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因為喬云忻的存在, 趙聞對于這次練習“會不會太假太場面”的擔憂完全變成了杞人憂天——除了“下班時間”眾人會進入露營模式外,“上班時間”眾人都特別認真,特別積極,甚至還有不少主動“加班”的。
“所以說卷王的存在是社畜的噩夢……”有人喃喃自語, 自語完也投身到了“加班”的行列。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比你有天賦的人還比你努力, 看喬云忻整個人全神貫注, 把全部的精力都傾注到了小提琴的世界里, 連季滄溟都顧不上,那他們努力一點……好像也合情合理。
季滄溟倒不覺得自己被忽視了, 除了最開始的時候, 前兩天的白天, 他都在遠程處理著公事,并沒有無所事事, 而前兩天的晚上……
第一天, 兩人坐在帳篷里, 喬云忻興致勃勃地和他分享著今天練琴的感悟, 語言說不明白的時候還上手,和以前并不太相同的小提琴音在帳篷里回響, 同時烙印在人心上的還有眼前人綴滿星光的眼神。
第二天,也就是現在, 他們坐在河邊, 聽著潺潺的水聲, 看著漫天的星斗, 感覺歲月從未如此靜好。
“滄溟,我喜歡這種生活。”聽著看著,喬云忻突然出聲,聲音就像晚風般柔和。
過去那二十來年, 他生活在其他人執著、自己并不在意的物欲著,表演著并不屬于自己的性格。
除了獨處練琴和與季滄溟在一起的時候,他戴著一層又一層的面具,在觥籌交錯間言笑晏晏,內心卻沒有絲毫名為寧靜和動容的東西。
他當然知道樂團不是桃源鄉,世上并沒有哪個行業是桃源鄉,但他足夠強,強到不需要在意他們爭搶的東西,他的同事們也足夠強,強到他可以忽視他們音樂外的人事。
就好比白天,他第一次以普通小提琴手的身份,加入到了樂團的演奏練習之中。
那不是他最完美的一次演奏,卻是他最有感悟的演奏之一,他置身于那震撼人心的演奏之中,仿佛能聽到心弦的波動。
他喜歡每個人樂器下流淌的美妙聲音,喜歡所有人齊心協力為一首樂曲努力,只要這些還在,他就可以當做這就是桃源鄉。
季滄溟知道喬云忻寥寥話語下所有潛藏的思緒,他不覺得對方掩耳盜鈴,反而和對方生出了同樣的思緒,鄭重其事地說道:“我也很向往這樣的生活。”
喬云忻一下笑開了,他收回落在不知名遠處的視線,看向了身邊的人:“那我從現在開始攢錢。等你可以加入樂團的時候,你就把亂七八糟的季氏給扔了,我們當兩個快樂的小提琴手,哪怕工資一般,也有我的存款保證我們的生活。”
喬云忻的聲音里沒有相信他一定會實現的鼓舞,也沒有相信他永遠不會實現的質疑,他只是很純粹地笑著,所思所想便是他說出口的話。
季滄溟感覺有人把自己的心臟扔到溫泉里泡了一個小時,整顆心又熱又軟。
他伸出了手,喬云忻當即把手拍了上去,整個過程行云流水,沒有絲毫的凝滯。
“一言為定。”喬云忻率先地說道。
季滄溟沒說喬云忻搶了自己的臺詞,他只是把軟得不像話的心臟端端正正地放好,以免露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一言為定。”
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什么突然許諾了起來,但……這種許諾的感覺并不賴。兩人如是這般地想著。
·
盡管共處過,但喬云忻還是覺得共處的時間過得飛快。
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休息的時間,又一眨眼的功夫,天光亮起,他們又要各自工作。
考慮到明天就要結束練習返回Z市,第三天的練習任務比前兩天的更為繁重,但因為有喬云忻專注練琴在前,其他人跟著內卷在后,第三天的任務沒人覺得繁重不說,當天晚上,樂團里的年輕人甚至還有余力組織了一個樂團版的真心話大冒險。
“首先,大家都是成年人,還是以后要繼續當同事的成年人,什么能問什么不能問,大家心里都要有點數;其次,既然大家都是搞音樂的,大冒險只指定和音樂有關的,不指定別的。”臨時主持人顯然不是第一次主持這個活動,規則張口就說了出來。
喬云忻理所當然被劃分到了年輕人那一桌,季滄溟身為家屬,也一并坐到了里圈,外圈是樂呵呵看熱鬧的較為年長的團員。
作為新人,喬云忻獲得了兩輪的豁免圍觀權,他欣然笑納,一邊圍觀,一邊和季滄溟咬耳朵。
“我之前還以為他們不會讓你加入,”喬云忻小聲嘀咕著,“然后把你扔到前輩那桌。”
季滄溟端的是八風不動,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開會,但實際上……
“我還不到三十,”季滄溟很客觀地陳述著,“在座起碼有一半年紀比我大。”
喬云忻覺得不能這么算:“把你的職業考慮進去,你年紀感比較大。”
季滄溟再一次陳述道:“你這屬于職業歧視。”
喬云忻想說這怎么就屬于職業歧視呢?這明明就是崗位歧視。季董來季董去的,誰都很難把這個人和年輕劃等號。
喬云忻還待辯駁,樂團版的真心話大冒險已經選中了第一個人,他暫時停住了話頭,專心致志地體會規則。
第一個人沒帶家屬,選的是真心話。
他收獲的問題是“成年后你在正式演奏中出過的最大紕漏是什么”,喬云忻直覺他很想點煙,那人也確實來了句“如果不是我不抽煙我高低得點根煙”。
不過再怎么無語凝噎,對方還是愿賭服輸,老實回了:“是我來樂團的第一場演出,我把許哥的獨奏搶了。”
眾人一下睜大了眼,就連比他早進樂團的不少人都睜大眼,滿臉寫著“還有這事?”
那人看向許秋思,眼神里是敬仰也是懷念:“被許哥救回來了,沒有影響演出。”
之前睜大眼的眾人頓時明白為什么自己不知道了,重新坐了回去。
喬云忻看向許秋思,后者對他比劃了“以后就是你的任務”的口型,就笑瞇瞇地收回了視線。
喬云忻深吸了一口氣,卻并沒有絲毫的畏懼退卻,有的只是提升自己的戰意。
他繼續看,力求了解大冒險是什么,而機會也隨之而來——第二個被選中的人帶了妻子,他沒有猶豫,直接選了大冒險,獲得了“把你第一次演奏給妻子聽的樂曲再演奏一遍”的內容。
這個要求有點超綱,相當于融合了真心話和大冒險,提出人也表示如果介意的話可以重來。
第二個人想了想,搖了搖頭,把當初的樂曲還原了一遍。
那是一首情歌,現代很多人用于表白,那人也一樣。
在被起哄問能不能分享過程后,他沒好意思說話,倒是他的妻子大大方方地回答了:“那天他先發了條消息給我,說他那天晚上會在我宿舍的樓下演奏一首樂曲,一首他想送我的樂曲。當時我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后來我才意識到,他怕我不喜歡他,而他大庭廣眾之下點明送給我會讓我不方便拒絕,所以偷偷告訴我是送給我的,如果我不想答應,直接忽視就好。”
這個故事相當浪漫,不少人都歡呼著鼓掌,喬云忻也是其中一員,他還對身邊的人分析道:“故事里出現了宿舍,說明是校園戀情,他們現在結婚了,說明終成正果,真好啊!青梅竹馬得以廝守一生。”
喬云忻說著,努力控制住看身邊人的欲望。
他也想竹馬竹馬終成眷屬來著,只是不知道……
喬云忻的這個念頭還沒結束,游戲的第三輪已經開始,而且正正好選中了他。
被問選擇真心話還是大冒險之后,他只猶豫了一秒,便選擇了大冒險。
雖然他很想表白,但表白還是需要一些儀式……
“把此時此刻你最想對季董演奏的一首樂曲演奏出來,”提出人沒發現他在走神,只是有些雀躍又有些好奇地提出了要求,“當然,這個要求和剛才的一樣超綱,所以你也可以拒絕。”
第52章
三天過去, 對于喬云忻,樂團眾人是認可的,也可以輕松自在地聊天開玩笑。
而對于季滄溟,樂團眾人確實拘謹過, 然而他過于年輕帥氣, 又不擺董事長架子, 和其他家屬并沒有什么區別, 因此眾人哪怕做不到和他打成一片,也不怎么怕他。
兩相結合, 衍生出來的就是這個大冒險內容。
喬云忻顧不上這一切的由來, 事實上, 在被提出這個要求后,他的腦海中就跳出一首樂曲, 它耀武揚威地在他腦海中彰顯存在感, 無論如何也不愿離開。
他的肩膀上也坐了兩個小人, 一個小人說“演奏吧!沒有比這更恰當的機會了”, 另一個小人說“萬一季滄溟明白后疏遠自己呢?那不是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最終第三個小人跳到了他的腦袋上,細致分析道:你的這首曲子很折中啊!就像剛才那個前輩的表白一樣, 進可攻退可守,一切解釋權都在你身上。你總是要往前邁出一步的, 想想昨晚河邊和你坐在一起看滿天星星的人, 你不心動嗎?
