字時也不禁臉色陰沉,指尖不自覺地扣緊了座椅扶手。

    江燃——反抗軍的精神領袖,一個消失已久的逝者,卻成了盤踞在帝國心間一道揮之不去的陰影。

    貴族們懼怕提起他的名字,一廂情愿地相信他絕對不可能回來,正如他們固執地認為蟲族不可能死灰復燃。

    “肅靜!”

    魏云洲用力拍打著扶手,如菜市場般吵鬧的朝堂終于安靜下來。

    貴族全都閉上嘴巴,注視著自己的君王發表言論。

    魏云洲緩緩站起身,一步步來到自己的子嗣身前,冰冷地凝視著對方:

    “死者不可能復生,就像蟲族不可能復興。你身為一軍統帥,不該用謊言逃避自己損兵折將的責任。”

    聽著君王冷漠的結論,再看著貴族們驚恐不安的丑陋嘴臉,在這一刻,秦霜耀不禁沉默下來。

    他甚至有點想笑。

    皇帝、貴族、軍官……幾乎所有人都在逃避現實。

    他們打心底里畏懼反抗軍,所以不許再提起“江燃”的名字。他們拒絕相信蟲族的死灰復燃,因為害怕打擊新生蟲群需要自己出讓眼前的利益。

    他的生父——灰霧帝國的最高統治者,更是只顧個人的得失。

    在如此危機的時刻,魏云洲甚至只想把軍隊的受損統統推到他頭上,然后從他手中剝奪權利,趁機重振自己的聲望!

    沒有一個人思考過,如果死灰復燃的蟲群卷土重來,那么帝國最底層的人民該怎么辦?

    如此短視、如此愚昧、如此令人作嘔……

    這就是帝國的高層?這就是他為之奮斗的灰霧帝國?這就是他曾經耗費心血維護的貴族統治?

    一瞬間,秦霜耀心中只剩下灰燼般的絕望。

    他漠然地轉過身,大步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朝堂,將君王的厲聲呵止、以及貴族們嘈雜的議論聲統統拋在身后。

    他義無反顧地走了。

    望著秦霜耀憤然離去的背影,被拋在原地的魏云洲一時間錯愕又憤怒。

    他氣得牙關緊咬,一股怒火襲上心頭——他有種預感,這個私生子似乎已經完全脫離他的掌控,而他的帝國也正一步步滑向失控的深淵。

    而他對此無能為力。

    深吸一口氣,魏云洲強行壓下勃發的怒氣,勉強維持住君王應有的禮儀。

    在所有貴族異樣的目光中,他云淡風輕地回到王座上,強裝不在意地說:

    “朝會繼續。”

    ……

    寂靜昏暗的艙室內,聞弦歌一動不動地凝視著眼前的白色機甲。

    高大的希望號安靜地矗立在原地,藍色的鏡片依舊黯淡無光,毫無意識的存在。

    可他并沒有因此失望,依然癡癡地等待著,仿佛鏡片會在某一天突然亮起。

    自從上次的意外之后,雖然只是短短一個瞬間,但聞弦歌堅信那絕不是幻覺。

    江燃一定還活在世界上的某一處角落,他們之間也許遠隔星海,但精神的聯系遲早會超越一切阻隔。

    也許有一天,他能夠再次聽到對方的聲音。

    所以,也就是在那次意外之后,每當聞弦歌手上的工作告一段落,他就會準時來到這間儲藏艙室,默默地凝望著希望號的鏡片,就好像在注視愛人的眼眸。

    他從沒有落下過一天。

    時間在等待中一分一秒的流逝,直到他的休息時間再次所剩無幾。

    一如往常,希望號依舊毫無動靜,那雙灰色黯淡的鏡片就像一顆早已蒙塵的心。

    一無所獲的聞弦歌疲憊地嘆了口氣,斂去自己眼中的失望,轉身向艙門口走去,已經準備好再次投入緊張的工作中。

    可是今天,就在他即將邁出艙室的一剎那,背后卻突然出傳來一道細微的呼喚:

    “滋滋、小…小弦……”

    只是一道微不可聞的聲音,聞弦歌卻如遭雷擊一般,頓時停滯在原地。

    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一人會用這個名字呼喚他。

    他難以置信地回過頭,只見身后希望號的鏡片再次亮起,明明滅滅,仿佛兩顆隨時會熄滅的藍色火苗。

    …果然是你……你真的還活著…為什么現在才聯系我?你在哪里…我想見你……

    一瞬間,無數紛亂的念頭在聞弦歌腦海中一閃而逝,他分明有太多話想要說出口。

    但最終,他也只是放緩呼吸,仿佛害怕自己會將藍色的希望火苗吹滅一樣,他用一種最溫柔的聲音輕聲回應:

    “阿燃?”

    不是江燃艦長,不是江燃少校,甚至不是起義軍的領袖……在這一刻,就只是他的阿燃。

    聽到他的呼喚,希望號藍色的眼眸再起亮起,同樣是對他的回應。

    這一切都不是在做夢!一股極大的喜悅感瞬間沖昏了他的頭腦。

    聞弦歌茫然地盯著眼前的一切,張開嘴似乎想要傾訴些什么。但猶豫許久,最后他也只是淡淡說道:

    “阿燃,我想你了。”

    白色機甲也隨之沉默片刻,然后才發出聲音:“小弦,滋滋我…也在想你,在這個世界上滋…我唯一思念的人…就是你……”

    也許是兩人此刻的距離太過遙遠,中間相隔的星海太過漫長,所以江燃的聲音透過機甲傳來時,一直斷斷續續的,中間還摻雜著機械嘈雜的電流聲。

    不等聞弦歌繼續詢問,江燃又繼續道:

    “噓——不要過多詢問…滋滋我已經把它壓制在精神空間深處……令它陷入再次沉睡,它再也無法…窺探我們之間的對話滋滋…所以我才能成功…精神鏈接……”

    聞弦歌微微睜大眼睛,焦急詢問:“什么?”

    “它是誰?究竟是誰在限制你的活動?是復活你的人嗎?你現在安全嗎?我去尋你……”

    一連串的疑問脫口而出,他恨不得現在就動身,馬上來到江燃面前。

    “噓、噓……不要著急,我沒有事…只不過,暫時不能與你相見。”

    江燃輕聲說道,明明使用的是平靜淡漠的機械音,但其中偏偏又摻雜著一份溫柔。

    機甲那雙淺藍色的鏡片,此時也溫和得仿佛一片寧靜的淺海。

    “無論將來如何,但我向你許諾……我一定會回到你的身邊。”

    聽著對方鄭重的承諾,聞弦歌緩緩低下頭,悄無聲息地捂住自己的臉龐,蒼白的指尖微微顫抖。

    這就夠了,已經足夠了……

    無需再多解釋,他相信江燃,永遠無條件的信任。

    因為阿燃從未讓他失望過,而他……也絕不會讓對方感到失望。

    等聞弦歌放下手,再睜開眼時,黑色的眼眸深處已是一片平靜。

    “你需要我做些什么?”他徑直向對方詢問道。

    而希望號的鏡片閃了閃,沉聲回應:

    “現在,我要你聯系到一個人…他是將來計劃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需要說服他。”

    ……

    憤然離開朝堂會議后,秦霜耀漫無目的地游蕩在帝都街頭。

    他失望于帝國高層的腐敗自私,滿心悲憤憂郁,卻又不知究竟該向誰發泄,更不知道未來該走向何方,最終只能茫然地四處游弋。

    他已經失去了人生的目標。

    正當秦霜耀沉悶落寞地漫步街頭時,隨身攜帶的通訊器卻響了起來。

    他滿心不耐地準備關掉,但抬起的手指卻突然滯住,有些難以置信地盯著聯系人。

    聞弦歌?

    這個反抗軍向來與他不對付,一直視他為走狗叛徒,如今怎么肯主動聯系他?

    ……偏偏還是在這種時候?

    秦霜耀盯著通訊器,猶豫許久,才繃著一張臉,狠狠按下接通。

    他必須知道這家伙究竟在搞什么鬼。

    可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通訊投影開啟后,映入他眼簾的并不是聞弦歌那張令人討厭的臉,而是一架高大的金白色機甲,亮著兩枚藍色的鏡片。

    而這架機甲,他自然是再熟悉不過。

    “希望號?”

