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21搶救小寶!
生命永遠是首位。
為保證隊員的人身安全,在拉練隊正式開拔前,由基地人員對隊員進行了第二輪體格檢查,確保他們的身體能夠適應野外環境的高強度訓練。出發前,隊里已經檢查了一輪,把老弱病刷下來3個。那些去不成的當場哭了鼻子。工作人員還講解了應急預案,遇上各種危險時采取的急救措施和撤離方案。
宋鹿頭上戴一頂白色的毛織冷帽,眼睛上戴著黑色護目鏡,身上的登山服防風防水,是亮黃色的,褲子是黑色,腳下穿著沉重的登山靴外還套了個藍色鞋套。一身雜七雜八的色彩都有,像是雪地上的一只心情愉悅的花蝴蝶。
第一天早上,隊伍離開訓練基地入山。山底下沒什么積雪,沒有特殊地形,坡也不陡,路很好走,暫時用不上登山杖。隊員們都把登山杖掛在書包的登山扣上,有些隊員故意走得晃來晃去扭屁股讓自己的登山杖“襲擊”隊友的腿。
每一隊都排成一字長龍上山。人被衣服包得密不透風不好辨認是誰,為防止有人在登山途中掉隊,也為第一時間確認人數,每個人都得到一個號碼,時不時在領隊命令下報數,看有沒有少一個。
宋鹿是隊長,走在“硬骨頭一隊”第二個的位置,第一個是訓練基地向導,負責帶路。宋鹿舉著被亂涂鴉過的隊旗,低頭悶走,胖乎乎的皮卡丘在北地的山中獵獵飛揚。身后的小包師弟一個勁喊:“師姐你慢點,跟不上了!”
山巒開闊無垠,巍峨雄壯。放眼望去是大片大片的白黑黃綠的色塊。從平面戳出來的樹木多屬松木科,高大粗壯,亭亭如蓋。它們有的聚攏在一起,成深綠近灰的森林,枝干上鋪著雪團,山里狂風一吹,撲簌簌往下落殘雪。有的單獨聳立在雪中,成為別致孤傲的一景。也有說不出名字的小
樹和小草長在地表,大多是只有樹干沒有樹葉的細條長,土黃色或者灰色,像枯死了的柴火插在雪地里。每一個經過它們的人都會懷疑它們是否還活著。
身后師弟師妹的聊天聲時不時被風吹來,鬧哄哄的。師弟師妹大多十五六歲,無憂無慮。宋鹿雖然不參加年輕人的交談,但聽到那些充滿朝氣和力量的聲音,心里也受到振奮。他們所有人都是干勁十足,奔著登頂的目標沖沖沖,有什么事去大家一起克服、一起努力,感覺真好。
隨著海拔升高,空氣中的含氧量逐漸下降,體力消耗開始變大。地形也變得越來越復雜,從平行轉為爬坡,大片石頭裸露在地表,使得即使腳下是緩坡也是坑坑洼洼起伏不定。就跟別提那些斜出鈍角的陡坡,上面結一層厚厚的冰,時不時有人腳底打滑摔下來,被三五隊員齊齊拎衣服才能拎起來。
還有雪。
有時候一腳下去,雪直接沒過腳踝,拔出來更要力氣,比插進去用雙倍的力量。雖然穿著保暖的登山鞋,但那種寒意還是會一下子浸沒整只腳,瞬間讓腳麻木成冰。登山靴變得堅硬無比,特別硌腳。走一步,就疼一步。
不到一小時,興趣盎然的交談聲偃息下去,每個人都氣喘吁吁不說話,心里期盼著領隊什么時候良心發現宣布他們休息上十分鐘。
爬坡加殘雪的情況,讓閑置的登山杖被一根根從背包上取下來,起先只需要一根登山杖,借一點拔腿的小力道。雪漸漸沒過小腿肚,就必須兩根登山杖同時插入才能讓隊員有借力點拔被雪埋的鞋子和固定身體。
宋鹿要拿兩根登山杖就沒有辦法舉隊旗,她把隊旗插在背包和身體中間,旗桿從她兩腿中間穿過在雪面上摩擦出淺坑軌跡,小包師弟在后方嚷:“師姐,你長了三條腿!
書包本來就6公斤,加上隊旗更添一份不小的負重。但宋鹿的性格就是默默忍受,別人不問,她就不會主動說自己不可以。別人問了,她也可能只會說“沒事,還可以”。
又走了一個多小時,太沉了,感覺腳都凍僵了,也肯定磨出一腳底板血泡。實在走不動了。宋鹿將頂端帶尖銳釘子的登山杖插入堅硬的雪里,借著力氣將另一只沉重的腳往前跨了一步。她躬身不動,喘著粗氣緩緩轉頭,調整護目鏡的角度打量后方,準備休息上幾秒鐘,也看看自己的隊友怎么樣了。
拉練隊進山是早七點,那時候旭日剛升,金色的陽光在雪山上一照,遠遠看去粼粼碎光。宋鹿覺得美極了。他們是追日而行,朝著越來越美好的前方前進。
現在,他們已經進山三小時,真正進入山中和遠看又是不一樣的感覺,驚艷美麗變為感嘆蒼茫。太陽已經爬到接近頭頂的位置,潔白的雪地上,投下一個個直立的、搖晃的人影,讓人想到古時候行在西域沙漠的駝鈴商隊,也是這樣一個接一個被太陽將影子照在黃沙上。
隊員們的臉被護目鏡和帽子包得嚴實,看不出任何表情,但從他們緩慢的步伐和彎曲的身體來看大家都累得不輕。宋鹿擔心會有人掉隊,朝著他們喊:“大家報數!”
“1、2、3……”
報好數,發現真就少一個。
宋鹿急死了,把另一根登山杖扎入雪地更深處,倚靠在上面,氣喘吁吁大聲問:“缺了誰?前后的人看看是誰?”山上五六級大風席卷著雪花吹起來,迷了眼睛,大家都用手臂捂嘴。宋鹿又扯嗓子問一次,這大風讓人不得不提高幾個嗓門才能聽清楚相互之間說話的內容。
小包師弟在后嘿嘿一笑,推了宋鹿一把,“師姐,缺了你啊。就你自己沒報數!
宋鹿一愣,臉上尷尬一笑。自己疲憊不堪加上格外緊張,的確是她自己沒報數。她雖然排在第2個,但報數她都是最后一個報,她喜歡做尾巴照顧這些小師弟妹們。她心道,人在壓力下能管好自己已然不容易,更何況要對隊友負責。任何一個能管理一個整個團隊表現優異的都是了不起的人。
宋鹿脆生生報數:“20!”
天地收到了這一聲問候,風呼嘯而起,卷起她的聲音朝著四面八方橫沖直撞。她沒站穩,雪多冰厚,她就在這一聲“20”后接了個漫長起伏的尖叫,一屁股栽下去,小包師弟在后方鬼狐狼嚎“我師姐滑了”,她像坐滑梯一樣依次從站立在坡上排隊的隊友腳邊滑過。
有的人急于讓開,有的人急于往前撲。
野外拉練鍛煉的不只是勇攀高峰的精神,還有團結協作的精神。一路上,不少隊員都伸手試圖來拉她住她,但每個人身上的衣服都太厚太沉,又被山里的低溫凍僵了手腳,行動緩慢,都沒有抓住她。
還是站在最后經驗豐富的登山協會成員一把抓住松露手臂,沒讓她一頭扎入個冰窟窿。登山協會成員想拉起她。但宋鹿反抓他幾下手臂,覺得下肢酸麻疼痛,雙腳在冰面劃拉幾下都失敗沒站起來。登山協會成員改成雙手把她鏟起來,問:“哪里覺得疼?”
廣告商的攝影團隊架起長槍短炮攝影機,把鏡頭對摔跤的宋鹿,把她怎么報數,怎么一路滑滑梯,怎么被成員又拉又拽,怎么被人扶起來都拍了下來。他們商量著,回去一剪輯,好故事不就來了嗎?一定要問一問這“硬骨頭一對”隊長的名字。
宋鹿看出登山協會成員是個男的,“屁股”兩個字在嘴里卡出卡進,還是沒好意思說出口。好在,三天的拉練射擊隊不僅請了登山協會的醫療隊還帶來了市隊的隊醫。隊醫就在宋鹿這一組,她艱難地近乎是半滑半沖地趕過來,登山杖一插固定住身體,問:“疼的地方動一下!
宋鹿勉強站直身體,動一動腰和屁股,左側酸疼異常。隊醫上手摸了兩把,戳戳這個,按按那個,最后下結論,“是左側股拉傷,不確定有沒有骨折。覺得怎么樣?還能繼續嗎?我建議你回基地休息,不要再參加后面的拉練。”
這是第一天的拉練,宋鹿連第一個八小時的一半都沒走完,她就受傷了。她不想做最后一名,不想被拉練隊伍拋棄。她是“鐵骨頭一對”的隊長,應該起帶頭作用。
“我沒事。小傷”
宋鹿奮力爬起來,試著走兩步,對上前來評估她身體狀況的醫護擺擺手,她朝著自己的隊友吼,“記住了,別像我那么不小心摔個狗吃屎!一隊必勝!”她站直,取下頭上的帽子和護目鏡,甩頭,摔帽子拍掉身上的殘雪珠子。山里的風又刮起來,吹散她及肩的頭發,在空中張牙舞爪如蜘蛛腳。
攝影師又是對她一陣猛拍。
這姑娘原來這么漂亮,粉施薄黛,放在女明星里都是拔尖!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宋鹿重新穿戴好裝備,整理書包中間的隊旗,只架著一根登山杖,一步步,忍著痛又走到隊伍最前面。
她握拳直戳天際,“繼續爬!硬骨頭一隊永不言敗!
第22章 Chapter22祖國萬歲。
好不容易爬完坡,就進了樹林子。
白雪刺眼,寒風凍臉。臉上裸露的肌膚不多,差不多只有鼻子和臉頰露在外面。宋鹿奶油角的鼻子尖凍得一點紅,鼻子一抽一抽快要掛下清水鼻涕。林子里很香,能聞到雪的凜冽和松的清甜。
宋鹿兩根登山杖深深扎入身側的雪地,一腳邁出去,雪直接吞掉她的大腿,雪到了大腿根。偏偏扎進去的是左腿,連著她拉傷的左側腹股溝,一陣陣酸麻躥上來,她咬牙拔腿,好了,鞋子掉了,埋在雪窟窿里。宋鹿搖晃地蹲下去刨雪洞找鞋子。小包師弟也跟著蹲下刨。
領隊覺得身后突然沒有人,轉身,看隊員個個人仰馬翻,還有鞋子掉了在刨地的,無奈地搖搖頭,一聲令下:“休息半小時!”
所有人歡呼。
宋鹿干脆坐在雪地上刨。兩人刨了一會兒,鞋子冒出來了。她把鞋子拔出來,倒過來抖掉里邊的雪。她用牙齒咬下手套,在凍僵的手指哈一口氣,舒展了幾下后,把手指插入鞋子,用指腹摸一摸鞋底,雪化在里邊濕了,得處理一下,不然一會兒該結冰了。
宋鹿從包里拿出紙巾,塞進鞋底吸掉雪水,又用紙巾折了個鞋墊墊著,重新穿好鞋,她也不想站起來了,就抱膝坐著休息,看尚有余力的師弟師妹們到處撒歡找東西玩。
師弟師妹們在樹枝上發現一只毛茸茸的灰尾小松鼠。城市里長大的孩子沒見過什么野生動物。幾個半大孩子仰著頭,嘴里發出“啾啾啾”的聲音逗那驚慌失措的小東西。小松鼠在樹枝上立起來,扭動嘴巴嚙齒,東張西望一番,沿著樹枝往下一路躥,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小腳印,爬上另一棵更高的樹,一溜煙不見了。
師弟師妹們唉聲嘆氣,但他們很快找到了別的消遣,一條被冰凍上的小溪。小包師弟開始用登山杖砸冰面,砸了幾下,冰碎了水浮上來。他蹲在小溪邊,脫下手套,以手為勺,舀了一勺冰鎮的溪水。他別過頭來,朝宋鹿大喊:“師姐,有天然礦泉水,你要喝嗎?”
還沒等宋鹿拒絕。隊醫罵罵咧咧沖過去,“小兔崽子,野外的生水你也敢做直接喝?不怕寄生蟲?放下!你給我放下!”