第三個小人以邏輯縝密的發言力壓群雄, 大獲全勝, 喬云忻也直接架起了小提琴作為回答。
周遭瞬間安靜了下來,只剩下蟲鳴聲、潺潺水聲和風吹過樹葉的聲響,再無別的干擾。
很快,有音符在這片靜謐中探出了頭, 它自喬云忻手下誕生,卻如同天生天養,在夜空下舞動起來,全無一絲人造痕跡。
季滄溟對喬云忻的演奏向來專注,更何況此刻,當第一個音符響起,他的世界里就只剩下眼前的人,以及對方演奏的樂曲。
那首樂曲是作為一部文藝片的插曲面世,它出現在主角此生最美好的一天——小鎮少年第一次看到流星雨,他歡呼著把早就睡著的同伴喊醒,強迫對方和自己一起許愿,末了又強迫對方把愿望寫下,裝進盒子,又埋在了對方倚靠著睡著的那顆樹下。
那時少年還沒有離開小鎮,沒有開始自己顛沛流離又波瀾壯闊的一生,那個晚上的他所感受到的只有快樂,不摻雜一絲負面情感的快樂。
相對應的,這首樂曲也沒有摻雜負面情感,但關于它的主旨確是有爭議的,一如那段劇情背后所代表的感情。
有人認為那段回憶代表了主角對于過往的懷念,友人是他心里最純粹情誼的代表,無關其他;也有人認為那段回憶代表了主角未說出口的情愫,友人并非只是友人,而是他藏于心底的愛人。
然而友人并沒有離開小鎮,主角也沒有回去,前者沒有出現在占據整部文藝片最大篇幅的“現在”里,無人得知他的現在與未來。
正因為此,秉承著兩種觀點的人誰也無法說服誰,電影的導演與樂曲的創作者也對真相三緘其口,這便成了永遠的謎。
不過在國內,主流觀點還是這是一首代表一段美好經歷的樂曲,并非所有人都知道或者在意當初的紛爭,他們沒有多想,只是在曲終后歡呼。
但終究有人驚疑不定,只是就像臨時主持在開頭說的那樣,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作為未來要繼續當同事的成年人,大家心里還是有點數的,所以哪怕有所猜測的人,思來想去還是把猜測壓了下來,只當聽了首美妙至極的樂曲。
除了季滄溟。
他能感受到喬云忻藏于其中的真摯情感,那份情感把原本就足夠華美的樂曲感染得更加驚艷,讓他完全無法將思緒從這首樂曲中抽離。
他想起自己察覺異常的剎那,在所有聯系人中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喬云忻;他想起自己沉淪于無限黑暗中無法動彈的時候,耳邊響起的熟悉的小提琴聲和熟悉的碎碎念;他想起自己睜開眼的那一刻,喬云忻倏然回頭,那又驚又喜、比驕陽還要璀璨的眼神……
如果他真的毫無情思,或許還能稍稍控制住自己翻涌的思緒,可他怎么可能毫無情思……
于是那真誠的、熱烈的、傾注了演奏者所有真情的曲子,直接落入了他的靈魂里,美麗得就像他們的相遇。
所幸此時此地是夜晚的山中,并沒有人能完全看清幾步外一個長于不動聲色的人的眼神,在他們看來,季滄溟只是專注地望著喬云忻,除此之外辨別不了其他,就像他們辨別不了演奏出如此樂曲的人到底有沒有暗藏其他情愫一樣。
喬云忻也沒能第一時間察覺到季滄溟的情緒。
他并沒有一邊演奏一邊分心的能力,往常練習尚且注意力全在曲子上,更何況演奏完美貼合他此時此刻心境的曲子。
等他回神,已經是樂曲結束后的事,他一眼對上季滄溟專注的眼神,只能確定自己對那人而言絕對是不同的,但到底哪里不同,他不知道。
下次再試試吧!喬云忻一邊走回自己的座位上,一邊暗下決心。
他并不為沒能得到一個答案,反而很是滿足。
剛才那首樂曲他已經演奏出了自己能演奏的最好,他沒有什么可遺憾的。
季滄溟看著對方一步一步走回來,步伐不見失落,不覺意外,反而有種塵埃落定的釋然。
他該更相信這個人一點的。季滄溟在心里想著。這個人從來就不是魯莽輕率會誤解自己情感的類型,他沒必要那么……瞻前顧后。
·
喬云忻后來又抽中一次大冒險,和第一次不同,第二次的大冒險內容相當樸素——提出人讓他用小提琴演奏一首高難度鋼琴曲。
沒有標準的小提琴答案在前,他這回的初嘗試反而比之前其他小提琴曲的初嘗試流暢許多,甚至帶了別樣的灑脫味道。有人覺得他這樣篡改不成體統,也有人覺得音樂本來不該循規蹈矩,但不管是他們中的誰,都不得不承認,喬云忻這小提琴天賦是真高,不似凡人的那種高。
這次大冒險后,喬云忻沒有再被抽中,他樂呵呵地看著別人玩,樂呵呵地和季滄溟咬耳朵,然后樂呵呵地和季滄溟回到一個帳篷休息,仿佛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才怪!
和季滄溟小聲嘀咕的時候也就算了,他還能演出若無其事,回帳篷之后他是真裝不出來——不管季滄溟聽沒聽懂,他是真的在大庭廣眾之下暗暗表了心意,現在和剛剛表明了心意的人共處一室,他委實沒辦法裝作無事發生過。
偏偏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季滄溟對他的態度似乎也不太一樣了,不過不是負面的不太一樣,而是正面的不太一樣,但他又不敢亂猜,一晚上又想輾轉反側,又不敢輾轉反側,顯些把自己憋出內傷。
所幸季滄溟睡得很早,喬云忻挺著挺著,還是睡著了。也是在他呼吸變得平穩之后,帳篷里的另一個人驀然睜開了眼,眼睛里不見半點睡意,他望著黑暗中另一人的方向,似乎在笑,笑完才放松下來正經準備入睡。
這一個夜晚就這么又順利又詭異地結束,等到天亮,一行人便如計劃那般出發返回Z市,并如計劃那般將大巴停在了和安的劇院面前。
明明只是過了三天,但喬云忻就是感覺過了很長的時間:三天前他對這個劇院并沒有太真切的感覺,只是覺得這是未來他會登臺的地方,但三天后的現在,他和其他同事一樣,覺得這個劇院是他的半個未來。
他會在這里以小提琴手的身份正式登上舞臺,與已經承認他的同伴們一同,在這里奏響屬于他的音樂。
而這個未來……已經不遠了。
第53章
除了有一個長相極佳、熱度奇高的喬云忻頻繁出鏡, 和安的紀錄片和其他紀錄片并沒有太大區別。
它不追逐熱點,也不刻意制造矛盾,只是安安靜靜,講著樂團和音樂的故事。
但紀錄片本來就是這樣的。
確認它沒有沾染亂七八糟的壞毛病, 原本的紀錄片的受眾看得很是安心, 不得不說, 在保證紀錄片正常樣貌的情況下, 加之頂級的制作、頂級的美貌和頂級的音樂,真的是一種享受, 他們一開始像以往看其他紀錄片一樣記得的時候看一集, 后來也準時追更了起來。
非紀錄片受眾對這部明顯和粗制濫造毫無關系的作品也接受良好。對于絕大部分觀眾來說, 題材不是重點,重點是感興趣以及過得去的作品水準, 后者自不必說, 前者有喬云忻牽著, 培養著培養著也就起來了。
這兩類人的存在, 順利讓這部紀錄片在正式上線的一個月后,成為了鯤鵬平臺有史以來播放量最高的紀錄片, 每到更新的日子,一些娛樂論壇還會有這部紀錄片的專門討論樓, “喬云忻顏值純享版”“喬云忻音樂純享版”更是在各大平臺瘋狂流傳, 播放量比紀錄片還要高。
【吸完了這周份的大美人, 心滿意足地躺下。】
【我以前覺得喬云忻這張臉不去演戲是暴殄天物, 現在覺得他這張臉不去演戲反而是好事,永遠那么清清冷冷仿佛仙人,真的很配他的顏值。】
【托這部紀錄片的福,我去聽了一場演奏會, 很震撼!很震撼!很震撼!已經準備過幾天再去一次了。】
【每日疑問:喬喬什么時候正式登場?我已經迫不及待搶票了。】
【死心吧!別說我們,業內多的是人想搶喬云忻初登場的票,但和安顯然不打算在紀錄片完結前讓喬云忻上場,估計還有得等。】
【啊啊啊!業內真的不能讓讓我們嗎?】
……
眾人討論著更新,話題不自覺又歪到了喬云忻的登場上。
這部紀錄片其實很成功,各種意義上的成功。
世俗意義上的成功自不必說,標準意義上它也相當成功——它達成了它的目的,既成功對外展示了和安交響樂團,又成功對喬云忻初登場進行了充分鋪墊。
可以說,絕大部分看過這部紀錄片,哪怕只是看過片段的人,都相當期待喬云忻的初登場,每次更新,話題都會起承轉合拐到這件事上。
這次也是同樣,看到紀錄片里出現的喬云忻,眾人不自覺就期待起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有的初登場,他們當中有人長吁短嘆八成搶不到票,有人因為一開始就沒想過能搶到反而平和一點,也有人暗自竊喜但不敢說……總之,這個話題持續了很久,好不容易才被另一個話題取代。
【昨天的爆料,大家都看了嗎?這可太刺激了。】
【什么爆料?這不是專樓嗎?】
【是專樓啊!爆料和紀錄片有關系的,你們還記得404的小提琴嗎?】
【有人會不記得嗎?[笑cry]只要他的小提琴一出現,我還忍不住盯著看呢!那昂貴的價值九位數的小提琴,換了我別說用了,摸一下都怕摸壞了。】
【對,就是這把價值九位數的小提琴,之前被買過通稿說可能是偷的或者贓物之類的,后來也一直有人在提,直到前段時間紀錄片正式上線,這把小提琴的真實價值曝光,這方面的言論才少了。昨天的爆料就是關于這件事的,買通稿的人是尤湘。[笑cry]】
【怎么又是他???】
是啊,怎么又是他。爆料一出,所有看到消息的人腦海里都是同一個念頭。
從半個月前開始,尤湘的黑料就隔三差五冒出一條新的。這些黑料橫跨諸多領域,從最“大眾”的耍大牌,到強改劇本逼人退組,再到強搶角色又軋戲……主打一個全方位全領域。
最開始他的公司還發了聲明,說爆料都是造謠,要求刪帖否則起訴,然而半個月過去,證據越來越多、波及面越來越廣不說,他的公司至今也沒有起訴任何人。
這就很耐人尋味了,很多沒有被爆料的事情也被人提了出來,懷疑背后有他的手筆。
比如和尤湘有“定位沖突”,一度被黑的喬云忻。
但這只是猜測,沒有實據,直到昨天有人把好事者采訪國內貴價小提琴所有者的音頻發出來,尤湘新的“罪行”才被確定——并沒有誰的小提琴失竊,他們只是接到了同行的咨詢電話,如實回答網絡上那個神秘天才用的小提琴不是他們的那把,除此之外他們并沒有提過別的。
至于這個“同行”的身份,大部分人秉承著不得罪同行的原則沒有提,但也有小部分人提了。這人確實是尤湘,他詢問的時間點也確實是通稿出現前不久。這令真相瞬間變得清晰起來,對尤湘有意見的人也瞬間多了一大波,不過……
【還是覺得這件事情有點不對勁,尤湘最近被爆黑料真的不是因為得罪了喬云忻被季滄溟報復嗎?】
【“被黑”,他無論是耍大牌還是搶角色都證據確鑿吧?哪來的被黑一說?】
【雖然知道前面是粉絲試圖洗白,但ta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尤湘這些黑料被爆就是因為得罪喬云忻吧?不然以那些工作人員、那些小演員的能力,哪里可能在尤湘的財力下控住輿論?如果我是尤湘,我就去找喬云忻道歉,只要季董收手,尤湘還是那個娛樂圈的人上人。】
……
位于漩渦中央的尤湘顯然也是這么想的,他雖然憤恨不已,但還是把喬云忻約了出來,用的理由是“想道歉”。
喬云忻沒有對他約的地點發表什么意見,也沒有故意拿喬晾著人,他準時到了約定的地點,發現尤湘居然已經等在了那里。
“真難得,”喬云忻相當自然地坐了下來,聲音懶懶的,“這是尤少爺第一次準時到吧?我還挺有面子的。”
尤湘沒有接他的話,而是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對不起,以前是我不對。”
喬云忻笑了一聲,談不上冷笑,也絕對不是善意的笑。
他看著對面低頭沒有看自己的人,有些好奇地問道:“尤湘,你對爆料涉及的其他人道歉了嗎?那些因為你錯失了機會,甚至事業盡毀的人,你有動過和他們道歉的念頭嗎?”