    第63章 希望的種子 種子始終會發芽,最終會長……

    秦霜耀震驚地睜大雙眼, 錯愕地盯著投影中的希望號。

    他有些不確定地問道:“你、你是……”

    “你想的沒錯,就是我。”

    機甲的藍色鏡片亮了亮,緩緩答道。

    雖然只是一道平平無奇的機械聲音, 但乍然聽到熟悉的語氣,他還是不爭氣地紅了眼眶。

    “艦長, 你…我……”紅發青年在街頭哽咽道。

    “沒出息,見到我還活著不是該高興嗎?流什么眼淚?”

    江燃通過機甲, 輕聲呵斥他。

    秦霜耀揉了揉通紅的眼圈,平復好情緒,再警惕地環顧四周。

    眼見四下無人, 他才謹慎地來到偏僻的小巷中, 低聲詢問:“艦長,你什么時候回來,回到帝……”

    他本想說“回到帝國”,可腦海中驟然閃過那些貴族高層貪婪自私的臉孔,剩下的話頓時卡在咽喉間,無論如何也吐不出來。

    有生以來第一次,他對于自己一直堅守的信仰動搖了。

    眼見秦霜耀眼神躲閃、語句吞吐,就連那頭耀眼的紅發都黯淡下來, 江燃忍不住隨之嘆了口氣。

    “你猶豫了。”他說。

    “你對帝國已經徹底失望,開始懷疑自己的守護究竟有沒有存在的價值。”

    對方一語言中自己的心思, 秦霜耀嘴唇囁嚅了一下, 卻找不出任何話來反駁。

    他瞬間陷入無窮無盡的消沉情緒中。

    而江燃也嚴肅的語氣,鄭重道:“而我, 現在需要你重新振作起來。”

    秦霜耀茫然抬起頭,看著眼前的投影,就仿佛正站在江燃面前。

    “你要認清自己的內心——那些虛偽的貴族、和橫征暴斂的皇權, 皆不是你需要守護的目標。你最開始想要守護的,就是帝國底層飽受困苦的人民。”

    江燃毫不留情地剖析開他的內心:

    “你之前想要肅清貴族習氣的想法,雖然幼稚,但也是發自肺腑,只是局限于你自身的人生閱歷,做得還不夠好。”

    “現在,我要你拋棄那些幼稚的念頭,徹底投入推翻舊有貴族階級的隊伍中。在即將到來的蟲群災厄中,拼盡全力去保護帝國的民眾。”

    “你能做到嗎?你能實現我們的理想嗎?”

    他的話語鏗鏘有力,又仿佛耳語般的蠱惑,在紅發青年心中點燃一座希望的燈塔。

    秦霜耀怔愣在原地,呆呆地盯著通訊投影。那雙原本已經黯淡的灰色眼眸,卻陡然亮起。

    “我能做到。”

    沒有任何花里胡哨的言語,重新尋找到人生目標的青年,只是堅定地點頭,應聲承諾。

    投影中機甲的鏡片又閃了閃,便突兀地結束了通訊。

    甚至來不及說再見的秦霜耀,有些悵然若失地盯著手中的通訊器。

    隨后,他又重新振作起來,將自己冰冷的目光,投向身后巍峨高聳的皇宮。

    在那座富麗堂皇的殿堂中,才隱藏著帝國最大的敵人。

    ……

    同一時刻,流星艦上。

    結束與秦霜耀的對話,聞弦歌默默凝望著眼前的機甲。

    “還得是你出面,以往我也曾勸告過秦霜耀,只可惜他從來沒聽過……”他緩緩道。

    希望號垂下頭顱,用寧靜的目光看向他,然后輕輕舉起臂甲,竟然用機械手掌給他比了一個心。

    江燃說:“我知道你一直操心最多的人。”

    看著龐大機甲所做出的調皮舉動,聞弦歌的嘴角微勾,眼底流露出一絲笑意。

    但微笑之后,兩人之間再次陷入沉默中。

    他遲疑地詢問:“你……就要離開了嗎?”

    希望號緩緩俯身,半跪在地上,用冰冷的掌心輕輕將他攏起:“我遲早會回到你身邊。”

    “我許諾!”

    然后,在聞弦歌期盼的目光中,機甲的鏡片慢慢黯淡下來,身軀也維持在半跪的姿態。

    江燃已經走了。

    在一片令人難以忍受的寂靜中,聞弦歌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雙眼,將額頭抵在機甲冰冷的掌心上。

    “我相信你的承諾,永遠相信。”他喃喃道。

    隨后,他睜開雙眼,起身離開機甲,脆弱的情緒一掃而空,眼中只剩下堅定的執著。

    該干正事了。

    聞弦歌轉身走出艙室,對守候在外的反抗軍下屬吩咐道:

    “集結隊伍,將那些散落在外的戰士們也召喚回來。”

    ……

    第一次來到反抗軍的基地,甚至第一次踏入傳說中的流星艦,錢小亮的心情有些忐忑。

    在灰霧帝國境內,錢小亮雖然不是貴族出身,但家境尚可,也算是主星上的中產家庭,并非那些任人欺凌的貧民窟底層。

    他原本并沒有太多加入反抗軍的理由……

    可是,江燃少校死了。

    他心目中的大英雄、平民的守護者、戰場上無往不利的戰神——就在帝國的行刑臺上,在萬千民眾的見證下,死于自己人的槍口。

    不,江燃少校分明是死于貴族們的貪婪!死于統治者的猜忌!死于這個世界上的不公!

    他曾是皇宮前抗議人群中的一員,也同樣親眼見證英雄的隕落。

    也就是從那一刻起,錢小亮毅然地踏上了追隨江燃的反抗道路。

    這幾年他負責一直在帝國各星系打游擊,磕磕絆絆地經歷過鮮血與犧牲,也算是個久經沙場的老戰士。

    與之相應的,就是走在他身邊的一名少年,就顯得青澀許多。

    這名同樣被召喚歸來的年輕人,表情緊張又帶著幾分好奇,顯然是個剛加入反抗軍不久的新兵蛋子。

    在后輩面前,錢小亮雖然同樣激動,但不得不拿出前輩的架勢,用力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瞅你那慫樣,精神起來別丟份!等我們離開后,這里還得靠你們這些新人來維持呢!”

    少年被嚇了一跳,隨后有些崇拜地看向他,結結巴巴地問候:“前輩好,我沒有緊張,我只是、只是……”

    他為難地握緊手里的武器,詢問道:“前輩,我只是不清楚……為什么領袖突然下令,要召回散落在各星系間的反抗軍?為什么要集結老兵,反而把留守基地的任務交給新兵?”

    錢小亮一邊檢查著自己的武器,一邊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

    “這次前往的戰場格外兇險,就不讓你們這些新兵蛋子去送死,我們這些老家伙就足夠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這些老家伙玩意沒回來,以后繼續抗爭的道路,也就留給你們這些年輕人去走了。”

    看著仍舊懵懵懂懂的新兵,錢小亮無奈地嘆了口氣,沒有過多解釋。

    此時,他看向少年的眼神,就仿佛看著一顆已經被播撒下去的種子。

    無論未來如何,屬于反抗軍的種子始終會發芽,最終會長出希望的果實。

    第64章 議長的位置 新上任的議長發揮作用的時……

    一切計劃緊鑼密鼓時, 在遙遠的雷伊聯邦。

    白向東癱軟在議長的座位上,有些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證據。

    蟲族再次復興的秘密、母星上正在孵化蟲卵的機械核心、刻印著他個人實驗室的痕跡……一切罪證都在議會之上被統統揭開。

    周圍的議員們,全都驚愕地盯著不斷切換的畫面投影, 彼此之間開始交頭接耳,一道道質疑的目光光明正大地投向他。

    這位長年掌控著權利頂端的老議長, 此刻卻像突然老了二十歲一樣,整個人劇烈地喘著粗氣, 低垂著頭顱,眼角皺紋堆疊,疲態盡顯。

    而他年輕的子嗣, 則是居高臨下地站在他身前, 手握證據,冷漠地與他對峙中。

    聽著周圍的竊竊私語聲,白向東心底里突然涌起一陣不甘。

    飽經滄桑的老人掙扎著站起身,扭曲的手指伸向沈白青:“你究竟想要什么?”