小包師弟哪肯聽隊醫的,在隊醫拎他耳朵之前,就猛喝了一口,還大嘆:“不錯,農夫山泉有點甜!”之后,就被隊醫扭起來嗷嗷慘叫。
之后,大家簡單吃了帶來的面包和水,繼續攀爬。
隊員們頂著寒風,踩著冰雪,因為步伐深淺不一,身體需要更多的能量和精力來保持平衡,稍有走神就會摔倒在雪地上,而從雪地上爬起來則會耗費更多的體力。往往是一人摔倒,三四個人一起扶。身衣服外是刺骨寒風,衣服內汗水卻濕透貼身衣物,肌肉開始酸痛起來?嗖豢把。但沒有人退縮,沒有人畏懼。
宋鹿本來以為左側腹股溝的小傷并不會對接下來的拉練產生太多影響,但沒想到每走一步所帶來的疼痛都超出了預想。她不得不把扛旗的任務交給小包師弟,也被迫慢慢變成了隊伍中的最后一個。疼得厲害的時候,覺得絕望籠罩在的周圍。這才第一天,后面的兩天她都必須帶著這份傷痛繼續前進。
那家廣告商很喜歡盯著宋鹿拍,把她忍痛踉蹌前進的樣子都錄進了相機。小包師弟擔心宋鹿的傷,把旗往他身后一個隊員手上一塞,蹦蹦跳跳就來到宋鹿身邊,“師姐,我陪你!
宋鹿拍了拍小包師弟的背,以示感謝。
攝影師又對著他們一陣猛拍。
出了樹林,隊伍走上一片潔白無瑕的雪原,雪面平整如鏡,上面一根植物和一只動物的爪印都沒有。小包師弟嚷嚷起來:“教練,停一停,我要寫字留念!”
其他人對這種“到此一游”的做法紛紛舉起登山杖贊同。
教練朝著這群孩子無奈搖搖頭。隊伍再次停下。
小包師弟給宋鹿找了一塊好地方,“師姐,你先寫!彼赃呑吡藥撞,掏出口袋里的手機,一個馬步扎出來,架起手機,鏡頭對準宋鹿,“西瓜甜不甜?”
宋鹿彎捏了塊手心大小的雪團,朝著小包師弟腳下砸,“不甜!毙“鼛煹茉谘┑厣弦槐娜吒,手上再努力也只抓到宋鹿一個模糊的側影。哎,師姐還是不喜歡被人拍照。
宋鹿兩只手抓著一根登山杖,在雪地上一撇一捺寫。別人都寫自己名字。而她只寫了一個字,人體大小的一個“贏”字。全世界的運動員愿望都是一樣的,想贏。她打比賽就是為了贏。
宋鹿提醒小包師弟:“快寫吧。還有十幾公里的路要走。”
小包好聲好氣應著,抓起登山手杖,貼著宋鹿那個“贏”字的邊,慢騰騰寫自己的“包”字,寫完,還要畫個框,把兩個字框在一起。那框非圓非正,倒像個人的心。
宋鹿抬起登山杖,“啪”一聲打在小包的登山杖,把他的登山杖打偏了。他沒說什么,硬生生把剛才的形狀改為一個普通的圓。但圓還沒接上,他人先倒下去,躺在地上抽搐,口吐白沫。
宋鹿雙膝砸地跪在小包身邊,四周張望,大聲喊:“劉隊醫!快來看看小包!”
因為要在雪地上寫字,大家為了選自己喜歡的地方,也為了不和其他人的字挨得太近,人走得比較松散。有人聽到呼救已經跑過來,有人則是幫忙從那么多全副武裝的人里邊拎出劉隊醫或者協會醫護。
宋鹿呼喚小包的名字。他嘴里都是嘔吐物,宋鹿分辨出是隊員統一分發的午餐小面包殘渣。運動員都受過急救培訓,明白搶救分秒必爭。在隊醫趕來的幾秒鐘內她必須做點什么。
宋鹿把小包身體平仰方正,膝蓋挪到他臉邊,將他臉側過來向著他。她脫掉兩只手套,把手指伸進小包口腔,把嘔吐物撥出來,然后,直接躬身,嘴對嘴做起了人工呼吸。做完一輪起來,摸一下小包的脖子,體溫驟降。她跪好,臀部抬起,雙手交疊在小包左胸口,開始用身體的重力去按壓。
“01、02、03”宋鹿大聲數著,數到十五就有登山協會的急救員趕來了。宋鹿往旁邊一趴,由專業人員接棒舊怨。劉隊醫也來了,但插不上手。
小包的眼睛漸漸清明起來,眼底有了光彩,說的第一句話,“師姐,我想喝可樂!
劉隊醫頻頻搖頭,“讓你這倒霉孩子亂喝生水。”
急救員讓人把擔架打開,兩個人把倒霉孩子小包架起來,準備抬下山去。登山協會的一個工作人員說:“我回去那片林子,取一點山泉回去檢測。小伙子,天然水源不可以亂喝,會死人的!
“知道了!毙“稍趽苌舷蓺怙h飄看著宋鹿,“謝謝你,師姐!
宋鹿感受到小包黏糊糊特別依賴的眼神,她想到劉隊醫可能會跟小包下去,加上兩個急救要走,還有一半的路程要走,隊伍剩下的保障人員太少,再出問題就是大問題了,“我是隊長,應該照顧生病的隊員。我陪小包回基地吧!
宋鹿走到小包的擔架邊,用手指尖戳了戳他的臉,“還好吧?”
小包師弟抬起手,在空中停頓了那么一會兒,然后甩甩手,“吐完感覺好受多了。師姐你不要陪我回去。你要登頂!”
抬擔架的急救員說:“沒事。就是吃壞了。不用人陪。”
兩人、一擔架、一傷員朝著山下晃晃悠悠走,隔了好幾百米,小包鬼狐狼嚎起來:“硬骨頭一隊必勝!”
宋鹿和其他人全都哭笑不得。
隊伍繼續往上爬。他們爬的這片山頭上一個飛翹的巖,上面還有塊大石頭,仿佛盤古開天辟地造下這塊巨石,就是為了給后來的人拍游客照用的。
因為退股的拉傷,宋鹿最后一個登上山巔,她的手指觸碰到石頭的一刻,日頭已經落到西邊她身后去了。不管之前遭遇過什么,在登頂的那一刻,所有疲憊和傷痛被眼前的壯麗景色驅散。
宋鹿凌頂獨立,側身之后一個鴨蛋黃的巨大日輪映襯著她,一個影影綽綽的側影被攝影師抓拍到。
步槍隊總教練環顧一圈四周,覺得是時候提領一下此次拉練的精神:“成功的路離我們并不遙遠,是聚沙成塔、集腋成裘,是在我們一步一步登臨的過程中!登山如此,賽場亦如此!”
所有人揚起手,山呼排浪:“祖國萬歲!中國必勝!”
主教練開始挑選教練和隊員代表對著攝影機發表今天的登頂宣言。都是事先挑好的人選,稿子也是背熟的,一個男教練和2個男運動員。女運動員的作用主要是留下動人的倩影,給整個宣傳錦上添花。
攝影師最后要求采訪一下宋鹿。
宋鹿有些不好意思地推辭,偷偷看一眼主教練,怕主教練責怪違背組織意愿自己出風頭。主教練沉默了幾秒鐘,說:“小宋,你說兩句,代表隊里的女隊員!
別人
事先知道要接受采訪都打過腹稿,她沒想過接受采訪,自然沒有任何準備。宋鹿支吾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實在不知道要說什么,就對著鏡頭局促茫然問:“要說什么?”
攝影師很有耐心地說:“什么都可以。就說你腳受傷了還堅持那么久是怎么熬過來的!
宋鹿對鏡頭眨眼睛:“我上來的時候傷口很疼很絕望。但是,絕望造就了我。我剛才看到崖頂有一棵小草,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也能活。它很不容易。我希望大家都厚積薄發。種子是往土壤下扎根的,這個過程不被看見,深扎后才滿懷信心向上生長。長牢了根,就不怕任何風和雪了!彼D一頓,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轉,不太自信地問,“這樣說可以嗎?”
……
“這樣說可以嗎?這算什么采訪?”林也把視頻停頓在宋鹿說最后一句話的那一幀畫面。鏡頭里,她皮膚勝雪,像是一顆晶瑩剔透的石榴籽在雪光里閃閃發光。鼻子尖是紅的,被人咬紅的,被一個小孩咬紅的,一個男的。林也讓陸飛把視頻回放,分別在宋鹿給小包做人工呼吸和他打雪仗那些畫面上定格。
陸飛又從頭至尾放了一遍視頻:“老板,怎么樣?沒問題就在新媒體上投放了?上不太出名,不然投電視廣告,代言費拿的更多。你送錢的法子也能變出來更多!
林也揉著眉心,按捺住讓陸飛閉嘴的想法,說了也白說,這么些日子,他閉嘴這兩個字說了不下一萬次。沒用!陸飛他學會閉嘴了嗎?
第23章 Chapter23大小姐練拳擊!
3天拉練結束,除了小包同學,所有隊員都熬過來了。拉練總距離達到180公里,總耗時66個小時,累計爬升5400米,最高海拔達到2200米,第一日拉練27公里以上。
隊員安全回到申港市。在夏季集訓開始前,步槍隊也終于給全體隊員放了兩周假。宋鹿沒有回家,在寢室里養手傷和左側腹股溝傷。
休假的日子悠閑而漫長,除了射擊,宋鹿沒培養出其他任何愛好。射擊就是她人生的錨點,穩穩把她定在那里活。不練槍,就覺得無所事事,容易胡思亂想。
宋鹿有時候會想起林也,就拿那張合照看。他說會有一個林太太的亮相儀式。老爺子、林先生、媽媽……所有人都還不知道有她這么個林太太存在這個世界上。鬧出來,肯定是驚天動地。
宋鹿養了七天,還是沒能咽下偷偷結婚的負罪感。禮拜四下午,她給方雨萱打電話,想把事情囫圇告訴她,把心里的山洪泄出一個角。她隱隱期盼方雨萱能罵上一罵她,這樣能讓她更清醒點。
電話響上兩下就通了。
“親愛的,你這幾天都沒聯系我,是出什么事了嗎?比賽還順利嗎?你媽媽給你錢了嗎?還是我借給你吧。等你贏下奧運冠軍慢慢還給我。說話呀。你個面瓜遇上的事越大就越悶在心里。我現在來找你!遍|蜜方雨萱連珠炮式在電話那頭掃機關槍。
宋鹿把這些日子的重點挑給方雨萱聽:“選拔賽我贏了兩個冠軍。在夏訓名單上。錢有人給我了,但不去韓國。剛結束一場野外拉練,爬北邊的一座雪山。雨點,我結婚了!
林也的錢登記當天就打來了,她現在銀行卡上余額剛剛好一千萬,從沒這么富過。韓國俱樂部那邊也給了明確回復,不去。
方雨萱倒吸一口涼氣:“你再說一遍最后那句話!
宋鹿重復:“我結婚了!
方雨萱大吼:“你搞不懂你了。你什么時候有到談婚論嫁這個地步的男朋友了?等等,你剛才說有人給你錢,F在說你結婚了。我擦,你爸不會又把你賣給哪個殘疾人了吧!宋鹿,儂腦子瓦特了!”
方雨萱要堅持讓司機把宋鹿抓去她那交代始末。
方雨萱知道宋鹿家里的事,但不多。方雨萱知道她媽媽跟一個有錢的男人一起生活,但沒結婚。方雨萱也知道她爸爸把她賣給李浩宇家。她們念過同一所私立高中。宋鹿離開林家后,因為付不出學費,在社會上渾渾噩噩過了幾個月,最后去了體校。
臨別時,方雨萱送了一部手機給她。
宋鹿記得當時手機里只存了三個號碼,方雨萱的、媽媽的和爸爸的。體校老師有時候要聯系爸爸。實在沒錢的時候打媽媽電話。覺得難過的時候就和方雨萱發短信。
這些年過去了,還是這一部手機,當年時興的蘋果最新款早就更新換代了好幾代。通訊錄里的人越來越多,能傾訴的卻還是那一個,方雨萱。
方家的司機半小時后就到了,將宋鹿帶到一棟樓下。遠遠地,就看到方雨萱一身白色運動裝站在門口等著。宋鹿一下車,方雨萱氣鼓鼓瞪她一眼,將人往場館里拉,“課要開始了。先上去!