“喬云忻!”尤湘驟然拔高了音量,他怒視著眼前的人,好一會才忍下來,“這不關你的事,他們的事情我會處理,背后的實情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總之,我現在來是想解決和你的問題,當初我不該因為誤解你利用我的名氣,而選擇那種反擊方式……”
雖然早就預料到對方會說什么,但真的聽到,喬云忻還是感覺有趣極了:“尤湘,你是覺得我沒帶腦子嗎?相信你這些鬼話?你為什么針對我,我們心知肚明,在這里演什么呢?還是說你不是演給我看的?”
喬云忻的尾音很輕,尤湘卻聽得分明。
他瞳孔驟縮,似乎很想拂袖而去,但最終還是忍了下來:“我覺得我們之間有些誤會……在確認你不是沽名釣譽之輩后,我就沒有再出手了,后面那些通稿不是我買的……”
喬云忻看他低聲下氣的樣子,沒感覺快意,反而覺得無趣。
多有意思啊,這樣一個人,他居然還問過季滄溟為什么不選尤湘,明明對方天賦也很好。
“嗯,知道了,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尤湘看他油鹽不進的樣子,眼睛里仿佛要冒出火,他似乎想破口大罵,但最終沒有罵,反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離開座位直接跪了下去。
喬云忻沒有聽到按快門的聲音,也沒有看到閃光燈的光,但他就是知道從尤湘跪下去的那一瞬間開始,就有人按了快門。
他沒有試圖去找那個或者那些拍照的人,也沒有退一步扶起對方,而是站了起來,連看也沒看跪著的人:“你想發通稿就發吧,我不在意。我還是那句話,尤湘,你不配拉小提琴,接下來的路,你好自為之。”
第54章
“接下來的路, 你好自為之。”
喬云忻發布的音頻,以這句話作為最后的結束。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又涼又冷,帶著極其濃重的疏離感, 令人難以親近。
這聲音和他直播用的聲音全不相同, 如果不是由喬云忻本人發布, 甚至可能有人會懷疑這根本不是他的聲音。
【喬云忻私下里居然是這種性格???】
這幾乎是所有聽完音頻的人腦子里共同的想法, 不過雖然都有這種想法,不同的人接下來的想法卻并不相同。
喬云忻的粉絲覺得這個性格真的又帶感又美麗, 令她們的愛意有如雨后春筍, 長勢喜人。
喜歡他音樂的人覺得這個性格還挺合理的, 畢竟太溫吞的人在藝術創作上存在天然的劣勢,而喬云忻顯然沒有這種劣勢, 正相反, 他非常擅長熱烈的樂曲。
討厭他的人則覺得果然他是一個偽君子, 所謂的溫和無害都是裝的, 現在怎么著,露馬腳了吧!
前兩者對于喬云忻對尤湘下跪的漠然并沒有什么意見, 也不覺得“狗仔”前腳發尤湘對他下跪的照片他后腳爆全程音頻有什么不對——尤湘在這種當口約他出來難道真的是喝咖啡的?全程錄音有什么不合理嗎?
第三者則認為他【明顯是有備而來】,認為尤湘被黑確實是他在【蓄意策劃】。
【所以尤湘是沒耍大牌還是沒搶人角色?臉呢?】
【耍大牌這種事娛樂圈十個人里九個人有, 看嚴不嚴重有沒有人爆料而已;至于搶角色……這種事情不好說啊!誰知道有沒有內情?萬一是導演覺得那個演員不合適呢?】
【要我說, 給了臺階就下吧!難道他喬云忻就是什么白蓮花嗎?也別裝得他好像是給小演員出頭一樣, 要不是尤湘得罪了他, 他會給小演員出頭嗎?】
【等等?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尤湘是加害者,那些小演員小工作人員是受害者,喬云忻是沒有義務的無辜路人加受害者吧?別說這件事不一定是他策劃的, 就算是,只要他沒編造謠言,他有什么錯呢?不怪加害者怪另外的受害者沒有更早發現其他受害者的冤情并幫他們出頭,我怎么覺得這個邏輯哪里不對?】
……
喬云忻知道尤湘下跪的照片一出,強弱形勢逆轉,自己勢必會陷入紛爭里,但就像他和尤湘說得一樣,他不在乎。
他不是圣人,不會試圖找出城市里的每一個渣滓并替受害者伸張正義,但事情已經到了他的面前,他做不到因為自己的“原諒”,讓也許有機會討到公道的人希望再次破滅。
這種感覺太惡心了,和讓他“原諒”尤湘一樣惡心。
只可惜,就算他不原諒對方,也改變不了太多的事,尤湘最多沉寂一段時間,過個一兩年,他照樣能出來膈應人。
“我本來以為,尤湘那種人經受不住刺激的,”喬云忻看著尤湘找人拍的對方跪在自己面前的照片,沒覺得快意,反而有些遺憾,“一旦他受不住刺激叫囂,我就能拿到他的‘口供’。”
沒想到尤湘居然忍了下來,哪怕很多人都能聽出他在講空話套話,但不得不承認,這些空話套話確實有用,至少沒辦法作為證據。
“滄溟,做一個守法良民真難,如果不是不想違法亂紀的話……”他真的很想用一些非法手段報復回去,為了自己,順便也為了其他的受害者。
季滄溟坐到了他的旁邊,遞了一杯水過去,他沒有安慰,反而問道:“你覺得我是一個怎樣的人?”
“守法良民?”喬云忻沒怎么思考就給出了答案,“如果不是的話,你也不會選擇這種方式。”
哪怕是和尤湘“對峙”的時候,他也沒有否認這件事和自己有關,這倒不是他懶得解釋,而是他的直覺告訴他,尤湘的事,就是自己身邊的人干的。
和彭桓不同,尤湘是典型的小人,他會毫無顧忌地對自己下手,但不會對季滄溟出手。換言之,尤湘并沒有得罪過季滄溟,那季滄溟做這件事是為了誰,完全是擺在明面上的事情。
既然是為了自己,自己對此也喜聞樂見,那把這件事算到自己頭上,也沒什么錯。
季滄溟沒有否認這個回答,繼續問道:“還有呢?”
還有?
喬云忻的臉上是肉眼可見的茫然。
他擰著眉思考,時不時打量身邊的人一番,完全找不到頭緒,只能列舉著說了:“還有你長得帥,家世好,性格也沉穩……”
喬云忻說著,差點把自己說破功了。
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破壞氣氛,叉出去!
