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思念等你有空了再接我回去
將近兩個月沒見,并沒想象中的疏離,反倒是一腔蓄滿的情溢了出來,又酸又漲。
黎清歡抿著唇不肯說話,生怕開口便泄了底細。
蕭沅瞇眼一瞬不錯看著他,又很快松弛下去微微離身,放開手中束縛,冷冷道:“不然,來找我做什么?”
黎清歡不敢跟她對視,狠顫了下眼皮:“我…就是,鋪子里來了一批貨,我也不知是好是壞。能否請你幫我瞧瞧。”
蕭沅低頭盯著那雙眼皮上的青色筋絡,不以為意道:“那鋪子我已經送給你了,以后是賠是賺都與我無關,我做什么要管你的生意。”
“再說,”她輕蔑道,“我那么大的家業(yè),但凡每個鋪子、宅院出點小事都要找我掌眼,還不累死我。”
黎清歡說不過她,訥訥張了張嘴,羞恥從腳心竄起,這分明是個拙劣的要留住她的借口。
蕭沅揚眉想抽出被男人抓在手心的衣袖,一滴淚珠子啪嗒鉆進了她的料子,滲進皮膚,灼燙了整顆心,無奈道:“行了,有時間我叫白若梅去一趟,她瞧這些比我在行。還有什么要說的?”
黎清歡依舊不肯撒手,面容清冷,好像剛才是大晴天落下的雨水。
“你當真不要我了?”他的表情無比鎮(zhèn)定,嗓音卻在顫抖,對當初禮親王府的事情閉口不談,只想問她句準話。
“該得的東西你都得了,跟著我有什么好的,”蕭沅幽幽道,“我瞧你跟那姓宋的書生處得不錯,不如將她招了贅,正好替你打理鋪子。”
話一出口,兩人皆愣了。
黎清歡頭皮炸開般的麻,飛快抬起頭看向蕭沅,雙眼黑得發(fā)亮,水汪汪的含著笑意。
蕭沅心情煩躁,甩開他的手轉身要走,真不懂站在這里干陪他玩?zhèn)什么勁。
黎清歡小步追上去,干脆抱住她的小臂,不許她走。
廊道掛滿了琉璃宮燈,夜幕至,燈火漸亮,從朦朧陰影走向鼎沸。
蕭沅看著棕黑色束袖邊上那雙白皙的手,沉聲道:“跟著我,還想再被送一回?”
衣袖只被攥緊,黎清歡不想聽聽她的冷言冷語,撓刮著她的小臂,撒嬌般囁嚅道:“求你,別這么說。”
猶似黏人的貓被賞了幾口吃食,便賴著不肯走,親昵蹭了蹭濕潤的鼻尖,將體溫融進那顆刀槍不入的心。
這里不算隱蔽,宮廷詭譎,誰知道暗處又藏了多少雙眼睛。
蕭沅也未再上前,脫下外袍兜頭一罩,扛起人就往暗處走。
黎清歡的心臟在女人肩頭慌慌張張,不知道會被帶往何處,眼睛、腦子都是熱的。
可他不要再被蕭沅丟下了。
光裸的背部全被狠狠擎在粗糙的石壁上,黎清歡皺眉喚痛,卻未得來憐惜,反而是變本加厲的凌虐。
蕭沅從來游刃有余,此刻卻好像幾個月都未曾發(fā)泄過一樣的沖動。
無奈之下,黎清歡忍住痛反手環(huán)住她的背部,柔嫩的掌心輕輕撫了兩下,想叫她慢些。
隱秘的感覺代替痛覺慢慢溢出,從骨頭縫里酥了出來。
黎清歡本就身懷媚骨,碰上了蕭沅這樣的老手,從頭調教,動情也快。
兩條腿支在地上,抖得似篩子。
“為什么還要回來找我”
蕭沅撐在黎清歡身側低嘆,極少失神的臉上罕見出現幾分茫然。
這世道多寡情,她也不外乎如是。
手里的分毫哪個不是她豁出命得來的,自強才是王道,其她都可以舍棄。
她狠狠碾上那張主動奉送的紅唇,一種拆骨吞肉的**,表情猙獰得可怕。
她想不過是個男人而已,日子久了也就忘了。
可黎清歡完全依附于她,也無條件地信任她,以她為天,和白若梅、聞青這群姐妹的追隨不同。
巔峰將至,黎清歡吻住她汗?jié)竦念~頭,蒼白著臉對她輕柔笑了下。
手掌墊在尖石與肉身之間,蕭沅低頭貼住他的額角:“不痛了”
“痛。”黎清歡皺皺鼻子,他就是這般好了傷疤忘了疼,容易得寸進尺,再嬌慣些將來敢爬到蕭沅頭上威風。
濕熱的鼻息融在一處,十指交扣著,欲吻又舍不得眼前人。
雙腿酸軟落了地,嗖嗖涼風竄了他個激靈。
蕭沅伺候人把衣服從腕子上掛回肩頭,抽回被撞出血痕的手背看了看,嘲道:“每回見你,總要多出些血光之災。”
黎清歡想到剛才無意中瞥見的蕭沅肩下兩寸的猙獰的疤痕,心中一窒,蕭沅這話倒是沒錯。
沈則總說他是個掃把星,天天被這么講,不倒霉也被說霉了。
此刻交換過身心,恃寵而驕,因此黎清歡嘴硬道:“旁人怎的不像你這樣,定是你不小心。”
“哦?是嗎?”蕭沅捏過他的下巴,低笑出聲,“不過就算你是白虎命,我也有克父克母的孤寡之嫌,湊到一處豈不般配?”