這是一家設施先進的健身館。作為一家健身館,門口竟然站安保,有安檢,有門閘。安保顯然認識方雨萱,微笑地問候她們。他刷了門卡,塑料門閘向兩邊打開。方雨萱押著宋鹿進電梯,上17樓。
方雨萱對著電梯鏡面捻平領口的一個褶皺,又貼臉看了一下臉上的粉底有沒有浮,最后抿嬌艷的唇:“這家健身房實行會員推薦制。你一個人進不來。我報了一年的拳擊課。今天是第二節課。是三點鐘!
宋鹿早就習慣方雨萱的各種心血來潮。方大小姐好動,夏天去馬代潛水,冬天去北海道滑雪,一年四季坐飛機坐到耳鳴出血。宋鹿休假的時候,方雨萱一般在國外。她們打電話、發短信多過見面。
宋鹿記得自己出門時是一點半。
方雨萱早一個小時候課?
等待,不像是她的習慣。
方雨萱笑瞇瞇從鏡面盯著宋鹿,“這家的拳擊教練教出過泰國拳王。好多人慕名來上課。別想避重就輕,你的事大。那男人幾歲?長得怎么樣?做什么的?父母健在?真結婚了還是同居?睡幾次了?還舒服嗎?你給我通通交代出來!”
難怪別人說閨蜜就是小丈母娘。
林也的每一個特質都在腦袋里晃,但哪一個特質都燙手,宋鹿不想抓出來,猶豫半天說:“是結婚。他挺有錢的。”
方雨萱吃驚,“就有錢一個優點?難道是個禿頂大肚子中年王老五?你昏頭了!彪娞蓍T開了,方雨萱迫不及待地拉宋鹿出來,“等會兒說!先帶你見我男人,再開始罵你家男人!
17層的拳擊場館寬闊、明亮、整潔,沒什么人。地板上隔幾米就有說不出名字的器械,有懸掛的、直立的沙袋,有比人還高的巨型輪胎,有手臂粗的訓練麻繩等等
拳擊臺在正中,6米邊寬的正方形臺子,四根紅白相間的圍繩把它圈起來。兩個男人站在拳擊臺上,矮一點的緊縮身體,兩手攤開各持長方形手靶。高個子男人戴黑色拳擊手套,“砰砰砰”猛擊前方的手靶。激烈的聲浪像漣漪般向宋鹿襲來,她感覺整個人都要被震碎了。
場館最邊上有一排透明的椅子。
方雨萱沒拉宋鹿往椅子上坐,而是趴在臺子的圍繩上觀賽。
“我的課是下一節。我們先看他!狈接贻嫜壑徐陟谏x地盯著臺上的那個男人,壓低聲音說,“就是我上次相親的那個,我發過你照片的。他這個人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人特別難抓。只有周四會來這里練拳。鹿鹿,這個人當我男朋友怎么樣?”
宋鹿愣愣盯著拳擊臺上的林也,拳拳到肉、揮汗如雨。他穿了件運動背心,身上的肌肉在蓄力下一塊塊壘起,整個人感覺是硬邦邦的,特別迅速敏捷,充滿攻擊性。
這是他們結婚后見的第一面。
她真傻,竟然沒認出雨點發來的照片上是林也。其實,他和方雨萱被湊成一對特別好理解。有錢人的圈子水深池窄,人中龍鳳遨游時早晚會撞上那么一撞,最終在父母期許下癡纏交尾。
林也的動作明顯滯一下,漆
黑的眼眸朝宋鹿方向轉來。宋鹿察覺了,但避讓不及,兩人目光撞上。林也很自然地把目光錯開,仿佛是看到了一個不相干、不認識的人。
宋鹿的臉被林也這一眼看燒了,她頭低下去再也抬不起來,聽到林也很大聲地說:“繼續。”
林也出拳更加肆無忌憚,把拳王的師父都逼退到角落里。宋鹿算是知道林也為什么手上都是傷口,他每周四練拳擊。
宋鹿待不下去了,“雨點,我先走了!
方雨萱拉住宋鹿,“你敢!你覺得我特丟臉吧?別怕,反正是我追愛,我臉皮厚,一會兒和他說話,你就裝作是被我騙來的。”
宋鹿想她和林也的婚姻,想她的那份卑劣的合同。傷害爺爺不算,還要傷害她最好的朋友。越想,頭越低。
方雨萱戳戳宋鹿的手臂,“你看那邊,那個穿網球裙的,也是來蹲林也的。上次我來,她也在。是個大學生記者,要采訪林也出在校報上。不知道誰推薦她來的,什么校報公費報銷這么大方。她挺漂亮的,但我也不差!
宋鹿抬頭,放出目光,看到一個身穿貼身網球裙的年輕女孩抱著pad和電子筆站在拳擊臺的另一側,裙子堪堪遮住又翹又尖的臀部,下面是筆直雪白的兩條細腿。娃娃臉,清純又撩人。
林也的助理陸飛正在和網球裙女孩說話。女孩很失落地離開。走前,幽怨的目光和方雨萱纏在一塊。情敵見面,分外眼紅。方大小姐自然不帶怕的,瞪回去。
宋鹿鼓起勇氣問:“你了解過他家的事情嗎?”
方雨萱目光不離臺上那個漂亮男人:“誰?”
宋鹿輕輕說出那個令他恐懼的名字:“林也。”
“我媽媽和他媽媽是閨蜜,像我們一樣的那種,從同學變成好朋友。他媽媽死了。嗯,”方雨萱斟酌字眼,不太想背地里編排他人的隱私,“我能結婚的人里邊他是最好的。先處處看唄。不行再說!
家世、家私、相貌,林也和雨點都是良配。
方雨萱愿意等一年嗎?
宋鹿不想說林家的壞話,可她知道林也是個什么樣的人,知道林先生是個什么樣的人,知道她媽媽是個什么樣的人。
林家,是個泥沼、深淵。
方雨萱和她不一樣,結婚只是錦上添花,她有權利也有能力做出正確的選擇,前提是告訴她真相。宋鹿決定只陳述事實,做什么決定看方雨萱自己,“林先生是個敗家子。林也踢斷過他父親的肋骨。他是個暴力狂!
場館太空曠,風從打開的窗戶灌進,吹上宋鹿臉頰,遞來“哈秋哈秋”的喘息聲和“砰砰”的拳擊聲。風向一轉,那微若蚊吶的交談聲也反著吹過去,飄到拳擊臺上。
專注的人心清眼明耳靈,林也突然叫停教練,手臂橫在圍欄上,一個翻身利落下拳擊臺。他推開上前遞毛巾的陸飛,頭上毛炸著,朝宋鹿氣勢洶洶走來。
林也脫掉手套,一圈圈褪掉綁手的白繃帶,把其中一個手套往宋鹿頭上一頂,像雜耍演員頂個碗。林也上來直接抱住宋鹿。她站不穩,“啪嗒”手套掉地。
林也強健,宋鹿只是臉胸屁股上肉多,實際是個柴火妞,體型差令他像一副枷鎖,鎖住她、壓住她。他按住她扭來扭去的身體,在她眼睛上親一下,蹭了她一臉汗。
林也像個小男孩子一般調皮搗蛋:“很想我嗎?等到晚上也不行。非來看我練拳。”他擲地有聲喊出來,“林太太!
第24章 Chapter24林太太的義務。……
“親口告訴她,我是你的誰!
“老公!
坦白的機會只有一次,當林也說出“林太太”三個字的時候,宋鹿就知道自己錯過了這個機會。由她自己說出來,和從別人嘴里或者親眼撞破是天差地別。一下子,坐實了她騙子的身份。
宋鹿怎么推林也也沒用,林也像是囚鳥一樣囚著她。
方雨萱瞪大雙眼,“鹿鹿,你結婚就是和他?我和他見了不過三面。和你認識小九年。你可以一開始就和我說的。沒什么大不了。我頂多說你下手比我快。不像現在,你讓我覺得我是個跳梁的傻子!
方雨萱看向林也,“林也,已婚就不要出來相親。我受不了2+1。謝謝你啊,我現在就去找我媽哭,說我的心被你傷透了,以后不要再逼我去見人渣。你們自己玩。我就不打擾了!
方雨萱轉身離開。
宋鹿用盡全力將林也推開,“雨點!”上去拉方雨萱,“我媽媽是林先生的,”她不知道用什么詞能概括她媽媽的身份,含糊了幾個詞,“我以前把他當成哥哥看。我們結婚很匆忙。對不起!
方雨萱腳下一頓,吃驚問:“你是宋綾的女兒?那個宋綾!害死林也媽媽的宋綾!我真的服了。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情沒告訴過我?你媽媽和他爸爸在一起。你和他算是兄妹吧?現在你們搞在一起。你們也太亂了。這是亂、倫吧?”
沒錯,某些圈子里人人都知道宋綾,從一個富商輾轉到另一個富商手上,最后留在了林先生身邊。當年林先生和林太太離婚官司打了整整一年,鬧得滿城風雨。方雨萱媽媽是林太太的閨蜜,自然了解整件事情始末,和女兒說一點內情并不稀奇。
方雨萱轉眼已經進了電梯,宋鹿被她推出電梯,“我就不送你回去了。反正你以后有男人給你當司機。林太太,我覺得我根本不認識你!彼劬锖瑴I,不哭死男人,就哭自己被閨蜜扎了心。
電梯正要合上,一只手伸出來,卡住電梯門。
是陸飛。
陸飛走進電梯,“方小姐,我們林總和太太不地道,是他們對不起你,我作證!我跟你下去,告訴你一點可以說的八卦!狈接贻驵止疽宦,眼皮一翻,倒像是被陸飛說動沒動手把他趕出去。
陸飛對宋鹿甩甩手:“放心。我會把方小姐安全送上車。你轉頭,老板在召喚你。”
宋鹿向方雨萱做了個打電話的動作,“路上小心。”
方雨萱冷著一張臉,“煩都煩死了,這電梯怎么關這么慢。什么破地方,以后不來了。”
電梯門關上,宋鹿轉身,看到林也毫無表情地盯著她,手隨便一揚,像招個小貓小狗一樣招她過去。宋鹿走過去,“我可以把我們為什么結婚告訴雨點嗎?”
林也眼皮一翻,眼神像冰錐,“記住,我是被你迷住了才和你結婚。你是因為我有錢找了個好歸宿。口徑一致,才能騙得了人。方小姐牽涉太深,絕對不可以告訴她!”
林也彈了一下宋鹿的臉頰肉,“別又當又立。我和她本來就沒什么。方小姐的痛點不是我們,而是你隱瞞了過去。不過我理解你,有那么個糟心的媽,誰肯承認是她女兒。這件事情你自己解決。我這個暴力狂不管!
宋鹿沒什么好的解決辦法,能想到的就是多打幾個電話去道歉,態度誠懇點,這件事的確是她錯了。宋鹿立刻掏手機,想現在就打電話去道歉。
林也說了個“蠢”字,“人家現在在氣頭上,你打過去就是討罵,又像逼著人馬上原諒你。晾一晾,這是禮貌。當然你不必聽我的。暴力狂四肢發達腦子不好,只會踢斷人家肋骨。”
宋鹿覺得,這個“暴力狂”算是徹底在林也喉嚨里卡住了?伤髅髦皇顷U述事實,并沒有夸大。他就是踢斷了林先生三根肋骨。誰知道他打不打老婆!
“跟我來。我來教你一點身為林太太該盡的義務!币娝温共粍,他譏笑道,“害怕的話,手機110撥好,大拇指按好撥號鍵,覺得我這
個暴力狂威脅到你人身安全了,你再報警抓我一次。申港出警速度快,警車烏拉拉就來救你!
宋鹿跟在林也身后,不解地問:“我什么時候報警抓過你?”
林也撐在門上的手停了幾秒鐘,輕哼一聲,“這種事果然只有受害者才會記憶深刻。不記得就算了。再過七年,說不定我也忘了。”林也推開門,身體靠到門框上,手架在門上,框出一個門洞,在林也監視下,宋鹿走進一間房間。
宋鹿環顧四周,這間房里有淋浴間、沙發、島臺、柜子,還有一整扇玻璃墻,墻上鑲嵌一扇玻璃門,門后有一張床鋪整齊的床。這應該是一間私人休息室,各處散落著生活用品。這間休息室充滿著林也生活過的痕跡。
“林太太的義務是什么?”宋鹿轉頭,發現林也已經把背心脫了,正在解褲子,宋鹿急忙回頭,用手蒙眼,“你干什么?”