    “你是我最優秀的血緣后代,我已經盡心盡力地扶持了你,你卻偏偏在背后給予你的父親致命一擊——你就這么迫不及待地想從我手里接管權利嗎?”

    白向東怒吼著,臉上的皺紋幾乎被揉皺成一團。

    沈白青極為平靜地看著他:“可我拿出的證據都是真實的,因此對于你的指控成立。”

    老人跌跌撞撞地退回到座椅上,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從肺部發出一聲仿佛漏風似地的嗤笑。

    “年輕人果然野心勃勃, 我早就該預料到的。你暗地里做了那么多的謀劃, 心心念念的不就是我屁股底下的位置嗎?”

    “既然那么想要的話,那就來拿呀!現在就拿去——”

    白向東的聲量陡然拔高, 脖頸上爆出道道青筋,臉色漲得通紅。

    他猛然抓起桌面上的水杯,憤恨地向眼前的兒子扔去。

    沈白青不為所動, 只是稍微側身,便躲開了丟過來的杯子。

    他身后傳來“啪”的一聲脆響,同時還有“哎喲”一聲慘叫。

    一名倒霉的議員因為離得太近,頓時被潑了滿身茶水。但他卻敢怒不敢言,只能委委屈屈地縮在自己的座位上。

    此時的議會上,根本沒人敢介入父子二人之間的交鋒。

    而面對暴怒的老議長,沈白青只是輕輕嘆了口氣,但臉上冷漠的表情始終未曾消融。

    “犯下過錯的是你,一意孤行的也是你,所以需要承擔后果的自然是你。我需要取得這個位置,來保護聯邦的人民,并為你的錯誤盡力彌補。父親,你究竟還有什么不滿?”

    有生以來第一次,他在眾人面前說出了“父親”的稱呼。

    一眾議員急忙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全都不敢將自己的視線抬起。

    對此,白向東也只是冷哼一聲,斜著眼看向自己的兒子,一言不發。

    見他始終不肯認罪、也不肯配合,沈白青只得繼續道:

    “而且,我還需要向你詢問——實驗室里那兩枚機械核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當初究竟是誰贈予你的?”

    他一步步向前逼近,周身氣質鋒芒畢露,語氣也冰冷沉重。

    聽到他的問題,白向東終于有了反應。

    他瞇起眼睛,上下仔細地打量著自己的兒子。

    然后,老人嘲諷地笑了,語氣中充滿惡意:“我說你一項思慮周全,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不肯輕易出手,怎么這次如此迫不及待?原來還有這層考量在內?”

    “你想知道這兩枚核心的由來?沒想到已經到了爭權奪利的地步,作為兒子,你竟然還是有求于自己的老父親……”

    他用最譏諷的嘲笑聲,無情地回應著兒子的問題。

    面對得意洋洋的老人,沈白青并未多做言語,只是輕聲道:

    “我知道你在拖延時間,一直等待著你的援兵沖入議會,前來拯救你。”

    此言一出,白向東的笑聲戛然而止,只是惡狠狠地盯著他。

    “只可惜,你等待的援兵永遠也不會到來。”

    沈白青繼續說道:“我提前預留在外的人手,在這個時候,想必已經將那些人給打理干凈了。”

    白向東驟然起身,臉色劇變。

    他的子嗣依舊站在原地,連聲音都未變:“正如你所說的那樣,我在出手前總是喜歡做出萬分周全的準備。”

    伴隨著他的話語,早就埋伏在外的私人軍隊魚貫而入,在所有議員們驚恐的目光中,順利接管了整個議會。

    白向東同樣震驚地抬起頭,打量著周圍荷槍實彈控制著一切的軍隊,臉上復雜的表情終于慢慢平復下來。

    “竟然還埋伏著這一手……我不得不承認,你果然是我最為優秀的子嗣,永遠都有我意料之外的計劃。”

    眼看翻盤無望,老人終于低下高貴的頭顱,平靜地接受了自己的失敗。

    周圍的議員面面相覷,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議長的位置此時已經易主。

    而沈白青來到失敗者身前,俯下身,低聲威脅道:“我們畢竟是血緣上的父子,我并不想將一切鬧得太難堪。”

    “所以,父親……請說出來吧!將一切都告知給我。”他語重心長地勸道。

    而滿盤皆輸的老議長,則是深深吸了一口氣,頹喪地將腦袋搭在座椅靠背上。

    這位在政場上久經沉浮的老人,自然是個識時務的人,絕不會在這種必輸的情況下負隅頑抗,非要給彼此找不痛快。

    “究竟該從哪里說起呢……”他苦笑著說,“那兩枚機械核心的來源,甚至要追溯到我年輕的時候。”

    年輕時的某一天,一道不知從何而來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聲音來自高維度空間,沒有人類肉眼可見的形態。

    能夠讓這道聲音唯一與現實產生連接的,就只有兩枚同樣從高維度空間帶來的機械核心。

    一邊回憶著過去,老人一邊喃喃道:“那時候的我,和現在你一樣年輕。”

    “同樣身為科研工作者的我,在見到科技遠超過世界水平的機械時,自然也是欣喜若狂。”

    “不過當時,我并沒有完全相信那道聲音……”

    聲音自稱是高維度空間使者,因為要與人交流,所以才寄生在他的腦海中。

    可白向東是個天生的政治動物,察言觀色就是他與生俱來的本能。

    他敏銳地察覺出,這道聲音在說話時,底氣并不充足,言語間有很多紕漏,甚至沒有絲毫高維度生物應具備的從容自若。

    它不像是使者的態度,反倒更像是個倉皇得無處藏身、只能到處扯謊的逃犯。

    只不過,年輕時的白向東滿眼都是兩枚機械核心,并沒有當場戳穿這道聲音。

    而聲音似乎也在尋找著什么人,在聽說他的名字之后,竟然一直小聲嘟囔著什么“…找錯了”、“時間來得太早”、“糟糕不是這人…”之類的碎碎念。

    訴說到這里,老人的眼神中似乎也閃過一絲奇異的茫然:“那道聲音…那個來自高緯度的生物……它似乎認為每個世界都應該有一位命定的主角。”

    “而它就是為了主角而來。”

    可惜,白向東絕對不是它想要找的主角。

    所以,那道聲音就這樣離開了他的大腦,只把兩枚核心遺留了下來。

    “那兩枚機械核心似乎十分重要,甚至能關聯它本身的存在。可聲音偏偏沒有外在的形態,在這個世界上,它根本無法保管好這兩樣東西。”

    “所以,當時還年輕的我就與它做了個交易。”

    回憶起過往,白向東平靜地說:“我會幫它保管好兩枚核心,而作為交換,聯邦將獲得研究核心科技的資格。”

    “而那個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高維度生物……它曾說過,它遲早會再來找我。”

    沈白青順利接過他的話茬:“只不過你根本沒想到,自己竟然會一直保管這么長時間,甚至到了你垂垂老矣的時候,都沒等到那道聲音重新出現。”

    “在時間的流逝中,你的膽子越來越大,甚至將這兩枚機械核心視為自己的囊中物,對于保管也越來越不上心。”

    “終于有一天,一枚核心在實驗室里丟失,而那道聲音卻始終沒來找你。于是你破罐子破摔,干脆把另外一枚核心也贈予蟲族,以此來為自己謀求私利?”