他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回歸到這件事上,盡量正經地回道:“你的工作能力很出眾,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被你盯上的東西,幾乎沒有……”逃得掉的。
喬云忻說著,不自覺停了下來。
他重新打量起身邊的人,后者依然一副從容鎮定的模樣,他瞬間明白自己的猜測不是猜測,而是事實。
就像他剛才說的那樣,季滄溟是一個很冷靜很理智的人,他會冒險,但只會在“有必要”的時候冒險,絕大部分時候,他是標準的謀定而后動,以避免各種意義上的無用功。
如果尤湘還有動作,那么或許存在冒險的必要,但尤湘已然停手,這件事就不符合冒險的前提。
更何況尤湘這種人,遠遠沒到值得季滄溟冒險的級別。
既然如此……
“你還有后手。”喬云忻很肯定地說道。
這回季滄溟應了:“對,這只是連前菜也算不上的餐前小點。”
喬云忻一怔,很快意識到了什么,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他和尤湘最大的恩怨,其實不是抹黑造謠那檔子事,而是尤湘或是出于自愿、或是受人挑撥后準備對他進行的綁架亦或者是謀殺。
這件事因為季滄溟的清醒“被迫”停止,他沒有證據,也不覺得尤湘會留下他能找到的證據,加上他確實沒事,所以他沒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但他沒事,其他人也能沒事嗎?會做出這種事,甚至相當熟練的尤湘,自己真的是他手里唯一的受害者?
“其他人呢?”喬云忻很輕地問道。
他看過網上的資料,和尤湘有關的受害者幾乎都是全無背景的普通人。
他們懷揣夢想努力工作努力生活,然后突然有一天,“啪”,那些未來都落到了泥地里。
有些運氣好的能獲得新的機會重新開始,有些運氣差的……
季滄溟一直沒和身邊的人提,就是猜到了對方的反應。
但如今對方問了,他也沒有再隱瞞,而是長舒一口氣,回道:“一條人命,兩個重傷。”
喬云忻狠閉了下眼,憤怒的同時,也有劫后余生的心悸。
雖然他一直覺得尤湘是個畜生,但他也想過是不是他過激了,也許尤湘只是想教訓他,并沒有想要他的命,但事實證明,尤湘確實想要他的命,就像尤湘對那幾名受害者做的那樣。
“他們兩個……”
“我找人和他們談過,他們同意這個方案,”季滄溟不需要他說完,就給出了他想知道的答案,“尤湘未必夠得上死刑,那么鈍刀子割肉、讓他有希望又破滅,最后落入地獄,反而是對他最好的報復。”
第55章
知道季滄溟手里有什么證據之后, 喬云忻順理成章地明白了對方的節奏,所以他并不意外于爆料突如其來的銷聲匿跡。
而對于爆料的銷聲匿跡所引發的對自己的微不足道的討伐——大部分都被季滄溟解決了,他也并不放在心上。
他如常地和其他人一樣準時出入劇院練習,如常地每天瞥一眼季滄溟收到的尤湘當日心態的報告, 如常地隔一段時間登錄直播間和粉絲聊會天, 然后如常地……在兩位受害者攜帶證據前往警局報案的那個休息日, 在家里練習某首樂曲。
那是一首很悲愴的曲子, 一首雖然愿望得以實現,但物是人非、一切無法回歸過去的曲子。
他練習的時候沒有說話, 練完的時候也沒有說話, 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 看著自己的小提琴,想起了幾個月前的事。
那時候他憑著一腔執念端坐于屏幕前不愿撤退, 他一直在想, 萬一呢, 萬一他就此退縮, 讓季滄溟回到季家人手里,當初季滄溟出海之前兩人無知無覺的那一招手會不會就是永別, 他已經堅持了那么久,怎么能在那個時候放棄?
最后他賭贏了, 季滄溟安安穩穩地回來了, 但不是每個人都能賭贏。
“他昨天喊人出去聚會?”也不知道出神了多久, 喬云忻突然開口問道。
坐在他對面的季滄溟應了聲:“嗯, 開了很多瓶酒,一呼百應,好不自在。”
喬云忻沒有笑,也沒有發怒:“他今天好像也有行程?”
“對, 他上午出海,下午回來,算算時間……應該剛好。”
喬云忻知道對方說的是尤湘很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拘留的剛好。
這個巧合并不是由他們策劃,而是真真切切的巧合,他們的籌謀已久與尤湘的臨時起意正好撞在了一起,營造出了最好的效果。
“你說,尤湘會反抗嗎?”
季滄溟不假思索地給出了答案:“會。”
“我也覺得會,”喬云忻終于露出了一點笑容,卻不是快意的,而是嘲諷的笑,“像他那種人,遇到那樣的場面,第一反應恐怕不是驚懼,而是暴怒,暴怒于居然有人敢冒犯他的威嚴。”
但這件事并非尤湘以前遇到的事,他的暴怒不會讓警方退縮,反而會讓他的被拘留顯得更加難看。
而碼頭上并不缺人,事情一旦發生,不到半個小時,網上就會沸沸揚揚,甚至不需要他們再做什么。
“真可惜……”送這樣的一個人進監獄確實是一件值得快意的事,但一想到那些受害者是因為這種人人生盡毀,他就覺得這件事也沒那么快意了。
時間沒辦法重來,被毀的人生……也沒辦法重來.
喬云忻對于時間的估算很準。
季滄溟收到尤湘被正式逮捕的消息不到十分鐘,“尤湘被捕”的詞條就出現在了各大平臺上。
這個詞條非常地奪人眼球,但比這個詞條更奪人眼球的是點進去后看到的路人拍攝的視頻。
視頻里尤湘囂張跋扈,直接和警方發生了沖突,被帶走的時候依然沒有半分悔意,反而面目扭曲,全看不出平時出現在鏡頭前的模樣。
二十分鐘后,這幾段視頻的播放量紛紛破了百萬,最高的那個逼近千萬,而且增速并沒有降低,所有看到視頻的人大感震撼,既無法想象尤湘怎么突然被捕,也無法想象尤湘居然還有這一面。
一時間互聯網上相關爆料漫天飛舞,獵奇的、陰謀論的、天馬行空的……雖然算不上各種類型應有盡有,但凡是刺激點的基本都有。
也是在這些爆料中,某個相當樸素的爆料悄悄冒出了頭。
【聽說今天有人去警局報案,指控尤湘故意殺人未遂。】
這個爆料一出,回復區一排問號。
以往的娛樂圈不是沒有出過涉及刑事犯罪的明星,但最多也就涉黃涉賭涉毒,故意殺人?!哪怕是未遂也很夸張啊!
因為刺激過了頭,相信這個爆料的人并不多,反而令原本熱火朝天的爆料局面冷卻了許多。
更多的人開始懷疑可能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因為尤湘暴力反抗顯得情況比較嚴重,于是他們開始呼喚官方出通告,以免不實消息滿天飛。
只是他們沒想到,官方確實很快出了通告,但通告內容讓眾人懷疑自己是不是不認識漢字。
【涉嫌兩宗殺人未遂???還有其他嚴重犯罪行為待查???這是娛樂圈應該出現的爆料嗎?】
【這年頭塌房塌得越來越恐怖了,遙想當年我還好感過這個人,幸好只是好感……有種逃過一劫的毛骨悚然。】
【殺人未遂的話,受害者怎么樣了?還好嗎?】
【未遂的話,應該沒什么大事吧?不然應該是故意殺人?希望受害者沒事……】
……
在眾多討論中,有零星問【受害者是誰啊】的內容,都被其他人或有意或無意地忽略了。
無論結果如何,這都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受害者自己出來也就算了,受害者沒有出現的話……
但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受害者還真的出現了。
他們沒有發表任何多余的話語,只是各發了一張受理回執,然后發了句【等待結果】。
這是兩個在當下娛樂圈并沒有什么名氣的名字,但如果時間倒流幾年……
【是他們!我就說他們怎么突然退圈了!】
這是兩個非常相似的新人,他們同樣年輕、同樣朝氣蓬勃、同樣因為出眾的天賦一度被許多人看好,但他們同樣有如流星,短暫地劃過天際后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他們有過不算少的粉絲,但時間推移,他們沒有再出現,只偶爾曬一些日常,這些粉絲便逐漸離開,只剩下零星幾個堅持在他們社交平臺賬號下打卡。
但“喜歡過”是一種很玄妙的事情,如果“喜歡過”的人變得面目全非,曾經的粉絲會慶幸自己及時抽身,如果“喜歡過”的人離開是因為逼不得已是因為受到了傷害,那這份曾經的情感便會轉化為濃烈的懷念。
他們自然是后者。
而看著突然出現在評論區的大規模的關切,兩名當事人沒有太大的感動,只是有些難過。
如果沒有當年的事,也許不需要這樣的情景他們也能收到那么多的回復,只是世上沒有如果,發生的事已經發生,誰都沒辦法回到過去。
“雖然有點對不起你……但我們確實還挺慶幸他對你動手的,”相連的視頻里,一個面容憔悴,全看不出只有二十五歲的人苦笑著說道,“如果不是對你動手,恐怕我們連獲取證據討一個公道的機會都沒有。”
喬云忻還是第一次和這兩個人溝通,他不覺得被冒犯,易地而處,他覺得他也會有這種慶幸,畢竟自己并沒有出事。
“你們未來有什么打算嗎?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幫忙的話……”
“沒有。”這次回答的是另一個人。
他回答得很快,仿佛生怕慢一點自己就反悔:“我不希望欠你的人情,反而覺得維持現在這樣各取所需的狀態很好,這會令我沒那么像弱者。”
他說著,又補充了一句:“我已經作為弱者度過了很多年,未來也將作為弱者度過更多年,所以至少在這一刻,在這件事上,我希望我和你是平等的,都只是兩個受害者,再不涉其他。”
第一個人倒沒有一口回絕,他思索了許久,回道:“送我一首曲子吧!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后,以你的名義,送我一首曲子。和悲傷、同情無關的,適合當年的我的曲子。”
喬云忻應了聲“好”。
畫面里的另外兩個人都舒了一口氣,他們說了聲“再見”,喬云忻也回了聲“再見”,而后三人都關閉了畫面。
他們應該不會再見了。喬云忻心里想著。等到尤湘的判決結果出來,所有人都可以把這件事拋在腦后,再也不必因為那種人被困一生。
而他們之所以會有這次的交流,也不是為了互相安慰或者溝通感情,純粹是……
“你們達成了共識了?”看到喬云忻出來,季滄溟抬起頭,很溫和地問道。
喬云忻點了點頭,他走到季滄溟的旁邊坐下,然后把他準備好的溫水一飲而盡:“嗯,他們不會接受記者的采訪,但他們不介意我在采訪中表達任何觀點。只要不攻擊他們,他們都沒有意見。”
第56章
在殺人未遂曝光之前, 很多人都相信尤湘那些黑料的背后,有喬云忻和季滄溟的參與。但在殺人未遂曝光之后,這些揣測消失了大半。
他們有什么必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呢?幾乎所有人打消念頭的人都這么想。無論尤湘與喬云忻之間是蓄意抹黑,還是誤解造成的沖突, 都不算太大的事, 既不值得他們那么耗費精力, 也不值得他們那么趕盡殺絕, 反而用其他方式報復回去會簡單很多。
只是揣測消失,并不妨礙記者們在和安大劇院外蹲點。
雖然他們并不是找不出來不愿意露面的兩名受害者的住處, 但這種行為完全可以被報警了, 而且極容易被觀眾抵制。
但蹲喬云忻不同, 喬云忻有熱度,又不是受害者, 和尤湘還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采訪喬云忻顯然是個好主意。
于是喬云忻下車還沒進劇院, 就被記者團團包圍了起來, 看著各式各樣懟到面前的話筒,喬云忻沒有慍怒, 反而很平靜地回道:“不要干擾大家的正常出入,我們換一個寬敞一點的空地?”