林也簡單干脆:“洗澡。這你也管?”
宋鹿“哦”了一聲。
背后傳來淋浴房打開的聲音,然后,是水沖下連花灑的聲音。
林也的聲音隔著水音有些沙糯:“回頭,看著我說話!
宋鹿回頭,眼睛眨一眨,淋浴房的玻璃半透明,漸漸爬上白色的水汽,在那斑駁下流的水漬后,一個人的身體影影綽綽在起伏、在移動、在舒張。朦朦朧朧越發令人遐想肉、體的溫熱和美好。
林也在淋浴房的門上劃下“1”,“不要讓閑雜人等介入我們中間!
宋鹿捧著手機,時不時掃一眼微信,看方雨萱有沒有發短信來。
宋鹿對著水汽后人的身體和那個往下掛水的“1”發呆,反應過來林也說的是林太太準則的第一條,問,“閑雜人等怎么定義?”
林也念起經來:“比如李浩宇。比如小包同學。你自己理解。我就不列舉了。我也不知道有多少!
宋鹿對林也的冷嘲熱諷早就習慣了:“知道了。我保證過,這一年里不交男朋友。合同上對于我出軌寫得很明白。我賠不起那么多違約金。這個你大可以放心。”
過了幾分鐘,林也不咸不淡不冷不熱說:“我提這兩個人就讓你聯想到出軌了?你夠可以的。我看你也不是沒動過那心思。動你心思的也肯定不止那兩個。陸飛這份心算是沒白操,該給他加薪!
宋鹿等他發作完,問:“還有其他的嗎?”
林也沉默了幾分鐘,洗洗弄弄后說:“很多。暫時沒想到。一年很長,你慢慢等著。當然,你也可以這樣要求我,前提是你開口!
宋鹿不假思索說:“不用。我不扼殺人的本性。你可以找別的女人。非要說要求,只有一個。我希望你交女朋友前,告訴她們有我那么個太太。你可以告訴他們,我們各過各的。如果你有了真心想結婚的對象,不管到不到一年,我都可以和你離婚。”
“不是她,是她們。你真看得起我。怕更多的女人被我騙?”林也輕笑一下,“這條我們改一改。如果我嫌哪個女人麻煩,勞你往那里站一站,我也就省事了!
“是在事前幫你解決,還是事后幫你解決。這一點我們說清楚。有些事我不做!彼温共挪蛔鍪裁凑茡澬∪臇|宮娘娘。
林也用拳頭在玻璃上砸三砸,為了引起宋鹿注意,“你這個事前事后的‘事’指的是什么?請林太太明示。暴力狂不喜歡動腦子猜女人心思!
宋鹿毫不示弱:“你自己心里清楚!
林也在霧氣里大笑,“我算是服了你,宋鹿。放心,你還不夠撒潑無賴,不是給花天酒地老公臺階下的那塊料。事前!”
“可以!彼温辊獠降綁,靠在墻上,盯著氤氳的淋浴房,也不知道林也還要洗多久。
十分鐘后水停了,玻璃上的霧氣開始慢慢散去。男人的身體越來越清晰,像是一座寬廣的山峰,在云氣里活動的火山。
宋鹿又掃一眼手機,“我想走了!
還沒聽到林也的回答,身后傳來開門的聲音。宋鹿回頭。一個細長條的人影沖了進來。是剛才那個在拳擊臺邊看林也打拳的大學生記者。原來她沒走。不過這個地方是林也私人休息室。她進來干什么?
隨著休息室門一開一合,室內灌入小小的氣流,掀起女孩極短的網球裙。只是一秒鐘的時間,裙子又貼合地垂在女孩腿上,她身后凸出來的臀部曲線可愛到連宋鹿一個女人都覺得誘人。
宋鹿還在回憶剛在風吹起女孩裙角的一幕。
如果沒看錯,這個女孩子沒穿內褲。
宋鹿再觀察,女孩子Polo衫樣式上衣下尖尖挺立。
沒看錯,女孩子的確沒穿內衣,上下都是真空。
淋浴房的門開了。
宋鹿眼皮彈一下,小心翼翼去瞄林也的方向。還好,她這個老公知道圍一條浴巾在下身走出來。他比女孩子還白,比游泳運動員的肩膀還寬,體格強健,帶一點狂野,腹上是八塊深溝壑,眼感Q彈。
林也看到矗立在宋鹿身后的網球裙女孩,一愣,目光挪到宋鹿臉上,一副懷疑什么又明白什么的高深莫測的表情。她到底在琢磨什么?剛才的話敢情是白說了是吧?
宋鹿看看林也,再看看女孩,一時有些吃不準現在是個什么情況。什么現世報那么快,說要林太太解決女人,當場就冒出來一個。這個女孩著裝如此潑辣大膽,她隱隱覺得女孩子是不懷好意沖進來的。
怎么辦?
也不等林也明示,宋鹿僵硬地抱住林也的蜂腰,把臉貼在他滿是水珠的胸肌上,扯動一下嘴角,擠出一個尷尬的笑,問女孩:“你好,我是林也的太太。你找他有什么事?”
第25章 Chapter25有人在拍照。
領證那天早上醒來,看見林也從浴室走出來,他身上有水珠,當時宋鹿就想,他有哮喘病,暮春料峭,不知道那些水珠是凍是燙。
現在他身上又有水珠,他把手指插入她的后腦勺,循序漸進用力。她的臉被這些新鮮水珠糊得滑膩膩的。也終于知道,不是他穿得少,而是她的體表溫度天生高上他零點幾度。
女孩兒愣愣問:“有林太太?”
林也仿若未聞,垂眸盯著懷里的這一個,黑發中扭著兩個發旋,露出潔凈細膩的頭皮,整顆腦袋發出剝了殼的椰子馨香。
都說兩個發旋的小孩是犟脾氣。不準,她還挺乖的。
宋鹿在他懷中仰頭,眨巴著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與他對視,目光中有一絲絲不安,舔一下唇,似乎是怕自己做錯或者說錯。
她有些時候就是需要人撐一把。
林也用手將她往懷中一壓。
手指的力量就是林也的允許。宋鹿感受到了,目光自然垂下,移看網球裙女孩,場面上的話她也會:“小姐真幽默,有林先生,自然有林太太。而且,林太太只有我一個。你是想采訪我先生吧?抱歉,我們要休息了。這是私人地方,不接受商業采訪!
林也意味深長盯著那兩個圓滾滾的發旋,也不知道底下是個什么表情。他特別想知道,甚至動了動手指,想把她下巴勾起來看個徹底,但到底是按捺住了,手指只動了一下就被壓下。
“對不起。”女孩兒轉身就跑。
女孩兒來去如風,裙擺和胸前衣料上下鼓動。宋鹿真擔心又從哪里掀起一陣風把她裙子卷起來,被林也看見了女孩子下不來臺,直到看女孩壓著裙角關上門,她才長長舒了口氣。
宋鹿放掉纏住林也腰的手,手臂自然下垂在大腿兩側,想抬頭,結果沒抬動。他的手指還保持蜷曲按壓的姿勢。她的臉緊緊黏在他胸肌上,被他手指觸碰的后脖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皮下血管漸漸充盈,脖子和臉由紅變紫,整個人脹起來,像放在貼腳線地暖上烘軟爛的晚熟蘋果。
林也覺得懷里抱著個香噴噴的哈密瓜,還毛扎扎的手感怪好:“反應挺快。純屬好奇。你這個林太太是一視同仁,還是吃準我不喜歡這一個?萬一我就喜歡這種外表單純內里燙得像火炭的女人,F在正在心里埋怨你壞我艷遇怎么辦?”
宋鹿覺得林也的皮膚上也長滿了嘴,在一口一口吞掉她的熱量。
宋鹿決定一樁事情一樁事情解決:“你放開我我就說。”
林也不松手,反用兩只手龍蝦扣扣住她的背,把她壓成一片甜甜的薄脆,“是你要主動貼我。不說不放。你還是這樣比較老實!
宋鹿嘆了口氣,“只是一種感覺,那個女孩子,”她動了動眉,自個兒琢磨。假如她不在,不知道女孩會和林也發生什么,可正因為她在,女孩幾乎什么都沒來得及做,只是沒穿內衣而已,不能隨便就給人家扣帽子!翱赡苁俏蚁脲e了。你要是喜歡那個女孩子,現在去追還來得及。我正好也要走了,給你們騰地方。”宋鹿的目光有意無意朝玻璃墻后的床瞟一眼。有床,看起來又軟又干凈。天雷地火一走火,被子蒙過頭,番茄炒蛋炒起來,不是剛剛好水到渠成嗎?
林也抓住了那意味深長的一瞟,這也太好抓了,她發旋都動了,“明白了,狗撲人刁習難改。在這里擺張床就是為干那事的!
宋鹿小聲提醒:“我已經說了!
意思你要說話算話。
“說感覺等于什么也沒說。鑒于你剛才表現不錯,算了!绷忠菜砷_宋鹿。宋鹿一個大喘氣,用手背蹭臉頰上的水漬,一副很嫌棄的樣子。
感覺就是有自己的判斷又不敢說出來。這個寄養女只在握槍的時候膽子大,其他時候一概缺乏自信。就像他剛才想到,每時每刻需要他推上一把。林也的手搭在腰上纏著的浴巾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敲著,目光炯炯盯住宋鹿,嘴角淺淺往上扯,仿佛在等待什么。
宋鹿后知后覺反應過來,手忙腳亂轉身,往門口跑,手才搭上門把手,林也用命令式口吻說:“站好。送你!
宋鹿搖頭晃腦:“不用麻煩。我打車回去。我現在有錢!
林也哼一聲:“知道,我給的。我沒有敞門換衣服的特殊癖好!
宋鹿抓著門把手,倒是不好意思真扭動它。他有哮喘,怕他受涼傷風。她呆立在原地。背后,傳來林也窸窸窣窣的穿衣服聲音。
“會系領帶嗎?”
不等宋鹿拒絕,一條領帶飛到宋鹿肩膀上。他怎么什么事都逼她做?她有氣無力抽下來,對折穿在脖子上,開始乖乖系領結。
“回頭,沒見人替先生系領帶還蝎蝎螫螫像做賊。”
宋鹿轉頭,看到林也正從下至上系襯衫褲子,他的手指在雪白的襯衫間穿梭,令細膩的皮肉時隱時現。林也嗤一聲:“你系紅領巾嗎?真不會?過來,我教你。”
宋鹿走過去。林也把她脖子上的圈套出來,他半邊眉毛一挑,“兩只手伸出來,并攏,乖乖的!彼温褂X得林也像是個霸道的教官,但她真就乖乖伸手了。
林也在她手腕上打領結,冰冷的手指時不時觸到她滾燙的皮膚,“多習,多練,但練習對象僅限一個!
宋鹿正想這個領圈太小了,哪里夠套脖子。結果,人家干脆將結子一抽,宋鹿兩個手腕直接對撞,她被綁上了。
林也猛地一拉,將“囚犯”拉得一個踉蹌,他卻又“好心好意”將人提正,把手提起來橫在兩人視線中間,“學會了嗎?這叫溫莎結。給男人系領帶是這么個系法。警察給人戴手銬也是!
他還在記恨“她報警抓他”。
可她根本不記得有這回事。
林也手指勾起,往領結上一扣,扯松領結,光滑如水的領帶順著宋鹿手腕褪下來。他將揉皺了的領帶隨手一丟,又松一松領口,“我不回公司。真送你!
所以,什么系領帶都是假的,他就是在玩她。
宋鹿去開門,卻發現扭不動門把手,她拼命扭,整個身體壓在上面扭,門還是紋絲不動。難道是剛才那個女孩子做了手腳?
“別動!
宋鹿真不動了。沒一會兒,屬于剛洗好澡人身上那種富含氧離子的濕氣向宋鹿涌來,從背后包裹住她。林也的下巴隔開幾厘米搭在她肩上,手臂穿過她的手臂,連帶她的手一起抓住在手心,將門把手往下扳,“你真的特別聽話哎!