胸腔的震鳴透過骨骼傳了過來,黎清歡羞臊又歡喜,睜著眼踮腳在她唇上啄了兩下,懇求:“別再丟下我了。”
蕭沅神情莫名,加深了這個吻用作回應。
叫她說出今晚的定情之話已算是稀罕,承
諾廝守一生也太過遙遠,況且她比他大了足足十歲。
“走吧。”蕭沅適時掌控著她們之間的時辰和分寸。
黎清歡也總是跟隨她每一個指令,手被牽著默默跟在她身后,看著影子一前一后落在地上,已足夠他回味好幾晚。
突然蕭沅在前停住了腳步,黎清歡疑惑看向她。
蕭沅閑聊似的問他:“你隨安樂帝卿進宮來的?”
若不是有安樂帝卿這座大山靠著,他哪里有資格進來皇宮,因此點點頭,道:“我現下住帝卿府里頭,等會兒還得跟著一起回去。”
話語中帶些寂寥,若要他對比,還是在蕭府的日子最輕松自在,哪處的宅子都是,有蕭沅的地方就是蕭宅。
既不用寄人籬下,也不用看人臉色,時刻小心不說錯話。
當然,這么說實在有些對不起對他甚好的安樂帝卿。
他捏捏蕭沅的手心,眉眼洋溢著一股聰明勁兒問她:“我何時能搬出來?”
蕭沅好像沒聽懂一樣,隨意道:“搬出來做什么,伴著帝卿這么好的活兒多少人搶著干,你陪好了說不得將來有大造化呢。”
她這話旁人聽來市儈心機,黎清歡只覺得她說得挺對,要真論能耐安樂帝卿說句話肯定比蕭沅有用,安樂帝卿若想保他,禮親王也沒辦法明著搶。
“好,那我還呆著。”黎清歡扯住蕭沅的手,“等你有空了再接我回去。”
他以為,礙于禮親王,蕭沅才沒辦法接納他。
等蕭沅幫禮親王做完事,應該就能接他回去了吧,到時她們就離開幽都,金陵也好,揚州也罷,有處能落腳的宅院就行。
——
回了席,蕭沅依舊長袖善舞,看不出什么貓膩。
她出去的時辰不算短,倒是早就備好了鬧肚子的說辭:“粗人一個,吃不了宮里這么精細的食物,這不還沒喝兩杯就露了怯。”
場上文人居多,對個商人還是多少按傳統(tǒng)思想的輕視。
蕭沅這番粗鄙之言,也在羅郁帶領的一陣大笑之下被揭了過去。
不多時,羅珩湊道蕭沅耳邊掩嘴小聲道:“孤認識的蕭掌柜何曾這般掉以輕心。”
現下皇帝身死的謠言甚囂塵上,羅珩和羅瓊雖是一父同胞,卻也是唯二有資格爭這個皇位的人選,朝堂自動歸成立兩大陣營。
雖礙于羅綦留下的淫威,不敢明面上擁立誰稱皇,早已互相不對付。
在外人看來,蕭沅是羅郁的人,羅珩這般近親自是有意拉攏。
不過好像聊得并不算好。
“我想在這宮里,大皇女不至于連幫忙藏著掖著的本事都沒有。”蕭沅的笑意浮于表面,只做客氣之態(tài)。
羅珩坐直,眉宇間拈著股天生的傲然與笑意:“我們之間的交易好像沒有這條。”
蕭沅不欲再理會她,嘲弄道:“與其擔心我,大皇女不若擔心擔心自己的地位。”
坐于最上的蟒袍女子不比她皇姐自在,如今雖未立太女,卻是由她當政。
母皇父后的傳聞不管真假,已足夠霍亂人心。
今日除了宴請四方藩王、回敬述職的將領,更需重新調兵遣將,以鎮(zhèn)守國境,還天下太平。
她當朝一日,也當多盡份心,不想叫寄予厚望的母皇父后失望,更不想輸給羅珩。