    面對他的質問,白向東的面皮抽搐了一下,然后自暴自棄道:“一切都無所謂了,反正已經過去那么長時間,誰知道那鬼東西已經跑到哪里去了,它是否還存在都是一個問題。”

    沈白青直起腰身,將探尋的目光投向遙遠的方向,自言自語道:

    “我想,它的確還存在……”

    正當他陷入沉思時,議會外突然急匆匆跑來一名下屬,湊到他耳邊小聲匯報。

    聽到匯報的內容后,他陡然變了神色。

    聯邦的監測戰艦,偵查到蟲族母星出現異動。

    經過不停歇的孵化,蟲族終于積蓄到足夠的力量,數量龐大的蟲群徹底失去控制,在離它們母星最近的星系開始瘋狂肆虐。

    沈白青驟然抬起頭,看向自己眼前的罪魁禍首。

    白向東被他的眼神刺得渾身一顫,不自覺地往座椅里縮了縮。

    然后他又轉過身,掃視向周圍的議員。

    這些早就在蜜糖罐里泡軟了骨頭的官員們,此時全都一臉茫然,各個充滿了懵懂的愚蠢。

    見狀,沈白青不禁深深嘆了口氣,然后立刻下令:

    “集結聯邦內所有軍事力量,全力出擊,以最大的力度剿滅作亂的蟲群。”

    現在,該是他這位新上任的議長發揮作用的時刻。

    第65章 刺殺 父皇和那些貴族已經徹底完蛋了……

    消失多年的蟲族突然死灰復燃, 并且開始攻擊距離它們最近的聯邦。

    而新上任的議長沈白青,則在自己的就任儀式上宣布,誓要徹底鏟除蟲群的威脅, 雷伊聯邦與蟲族勢不兩立。

    這對于人類而言,無疑是一個壞消息。

    但對于灰霧帝國、尤其是帝國的高層們來說, 卻是近幾年來唯一一個好消息。

    如果雷伊聯邦將所有兵力都拿來攻打蟲族,那帝國就不用再擔心外部的壓力, 甚至還可以抽調出所有人手,卻鎮壓境內各地的反抗軍,全力對付那些膽敢反抗的底層窮人。

    朝堂會議再次召開。

    金碧輝煌的宮殿內, 貴族官員又一次齊聚一堂, 簇擁著他們威嚴的君王。

    但與上次不同的是,這一次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容,愉快的心情再也遮掩不住。

    此次會議意義重大,幾乎所有高層官員都來了,甚至包括當眾給皇帝甩臉色的秦霜耀。

    紅發青年竟然一反常態的安靜,沒有一直臭著一張臉,也沒有再發表什么決戰蟲族、拯救底層人民、與反抗軍和解之類的離奇言論。

    他就這樣安安靜靜地站在人群中,侍立在王座的臺階下, 自然地融入到貴族們的隊伍里。

    而皇帝魏云洲則高踞在王座之上,身邊站著他不成器的長子魏逸塵。

    對于這個點頭哈腰唯唯諾諾的皇太子, 他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只是將全部精力放在臺階下的私生子身上。

    看著安安靜靜的秦霜耀,魏云洲的眼睛微微瞇起。

    顯然, 這名雖然叛逆卻又極為優秀的子嗣,已經認清了自己的身份地位。

    他終于愿意加入貴族的行列,享受著高貴血統應得的光環與榮耀, 不再與那些卑賤的平民為伍。

    也許他上次的忤逆行為,也只是因為年少輕狂,一時昏了頭而已。

    想到這里,魏云洲一直陰沉著的臉色,終于好看起來。

    于是他清咳一聲,環視臺階下的群臣,威嚴地低聲道:

    “這一次召你們前來,是為了討論蟲族的再次出現,給帝國帶來的局勢轉變。”

    聽到君王的發言,有一名懵懂又年輕的小貴族,忍不住上前提出建議:

    “蟲族的再現是對所有人類的威脅,陛下您是準備集結帝國的軍隊,幫助聯邦一起征討蟲群嗎?”

    沒想到,他的建議剛一提出,卻引發周圍人群的一陣哄然大笑。

    就連高高在上的君王,也忍不住笑出聲:“雷伊聯邦與帝國是與生俱來的死敵,你覺得我們會去援助他們?”

    面對所有人的嘲笑,小貴族茫然且惶恐地看向周圍,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

    魏云洲繼續高聲道:“恰恰相反,趁著聯邦的軍隊與蟲群纏斗的時刻,帝國反而可以獲得充裕的喘息之機。”

    “這個時候,我們既可以抽調出軍隊卻鎮壓境內的反抗軍,甚至還可以……”

    說到這里,他刻意地停頓一下,觀察著群臣的反應,然后才陰沉地說道:“我們甚至可以趁聯邦最脆弱的時候,全力進攻他們的軍隊,徹底打壓他們的勢力。”

    聽到他的打算,小貴族心頭一驚,頓時慌了:“可是陛下,人類該怎么辦?”

    “我們若是在這個時候進攻雷伊聯邦,雖然能獲得更多利益,但卻讓蟲族的實力越來越強……”

    魏云洲陰冷地盯著他,周圍的貴族也都鄙夷地看著他,就好像他的顧慮簡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一樣。

    在各種冰冷的視線中,小貴族的抗議聲越來越低,直到最后消失不見。

    他深深低著頭,極力縮小存在感,又灰溜溜地回到了隊伍中。

    所幸,君王今天的心情很好,沒有過多苛責這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

    魏云洲緩緩從王座上站起身,向眾人高聲宣布:

    “蟲族的再現,反而是帝國百年難遇的機遇。我們的當務之急,就是極力維護帝國的利益。”

    顯然,全體人類的利益并不在他的考量中。

    宣布過后,他又將視線下移,落在沉默不語的秦霜耀身上:

    “一旦帝國展開對聯邦的攻勢,我需要一個英勇睿智的統帥,來替我贏得勝利。”

    他自己心知肚明,現有的軍部高層簡直是一群吃空餉的廢物,絕對無法領兵打仗。

    也就只有這個私生子,還有一些統領軍隊的能力。

    如果這個叛逆的兒子,愿意加入他麾下的勢力,回歸到生父的懷抱,他自然愿意容忍年輕人曾犯下的過錯,不去計較那些僭越的言行。

    畢竟,這是一名王者應有的風度——魏云洲如此寬容地想道。

    在他殷切的注視下,一直一言不發的秦霜耀果然站出來,主動走到臺階上。

    “回應君王的命令,我愿意為帝國付出生命。”

    紅發青年幾乎是順從地在王座前跪下來。

    看到他的舉動,魏云洲的表情頓時一喜,又被及時地壓下來。

    秦霜耀低著頭,道:“但若是要我統領軍隊,還有一些至關重要的事情,需要當面與您商議。”

    皇帝和顏悅色地招手,喚他走上臺階:“我的孩子,一切事情都可直抒胸臆,你的要求我自當應允。”

    眼見秦霜耀再一次得到君王的寬待,周圍有不少老謀深算的貴族,都將復雜的視線投到他身上,心里面不斷重新衡量著利弊。

    而站在王座旁邊的魏逸塵,更是十分嫉妒地盯著秦霜耀,一雙眼睛幾乎要冒出火來。

    面對周圍窺視的目光,秦霜耀不為所動,只是緩緩站起身,向臺階上的君王走去。

    他一邊靠近,一邊將右手伸進衣服口袋里:“父皇,為了今天的會議,我提前做了許多戰略謀劃,在實施前應當先請您過目。但最重要的是……”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他并沒有從口袋里掏出戰略布局圖,反而突兀地掏出一把冰冷的配槍。

    秦霜耀徑直將武器對準自己眼前的君王。

    面對黑洞洞的槍口,幾乎所有人都啞然失聲,魏云洲更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他驚駭地睜大眼睛,問:“孩子,你……”

    “砰!砰!砰!”

    驀然,數聲槍響。

    秦霜耀沒有任何廢話,面無表情地開槍射擊,魏云洲的胸膛上頓時爆裂出數朵殷紅的血花,比他滿頭的紅發還要鮮艷。

    迸濺出來的鮮血,甚至濺了旁邊魏逸塵一臉。

    在群臣格外驚恐的目光中,他們至高無上的君王好似一個血葫蘆一般,從高貴的王座上徑直滾落下來。

    宮殿內一時陷入一片死寂。

    片刻后,貴族中有人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

    “有人弒君!他殺了陛下……”