話是被他嘴里吹的風輕輕帶出來的,在宋鹿根鬢角打出個旋兒,癢。她向左偏頭,扭動,用肩膀摩擦癢的中心點。總算舒服一點。只盼他別再吹風。她才這樣想,他連話也不說,直接吹著玩。
看她這些小動作,林也覺得特別有意思,忍不住催:“走啊!
宋鹿發現自己貼門太近,F在一大一小兩只手把門往后拉開一點,空間還不夠過一個人。他們是兩張緊貼的春餅,要同時往后退一段距離才能給門留出足夠的打開空間。
宋鹿提醒:“你往后退一點!
林也“哦”一聲
兩人格外缺乏默契,又或者林也就是故意的。他退得比她慢。她跟著他慢,他就突然快起來。她快,他又慢下去。時快時慢,宋鹿根本吃不準他想干什么。
腳的頻率不一樣,她的后背就一次又一次撞進他懷里。人的身體不是個平面,有凹的地方也有凸的地方,打拳的人身體格外硬邦邦,她某部分又格外有肉,軟。他屏氣把一塊塊肌肉壘起來,非要提醒她這一硬一軟,相互摩挲、抵觸、消融、感受。
宋鹿也就懶得去懷疑了,他就是故意逗她!
好不容易把門打開能過身的空隙,宋鹿沖出去,聽到頭頂極短極地哂笑一聲,然后,她手臂上一緊,又給捉回來。
這人抽什么風?
林也這次用的力氣很大,都把她弄疼了。他單臂就把她壓在懷里,把她臉埋起來。她想抬頭看怎么一回事,但臉和胸貼得實在嚴絲合縫。她只感覺自己的鼻尖順著他的胸骨中線往上一劃。
他的呼吸濁了些,他腔內的心跳就在她耳畔怦怦跳。隨著他胸膛的起伏,鼻尖和胸骨之間才空出針尖寬度的間隙,讓她魚張嘴般喘上幾口氣,不至于被憋死。
她悶在他懷里,周遭怎么樣一概不知,林也的聲音隨著胸腔的震動傳來:“有人在拍照。不想被拍到臉就乖乖別動!
第26章 Chapter26殺豬盤。
宋鹿的耳朵閃光燈極為敏銳,果然聽到連續且輕微的咔嚓聲。她不喜歡被拍照,就像有人在扯她粘連的傷疤,嚇得上下槽牙在嘴里“咯噠咯噠”摩擦。
膽子真的小。這也怕。都抱住了還能被拍到個鬼?林也抱他的手壓在她背脊凹陷處重了點。
宋鹿腦子里冒出無數個為什么。想出十種拍她的可能,其中一小半和林也有關,其余的和林先生有關。林也仿佛會讀心術,胸膛又轟隆隆震起來:“看來有人對我身邊出現一個女人很好奇!
聽到不是沖著她來,是拍他們兩個人,宋鹿心就慢慢沉到肚子里,仿佛多個他,就再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林也用一種蠻不講理的方式給她這異樣的安心。
宋鹿鼓動嘴唇,給鼻尖空出更大的空隙呼吸,不小心把他襯衫舔濕了,場館里時不時穿風,口水黏在臉上格外涼,隨著她一呼一吸,他身上的木香灌入鼻腔,每一秒都比前一秒濃,都快要醺醉她。
宋鹿不想像兩塊打糕一樣黏著:“你說我們是過了明路的夫妻!
言下之意,正經夫妻不能被拍到在一起嗎?
如此天真,是真不了解這些人的手段能夠下作到什么地步,沒有下限,只有更低。把她編排成個淫、娃、蕩、婦看她找誰去哭。林也腦子里想一百句,到嘴上只有兩句:“我還沒有正式宣布我們結婚。聽話!
宋鹿胃部一痙攣,
從上至下的泛惡心。
林也感受到她身體的抽搐,忍不住問:“抱太緊喘不上氣?”
宋鹿脆生生說:“不是,是因為你最后兩個字。請你說話注意點。”
林也現在覺得他抱的不是香瓜,是只食物鏈底端的刺猬。
林也盯著宋鹿毛茸茸的頭頂,兩個發旋在眼前緊促地扭著,手指升起瘙癢感,別人渴膚他渴發旋,他捏住指尖用疼止住癢,最后還是沒抑制住,驅指腹接連搓了她的兩個發旋。軟的,濕潤,還燙。
宋鹿驚呼一聲。被他搓了兩把,她又在懷里亂動,蹭得他不舒服。她是真不了解男人啊,再下去她怕是要被迫了解男人的身體了。到時候又說他不是人。林也抑制第二波想摸她頭頂的沖動,原本以為一次就解癮了,沒想到是一波比一波洶。
看不見林也的臉只靠觸覺去感覺他令宋鹿覺得格外別扭,她忍不住問:“你過去讓他不要拍可以嗎?這里人來人往,被人看見這樣抱著挺奇怪的!
林也心里笑著她的鬼把戲:“去捉他,就得松開你。雖然未必真能拍到,但吃這口飯人手上都有點邪門功夫。一秒鐘夠拍你一個正面特寫。你自己想好,典型的高風險低回報,你要不要這種蝕本買賣?”
“既然被拍到不好,你也別被拍到,我們退回房間去。”宋鹿的手開始用力,將他往后推,推不動,就用身體撞他的身體,想把他這座巋然不動的山撞回房間里去。
一開始撞的時候林也還覺得好笑,隨著身體不斷觸碰,漸漸笑不出來,他整個腹部都繃緊了,有點熱:“不用躲了,估計都拍八百張了。玩女人是敗家子最常規、最穩妥、最省錢的興趣愛好。不算大新聞,習慣了!
宋鹿在林也懷里又安靜窩蛋半分鐘,覺得還是應該提醒一下他,“你還是要小心一點。那個女孩進來的時候裙子掀起來了。她沒穿內衣。你想啊,我出現在你身邊只是偶然。如果我今天沒在房間里。那個女孩進來了,他們拍女孩進去照片,甚至會沖進去拍你和他在床上,最后拍女孩和你出來的合照,她裙子撩起來的話會很難看。聽起來,是不是像安排好故意陷害你?”
宋鹿這一段話已經點得很直白,她本來不想說的,但不點明白她怕晚上睡不著覺。林也要是不好,連她都可能上媒體“歷數和林也鬼混過女人們”的新聞。到時候,算是和她媽媽打上了擂臺。
林也“哦”了一聲。
他大概是沒見過漂亮女人,這么好受人誘惑的。
宋鹿覺得他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你別不當一回事。年紀輕輕名聲就壞了,以后沒好女孩喜歡你。丈母娘見了你也要搖頭,不放心把女兒交給你。”有錢人都是褥子里棉絮壞,樣子還是要做做維持光鮮亮麗的。
“你這話說得有水平,我不好說你是在擔心我,還是在編排我。你睡覺的時候給我肚子上搭一條被子,現在又要求我立身前牌坊,臉皮挺嫩,活得卻像個小老太!绷忠部磻牙锏倪@個黑頭發小老太,憋得頭發都出汗濕了,一綹綹掛在臉頰上呈個鉤子尖。
宋鹿有足足幾分鐘沒聽到閃光燈的咔嚓聲,她試探地問:“走了沒?”
林也沒回答。
宋鹿感覺有個涼颼颼的東西戳了一下她后腦勺。她吃不準那是什么東西,隨即又彈了幾下腦袋,找不同角度撞上那個硬物幾次,踅摸出個大概輪廓。手機?他在看手機?
宋鹿像是疑惑又像是質問:“還沒走?”
宋鹿用頭頂他手,下半身就往他身上送,兩個陌生的身體嚴絲合縫貼上讓林也搭在屏幕上手滯了一下,他喉結上下滾著回掉一條工作上的短信,頭也不抬,覺得還是算了:“五分鐘前就走了。”
五分鐘前?
要知道他們出來也就五分鐘啊!原來那個拍照的只停留了幾秒鐘,那后面的幾分鐘算什么?算什么!白抱的五分鐘里都是他在胡說八道。他還有心思在這里玩手機吶!
宋鹿一把推開林也。她環顧四周,一個清潔工阿姨在拳擊臺上拖地,手里的拖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她時不時用眼光瞟他們,顯然已經觀賞很久了,嘴上都帶著一副理解年輕人情緒上來難舍難分的笑容。
哪里來拍照的人?
還是說連拍照都是他編出來的?
不至于,她的確聽到閃光燈的聲音。
是、吧?
宋鹿紅臉嗔怪地盯著林也,氣得牙齒打戰,一個字也罵不出來。林也只抿唇,嘴角的笑都快壓不住了,根本不遮掩自己的得意,就差把“我就是故意的”寫在額頭上,“誰讓你不說實話,非要說什么感覺。誰知道你的感覺是什么?勾得人特別想知道。非得逼一逼,嚇一嚇,唬一唬,你才會老實。”
宋鹿抬手聞袖子,抱了那么久,那種幽淡的木質香都爬到她身上了,也不知道洗不洗得掉,而且,他剛才還摸她頭發,“林先生,你現在開始對小老太動手動腳了。這和你結婚前說的不一樣。你說過不碰我的。如果你違約,我有權追責!
違約怎么樣?還不是多給她一點零花錢。
林也有恃無恐,現在不是她和他說什么違約,而是他要找她算賬:“這就是一個仙人跳、殺豬盤、美人計,給我設套,要拍我和那女人的親密照。有人嫌我還不夠臟,要往我身上潑臟水。是誰,我們都心里有數。是不是,嗯?”
第27章 Chapter27罪魁禍首。……
宋鹿知道林也指的是宋綾。
宋鹿第一反應是維護自己母親,也為自己爭一口氣,“你沒有證據”這句話已經在嘴邊差一點沖出去,生生咽下去。她意識到在那個女孩之前,還有一個方大小姐。
誰最不想看到林方兩家聯姻?
自然是林先生和宋綾。
林也和雨點是天生的龍子鳳子,他們的婚事要是成了,林也腳下就釘下了深樁,任誰都推不倒。只要林也掌權集團,林先生和媽媽一輩子只能分那每個月兩百萬的蒼蠅肉。他們視為沒有尊嚴的討飯。他們樂得往林也身上潑更多的臟水。
有一樁于林也有益的婚姻就破壞一樁,最一勞永逸就是搞臭林也的名聲。讓那些富養女兒在考慮和林也婚事時,在心里想:“哦,就是那個和小記者在健身房瞎搞的貨。不知道有沒有得臟病!
宋綾在脂粉堆里斗過不知道多少次,的確像是她的手段。這些雖然只是宋鹿的猜測,但因為是永遠無法驗證的事情,宋鹿更覺得沮喪。她眸中的光暗下去,從斗志昂揚的小雞變成羽毛蔫倒的雞仔。
林也回憶摸發旋時酥酥麻麻的感覺,揉搓手指緩解欲望,但言語上還是不想放過她:“無所謂。我手上有你,會百倍奉還!
宋鹿眨動眼皮,幽怨地盯著林也。她什么都不能說。有這樣一個媽媽,她根本想不出要以什么樣的立場和他去爭辯。況且,復仇是她答應的。她應該有覺悟就是會發生這樣的事。
去送方雨萱的陸飛回來了,看著宋鹿神色不對,問:“怎么了?”
林也岔開話題:“把方小姐安全送上車了?你去得夠久的,錯過一場好戲!
陸飛還在盯宋鹿的神色:“方小姐在廁所待了很久,又不能催她快點。送好方小姐進電梯遇上那個記者,聊了幾句!
林也黑眸一抬瞄陸飛,冷冷地問:“和她聊什么?”
陸飛每時每刻都在等這樣的表現機會:“我向方小姐各種暗示,讓她先別把你結婚的事說出去。方小姐善解人意,最終還是收回腳沒踹我!
林也臉色黑沉,嘴皮子都懶得翻動一下。
陸飛了然一笑:“林總說那個記者啊,光只有我說,她沒
搭理我,神不守舍的。先前聊得還挺好,要我聯系方式,剛才手機在她眼前晃來晃去,她就是想不起這一茬。對了,你說的好戲是什么?”
林也不接陸飛的話,“走吧,送她回去!
宋鹿不動,問陸飛:“雨點出來眼睛紅嗎?”
陸飛點頭,目光追視自己老板后腦勺:“有點。剛補過妝。”
宋鹿拿手機方雨萱打電話,撥號音響了兩下,被掛斷了。宋鹿心里空空蕩蕩,通訊錄里唯一可以傾訴的對象也被她作沒了。
林也用盡今天最后一點力催促:“走!