看喬云忻愿意接受采訪, 眾人哪里有不答應的道理。
他們配合著喬云忻轉移, 等站定之后,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就自他們口中問出。
“對于尤湘被捕, 喬先生您怎么看呢?”
“當初您對他的下跪行為置之不理,是因為知道他人品低劣嗎?”
“您認為尤湘為什么會對做出這種事呢?是受害者有什么行為刺激他了嗎?”
“您有后怕過嗎?后怕于對方居然能做出這種事?”
……
因為早有準備,即使場面有些混亂,問題又太多太密, 喬云忻也不至于頭暈眼花、不知道怎么回應。
他隨便挑了個話筒,半是按照他們問的問題,半是按照自己早就準備好的腹稿回道:“對于這件事我沒有怎么看,每個人都應該遵紀守法,如果他真的做了違法犯罪的事,法律會給一個公正的判決。”
“對于他的下跪,我還是那句話,比起‘被逼原諒’的惡心,被外界誤解反而不是什么大事,我實在做不到反感一個人還配合他的演出。”
“我一直覺得從受害者身上找被傷害的原因是一件挺奇怪的事情,尤其在這樣一個關注度極高的案件里,這很容易讓受害者被攻擊進而受到二次傷害,不是嗎?”
“雖然偵查結果沒出我不該說這樣的話,但以我的了解來說,受害者被害和他們做了什么無關,和嫌疑人是個怎樣的人有關。只要受害者足夠優秀,嫌疑人就可能因為嫉妒動手,哪怕受害者什么都沒做。”
……
喬云忻的回答乍聽起來很客觀,但記者什么打太極的話沒聽過,喬云忻這種程度……和直接站隊認定尤湘有罪也沒什么兩樣了。
這令一干記者相當興奮,也直接把這個問題問出了口。
喬云忻對他們的敏銳并不意外,回答得也同樣不含糊:“我發布的音頻里,我說的話就是我對他的真實態度。我覺得這個人不配拉小提琴,其他的還是等偵查結果出來再說。”
喬云忻說完,點頭致意,隨后在安保的陪同下撥開人群返回大劇院。
這回沒有人再攔他,眾人互相對視,然后一哄而散,都準備以最快的速度把采訪稿和采訪視頻發出去。
喬云忻這個態度太難得了,如果不是有季滄溟鎮著,他們作為正規媒體也不方便胡亂編排涉及刑事案件的相關內容,他們高低得懷疑尤湘和喬云忻還有別的恩怨,尤湘也做過別的事……
不對,等等,尤湘真的沒做過嗎?
這個疑惑不少看到采訪視頻的人都這么想。
喬云忻的態度太強硬了,無論是之前尤湘約他出去道歉他的反應,還是這次幾乎一句場面話都沒說,和公眾人物的常規態度真的天壤之別,尤其對比同期其他公眾人物對尤湘事件的回應,喬云忻的態度與眾不同得有點明顯。
說他不是公眾人物本來就是這個性格吧……前幾天他剛直播呢!態度和之前匿名賺錢的時候并沒有任何區別,怎么也不像攻擊性那么強的人。
“所以尤湘真的做過什么嗎?”喬安念看著網絡上語焉不詳的討論,滿臉擔憂地問道。
前段時間他以“工作方便”為由,提出要在外面租房子搬出去。
喬云忻也沒真的把這套房子當成自己的,聽喬安念這么說,心里頓時一動。
他那點存款確實沒必要拿來買房子,但租房的話完全不成問題,比如和喬安念住在一起就很方便。
不過他念頭剛起,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出口,喬安念就展示了自己準備租住的房子的照片。
這個房子各方面都很不錯,無論是外部交通還是內部裝潢,唯一的問題是……它是一室一廳,顯然不適合兩個人住。
喬云忻大受震撼,心想自己這個哥哥做得那么不稱職嗎?弟弟租房居然不考慮自己?明明他們這段時間相處還挺愉快的啊!
“其實我覺得住在這里更好也更安全,”當時喬安念很小聲但很認真地解釋了,“如果不是工作需要,我也不想搬出去的……所以哥,你就安心地住在這里,我會經常回來的。況且你不是每天都要和季大哥聊小提琴嗎?搬出去你不還是要每天回來?”
喬云忻仔細一想,好像確實是這么個道理,加上他對季滄溟的那些不可言說的心思……那個靈機一動的念頭便也只是靈機一動,很快消失了。
而喬安念也沒有敷衍他,時不時會過來一趟,這天也是如此。
不過比起平時的隨心而為,這次喬安念顯然是專門來的。
喬云忻已經完全習慣了兩個人的親人關系,聽喬安念問,他也沒有隱瞞:“是,當初他也想對我下手,不過沒有成功,我也沒有證據。”
喬安念的臉色一下白了,好一會才問道:“如果沒找到他們的話,怎么辦?”
喬云忻微微一愣,好一會才意識到喬安念在說什么。
說實話,從他的角度,如果尤湘只對他做過這種事,而他又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那他會選擇算了。
這倒不是因為他寬宏大量,而是……
“我不想因為這種人讓我的人生蒙上污點。”喬云忻的回答有些無奈,卻并不遺憾。
他的人生中有更多更重要的事,他實在不想花費太多精力在尤湘的事情上,更不想因此冒險。
相較之下,季滄溟的態度全不相同:“他那種人,不可能沒有問題。”
季滄溟說話的時候,情緒穩定,語氣平淡,但偏偏讓人有點毛骨悚然。
季滄溟意識到了,但他并沒有隱藏:“送他進監獄不容易,讓他身敗名裂還不容易嗎?那都是他應得的。”
不過他還是喜歡又送尤湘進監獄又讓尤湘身敗名裂這個結局。
向來膽怯的喬安念沒有被這話嚇到,正相反,他松了一口氣,不過他還是有些疑惑:“我不太明白……”
兩人都看了過去,喬安念雖然有些磕絆,但還是說完了:“一定要有其他問題嗎?不能直接報復?”