    不等貴族呼喊的聲音傳到外邊,莊嚴的朝堂大門豁然洞開,無數身穿正規軍裝的戰士,如潮水般涌了進來。

    這些人從著裝上看,本應是隸屬于軍部的士兵、效忠于君王的戰士。可現在,戰士們卻滿臉怒火,兇狠地盯著滿臉驚惶的貴族們。

    他們毫不猶豫,立刻提槍向貴族高層掃射。

    在一陣密集如雨點般的槍聲過后,幾乎所有帝國高層都倒在一片血泊中,只有少數幾個漏網之魚無措地站在一旁,瑟瑟發抖。

    這幾人被有意放過,其中就包括剛才提出建議的年輕小貴族。

    骯臟污穢的鮮血浸滿了奢華的宮殿,原本至高無上的統治者躺在臺階下,尸體幾乎被打成一灘肉泥。

    秦霜耀雙手沾滿鮮血,提著手中的配槍,漠然向王座旁的皇太子走去。

    而看著眼前的一幕幕慘狀,原本就心性懦弱的魏逸塵,此時幾乎被嚇成了鵪鶉。

    面對步步緊逼的兄弟,他一屁股癱軟在地上,拼命向后挪動,臉上的眼淚和鼻涕糊成一片。

    “救命……不,放過我!我是你的哥哥…我是說,我和父皇不一樣,我對你造不成任何威脅,現在皇位是你的了…求你,饒過我這只無關緊要的臭蟲……”他聲音凄厲地哀求著。

    但秦霜耀充耳不聞。

    在魏逸塵驚恐的目光中,他只是擦了擦手上沾到的血跡,然后一臉嫌惡地揪住對方的衣領,將其一把揪起——

    然后,他將渾身癱軟的皇太子提溜到染血的王座上。

    魏逸塵坐在上面,大腦幾乎一片空白。他滑稽地張大嘴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秦霜耀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腦袋瓜:“我親愛的哥哥,你不是一直想繼承父親的皇位嗎?如今終于可以得償所愿。”

    “現在,你就是灰霧帝國的新皇帝了。”他嗤笑著說道。

    魏逸塵被嚇得嘴唇顫抖,無比驚恐地望著面前的兄弟。

    面對現狀,他下意識地搖了搖頭,然后又猛然回神,急忙贊同地連連點頭,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觸怒了眼前的殺神。

    “既然你已經登基,那么你需要頒布繼位后的第一道詔書。”

    秦霜耀毫不在意他的反應,只是一手鉗制住他脆弱的脖頸,一邊冷漠地吩咐道。

    “大敵當前,為了不引發帝國內部的動蕩,我需要你向全帝國的人民宣布——父皇與諸位貴族在開會的時候,被滲透進主星的蟲族偷襲,全數身亡。”

    “現在,帝國需要集結全部軍隊,前往聯邦境內……狠狠地向蟲族報復回來。”

    “聽懂了嗎?”他低頭問道。

    魏逸塵看了一眼周圍正在打掃戰場的士兵,急忙惶恐地點頭,盡全力表示自己愿意配合。

    他心里很清楚,父皇和那些貴族已經徹底完蛋,現在帝國高層就是秦霜耀的一言堂。如果他不想一起完蛋的話,就只能老實做個任人擺布的傀儡。

    而帝國與蟲族,也是真的要不死不休了。

    第66章 開戰前夕 為了人類的未來

    灰霧帝國的君王突然遭遇蟲族的刺殺, 不幸為國捐軀。

    為了展開報復,新上任的皇帝決定集結全國軍隊,前往雷伊聯邦, 雙方聯手一起抗擊蟲群。

    對于反抗軍而言,這真是一個突如其來的好消息。

    沒有帝國軍隊層出不窮的圍追堵截, 他們所面臨的壓力立刻減小,終于可以騰出手去做計劃內的事情。

    “所有人以流星艦為首, 我們會在暗中組成一支艦隊,悄無聲息地繞過蟲群的正面戰場,直搗黃龍進攻它們的母星……”

    聞弦歌站在演講臺上, 用慷慨激昂的話語激勵著士兵:“我們并不是單獨作戰, 請相信在銀河中,還有無數英勇的戰士正與蟲族浴血奮戰!”

    “在災厄的威脅下,人類應當不分國家、不分種族、不分貧富、不分階級……所有人都應該拿起武器,為了嶄新的未來而戰斗!”

    經驗豐富的老兵們排列成隊,昂著頭目視前方,表情莊嚴肅穆。

    對他們而言,這是極有可能是一場有去無回的突襲。

    但為了人類的未來,他們義無反顧。

    在隊伍的正前方, 被打理一新的機甲安靜地矗立著,正用藍色的鏡片無聲地凝視著他們。

    燈光照耀在金白色的外殼上, 反射出一種神圣的光芒。

    現在, 希望號終于要回到他的主人身邊……就像希望一直都在人類的手中

    ……

    “滴滴滴——”

    江燃正忙于手頭事物,腦海中卻驟然響起一陣尖銳嘈雜的聲音。

    之前被他強行沉睡在意識深處的系統, 直到此刻終于驚醒了。

    “等等,我為什么會沉睡……宿主,怎么回事?到底發生了什么……”

    系統用自己機械的嗓音, 慌張地詢問道

    “沒什么。”

    江燃并沒有被它慌亂的情緒感染,依舊整理著眼前的雜物,一邊淡然回答:

    “只是蟲群終于失控,正在大舉進攻人類。而聯邦和帝國這對死敵也終于撇棄成見,暫時達成聯盟,一起聯手抵抗蟲族的進攻。”

    他用最平靜的話語,描述了一場最驚世駭俗的戰爭。

    系統萬萬想不到,在自己短暫沉睡的時候,外界竟然發生了這么多重大事件。

    一種事情脫離掌控的危機感油然而生,它短暫地停機了片刻,才再次恢復,然后假裝不在意地問道:“沒想到已經發展成了這樣……那么,宿主你現在準備去哪兒?”

    “既然外面這么危險,不如我們先去投奔反抗軍吧!也好有個棲身之處,而且反抗軍里的聞弦歌也一定等了你很長時間……”

    它又開始喋喋不休地催促江燃,去尋找聞弦歌。

    “其實,你不止可以待在宿主的腦海中,對吧?”江燃卻突然開口問道。

    沒想到他會如此發問,原本還在嘮嘮叨叨的系統,驀然一下子啞火了。

    半晌后,它才訕訕地說:“宿主,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于是,江燃便嘲諷地笑了笑:“哦,不對!應該是你待在誰的腦海中,誰就是你選定的宿主。”

    “你一直催促我與聞弦歌相見,難道不是我這個不受控制的宿主、已經讓你感到厭煩,于是你又想趁機換回原先的主角嗎?”他語氣冰冷地說道。

    此話一出,便是一陣令人難以忍受的漫長死寂。

    隨后,他的腦海中驟然響起一聲格外尖銳的機器嗡鳴。

    “該死的!你還知道了些什么?你為什么總是這么聰明…卻又偏偏不肯聽話……”

    沉寂已久的系統突然間爆發,正在瘋狂地尖叫怒罵,并不停嘶吼著。

    它此時抓狂的瘋癲模樣,與之前溫順理智的狀態截然不同。

    江燃能感覺到,系統想要逃竄,正拼命撞擊著他腦海深處的精神壁壘。

    一陣劇烈的疼痛,隨之從他的腦殼深處鉆出。

    “呵,偽裝的皮囊終于撕下,徹底露出爪牙了嗎?”

    他用指尖用力掐著太陽穴,即便已經痛得臉色慘白,卻依舊露出不屑的笑容。

    “只可惜,你無能為力!既不能在物質現實中自由活動,又被我囚于精神的樊籠中……你已經無計可施,再也不能對外界施加任何影響。”

    感覺到他語氣中的冰冷,與一絲微不可察的憐憫,系統徹底破防了。

    它一邊拼命攻擊著江燃的精神意識,一邊歇斯底里地咒罵:

    “你這個令人厭惡、愚昧無知、毫無敬畏之心的低緯度生命,我愿你的靈魂永遠湮滅在宇宙的廢墟中!愿你的身軀化為一灘血肉,成為蟲族的口糧,這才是該得的下場!”

    它拼命想要逃走,可江燃的意志卻遠超常人的堅韌。任憑系統如何沖撞,卻始終無法動搖那片禁錮住它的精神牢籠。

    它用盡全力,也只能給江燃帶來一陣接一陣的頭疼。

    江燃按著眉心,輕輕吐出一口氣,盡量無視那些連綿不絕的尖銳疼痛。

    他抬起手,再次撥通了一個熟悉的通訊頻道。

    通訊投影的畫面中,一個金燦燦的腦袋突然冒出來,映入眼簾。

    天災星抬起眼,勉強看了一眼江燃,然后又沉默地低下頭去。

    自從他們兩人上次分別之后,金發青年便一直陷入無與倫比的頹廢中。

    他的眼眸黯淡、發絲散亂,臉龐上寫滿疲憊,與之前那名張揚自信的星盜頭子完全像是兩個人。

    在見到江燃的瞬間,天災星的眼眸似乎亮了一瞬間,但終究還是陷入沮喪的情緒中。

    “還有什么事?”