宋鹿跟在林也身后離開大樓,坐進車后座。車子很寬敞,四周井然有序地擺著酒、雪茄、打開的筆記本電腦、紙巾等,一上車就有股皮子香。宋鹿抓著手機呆看,屏幕界面停留在方雨萱的微信聊天框上。
宋鹿編輯長信息,又一個字一個字刪掉,就像林也說的,寫那么多好像是逼著方雨萱原諒她。她磨蹭了十幾分鐘,千言萬語最后只匯聚成三個字:對不起。
這期間,林也只連瞟也沒瞟一眼宋鹿,滾動鼠標忙工作。
陸飛回了三次頭,每一次林也都察覺,第三次命令他說。陸飛就交代了:“林總,有張照片你看一下。已經發給你了!
林也拿起手機,劃動屏幕。陸飛發來一張照片,是拳擊館內林也摟宋鹿的照片,他用手把她頭往懷里壓,偏巧拍到他玩她發旋的那一幕。他看那上面自己凝眉專注的樣子。不敢再說自己沒見過漂亮女人了。才過了十幾分鐘,對方動作很快啊。
還沒等林也發問,陸飛發來文字:方小姐發來的。
林也意味深長看一眼陸飛,這小子下手真快,已經私下和方雨萱勾搭上了。所以,他猜想的沒錯,就是沖著林方兩家的聯姻來的,這邊才拍到他和宋鹿的照片,轉頭就發給了方雨萱。自然是林綜生圣旨降下來,宋綾大操大辦,無辜的方小姐長針眼。
就是不知道拍到這么個結果他們還滿意嗎?
宋綾會認出是自己的女兒嗎?
她會怎么肝腸寸斷吶?
陸飛又發來一張他和方雨萱的聊天截圖。
陸飛:老板就在我身邊。
方雨萱:讓他收拾好他的爛事,別來煩我。
過了很久,方雨萱又發:告訴他,保護好她。
陸飛一直別頭等林也下一步指示,可等了好久林也只是沉著臉,一句話也不說,他忍不住問:“老板,回什么?”
林也看向宋鹿,揉搓指腹:“廢話自己想!
陸飛也“哦”了一下,編輯:我老板已經迫不及待了。
宋飛那邊剛回好方雨萱信息,宋鹿的手機振起來,是方雨萱打來的。宋鹿叫了一聲,“雨點!”林也敲敲車窗,司機很自覺地把前后隔板升起來,林也把耳機塞進耳朵,靠在椅背上閉目聽音樂。他就算是個人渣,也不偷聽女孩子間說悄悄話。
方雨萱情緒很激動。
“宋鹿,你腦子肯定被槍震壞了!你知道你找了個什么人嗎?他在美國搞投資的手段特別臟,特別下作。專找股權不穩的公司下手,從二手市場吸納股權,逼股東高價回購,一拋一吸一賣,別人的財產都轉移到他手上,套了幾億美元。說好聽點叫阻擊,其實就是敲詐。搞得人家破人亡。”
宋鹿心虛地看一眼林也。
他很悠閑地沉浸在耳機里發出的聲音里。
“我們這個圈子真真假假,你和他這層關系,出去交際,別人面上對你客客氣氣,心里不知道怎么想你。為什么非要被他們看輕?你和他結婚難道真就為了錢?你什么時候變得那么沒骨氣?李浩宇的事上,你明明那么勇敢。樓都敢跳,為什么換了林也就豬油蒙了心?”
“林也和很多女明星都有不清不楚的關系。那個Sherry米你肯定知道吧?從十三四線小明星被他捧成大花。都在傳Sherry米四月在美國產子。說是給神秘資方生。誰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誰?他這種家庭出身的男人每一個都風流成性,沒有一個例外!
“你和他的關系,林也家里的事你比我清楚。我只告訴你一件事。幾年前,我媽媽帶我去參加林也媽媽的葬禮。我記得他抱著他媽媽的遺像低著頭,站在那里一句話不說。他爸爸拄著拐杖走進來,當著所有人面打了他一個耳光,叫他畜生。后來警察也來了。在他媽媽的葬禮上,他抱遺像被警察問話!
“他的家庭關系特別復雜,林老爺子手段雷霆。瞄準他的,被他瞄準的,多不勝數。每一個都要他命,他每一個都恨。鹿鹿,你想一想,你是你媽媽的女兒,你媽媽和他媽媽是那個情況,他為什么娶你?他想要一個人悄無聲息地消失在申港市太容易了。我真的怕哪一天再也找不到你。林也這個人殺人不拆肉皮,吃人不吐骨頭!離開林也,離得遠遠的。別找死。別犯賤!
宋鹿從喉嚨里哽出一聲“雨點”。她又瞟一眼林也,用手包住嘴,縮腳,蜷曲身體,向車窗地窩著身體。
林也余光一掃。根本是一只做賊心虛的小蝦米。他不自覺摸打火機,擺弄起來。他心緒起伏的時候就特別想抽煙。
宋鹿壓低聲音說:“我逃不出林家。我生來就是被他們欺負的,不是這個,就是那個。我真的恨他。”
林也的手突然垂下,將宋鹿的肩膀粗暴一抓,將人整個扳正面對他。他取下耳機,冰冷的手指搭到宋鹿手的虎口,一寸寸把手機抽出來,掛斷。他把手機塞進口袋里,似笑非笑說:“拿了我那么多錢,就該換個新手機,這部手機降噪完全不行,塞耳機都阻不住你們罵我!
宋鹿去抓手機。
練拳的人動作敏捷,閃開,不夠,猛地將她一推。宋鹿的額頭磕到真皮椅,腦袋轟隆一響。他整個壓上來,用手撐住她的下巴,像野獸成功捕獵后用鼻子嗅獵物,往她臉上噴氣息。
“賊喊捉賊的事我見多了。你想起什么時候報警抓我了嗎?葬禮上,警察‘例行問話’!彼右话愀┰谒温苟,“他們說,一個小姑娘哭著報警,證明我打了人。我們的舊怨深著吶。我舍不得放你逃啊,林太太!
安全帶因身體的扭曲而勒緊,遠遠聞著清香的皮革貼在臉上格外刺鼻,掙扎中,不知道誰碰到了座椅的加熱按鈕,皮套燙起來,灼燙宋鹿左臉頰的皮膚。她眼睛水盈盈,擰著倔和痛苦,“我沒有。”
“撒謊!造房子看梁,討娘子看娘。到底是宋綾的獨生養女兒,一脈相承的可憐巴巴和銷魂蝕骨。”林也撩動他的黑眼珠,投來冷魄般的目光,像刀子戳她臉,“今晚不準你走,該教導你作為太太晚上的義務了!
第28章 Chapter28扛她進去。……
宋鹿眼紅發急,手被林也壓在身體兩側禁錮成個素雞,她就上牙咬。她本來想咬的是他近看有些青的下巴,結果目標在亂動,咬偏了一個角度,就那么湊巧地咬到他薄薄的下嘴唇。
林也愣了一下。
宋鹿黑葡萄一樣的眼睛向兩側撐開,撐得渾圓欲裂。她急忙松嘴,但寶劍出鋒哪能那么精準回鞘,尖虎牙已經深深扎入他的嘴唇,勾連他的嘴唇,將他的嘴唇拖出一段距離,又給彈回去。
這一彈,某些情緒自此在林也身體里挑了頭。
他也是個正常男人。
林也嘴上面掛著絲絲縷縷的口水。她的口水。而她嘴里泛起一股鐵銹的苦味,彌漫整個齒腔,嘴唇淌下莫名的液體,她舔一下濕潤的唇,回味更苦,確定是血。她把他的嘴唇咬禿嚕皮了。
林也啞然問:“這算什么?誘惑我?”他最不怕女人咬。有來有回。
林也吻上來,依樣畫葫蘆扯著她下嘴唇,彈了一彈,很輕易地松開她,像逗著她玩一樣。然后,又來了一波洶涌澎湃的,他強硬地撲過來,狠狠一咬,尖牙刺穿宋鹿的唇。宋鹿感覺唇上一刺,疼到整個下嘴唇瞬間麻木失去知覺。
林也不輕易饒過她,還用牙齒細細地磨,磨到把兩片唇的汁水磨出來,磨到津液如寡淡的白開水,再往深里探一探。他把她的一綹頭發含到嘴里,有點礙事勒舌頭。他就用手扳住她下巴的骨頭,強迫她別動,用手指把濕黏的頭發絲鉤下來。結果,頭發下來了,卻不舍得放開捏骨頭的手。不知節制地吻,柔軟的唇下發出“嗚嗚嗚”的聲音,雖然意猶未盡,但他還是“嘖”了一聲,決定暫時到此為止,不玩了。
林也整個人從宋鹿眼珠子里浪般退去。所有欲望一潮一汐,來時洶洶,退時悄悄。他伸舌頭,舔掉薄唇上甜津津的血,看著雙唇鮮紅、頭發都濕了軟軟搭在嘴角邊的宋鹿,覺得還不錯。
宋鹿嚇傻了,僵著一動不動。
林也的嘴是退回去了,可身體還壓在她身上,黑玻璃眼珠就懸在她鼻尖前幾厘米的地方,他瞳孔里關著一個小小的、魂飛魄散的自己。她覺得鼻子酸,林也的臉在視線里越來越模糊,恍惚能看到水在鼻尖上方波動的軌跡。宋鹿真要哭了。
林也一字一頓問:“想報警再抓我一次嗎?”
宋鹿知道現在只要一眨眼,眼淚就會被睫毛夾下來,所以她撐大眼睛一眨也不眨,讓空氣把淚在眼眶里蒸干。就算被吃掉也要睜著眼看兇徒,記住他可憎的面目,提醒自己為什么堅強,有朝一日反撲過去,狠狠在他心上插上一刀。
“或者你服個軟,說你錯了,哭鼻子就放你下車。我數到十。過了十,我也吃不準我接下來要做什么更過分的事了。”林也眼睛微瞇,開始沒有感情地數數。
宋鹿把眼睛瞪得更圓:“是你偷聽我們說話。是你壓在我身上。是你逼得我不得不咬你。林先生,是你要從我身上滾開。是你要道歉。但就算你道歉,我也不會原諒你!
林也嘖嘖搖頭“真沒想到,宋小姐骨頭這么硬。這樣的硬骨頭我嚼起來有滋有味,最適合消磨無聊的夜晚。鈍牙的畜生撕不了人,活該餓死。說不定吃了你,真能磨出一口尖牙。要不要現在試試?嗯?”
宋鹿身體繃得像根弦,連聲帶都繃僵了,嘶啞說不出話。
林也一錘定音:“十。”
在這一聲“十”響起時,宋鹿恨自己軟弱恨到牙齒打戰,匆忙閉上眼睛,睫毛夾斷成團的淚,一顆珍珠米大小的淚順著光潔的臉頰滑下來,凝在下巴尖尖上。這顆眼淚太薄,一會兒就被毛孔吸收了。
但林也懷疑,眼淚是被他噴在她臉上的鼻息蒸干的。到底是沒能看眼淚真正滴下來。還是算不上哭。真可惜。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绷忠矎乃温股砩掀饋,車子內部隔板緩緩降落,他開始慢條斯理地整理領口和袖口,一副儒雅斯文的樣子,差點讓宋鹿忘了他就是個禽獸。
正當宋鹿以為林也放過她了,她一口長氣還沒有舒完,身子才從椅子上抬了一半,她就聽到林也對陸飛說,“不送她回去了。她答應陪我過夜!
宋鹿猛地栽回椅子,齜一口尖牙嘶吼:“我沒有!”
林也嘴角一勾:“你也沒拒絕啊!”
陸飛的腦袋從副駕上滑下去,頭發被碾得飛起來,呆呆一根毛翹起來又迅速下沉,良久,椅背后冒出長長一聲嘆,“年紀不小了,何必和小姑娘置氣吶!
宋鹿用左臂撐起身體,去松安全帶的卡扣,被林也按住手。她嘗試換只手去按開門鍵,被林也吼一嗓子縮回去:“這是高架!跳車頭腳分離,別人瞻仰遺容都得靠想象!”
宋鹿連掙扎的力氣都沒了,干脆就蜷在車椅子上,背對林也。車流和燈影在她頭頂不斷閃爍,向后飛速掠去。四周很安靜,她、林也、陸飛和司機的呼吸聲都能數個清楚。然而這種時候,林也竟然還拿起手機,仿佛什么事也沒發生地噼里啪啦回復短信。那副無所謂的樣子,不是人!