喬云忻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但季滄溟解釋了:“界限只要打破一次,那界限就不復存在了,人心不是什么太不可改變的東西,哪怕是我們的。”
喬云忻對季滄溟的概括能力充滿贊賞,聽完概括,他看向喬安念,燦爛的笑容和他第一次幫對方的時候并不相似,卻又仿佛一模一樣:“我喜歡現在的自己,也喜歡我現在的音樂,我不希望他們被莫名其妙的東西侵蝕,畢竟我的抗侵蝕能力并不怎么樣。”
第57章
尤湘的案件, 既符合常規刑事案件的發展,又不完全符合常規刑事案件的發展。
它和常規刑事案件一樣,調查周期長,沒有隔三差五就出現個新證據上個熱搜, 但偏偏在眾人即將忘記它的時候, 它又冒出一些驚世駭俗的發展——比如尤湘最開始是涉嫌故意殺人未遂, 后來是涉嫌故意殺人, 而且他本人是主謀。
這個罪名的變更委實聳人聽聞,原本一些心存幻想的尤湘的粉絲也放棄了幻想, 選擇把這段經歷當成黑歷史, 努力從自己的世界里刪除。
這個案件一直到一年后才塵埃落定, 彼時尤湘已經從風光無限的富二代明星徹底變成“那個終于判了的人”,罪名涵蓋故意殺人、故意傷害、綁架、非法拘禁……看得人目瞪口呆。
也是在正式宣判后, 那幾起和娛樂圈有關的案件的全貌才真正浮現了眾人面前。
絕大多數人看了一半就被膈應得沒有再看, 但也有人硬著頭皮看完了。
那幾起案件的前因后果并不復雜, 正如當初喬云忻接受采訪的時候說的那樣, 受害者并沒有做什么,案件的起因完全就是尤湘的嫉妒。為此他毀了一個人又毀了一個人, 如果不是有受害者機緣巧合獲得了重要罪證,恐怕他們只能一生活在陰影里, 看著兇手在聚光燈下風光無限。
那是一種稍微代入一下就能感受到的鋪天蓋地的絕望, 尤其對于那名已經死去的受害者而言。他曾與尤湘有著還算不錯的關系, “因為意外”去世的時候, 尤湘還在他的葬禮上露面落淚了。當時不少人為此感動遺憾,也有那個受害者的粉絲因此移情尤湘。
是懷念哥哥的人呢!那些粉絲是這樣想的。哥哥還沒來得及大紅大紫,每一個懷念他的人都彌足珍貴……
這份心情在真相公布后變成了利刃,一刀刀捅向她們的心口, 不等她們崩潰,有人出來認領了當初的營銷。
“真的非常抱歉,”那段被處理過的音頻里有人這么說著,“當時我收了尤湘經紀人的錢,讓我找人冒充粉絲提出‘如果有人記得哥哥的話,哥哥也還在吧’的觀點。因為他們給的錢不少,我在這件事上干得也賣力,所以提出反對意見的都被我找的人刷掉了……”
這段音頻讓那些粉絲的悲傷崩潰有了一個出口,她們恨自己,卻也沒有只恨自己,更多的是恨不得把尤湘挫骨揚灰的怨憤。
沒有人想過這么一個收錢辦事的人為什么突然良心發現在這樣的一個時間點出來說出真相,正好讓那些粉絲避免做出過激的事情,就像沒有人想到名字一次都沒有在判決里出現過的喬云忻和季滄溟也出入過幾次警局,配合做了筆錄。
絕大部分人已經忘了喬云忻和尤湘的紛爭,偶爾有人提起,也只是感慨這兩個人乍看起來有些許相似,但實在天壤之別。
不過這是一年后才會發生的事,現在的人并不知道這些。
他們討論了尤湘的事好幾天,之后討論漸熄,注意力回到了其他事情上。
“真好,我也希望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到此結束。”接完喬安念的視訊,喬云忻長嘆了一口氣。
和尤湘沒有實際往來的人不會想到這件事和他們有關,但和尤湘有過實際往來、甚至了解之前發生過什么的人卻能猜到這件事的背后有他們的手筆,彭桓就是其中最為心知肚明的那個。
彭桓不算對他們出了手,也不算沒對他們出手,這個人踩在邊界上,怎么認定全看他們怎么想,這件事他們心里清楚,彭桓心里也清楚。
所以尤湘出事后,彭桓直接聯系了他,說想和他們談個交易。
喬云忻知道這個“他們”只是場面話,實際上是“他”,但他并不在意這點,他只是煩悶于季滄溟的選擇。
季滄溟同意了和彭桓的交易,雙方達成了一致:季滄溟假裝報復彭桓,令幕后黑手權衡之下找上后者,之后他們兩人一明一暗,通力合作,引出兇手,達成目的后,他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
喬云忻知道這個選擇非常恰當,各方面的恰當,但他就是有點煩悶。
某個家伙差點出事呢!如果不是醒來得及時……
“你在替我不平。”知道他的思緒又跑到了什么地方,季滄溟很肯定地說道。
喬云忻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誰替你不平了?你自己都這么選擇了,我一個外人有什么好不平的?但這話在他喉嚨里繞了幾圈,到底還是沒有說出口。
是,他就是不平,尤湘會得到應有的懲罰,但彭桓所謂的恩怨一筆勾銷就相當于季滄溟既往不咎,哪怕知道這是季滄溟自己的選擇,他還是不甘心。
季滄溟很想伸出手撫平他緊皺的眉頭,但還是暫時忍住了這個有些曖昧的舉動。
其實如果不是涉及自己的話,他相信以喬云忻的敏銳度,完全能發現這筆交易和既往不咎有很大的不同,但關心則亂,即使通透如眼前人,也會被感情蒙蔽雙眼。
他很喜歡這份擔憂,但這種情緒享受幾天也就夠了,再長他實在舍不得。
所以他沒有再忽略,反而開口問道:“你覺得怎樣的演戲,才能釣出一只老狐貍?”
“嗯?”喬云忻下意識地發出了一個代表疑惑的語氣詞,不過他的思維并不受他的不明所以影響,“要釣老狐貍的話,純演戲釣不出來吧?最起碼也得九分真一分演……”
喬云忻說著,自己愣住了,愣完再一次沒好氣地看了季滄溟一眼。
不過比起剛才那一眼里的又氣又不甘心,這回只剩下氣了,可能還有點釋然。
對于幕后黑手的身份,這段時間下來,季滄溟已經有了初步的猜測,但對方顯然是只真正的老狐貍,無論是他還是警方,都沒能獲得切實的證據。
季滄溟早就過了天真懵懂、覺得對方一擊不成會就此罷休、雙方和平共處的年紀,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和幕后黑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是雙方都并非一無所有,不會做出亡命之徒的選擇,反而會步步為營。
這種情況下,要想引出這個人,流于表面的報復顯然是沒用的,他和彭桓勢必要真刀真槍地干一場。
“彭桓不是什么簡單的人物,”既然已經開始解釋,季滄溟便完整解釋了,“如果我沒能對他家的企業造成足夠的威脅,我毫不懷疑在幕后黑手找到他之后,他會撕破合約,選擇和幕后黑手合作;但如果我能成功打壓,并在幕后黑手出手后成功將對方送進監獄,他會選擇認命。”
這是一場交易,也是一場拉鋸戰,不到最后,誰都不知道鹿死誰手。
不過這殘酷的真相并沒有讓喬云忻緊張,正相反,他松了一口氣,原本的沒好氣也變成了釋然的笑容:“那我相信你,加油!”
季滄溟無奈地搖了搖頭,卻掩不住自己略微上揚的嘴角。
他看喬云忻又拿起了小提琴,不由得想到了紀錄片的最新進展,原本就不怎么被他放在心上的和彭桓的交易更不被他放在心上了。
紀錄片已經進行到了喬云忻第一次登場表演的籌備環節,等到籌備結束,他的月亮就會正式登上屬于他的舞臺。
對他而言,這才是最重要的事。
第58章
“云忻, 早上好啊!”
“云忻!你昨天的建議特別好!我回家試了,之前那個問題果然解決了!”
“阿喬,我們周末聚餐你來不來啊?”
“魏哥,你們這些有妻有子的中年男性聚餐就別喊阿喬了, 人家那么年輕, 和你們沒多少共同話題。”
“怎么沒共同話題了?我們可以聊音樂啊!”
“不要在休假的時候聊工作好嗎!”
……
和清水山初次見面時相比, 現在每次見面, 喬云忻都能收到很多的問候。
這些問候算不上太熱烈,但很真誠, 并沒有多少偽造的成分。
這當中的原因有很多, 比如喬云忻本人頗受歡迎, 比如他確實很適合接任首席小提琴手,讓樂團眾人安下了心, 又比如以他為主線的紀錄片非常成功, 最近的演奏會場場爆滿, 眾人的收入增加了不少, 而且肉眼可見,他們未來的演奏會會有更多的觀眾。
這個認知讓眾人有點飄, 不過被趙聞問“你們做好迎接大量業內和大規模粉絲的審視了嗎”之后,眾人又重新落回了地面。
喬云忻在一旁笑瞇瞇的, 并沒有為他們說話, 既是為了他們, 也是為了自己。
和安并沒有過河拆橋, 也沒有因為季滄溟的完全放權而有所敷衍,他們按照當初的約定,將喬云忻的初登場正式籌備,作為紀錄片的收尾大戲。
但凡有懂行的, 看了紀錄片里的籌備內容,都知道即將到來的那場演奏會完全按照國內頂級標準打造,而紀錄片的觀眾里懂行的并不少,這件事就在觀眾中迅速蔓延開來,讓原本就備受期待的喬云忻的初登場變得更受期待。
喬云忻粉絲的每日問候語是【有人知道怎么搶票嗎】,堪稱粉絲內部的“你吃了嗎”,然而問問題的人很多,回復的人也很多,但回復的都是高深莫測的表情。
別說她們不知道了,就算她們知道也不可能回答啊!這又不是十萬人演唱會,這就是一個室內演奏會,哪怕按照頂級標準籌備,能容納的觀眾也沒幾個,她們怎么可能給自己增加競爭對手?
因為這件事,本來沒有絲毫饑餓營銷意圖的演奏會,硬生生變成了標準得過了頭的饑餓營銷,自問搶不到票的眾人將怨念都傾注到了紀錄片上,紛紛看一遍,再看一遍,這樣看完了籌備,也就等于去了現場……才怪啊!
他們還是想去現場啊!這種級別的演奏會!不去現場等于沒有聽,他們不甘心!
而且重點甚至不是他們去不了喬云忻的初登場,以演奏會的容量,未來的每一場他們都去不了,怎么能這么過分的?
【官方送免費票了,我都在想,也不知道是通過轉發抽中免費票的概率高點,還是搶票搶成功的概率高點。】
【當然是抽中的概率啊,那還用問?】
【當然是抽中的概率啊,那還用問?】
【有區別嗎?都是零耶!】
【總覺得現在去認識季董,讓季董送票都比抽中搶到的概率大。】
【好主意,怎么認識,帶我一個。】
【好主意,怎么認識,帶我一個。】
……
看著專樓又開始復讀,在各平臺ID都名為“移動的民政局”的年輕女性驕傲地挺起了胸膛。
她!收到了贈票!喬云忻給她的贈票!為了感謝她一直以來的支持!