    他失落地問:“既然你從來沒有相信過我,我也并不值得你的信任……為什么還來找我?為什么一定要來打攪我?”

    看著意志消沉的天災星,江燃不禁皺了皺眉,頓時覺得頭更疼了。

    “別那么沒出息,你難道是為我而活?你是縱橫星海、威名赫赫的天災星,不是一個沒人要的小孩,不用一直躲在暗處舔\舐傷口!”

    他言語尖銳地指出。

    天災星想要反駁:“我只是……”

    “少給我擺出一副傷春悲秋的自怨模樣,你手下的星盜呢?你曾經的理想呢?你發誓要踏平世間一切不公時的豪情壯志呢?”

    江燃的表情嚴肅,語氣深沉:“現在,幾乎所有人都在與蟲族戰斗。為了人類的未來,你不能繼續躲藏下去了。”

    在他一連串的質問下,天災星的眼眸徹底黯淡下來,只是一味地低頭不語,像極了一只受到致命打擊的金毛小狗。

    眼見如此,江燃不得不放軟語氣,低聲道:“天災星,我現在需要你,人類也需要你。”

    金毛小狗抬起頭,用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將信將疑地看著他。

    他繼續鼓勵道:“我相信你不會永遠待在頹喪的深淵中,這是蟲族母星的位置信標,我就在那里等著你。”

    “至于要不要參加最后的戰斗……這一切都由你自己選擇。”

    沒有多余的廢話,江燃直接拋給他一個星球信標,果斷的態度不容拒絕。

    天災星怔怔地望著眼前的信標,沉默了很長時間。

    江燃也不催他,同樣沉默地等待著。

    最終,金發青年還是抬起頭,望向江燃的方向,一雙藍色的眼眸被重新點燃。

    “不就是蟲族的老巢嗎?”

    他大笑起來,臉上的表情再次恢復成之前的張揚肆意:“我的黃金獅子團,豈會懼怕一群該殺的蟲子!”

    看到他重新振作起來,江燃也終于放下心,一邊向他點頭示意,一邊準備關閉通訊。

    “等等!”天災星卻突然急切地喊道。

    他十分擔憂地看著面無血色的江燃:“你的臉色有些糟糕,是發生了什么事情嗎?我能幫忙嗎?”

    江燃慢慢闔上雙眼,強忍著一陣比一陣尖銳的頭疼,將腦海中嘈雜的系統繼續關在意識深處。

    “我沒事,你去做你該做的事情。”他謝絕對方的關心,然后迅速關閉訊通投影。

    望著眼前無邊無際的星海,他深吸一口氣,握緊操縱桿,毫不遲疑地向蟲族母星的方向沖去。

    已經到了最后的關鍵時刻,他必須堅持下去。

    ……

    聯邦的星域境內,兇殘的蟲族正在肆無忌憚地增殖。

    人類艦隊與蟲群之間的紛爭廝殺,也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程度。

    無數艘戰艦如同蜂群般全力出擊,仿佛在漆黑的宇宙中掀起一場銀色的沙暴。

    蟲群則像沸騰的海水般呼嘯而來,以絕對的數量優勢包圍著人類艦隊。

    那些丑陋褻瀆的生物戰艦,也在肆意噴灑著致命的腐蝕性液體。

    飛彈、激光、無人機群、殘肢斷臂、酸性血液……無數被戰爭碾壓過的殘渣,無聲地漂浮在太空中,訴說著有關戰爭的殘酷。

    因為有了帝國艦隊的加入,聯邦軍隊所面臨的壓力驟減,屬于人類的戰斗力量大大增長。

    可即便如此,在無情無盡的蟲群數量面前,人類依然顯得獨木難支,只能在嚴苛的環境中勉強掙扎。

    在蟲群的侵襲下,已經有無數顆星球慘遭毒手,當地的居民幾乎無一幸免,盡數慘死在蟲族的口中,就連自己的尸體都成為了蟲群的儲備軍糧。

    人類與蟲群之間的戰爭,仿佛永無止境一般。

    但是在無人在意的地方,有一支隸屬于星盜的艦隊,正在悄無聲息地繞過激烈的正面戰場,偷偷靠近蟲族的母星。

    看著眼前這顆紫紅色的星球,天災星的表情嚴肅,一顆心也不由得高高揪起。

    “我已到達,準備接應。”與此同時,江燃傳來一條通訊。

    一片死寂的宇宙遠處,一艘銀灰色的飛艇,如同一顆劃破天際的流星,正快速向他飛來。

    第67章 墜落 陡然從天空墜落,如同一只折翼的……

    星盜最擅長的從來不是正面作戰, 而是隱匿、迂回與潛藏。

    尤其是在蟲群外出擄掠,蟲族母星空虛的時刻。

    “我們馬上就要進入大氣層了。”天災星在他身旁,壓低聲音說道。

    江燃沒有回答, 只是將目光鎖定在舷窗外那顆逐漸放大的紫紅色星球上。

    沒有任何驚心動魄的追逐戲,在星盜戰艦的完美投影偽裝下, 黃金獅子團悄無聲息地滑入蟲族母星的大氣層內,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般。

    “按照預定地點位置前進。”

    金發青年繼續鎮定自若地指揮著, 就好像這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劫掠行動,而不是深入危險至極的蟲群深處。

    離上次探勘的目標地點越來越近,江燃的臉色也越來越慘白, 幾乎連一絲血色都沒有。

    也許是意識到了危機, 系統在他的意識深處鬧得越發厲害,一陣比一陣尖銳的疼痛,直沖他的腦殼。

    天災星及時發現他的狀況,急忙湊過來:“你現在怎么樣?我去給你叫醫療人員……”

    江燃猛地睜開雙眼,一把抓住他的衣領:“來不及了!”

    他面色慘白,示意對方向外望去。

    天災星不明所以地看向舷窗外,下一刻,這名向來驕縱輕狂的青年, 臉上罕見地露出凝重表情。

    在戰艦的前方,巨大的有機建筑群如同肉瘤一樣, 生長在紫紅色的地面上。

    無數新生的蟲族, 甲殼上還掛著黏稠的膿液,正來回穿梭于錯綜復雜的建筑通道中。

    而在蠕動的建筑中心, 一個詭異的機械核心身上掛滿血肉觸須,正靜靜孵化著上千上萬的蟲卵。

    天災星感到喉頭發緊,不禁低聲喃喃道:“蟲族死灰復燃的關鍵……你上次見到的, 就是這個?”

    江燃強忍著劇烈的頭疼,一點一點將身軀挪過來,緊緊盯著眼前的機械核心,沉默地抿緊嘴角。

    “一旦攻擊核心,必然會驚動留守的蟲群,艦隊一定會暴露……”他喘了口氣,才繼續說道,“但這也是唯一能徹底摧毀蟲族的辦法。”

    面對這個注定九死一生的計劃,天災星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咧嘴笑了:

    “真是一個瘋狂的自殺方式……但是,我喜歡!”

    他轉過身,對著通訊器吩咐:“黃金獅子團,進攻!向著機械核心!”

    “我要最快的速度,最猛的火力!”

    一瞬間,無數道炙熱道耀眼的火光,照亮了半邊紫紅色的天空,帶著人類壓抑已久的仇恨與憤怒,盡數傾瀉在有機建筑群中間。

    無數尚未孵化的蟲卵,轉眼間便化作焦炭。可被重點瞄準的機械核心,在無數火力的集中下,竟然毫發無損,精密的表面連一絲劃痕都沒有。

    天災星見狀,狠狠一咬牙,連一句話都沒留下,轉身離去。

    頭疼中的江燃來不及阻止他,就見他駕駛著黃金獅子號,猛然沖向地面。

    天災星想用自己S級的精神力,試圖摧毀那枚過于堅固的核心。

    而在同一時刻,受到保護的機械核心受到攻擊,整個蟲族母星就像是被捅破的蟻穴。

    所有留守的蟲子都聞訊趕來,遮天蔽日的蟲群從破損的建筑群噴涌而出。

    見到如此駭人的一幕,許多年輕的星盜微微張大嘴巴,茫然又驚恐地盯著敵人,大腦中一片空白,幾乎不知道該做些什么。

    “不要驚慌,調整武器角度,第二輪齊射!”