車子駛出二十多分鐘,一棟高層公寓樓出現在前車窗玻璃。宋鹿橫臥在椅子上,挑看沐在夕陽下的公寓樓。公寓樓四周開闊,兩三百米半徑內沒有第二棟高樓。景觀區的樹木伸出枝丫從車窗兩邊掠過,每一片葉子都受到精心養護,綠得觸目驚心。
宋鹿趴在車門上,用指腹摩挲車窗璃窗,自言自語:“不是上次住的房子!彼温箲涯钅菞澪鍖訕堑睦险,懷念會等候在門口問她要吃什么早飯的親切阿姨。那里人多,她感覺安全一點。
林也耳朵很尖:“老房子管理跟不上,隨便就能放個瘸子進來!
宋鹿覺得,林也的劣根性中,記仇至少占到99%。他總是誤解她,羞辱她,欺負她。他其實根本不認識她。他們雖然是夫妻,卻不了解彼此,連陌生人的善意和禮貌都懶得給對方。是她蠢,一步步落入他的陷阱,還以為他能保護她。
車頭往下沉,四周從明變為暗。車子駛入地下停車庫。幾十秒的穿梭之后,恍然一亮,刺得宋鹿睜不開眼。
高檔公寓的地下車庫蓋得像機場大廳,燈光璀璨,大片留白的觀景臺間隔矗立,只有零星幾輛豪車停在自己的小屋子里,被蠟磨得油光水亮。
林也下車前,命令陸飛別動,警告他管好自己的嘴。林也下車,繞到宋鹿那邊的車門,曲指不耐煩敲車窗。宋鹿死死抓住車門,決定把自己關在車里直到天荒地老。然后,“撲哧”一聲,車門自動向后移動,司機略帶歉意地掃一眼宋鹿,又渴望得到肯定地掃一眼林也。宋鹿順勢被摔了出去,剛剛好落進林也懷里。
林也把她拎直:“自己走進去,不然,我就讓陸飛抱你上去!
陸飛轉頭,一臉“What!!!”
林也用眼神逼迫她“上去”。
宋鹿用眼神回答他“我不”。
林也身子一矮,肩膀直挺,以小腹為中線把宋鹿一折為二,直接把人扛在肩膀上,“真他媽麻煩。”
宋鹿的尖叫聲響徹整個停車場。
宋鹿頭腳像條魚一樣翹起來,轉頭咬林也的脖子,狠狠地咬。但他連哼也沒哼一下。宋鹿的唇上又抹上滑溜的血,含著血她感覺到林也的粗血管在麻木的唇下面彈跳,跳在她神經上。宋鹿欲哭無淚松嘴。
林也脖子上兩顆虎牙印,外紅里黑兩個洞,往外汩汩滋血。
襯衫領口染紅。
林也對著車甩甩手。車子乖巧地逃離,陸飛的一只手從車子副駕駛窗里伸出來,比了個中指,那中指大喊:“老板,你是這個!敝兄竿叵乱淮。司機求生欲強,車子逃得飛快,一下子連影都沒有了。
宋鹿的胃被林也肩膀頂著,一陣惡心翻滾,她用手錘林也的背。但練拳擊的人身強體健,很能抗打。怎么打也不放手。宋鹿想叫,但因為太激動結果口水嗆到自己,胃部痙攣,一次比一次抽得厲害,猛烈咳嗽。
宋鹿被林也扛進電梯廳。門口一個頭絲清爽、制服挺括的保安給他們開門。有2個保潔員在養護綠植,用抹布仔細擦每一片水培龜背竹的葉子。他們齊刷刷向兩人點頭微笑。像機器人。
這種情況,他們竟然對他們微笑!
宋鹿想求救,可說什么吶?說他新婚的先生要她陪他過夜?太荒唐了。怎么可能說得出口?而且,這些人一看就是大風大浪見慣了的。對于公寓里尊貴的住客扛一個美貌女人在肩上進電梯見怪不怪。天塌下來,工作照舊。這樣井井有條、這樣從容淡定。能靠他們個大頭鬼?
宋鹿想得沒錯。
此時此刻,保安和保潔都在想,多大點事啊。喝得不省人事被老公撈回家唄。就算殺人放火打老婆,和他們有什么關系?要管也有警察啊!110出警和120救護車到這里不超過10分鐘。
電梯直上頂層,是單層單戶的頂層豪華公寓。
林也打開電子門,將宋鹿丟下來,手掌包住她瘦弱的肩膀,一
把將她推進公寓。
第29章 Chapter29生活不能自理。
公寓里的燈本來就亮著。
宋鹿小心翼翼挪進公寓。林也蹲下,他一動把宋鹿嚇了一跳,往旁邊一個趔趄手臂撐地癱坐在地上,才看清林也是換鞋。她才松了一口氣,林也的手向她的下身伸來。她一個魚打挺往客廳里爬,裸露的皮膚擦地發出“嘎吱”的聲音。林也抓住她腳踝。她栽下去,臉貼木地板。林也將人拖回來,粗暴地脫掉她的球鞋。
宋鹿暈乎乎站起來。林也堵著門一副“等她進去他才進去”的架勢。宋鹿往里走了幾步,看清公寓全貌,是個寬敞的大平層。
宋鹿此刻緊張得身上每一個毛孔都張開來幫她捕捉四周的動靜,所以當頭頂傳來窸窣的聲音,她立刻她抬頭,先是看到一節凸出來的樓梯肚子,然后,看到一雙淡黃色女士拖鞋戳出樓梯。
宋鹿視線順著樓梯往上移,看到一個穿白色小洋裙的年輕女人手里提著噴水壺正在彎腰張望她。林也的房子里居然藏著個女人!太好了!只要不放他們兩個人獨處,再多幾個都完全沒問題!
確定屋里有別人,宋鹿緊繃的神經才松懈下來,臉上的表情垮下來,一顆心淺淺放進肚子里。林也瞟一眼,很輕地嗤了一聲。
到現在宋鹿才有心情打量起公寓的陳設,上面還有一層,是個復式結構。裝修風格是統一的淡灰色色調,在大設計上處處體現極簡,又在小細節上彰顯細膩奢靡。
金色的夕陽填滿廳堂,光影層疊,非常敞亮。整間公寓一塵不染,實木地板光潔如鏡,宋鹿低頭的時候,都能在地板上照出自己菜色的臉。她挪動的時候腳拇指暗暗蜷曲,差點不忍心下腳在林也的私人領域留下一個哈著熱氣的腳丫。
客廳后整整三面墻的落地窗,窗外一個大露臺,放著茶幾和四個藤椅,后面就是波光粼粼的黃浦江。宋鹿是地地道道的申港小孩,申港出生,申港長大,外灘去了無數次,從來沒見過這么美麗的江景。宋鹿心想,在這座超繁華的城市,每個人都用錢買到自己的位置,位置不同,領略的風景也自然不同。
女人抱著噴水壺走下樓梯,邊走邊問:“林總,今天回來這么早?”
林也隨意“嗯”了一聲,往沙發上一坐,發出疲倦的一聲沉嘆。他放掉手機,頭靠在沙發椅背上,取下鼻梁上的眼睛,開始揉眉心:“餓了,隨便弄點吃的!
宋鹿木鵝一樣杵在沙發和餐廳之間。女人走到她面前,把噴水壺當成個孩子抱,完全不顧裙子那樣潔白柔軟,可能會被水壺弄濕弄皺,“您好。我是yoyo,是太太您的生活助理!
傳說請生活助理的人生活都不能自理。
林也原來是這樣的人。
宋鹿眨眼看Yoyo,恨不得伸手抓住她裙擺,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Yoyo有雙桃花眼,笑起來眼尾細長褶起來像魚尾:“林總和我說過你的身高體重。還給我看過你的照片!闭f著她放下噴水壺,輕快地跑起來,沒發出一點聲音,她手指夾著一雙拖鞋來,跪下,放到宋鹿腳邊。
宋鹿受寵若驚地說謝謝。拖鞋是全新的。宋鹿抄進去,發現竟然是她的號,Yoyo笑道,“林總很細心啊。果然沒報錯鞋的號!
Yoyo拉起宋鹿的手,“要不要先換衣服?太太,今天吃日本菜!
Yoyo拉著一臉蒙的宋鹿來到一間緊閉的房間前,打開房門,開燈,入眼是個M型一個巨型衣帽間,柜子也是灰色,配一扇扇淺灰的玻璃門。衣柜大多空著,只有離門最近的那個柜子里一排排掛著衣服。宋鹿匆匆一掃,全是女士的輕薄款衣服,裙子為主。
Yoyo打開柜子門,“啪啦啪啦”拉動衣架,一件件拉開來給宋鹿看,“只來得及準備居家衣物和內衣。睡衣沒什么問題,就是內衣,”她笑著打量宋鹿,湊到宋鹿身邊,用手擋著嘴巴,“摸過和看過也把握不好尺寸,總把自己老婆想胖三斤。我好像買大半罩杯!彼局,“沒關系。我今天給你從頭到腳量一遍以后就不會錯了。”
Yoyo挑出一件墨綠色絲質吊帶睡裙,配淺綠色的蕾絲內衣,她把兩者合一比對一下,嘴里說著,“還不錯!彼o宋鹿,“這些都是洗干凈燙好的。你先換,我去準備晚飯!
Yoyo拍了拍宋鹿的肩,關門出去。
宋鹿拎著衣料輕薄滑溜的睡裙,腦袋嗡嗡的。她怎么可能穿成這樣在林也面前晃!而且,林也到底是什么時候吩咐準備這些衣服的?他明明是今天才臨時起意把她抓來的。是、這樣嗎?
不到半分鐘,Yoyo敲門,“我進來了!
什么日本菜準備起來只要半分鐘?
Yoyo拉開一條小縫把目光塞進來,看見宋鹿手里捏著睡裙不動,“不喜歡綠色?還有六套。但只有一套是暖色。你很白,穿冷色其實最顯皮膚!
宋鹿很沒出息地問:“一定要換嗎?”
“當然不是。只是想你在家里舒服一點!盰oyo了然一笑,走進來,關門,從衣架上抖下一條同是墨綠色的睡袍,“忘了說,肯定不可能讓你穿這件睡裙在家里走。等我們走了,你想脫還是換看你方便!
宋鹿抓住重點:“你要走?什么時候走?”
“我的工作時間是早九晚七。林總不喜歡有人在這里過夜,所以負責家政的桃姨和我準時七點就離開。我走之前會把晚飯安排好。太太,把衣服換上。換好給你量尺寸!盰oyo走到中間,抽開首飾柜的抽屜,拿出一把卷尺,拉開來在宋鹿面前扯一扯,充滿期待的目光投在宋鹿臉上。
宋鹿最不善于拒絕別人,尤其是對她熱情又體貼的人。如果林也現在命令她穿這件睡裙到床上躺好,她肯定已經逃了。但如果是先進房子,再由其他人給她挑衣服,待會兒或許還要陪他吃頓晚飯,這樣一步一步進行下去,她就會自我催眠事情沒那么糟糕,幻想他還不至于那么壞。沒準只到陪吃飯那一步吶。
典型的溫水煮青蛙,不到黃河不知道自己是被逼著去跳河。
宋鹿手指開始慢吞吞解衣服扣子,“為什么要給我量尺寸?”她看到Yoyo眨巴著熱切的眼睛盯著她,“麻煩可以轉過去一會兒嗎?”
Yoyo轉身,“休閑服、居家服、上班通勤、運動裝、宴會禮服,一整套最基本功能的衣飾買下來,這里才塞滿一半。成衣還好買,禮服肯定要根據太太的身體尺寸定做。所以必須上手量一量!
宋鹿還在做最后抵抗:“我還沒洗澡!