什么是嗑cp的高光時刻?這就是嗑cp的高光時刻!她毫不懷疑自己能在現場看到她的cp!
【總覺得季董贊助紀錄片,就是為了這一刻。】
【為了一碟醋包了一盤餃子是吧?】
【果然人都是貪心的,如果嗑的cp最開始是普通同事,我就希望他們是朋友,如果最開始是朋友呢,就希望他們是獨一無二的朋友。像季董和喬喬這種開頭就老婆來老婆去的,他們真的不能結婚嗎?登記的錢我出了!】
【季董這種身份,他至今單身;喬喬這種身份,他至今單身。嗯……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呢!】
【這兩個人真的有時間和對方以外的人談戀愛嗎[笑cry],感覺這是兩個陀螺,僅有的休息時間都和對方在一起[笑cry]。】
【假如!我是說假如!假如季董和喬喬是真的,他們應該沒有戳破那層窗戶紙?那他們會在演奏會上表白嗎?演奏會結束之后呢?好想去看啊!】
……
眼看著眾人興致勃□□來,原本興奮的移動的民政局反而冷靜了下來。
她雖然覺得潑冷水不好,但想了想還是說了:【我覺得不會的,演奏會雖然是喬喬的初登場,但也是樂團眾人通力合作的成果,無論是他們中的誰,都不會在這個時候破壞別人的努力。再者,我覺得季董是真的喜歡喬喬,也是真的想讓喬喬萬眾矚目、成為小提琴界最亮眼的那顆星星的,所以哪怕是演奏會后,我覺得他也不會在劇院表白,搶了喬喬的風頭。】
這話一出,粉絲群安靜了一會,不過很快,眾人又表示這樣也不錯,這樣也很好嗑。
畢竟大庭廣眾之下表白什么的幻想一下也就算了,大概率不會有,既然沒有,那把這件事解釋成季滄溟為了不搶喬云忻風頭特意不這么干有什么不好呢?
然而她們怎么也沒想到,季滄溟確實是這么想的。
自從清水山的那一曲,他就開始思索自己要怎樣改變現狀,是選擇不再掩飾水到渠成讓心上人意識到自己喜歡他呢?還是直接告白打破界限然后慢慢戀愛呢?
他思索許久,最終決定綜合一下,不再刻意掩飾,讓心上人多少有點心理準備,然后選一個合適的時機正式表白。
既然已經做了決定,那么下一步就是選擇表白的時間和地點。
季滄溟的第一反應是在演奏會結束后表白。這是一場他們準備了十多年的演奏會,在這十多年里,他們兩個從陌生人成為了朋友,從朋友成為了生死知己,從生死知己感情變質,都對對方產生了不可言說的心思。
在演奏會結束后表白相當有儀式感,也相當有紀念意義,但這個念頭產生不過三秒,就被季滄溟自己否決了。
這是屬于喬云忻的演奏會,在這場演奏會后,他喜歡的人會成為小提琴界最亮眼的存在,無論是紙質報道還是網絡報道,出現的都應該他喜歡的人的照片,寫的都應該是對方的名字。
他不能、也不應該奪走心上人的這份榮耀。
既然如此,表白應該在什么時候?季滄溟表面上在看文件,實則心不在焉地想著。
他的月亮值得最好的、最有儀式感的表白場景,他實在想不到比演奏會結束更有儀式感的了。
喬云忻對季滄溟的走神相當驚奇。
這個人雖然不是機器人,但工作能力和工作專注度勝似機器人,這世上居然有能讓他工作的時候走神的事情?
這會是什么呢?工作難題?不、不對,工作難題的話他只會眉頭皺得更緊,注意力更加專注;小提琴的事?唔……有可能,畢竟自己的演奏會即將開始,這是他們共同期待了那么多年的事,即使機器如季滄溟恐怕也無法免俗,有些許的患得患失。
想到這里,喬云忻很鄭重地保證道:“別擔心!這場演奏會不會出現問題的,大家不會出現問題,我更不會出現問題。我向你保證,你一定會成為這個世界上最成功的藝術家背后的投資人!”
季滄溟抬頭看過去的時候,對上的就是心上人正經的、堅定的、明亮得近乎熠熠生輝的眼神。
他知道這種時候自己不該走神,然而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飄遠的神思。
真的好想表白啊!季滄溟心里的小人嘆了口氣。不僅想表白,而且越發覺得這世上或許沒有配得上眼前人的、更好的表白場景,這安慰還不如不安慰呢!
第59章
喬云忻很難得地沒有猜到季滄溟在想些什么。
他不是沒有感覺到季滄溟最近態度的微妙變化, 也不是沒有因為這個變化產生過剎那的“他是不是也喜歡我”的美妙念頭,但這個念頭過于臆想了,那種因為自己喜歡別人,就覺得別人也喜歡自己的臆想。
因此他把季滄溟的態度變化解釋成了“那個家伙越是和其他人相處, 越覺得自己不顧一切救他非常難得, 所以滿懷感激之情”以及“多年以來的夢想即將實現, 自己并沒有讓他失望, 所以態度溫和”,并且覺得這兩個解釋很是合理。
不過雖然不覺得季滄溟喜歡上了自己, 但這種態度的變化還是讓喬云忻很是滿意。
飯要一口一口吃, 好感度要一點一點攢, 指不定什么時候就質變引發量變,知己情變成了愛慕呢?或者指不定什么時候就質變引發量變, 自己表白對方驚愕之下沒有拒絕, 細想后覺得答應自己也不是不行了呢?
抱著這樣的念頭, 喬云忻對即將到來的初登場準備得相當認真, 對于季滄溟的心情變化非常遲鈍,好比現在, 對于季滄溟的走神,他分外疑惑, 不明白這是怎么了。
“是我的一點私事, 你不必在意。”精挑細選的表白場景季滄溟尚且覺得寒磣, 更何況現在這種環境, 所以季滄溟最終還是選擇了含糊。
但是……
“私事?”喬云忻的耳朵動了動,“你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私事?”
好問題。季滄溟也開始思考。自己好像并沒有喬云忻不知道的私事。
看著對方意外后一點點胡思亂想的失落,季滄溟深切體會到了什么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權衡之后, 挑了一點實話說了:“其實是我在想你演奏會圓滿結束后我要不要祝賀你,如果在現場而且聲勢太浩大的話,我擔心搶了你的風頭。”
這個回答讓喬云忻進行到了一半的“難道他有了喜歡的人”的想法嗖地一聲收了回去。
他努力正經地“嗯”一聲,但實在壓不下自己上揚的嘴角,只能假裝抬頭看天花板,仿佛天花板上突然出現了一只新物種蜘蛛。
“沒關系,怎么樣都好,”把并不存在的蜘蛛仔仔細細里里外外研究了一通,喬云忻終于收回了視線,很矜持地回道,“我是覺得只要演奏會成功,其他都不重要,不過如果你介意的話,也可以回來再給我慶祝,比如給我做個蛋糕之類的……”
喬云忻本來只是隨口一說,結果仔細一想,覺得這還真是個好主意。
雖然季滄溟沒有做過蛋糕也顯然不會做蛋糕,但就是要這樣才有誠意嘛!自己也不挑食,只要勉強能入口他沒有意見的。
季滄溟被他的天馬行空逗笑了,但看他確實有點期待,還是很縱容地回了聲“好”。
回完他心里一動,感覺自己有了關于表白的絕佳主意。
不過這個主意還是雛形,他還需要再完善完善…….
有了小蛋糕的鼓舞,本來就情緒高昂的喬云忻情緒更高昂了。
他把所有的熱情都傾注到了練習之中,那充斥滿生命力的激昂樂曲,令與他合作的同伴都偶爾晃神,更何況沒有同在臺上的其他人。
“我老了,”聽了一遍又一遍,坐在臺下的許秋思長嘆了一口氣,“他的進步太可怕了……我聽了一輩子的‘天才’夸贊,到老了才覺得慚愧。”
坐在他旁邊的趙聞也出了一口氣,卻是放松的:“許哥,如果不是你堅持,我們也不會去找云忻,所以不要妄自菲薄,你的小提琴天賦一如既往。”
許秋思聽到這個安慰,不免失笑:“話可不能這么說,如果這么說的話,那最有天賦的人是季董才對,不過季董確實天賦不錯。”
想起之前在清水山季滄溟對他的小提琴的評價,許秋思有些遺憾:“可惜了,季董選擇了從商,如果他也選擇這條路,未必不能有所作為。”
如果喬云忻聽到這話,恐怕會一不小心拉出個破音,所幸他正在臺上很專注地練習,并沒有聽到這句分外驚悚的點評。
趙聞和許秋思一樣不了解季滄溟的真實情況,所以他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確實,不過從樂團管理人的角度,有這樣一個贊助商也是非常重要的事。”
許秋思無奈,卻也沒有反駁。
他看著臺上已經隱隱有了領袖氣質的喬云忻,那份遺憾到底還是化成了對晚輩的愛護:“聽說有幾位國外大師要過來?”
趙聞應了聲:“對,他們主動聯系的團長。團長把票給出去后恨不得昭告天下,昨天還在群里說歡迎其他樂團的人來捧場呢,那架勢,我都怕他被套麻袋。”
許秋思樂得不行:“讓他高興吧,別說他,我都高興。要不是其他樂團沒少看我們笑話,巴不得我們明天倒他們好低價挖人,我也不能扛那么久,我早想退休了。”
許秋思說著,看喬云忻的眼神更慈愛了點:“云忻不一定會永遠留在我們樂團,但在離開我們樂團之前,他肯定會考慮好一切,只要樂團沒有對不起他。有他在,我也可以放心研究我的音樂了。”.