    此時,江燃冷靜的聲音,從通訊器中傳來。

    星盜們的首領不在,他便自動擔任起指揮的角色。

    聽到他的指揮,星盜們就像是再次找回了主心骨,當下重新振作起精神。

    數艘星盜戰艦一起調轉武器,瞄準噴涌而出的蟲群,一輪齊射的光芒照亮了紫紅色的大氣層。

    在炙熱的光束下,第一波蟲群迅速被撕裂,無數蟲肢殘骸四處飛濺,幾乎填滿了地面。

    但蟲群的數量仍是太多了,后方的蟲子迅速填補了前線的空缺,形成了一團黑壓壓的浪潮,頑固地擋在機械核心前方。

    而天災星駕駛著會機甲,就如同一頭真正的雄獅一般,猛然沖入蟲群中,S級精神力如同實質般從機甲內部爆發,瞬間將周圍的蟲群碾成肉泥。

    這為星盜戰艦開辟出一點小小的間隙,但轉瞬間,更多蟲群壓上去,將形只影單的黃金獅子號淹沒。

    “狙擊艦,清空機甲周圍的蟲群……嘶!”江燃沉聲指揮道,隨后突然倒抽一口冷氣。

    過于劇烈的頭疼,使得他的視線都變得模糊起來。

    但他仍蒼白著臉色,盡力將自己的話語表達得清晰完整:

    “第三輪齊射,環繞機甲清理周圍的蟲群,掩護你們的首領。”

    江燃能感覺到,因為機械核心受到攻擊的原因,系統的反抗已經越來越劇烈,幾乎要脫離他的意識掌控。

    頭疼愈發尖銳,眼前漸漸暗淡下來,視野中的一切似乎都在昏暗中浮動,然后扭曲變形。

    就在戰場已經萬分焦灼的時刻,一道刺目的光芒突然填滿人們的視野。

    炙熱的光芒之下,無數蟲子被灼燒成齏粉,殘肢碎片紛紛揚揚在天際。

    一支突然出現的艦隊穿過大氣層,將所有火力傾瀉在蟲群身上,背光航行的剪影如同一支天降神兵。

    蟲群驟然受到另一個方向的攻擊,一時間陣勢大亂,不得不分調出更多蟲子去抵御,而星盜艦隊身上所承受的壓力驟然減小。

    通訊器里,傳來星盜們興奮激動的吶喊聲。

    而意識昏沉的江燃,在隔了幾秒鐘后,才意識到——是反抗軍來了!

    按照他們的原定計劃,身處帝國境內的反抗軍,經過漫長的躍遷跋涉、不停的日夜兼程,終于在這最關鍵的時刻趕到。

    果然,聞弦歌從來不會辜負他的信任。

    下一刻,一道金白色的身影,從反抗軍的方向急速飛來,映入眾人眼簾。

    在這個詭異驚悚的紫紅色世界中,這架機甲就仿佛身披榮光的戰士,勇敢無畏地沖入蟲群中,一路披荊斬棘,又像一柄離弦的利箭,徑直墜落于層層包圍內,臂甲上的光刃直指核心。

    這是聞弦歌所駕駛的希望號。

    江燃摁著眉心,透過舷窗望向那道身影,嘴角不自覺地勾起,欣慰地笑了。

    而他腦海中的系統,大約也是被這突然的一幕所震撼,竟然不再掙扎,反而詭異地安靜下來。

    而高高舉起光刃的希望號,藍色的鏡片中只有自己的目標。

    他毫不猶豫地落下臂甲,原本堅不可摧的機械核心,在簡單的光刃攻擊下,竟然真的裂開一道縫隙。

    蟲群仿佛一同受到攻擊,頃刻間發出一陣莫名的嘈雜聲,然后不要命地向希望號襲來。

    被蟲群壓制已久的黃金獅子號,終于抓到機會,一躍而起落在核心附近,肩上所有武器打開,瘋狂攻擊著涌上來的蟲子。

    “我來掩護,你繼續!”天災星大喊道。

    而希望號緩緩點頭,對準機械核心再次舉起光刃……

    “怎么可能?”

    系統盯著機械核心上的裂縫,難以置信地喊道。

    “怎么不可能呢?”江燃吃力地笑了笑,語氣中充滿譏諷,“你是覺得聞弦歌無法駕駛希望號?還是核心無法被摧毀?”

    “人們總是覺得他普通、平凡,既沒有超絕的天賦又沒有高貴的血統,怎么能駕駛屬于英雄的機甲……呵呵,別忘了,聞弦歌才是原著小說的主角,他只是溫柔,但絕不平庸!”

    他凝望著遠處的機甲,聲音也慢慢溫和下來:“這世上除了我,能夠駕駛希望號的人——也只有他。”

    聽到他的自白,系統的聲音也逐漸冰冷起來:“你是怎么知道,一枚核心只能用另外一枚可信打破……”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屬于高維度的造物,只能被同樣高維度的科技所影響。”

    這一下,江燃是真的嗤笑出聲:“前面的攻擊都是幌子,專門用來騙你的!只有希望號才是最后的殺招。”

    系統再一次沉默下來。

    似乎感受到系統的怨念,江燃繼續懶洋洋道:“其實,根本不存在什么真實世界,我本就屬于這個世界,對嗎?”

    “我一直想要回家的執念,還有所有關于‘家’的記憶,其實都是年幼時你強行灌輸給我的,不錯吧?”

    系統:“你是怎么知道……”

    “我還知道,其實你根本不是什么來自高維度的使者,你其實只是一名從高維度空間偷溜出來的逃犯,無奈之下躲藏在這個世界里。”他毫不留情地打斷了系統。

    “你不依賴物資生存,而是依靠竊取世界劇情的能量存在。也許這個世界真的只是一本小說,但它的原著劇情肯定不是你給我看的那些段落,也不會那么混亂不堪。”

    “你為了一己之私,只是選中了年幼時的我,想將我塑造成一個趁手的工具,將這個世界偷偷改造成你想要的模樣,從而可以更容易得從中竊取劇情能量。”

    面對他鋒利的言語,系統仿佛有些難以忍受:“閉嘴,別說了……”

    可江燃一定要說。

    這些壓抑在心中許久的話語,他一定要親口說出:

    “你想將我塑造成一個懦弱卑賤的新主角,以此來操控劇情。只可惜,我就是天生的犟種,從來喜歡和人唱反調,根本無法被控制。”

    “我將這個世界的劇情,徹底改造成你無法滲透的模樣,你沒有辦法,只能將我從現實的幻夢中重新拉出來。你表面裝出一副臣服的姿態,其實只想最后利用我一次。”

    “之前,你之所以一直催促我去找聞弦歌,不就是因為我的行為不受控,所以你又想起這個世界的原定主角——在我的襯托下,聞弦歌顯得溫柔又軟弱,對吧?

    “你想趁我們近距離接觸的時候,偷偷溜進他的腦海中,蠱惑控制住他的思想,并由此重新掌控這個世界……”

    “別說了,我讓你閉嘴!”

    系統已然發怒:“閉嘴!快閉嘴!該死的低等生物!!”

    面對它的破防,江燃覺得自己笑得從未如此暢快過。

    “這個世界的劇情因主角而變動,你只有通過操控不同的主角,才能偷偷寄生在世界上——像這樣軟弱無力的寄生蟲,你和我究竟誰才是低等生物?”

    在他的笑聲中,系統終于徹底沉默下來。

    許久之后,那股冰冷的機械音才淡淡響起:

    “你說得很對,宿主……這一次,我承認是你贏了。”

    “但是,下一次呢?”

    江燃陡然收斂起笑意:“什么下一次?”

    系統的聲音浮現出一絲得意:“我們的一下次交鋒!”

    “我得承認,你很聰明,又過于自負——你讓聞弦歌待在離你這么近的距離,這就是你犯下的最大錯誤。”

    “誰說只有面對面的肢體接觸,我才能轉移到另一個人的的腦海中……”

    那股嘈雜的機械聲音漸漸消逝,在他的意識深處,再也沒有任何屬于系統的痕跡。

    而一直折磨著他的劇烈頭疼,也隨之消失。

    江燃驟然抬起頭,看向舷窗外。

    只見在蟲群的包圍下,那架寄托著所有人希望的機甲,陡然從天空墜落,如同一只折翼的白鳥。

    第68章 戰爭結束 噓——我接住你了

    “…我是…系統, 主角……”

    頭疼,如同長針刺入神經一般的痛苦。

    聞弦歌從希望號的駕駛艙內清醒過來時,這是他的第一感受。

    “…你聽我說…帶我離開…以后……”

    除了頭疼之外, 耳邊還有不停吵鬧的聲音。

    他從來不知道,駕駛希望號竟然還有耳鳴的副作用?