言下之意,不換了吧。
Yoyo很不甚在意地說:“沒事,待會兒再給你搭配一套。”
宋鹿穿好內衣和睡裙。睡裙的領子很低,內衣的蕾絲邊都露出來,她對著一面大穿鏡子往上拉了一把領子。Yoyo轉身,上下打量了一番,走上來,上手把宋鹿的領口往下一拉,蕾絲邊又給露出來,她手一抖,把睡袍從宋鹿雪白的肩膀上褪下來,“量好再穿,我幫你系腰帶。”
宋鹿在Yoyo指揮下抬起雙臂站著,形同十字架上受難的耶穌。Yoyo用卷尺量宋鹿肩寬、胸圍、腰圍、臀圍等等,最后竟然連脖子長、小腿長、耳垂長、鼻梁寬度、每一根手指周長都量了,最后還不忘翻宋鹿耳垂,看她有幾個耳洞。宋鹿覺得自己就是案板上待沽的整豬。
五分鐘量尺寸,五分鐘記錄尺寸,然后,Yoyo把浴衣式絲綢衣的兩片衣襟在宋鹿身前交疊,系了個漂亮緊致的結,反復調整好角度歪斜著,“有時候是人襯衣,有時候是衣襯人。太太皮膚好,比例更好,就屬于后者。好了,我聽到大師傅到了。太太去吃飯吧!
Yoyo蹲下,直接用手拿起宋鹿換下來的衣服。
宋鹿
有些不好意思地去搶。
Yoyo連連搖頭:“這是我的工作。林總餓了,你去陪他吧!
第30章 Chapter30多吃點。
宋鹿離開衣帽間走近客廳,捏緊拳頭,同手同腳、輕手輕腳走,仍然卡進餐廳和沙發之間的那條縫,做一棵盡量不引人注意的雜草。她已經做好準備接受魔鬼的審判,結果林也連看也沒看她一眼。
林也坐在那張皮質柔軟的灰色長條四人沙發上,背對著她。他也換上了居家衣物,低著頭,包邊的純白領口嚴絲合縫貼住他后脖子。他的后腦勺、脖子、背脊呈一個橄欖球淺弧線往下拱,腦袋后面是亮著的電腦屏幕。他依然伏案工作,時不時用手揉后脖子那條總是折磨他的粗壯的筋。
林也穿的那件衣服宋鹿也穿過,一件很軟很潔凈的舊T恤。宋鹿不明白一個集團掌權人為什么光盯住一件舊衣服穿。仿佛兩個人因為那件衣服此刻毫不遮蔽地貼在一起。一想到棉質布料擦在肌膚上的那種酥麻感,宋鹿手臂上的汗毛就立起來,趕緊用手擼一擼,撥下去。
林也不看她,宋鹿本以為已經逃過一劫,誰知旁邊的Yoyo脆生生替她顯擺了一下:“林總,太太換好衣服了。你覺得怎么樣?”
“嗯,好!鄙⒙、慵懶、敷衍。這男人根本沒回頭,竹子一樣細長的指節搭在鼠標上,緩緩往下推動滾輪。屏幕上的頁面往下滑動,數字和文字不斷閃爍。
Yoyo指尖戳戳宋鹿的肩膀。宋鹿回頭。Yoyo指向側邊的方向。宋鹿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到她指是連在餐廳后的一間近三十平的廚房,中間一個白色長方形島臺優美地立著。
穿白廚師袍的人占據島臺朝灶臺的一邊,正在悄無聲息地鋪開刀具。另一邊有戴手套腳套的幫廚在島臺另一邊擺餐具。原來林也所謂的隨便吃點是請私房師傅來家里現做。有錢人的胃就是這樣寵叼的。
宋鹿走進廚房,在Yoyo的引導下在島臺右側的椅子坐下。宋鹿觀察著大師傅利落整潔地擺放帶來的刀具,刀具的柄成一條水平線,看起來有強迫癥。
大師傅還帶了個手提箱長的藍色保溫箱,洗干凈手后打開蓋子。宋鹿趁機瞟上一眼。保溫箱里面鋪滿冰塊,上面是顏色鮮嫩的食材。宋鹿只瞄到有紅色的整只小魷魚,其他來不及看清楚師傅就蓋上了蓋子。
宋鹿饒有興致地看大師傅準備食材,一撇頭,看到林也正用黑眸盯她,那眉頭壘起兩個塊的失魂樣子不知道已經盯了她多久,又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
他不是不樂意看她嗎?
從林也的角度,宋鹿背側一扇夜幕初降遠處燈光璀璨的窗戶,腳上的拖鞋都被踢到地上,赤著腳,其中一只腳自然垂著輕輕晃動,另一只腳立起腳尖踮在椅子凸出的腳踏上,組成小巧可愛的三角形,腳往上是白皙的小腿肚,因為小腿在用力,肌肉線條淺淺立起來,再往上就是輕薄的裙擺,還想看見什么,沒了。
林也咽一口唾沫,覺得餓了。
林也走進廚房,Yoyo給他拉椅子,他在島臺另一邊的位子入座。林也看到宋鹿不動聲色地往邊緣扭身子,把她的椅子挪離他位置一丁點兒也好。她的腳在島臺底下晃來晃去,腳尖輕輕一勾,把拖鞋勾起來,腳再同時往尖上一翹,兩只拖鞋就掉進她腳踝。
但太急了,左右腳穿反了。
等兩人都入座,Yoyo自己走到客廳里沙發上坐著玩手機,只留桃姐在廚房照應。
宋鹿發現林也不止穿了那天的T恤,褲子也是那天那條。有錢人果然都有點怪癖。林也是變態,自己穿得松松垮垮隨時可以張開腿劈叉,她卻要穿成個性感洋娃娃一樣受他觀賞。
礙于大師傅、幫廚、Yoyo和桃姨在場,人多眼雜耳朵靈,宋鹿沒有把那有些屈辱的“你帶我回家是為了什么”問出口。真心怕他說出什么虎狼之詞。她默默看大師傅準備今天的晚餐。
大師傅在島臺上大展拳腳,切、剁、劃等操作行云流水,收拾完還在彈動的蝦順手一抹,一撥,殘渣自己滾入垃圾袋,一點都沒留在砧板上。看熟練工操作簡直是一種享受,宋鹿也終于明白為何不安排在餐廳吃飯,視覺享受本身也是佳肴的一部分。
大師傅每做好一道菜都會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說一聲菜名和主材料。前菜分別為紅魔蝦、螢火魷魚、海膽和魚子醬。一道菜吃完才上第二道菜,每一道菜都花紅柳綠擺盤。
宋鹿最喜歡那道海膽,一只刺猬黑海膽殼向上敞開裸露果凍狀海膽黃,下面精致光潔的青花小盤子托著,盤子被新鮮小白花枝簇擁,傳來淡淡的花香,再下面是正方形格柵竹篾。海膽肥美異常,入口即化。
宋鹿吃得很開心。
但林也吃得不滿意,直接推掉魚子醬后:“一起上完!
大師傅應該能聽懂中文,但不會說,鞠躬“咳”了幾聲后,手下的動作更快起來,開始起火炙油脂豐富的鮮紅牛肉。助手拿起比手臂還長的筷子給鮑魚抹面糊,起油鍋炸天婦羅。菜再也不是一道吃完再上另一道,完全隨主人脾氣心欲不斷往桌上端。林也連吃飯都那么急。
吃完前菜,幫廚給宋鹿遞上一個輕巧的紅色漆器淺盤。宋鹿不明所以地舉著,轉動眼珠子偷瞄林也。林也逮住這一瞄,把自己手邊的淺盤子遞給幫廚,幫廚拿起一個酒瓶子,給他倒了一杯飄香的清酒。
宋鹿就和那個幫廚說:“我不喝酒!
市隊的步槍射擊隊配有營養團隊,大鍋飯里從沒有油炸物這種不健康的食物。宋鹿本來還掙扎要不要吃天婦羅,她體脂最近有點高,被醫生勒令降脂,結果等澳鮑天婦羅被好看地擺上來,那過過油的氨基酸香一下子鉆進鼻子。
宋鹿食指大動,直接夾起一塊裹上盤子邊上捏成山形的醬料。入口,好嫩,面衣也恰到好處不干不厚。那醬料是鵝肝,高蛋白高脂肪帶來的幸福感一下子直擊腦子。什么減肥都忘了,她激動地嗷一聲。
之后還有和牛小鍋,大根湯底鮮美無比,和牛入口即化,帶一點奶香味。宋鹿看到桃姨在冰箱里翻出一點掐得出水的蔬菜,朝著大師傅揚了揚。大師傅點點頭。原來主材料是大師傅準備好帶來的,蔬菜這種都是就地取材。大師傅給他們烤了點芝麻菜。
直到宋鹿吃完甜點,都沒看到大師傅或者幫廚做主食。林也一眼就瞄出來她心里的鬼:“我晚上不吃碳水。你要吃什么自己和他們說!
射擊隊的營養師說過,吃飯,每餐一拳主食、一拳蛋白質、兩拳蔬菜,不能多也不能少。宋鹿一直嚴格執行食譜。今天蛋白質攝入肯定超標了,但碳水化合物還是要攝入的,否則餓得晚上睡不著覺。
宋鹿心里是想吃茶泡飯,配梅子,酸酸甜甜特別開胃。但想到茶泡飯和申港小孩放學回家發現媽媽沒做飯直接用熱水兌一點冷飯囫圇吃掉的泡飯情況很像,對付一頓還成,但好像上不了臺面。她做不到林也那樣心里想什么就做什么。她斟酌著說:“米飯就好!
大師傅用日語和幫廚說了幾句。宋鹿立起耳朵尖尖,明知道聽不懂還想聽,生怕自己丟臉鬧笑話。幫廚走過來,一臉抱歉地躬身笑說:“煮米飯前要先泡一會兒,可能有點久!
其實,宋鹿蠻想他們越久越好,留下來陪她過夜最好。
Yoyo七點走,現在已經六點五十分了。
宋鹿輕聲地試探:“有點久是多久?”
幫廚又和大師傅交流一陣回答:“四十分鐘!
宋鹿眼睛一亮,拍罷了:“就要米飯。你們慢慢做!
于是,大師傅和幫廚又開始大操大辦。他們從工具包里搬出一只黑色的石鍋,在水龍頭下洗干凈。桃姨拿出米,大師傅用秤給米稱分量,放入石鍋泡上了。泡米的功夫大師傅和幫廚就在收拾島臺,擦得油光水滑,根本不像剛做過飯。
林也沒吃甜點,他口口聲聲說不吃主食,卻還坐在那里劃看手機,時不時把薄涼的黑眸一抬,示意幫廚把淺盤的酒倒滿,慢悠悠喝著清酒。他都喝下一整壺了,酒在他體內奔騰,清香的酒氣從他毛孔噴
出來。宋鹿和中間隔了一米都能聞到。
準七點,Yoyo走進來,魚尾眼依然翹起來:“林總,我下班了。太太,明早見!
宋鹿正在喝烏龍茶,聽到一聲嗆,眼睛眨巴著看Yoyo,恨不得說你別走,我一個人應付不來的。
林也黑眸抬也不抬,“趙娟,明天下午一點來。她會起得晚!
起得晚?
為什么?
宋鹿感覺有人在她腦袋上來了一棒子。
宋鹿手一抖,把茶杯里的烏龍茶都潑灑了,死死盯著林也。林也仿佛沒看見,依然喝酒。桃姨眼疾手快拿抹布來擦。
Yoyo手扶額,一副受到傷害的樣子:“知道了!盰oyo朝宋鹿眨眨桃花眼,粉色小香包一拎挎在手臂上,瀟灑走了。
被美食暫時迷惑的腦子清醒過來,宋鹿又開始不安、焦灼、恐懼,手指尖在島臺上摳啊摳,屁股下的凳子突然戳出無數的針,她都快坐不住了。
一鍋白米飯被大師傅做出了花樣。他起了一個小爐子,用有果香的木頭燒,手里抓著濕抹布不斷轉動鍋柄讓鍋子每一個角都均勻受熱。
鍋子里的米發出“滋滋滋”的聲音,米正在慢吞吞地被煮熟。宋鹿覺得這哪里是把生米煮熟,這鍋子里躺的根本是她。
再慢點。
大師傅,請你再慢點。
不到四十分鐘,大師傅打開石鍋的蓋子,蒸汽撲上來,立刻模糊了他滄桑的臉,米香一下子撲鼻。米飯也是三吃,配芝麻葉豆腐吃,配鹽吃,還會貼心地給她刮米鍋巴吃。
可宋鹿覺得味同嚼蠟,興致懨懨地用筷子撥弄碗里的雪白的米粒,給它們排隊數數。
林也在一旁看著,看了足足十分鐘,然后,閑閑地、幽幽地、兇兇地說:“多吃點。吃少了晚上沒力氣,手腳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