雖然有攝像機在,但許秋思的這段贊譽并沒有出現在紀錄片里。
這不完全是為了給喬云忻充足的尊重、不讓對方有道德負擔,也是為了更好地留下對方——對于一個毫無經濟負擔的天才而言,越是自由舒適的環境越對他有吸引力,他們還是希望對方能盡可能長久地留下來的。
許秋思的這段贊譽沒有出現在紀錄片里,關于國外大師行程計劃的涉及個人隱私的討論自然也沒有出現在紀錄片里,但沒有出現在紀錄片里卻不妨礙外界知曉這件事。
某個知名娛樂論壇就發布了計劃參加喬云忻初登場演奏會的名人名單,上面不是所有人大眾都認識,但發布人貼心備注了這些人的身份,看到的人就都看懂了。
【其他領域姑且不論,怎么還有電影導演?還不死心想拉喬云忻去演戲呢?】
【可能是取材,也可能是邀請他客串啊!就是那種本色出演的驚鴻一瞥白月光。】
【我突然又可以了!】
【和安:總有人想挖走我的首席,生氣,但沒辦法。】
因為在等人,喬云忻久違地登錄了娛樂論壇,一眼就看到這個討論帖。
看著名單里自己都沒聽說過會來的人,喬云忻也不知道真相是自己消息不如網友靈通呢,還是這份名單是假的。
不過當他繼續往下看,他又感覺這份名單也許真是真的。
【這幾個是頂級大師吧?[截圖]我咋覺得這幾個才是真來挖和安墻角的?】
【我看看哦!蒙格利大師沒有樂團,應該不是來挖墻腳的,其他兩位大師不好說。】
【蒙格利?布魯斯?那個傳說中一直沒有收學生的大師?】
【對,就是那個大師。E國不是出了個很有名的年輕小提琴家嗎?有皇家血統人送外號優雅王子的那個,他去年接受采訪的時候提到少時曾經去拜訪蒙格利大師,希望能成為對方的學生,但被拒絕了。】
【說到蒙格利大師,你們覺不覺得……】
【你也這么想?!我也是!不過因為蒙格利大師是當世最有名的小提琴家,我以為純粹是巧合,但是吧……嘖嘖嘖。】
【什么東西什么東西?】
【哈哈哈,現在不能說,就是一點胡亂猜測,如果是真的大家應該很快就知道了。】
喬云忻看著新發布的回復,再一次對網友的綜合能力肅然起敬,他心想幸好現在自己不怕掉馬甲,不然的話……
“喬?”喬云忻正想著,一道和藹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他連忙收起手機看向和助手一起向自己走過來的人,露出了標準的屬于年輕人的乖巧笑容:“是我。蒙格利大師,好久不見。”
第60章
喬云忻的問候剛落, 就收獲了一個相當熱情的擁抱。
來人都沒看他的乖巧的笑容,一邊擁抱一邊抱怨道:“喬,我可是聽助理說了你的事,你缺錢為什么不求助我呢?”
喬云忻頑強地穩住了自己的笑容:“您可能不信, 事實上……我忘了。”
雖然這話聽起來很蠢, 但這確實是實情。
當時季滄溟出事, 他滿腦子都是哪些人可能是兇手哪些人可能傷害他, 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在大洋彼岸還有求助對象。
不曾想蒙格利卻搖了搖頭:“我相信你忘了,但我覺得就算你沒有忘記, 你也不會求助我的。”
喬云忻心想倒也沒……好吧, 確實可能是這樣。
蒙格利是享譽國際的小提琴家, 生活絕對稱得上富裕,但這筆錢……怎么說呢, 如果是為了聘請救援團隊, 他絕對會開口, 但當時他的資金是足夠聘請救援團隊的, 人也確實救回來了,可由于當時的他無法信任任何人, 平添了這么一筆資金,讓他再去借款, 而且是去找蒙格利借款, 他總覺得這厚顏無恥得有點過分。
這讓他很是心虛地沒有接話, 蒙格利卻并不意外, 進一步埋怨道:“不僅不會求助我,你甚至沒有邀請我參加你的演奏會,真令人傷心啊,喬。”
喬云忻為了來人特地準備的乖巧笑容徹底派不上用處。
他很是無奈地看著眼前頭發花白的大師, 心想剛才的和藹是自己的錯覺吧?蒙格利還是以前那樣,充斥著年輕人的……呃,青春與活力,所以……
“您不收那位利德馬先生當學生是因為他太正經了嗎?”喬云忻到底沒忍住吐槽道。
蒙格利哈哈大笑,笑完卻露出了屬于長輩的表情。
他看著喬云忻,很和藹地說道:“不是,是因為我已經有最好的學生了,雖然無論是我還是你,都沒有承認過這層關系。”
喬云忻沒想到會得到這么一個答案,他一怔,腦海中閃過的是他們初次見面時的事情。
季滄溟并不是那種滿腦子幻想看不清現實的人,正相反,他的理想主義完全搭建在他的現實主義上,包括小提琴方面。
在發現自己的小提琴天賦后,他為自己聘請了一流的教師,也重金從國外請來了優秀的小提琴手,但即使財力雄厚如季滄溟,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請來的,所以在徹底確認自己的天賦和心性后,季滄溟就帶他出了國,拜訪了蒙格利。
那時的蒙格利已經是當世最有名的小提琴家,想求他指導的人不知凡幾,沒幾個成功的。
也不知道季滄溟怎么操作的,最終蒙格利同意見他們一面。
他們進去的時候那棟別墅正在播放一首小提琴曲,一首非常、非常、非常美妙的小提琴曲,他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們要拜訪的蒙格利就在眼前,他只是怔怔地聽著這首曲子,等回過神來的時候,蒙格利已經同意指導他了。
后來他在那個城市逗留了兩個月,之后的八年,他也每年去一次,一次一個月到兩個月不等,八年結束,蒙格利說他不需要再來了,也不需要再接受其他人的指導。
喬云忻聽從了對方的意見,開始了比之前更加孤獨的練琴之路。
從事實上說,蒙格利確實是他的老師,但從名義上說,他們只是作為指導的知名小提琴家和接受指導的小提琴新手的關系,再沒有其他。
彼時的他不能理解蒙格利的做法,現在的他倒是能理解了。
師徒關系會令自己的音樂被打上蒙格利的烙印,無論是在世人眼里還是在他自己眼里都是如此,這是一個無形的卻比鋼鐵還要堅固的繭,不是繭中人化蝶就能掙脫的,所以蒙格利選擇了從一開始就不會把自己困住的、簡單純粹的指導關系。
喬云忻分外感激蒙格利為自己做的一切,也是因此,在沒確定自己的演奏足夠完美之前,他實在不好意思邀請對方過來。
蒙格利應該也有類似的想法,所以……
“我能不能認為,您特地飛這一趟,是覺得我已經達到了您的期許?”喬云忻笑盈盈的,眼睛里帶著亮光。
“也許。”蒙格利沒有完全否認,卻也沒有完全承認。
他看著眼前意氣風發的年輕人,像許多年前教導他的時候一樣,很認真地說道:“喬,我記得我告訴過你,演奏還沒正式開始,一切都是未知的。”.
蒙格利的話沒有讓喬云忻變得緊張,正相反,這讓他更加穩重了。
只是他沒有緊張,小提琴部的其他人卻因為蒙格利緊張了——他們從網上看到了名單,末了實在忍不住去找趙聞求證,最終從對方口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所以我才不想告訴他們真實情況啊……”聽著雖然不明顯,但確實存在的因為緊張造成的些許的不和諧,趙聞很是無奈。
他看向許秋思,希望對方說些什么,結果后者放松地坐在那里,半點出聲的意思都沒有。
“我不是這場演奏會的首席,”許秋思沒有假裝看不見他的眼神,“首席另有其人,你該看他,不是看我。”
趙聞更無奈了:“但他還年輕……我們不是說要慢慢培養他嗎?沒必要在這種時候培養……”
許秋思笑了一聲,卻不是嗤笑。他努嘴示意趙聞看臺上,喬云忻已經走到了小提琴部眾人的面前,問道:“大家是在緊張嗎?”
眾人沒有否認,喬云忻又問道:“為什么呢?我以為大家知道的,知道蒙格利大師是沖著我來,只要大家不出錯,他不會留意到你們的。”
這話一出,趙聞一口水噴了出來。
許秋思嫌棄地把他推開了一點,推完重新看向臺上,原本的放松變成了興味盎然。
如果是自己出馬,也會說這句話,但他說這句話和喬云忻說這句話的效果是完全不同的,他說是開玩笑,喬云忻說就帶了點挑釁,尤其喬云忻現在完全不是開玩笑的口吻。
所以如果他預料得不錯,這話應該不是喬云忻的重點。
事實也是如此,說完這句,看著所有投過來的、不僅限于小提琴部的眾人的視線,喬云忻繼續問道:“大家覺得我剛才說的是不是實情呢?我想你們應該清楚,這句話是實情的概率還挺大的,那為什么你們還緊張呢?”
說到這里,喬云忻稍稍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因為不甘心吧?心想即使是那樣,也想表現得更好一點……那不就完了嗎?你們會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為覺得自己沒有比我差多少,既然如此,那不正好?我都不緊張,大家身經百戰緊張什么?覺得不如我嗎?那可不行。”
喬云忻越說,越是語重心長:“妄自菲薄是不對的,大人們。”
眾人本來心情挺復雜的,聽到最后一句卻緊張全消,唯一的想法就趕緊開始下一首樂曲的排練。
這么低級的激將法,這么幼稚的安慰……他們到底為什么會因為這個人患得患失、進而影響發揮呢?
他們沒毛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