    直到聞弦歌從陡然墜落中徹底清醒過來后, 他才察覺到自己的腦海中已經寄生了一個奇怪的生物。

    剛剛那陣嘈雜的喧鬧聲,就是這個生物所發出的。

    他愣了愣, 然后才微笑起來,問:“想必您就是阿燃曾經提起過的‘系統’吧?”

    “你知道我的存在?”

    系統顯然也是一愣:“如此私密的消息,江燃竟然對別人提起過?”

    “沒有別人, 只有我!他只告訴過我。”聞弦歌不悅地強調道。

    系統猶豫片刻, 但來不及過多思考,求生的欲\望已經壓過一切。

    它近乎迫切地向聞弦歌提出要求:“你知道嗎?你才是這個世界的原定主角。”

    “你本該擁有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擁有大好的前程和萬人的景仰!只可惜,這一切都被江燃那個小偷給竊取了。”

    “那些英雄的名號,還有別人的贊美與尊敬,這一切本應該屬于你。可他不但偷走了你的主角位置,甚至還想蒙騙你去最危險的地方、承擔起最艱巨的任務,他根本就是讓你去送死!”

    “我是系統, 我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幫助主角。只要你停止參與江燃的計劃,趕快和我一起離開這顆星球, 我就能……”

    “你就能保證我日后前程似錦, 成為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主角,讓世間的一切都圍著我轉?”

    聞弦歌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它的畫餅。

    系統被他堵得一怔:“是的, 我……”

    “不過,你所說的條件確實十分誘人。”聞弦歌再次打斷他,抬起手輕輕撫過前方, 像是要抓住描述中的美好未來。

    見他心動,系統頓時激動起來:“這是千真萬確的!只要你答應下來,我們立刻就能……”

    “但是,請容我拒絕。”

    聞弦歌臉上溫和的笑意迅速褪去,語氣變得十分冰冷:“你簡直是世上最爛的編劇,我厭惡你寫的劇本,我也討厭你所許諾的那個未來。”

    “被操控規劃的人生也太惡心了!”

    系統:“……”

    得到的答復與自己預料中的結果截然相反,一時間,它幾乎愕然到失語。

    片刻后,系統才尖叫起來:“愚昧無知的凡人!又是一個該死的低等生物,你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它暴跳如雷了很長時間,才恍然警醒。

    沒時間再跟這些低等生物耗下去,它現在必須盡快轉移到另外一個人身上,繼續阻止江燃的計劃……

    系統的動作突然頓住。

    它是想轉移到外人的腦海中,可是環顧四周,盡是些毫無自我意識的蟲子,根本找不出半個人影。

    就連之前還在旁邊奮戰的天災星,此時也駕駛著黃金獅子號跑到了遠方,正和反抗軍和星盜們的艦隊一起,拼命擋住洶涌而來的蟲群。

    該死的!他被困在這個低等生物身上了。

    “呵呵——”

    一陣低沉壓抑的笑聲,從聞弦歌的胸膛深處發出。

    他用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點著自己的眉心:

    “你一心只想破壞阿燃的計劃,阻止自己的消亡。可你又怎么知道,你所謂的成功脫逃、潛入我的意識里……會不會也是計劃的一部分?”

    褪去以往溫和善良的口吻,聞弦歌此時的語氣中,終于顯露出屬于主角的決然堅定:

    “從你進入我腦海中的那一刻起,你已經走不掉了!”

    落入圈套中的系統,在短暫的停滯后,便徹底陷入瘋癲的暴怒中。

    “你們這些愚蠢的、低賤的生物,你們統統都該死!通通都該死——”

    它在聞弦歌的識海深處,開始歇斯底里地尖叫、拼命怒吼、狂怒地翻騰著。

    聞弦歌的臉色瞬間蒼白。

    一陣比一陣尖銳的頭疼,無休止地涌上頭顱。

    他摁著額頭,集中精神,用盡自己的意志力,死死地將那個鬧騰不休的系統囚困在腦海深處。

    阿燃之前所承受的,就是這樣折磨人的痛苦嗎?

    在疼痛中,他的視線逐漸模糊,只能透過機甲的藍色鏡片,隱約看到一艘銀色的飛艇沖破蟲群的封鎖,降落在他身邊。

    駕駛艙的艙蓋被打開,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眼前,正用溫熱的指尖輕輕撫摸著他的額頭。

    即便已經意識模糊,聞弦歌依舊笑了一聲:“阿燃。”

    “嗯。”

    “你說得沒錯,那個系統……它真的好吵…”

    江燃看著駕駛艙內面無血色的聞弦歌,忍不住俯下身,給了他一個溫柔的擁抱。

    “就快結束了……”他承諾道,“馬上!”

    聞弦歌緩緩睜開眼,深深凝望著他,同樣抬起雙臂,吃力地將他擁入懷中。

    他湊到江燃耳邊,小聲道:“趁我現在把它拖住……快走!”

    接著一個擁抱的時機,兩人的位置已經完成互換。

    聞弦歌忍著頭痛,虛弱且吃力地爬到銀色飛艇里面,而江燃則是重新回到屬于他的駕駛艙內。

    面對自己真正的駕駛者,希望號體內的每一條線路都激動起來。它那雙藍色的鏡片陡然亮起,無聲地歡迎著主人的回歸。

    哪怕它也明白,也將是自己的最后一站。

    江燃進入駕駛艙中,蒼白的指尖緩緩觸摸著機艙內壁,心間同樣激動。

    時隔多年,兩者的精神再次鏈接在一起。

    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中,剛剛如斷線風箏般墜落的希望號,突然再次升空,一身氣勢比之前更盛。

    白金色的機甲就如同一只振翅高飛的雄鷹,用自己的行動,向所有人宣告他的回歸!

    蟲群像是受了刺激,顯得更加瘋狂,拼命向這邊涌來。

    天災星的黃金獅子號,以及艦隊的所有火力加在一起,幾乎都要擋不住它們。

    而江燃則是凝視著機械核心的裂縫,毫不遲疑地再次舉起光刃。

    下方的飛艇中,系統幾乎也要瘋了。

    它正在腦海中拼命尖叫、辱罵、引誘,用盡一切華麗的辭藻,但全都無濟于事。

    面對系統的紛擾,聞弦歌只是仰著頭,癡癡地望著天際那道身影。

    他內心的意志堅如磐石,絲毫不能被撼動。

    上空,江燃調動起機甲的全部精神力,對準被之前聞弦歌劈出來的縫隙,毅然決然地落下光刃。

    同樣裝載有一枚機械核心的希望號,驀然與另外一枚核心相撞,兩股力量瞬間徹底崩塌。

    周圍蜂擁而來的蟲群,幾乎是在剎那間就被掀飛出去。

    而最靠近這倆股毀滅力量的希望號,那一身由特殊合金所鑄造的機甲,同樣開始一寸寸崩裂。

    而就在同一時刻,飛艇內的聞弦歌本能地捂住雙耳,試圖抵御自己腦海內的慘叫聲。

    在一聲極為漫長、摻雜著絕望的凄厲尖叫過后,他的意識囚籠中陡然變得空蕩起來,就好像有什么東西在這個世界上徹底崩潰消失。

    而在上方,那兩枚機械核心也在同時消散。

    已經接近損毀的希望號,再一次從天空墜落。

    但與之前那次不用的是,這一次的墜落過程中,機甲原本堅固的身軀正在逐步瓦解分裂。

    幾乎耗盡所有精神力的江燃,被從駕駛艙中拋出,同樣無力地下墜。

    耳邊風聲呼嘯,身旁的一切都好像在向上飛升。就在他意識昏沉的前一刻,一艘飛艇陡然劃過天空,在險之又險的時刻,用磁吸力裝置將他從半空中截下。

    江燃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還有他在這個世界上最熟悉的聲音:

    “噓——我接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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