羅綦心思縝密,雖時而愛掉個鏈子,開開玩笑,也不可能真扔下個爛攤子不管。
這些年各方邊境以三城為一道關卡,皆固守如鐵桶,絕不至出現前朝——番邦長驅直入本國心腹之地那種屈辱。
然則近來北境除了北狄,又出現了一支強悍之族,紛擾不斷,近日攻擊更甚,負責鎮(zhèn)守北境洛明河洛將軍也未曾歸朝,并多次上疏請求增援。
有人進言:“皇女,近來是,臣愿帶兵去北境相助。”
殿上人正是北府鐵騎韓兆珵:“當初臣與宿真交過手,她族來勢雖兇,卻耐力不夠!當是要快快發(fā)兵北境,與她們耗到底!”
北境之亂,并非所有人都樂于韓兆珵援助,不乏希望這事兒境況的好事之徒。
蕭沅看了眼對面讀不出情緒的羅珩,不知她作何想法。
黎清歡累了一晚上早就昏昏沉沉,羅湜有孕在身,也不愿意多待,月剛升滿就帶著他回了府。
孟籜是西南王更是大暄西南角的守兵之將,今夜過后不日就將啟程。
他也想跟回去,可一來他胎不穩(wěn)不便舟車勞頓,二來也想留在京城等等父母的消息,襄云衛(wèi)那邊死活不肯透露,倒也印證了他的一些猜測。
黎清歡覺察到羅湜的不安,也知他因何煩憂,開口道:“皇上君后吉人天相,帝卿若是為此煩憂傷了身子,待她們回來了,反倒還要擔心帝卿了。”
羅湜聞聲笑了,寬慰不少,打趣道:“清歡說得在理,我瞧你近來心性也長了,模樣個子也長了,蕭掌柜調教得不錯。”
黎清歡未曾想到他會說這個,“啊”了一聲,登時漲紅了臉,緊張左右觀望,生怕別人聽到他和蕭沅的關系。
羅湜按住他的手,親切道:“別急著害羞,我不告訴其他人。旁人不知曉其中緣由,你我在涿州那些日子,我難道還看不出來,休想瞞我。”
他嘆了口氣,雖不知蕭沅在這場斗爭中扮演什么角色,定然深陷其中。
手心手背都是肉,羅珩或是羅瓊當皇帝于他影響不大,卻不愿意看到她們姐妹鬩墻。
蕭沅此人或許有別法可解。
羅湜突然盯著眼前的男子有了別種想法。
黎清歡腦子里沒那么多彎彎繞繞,難言道:“帝卿,我并非有意隱瞞,實在是她…”
羅湜替他解釋:“我知曉,現在正是動亂之際,她太過顯眼,多少人眼紅嫉恨,或是看她不慣的。隱藏你們的關系,也是不想讓你跟在她身邊冒險。”
黎清歡以前從未想過還有這個緣故,驚喜看向羅湜,眼含的光芒比夜空的星子還亮:“原是如此,多謝帝卿!”
羅湜瞧他一臉真誠,趕緊自省了番,要利用他心里還真過意不去。
回府后,黎清歡開始掰著指頭數日子,剛想著何日才能再見到蕭沅,對方便來了訊。
蕭沅真是個貪吃鬼,總在每家廚房里安插眼線。
他貓著腰做賊似地從后廚回屋時剛好在帝卿府的陰暗拐角里碰見兩個鬼鬼祟祟的人。
第62章 韁繩誰允你外面露出這幅難看的表情……
羅綦帶著自家夫郎干事兒,晏行實在不情愿,無奈屏息小心跟著,誰知還是撞見了個小郎君,被抓了包。
只觀他穿著打扮用料極好,全是春日產的新料子,故此不會是帝卿府上的侍子。
三人愣怔間,羅綦眼疾手快釋出了逼著太醫(yī)特調的迷魂散,不僅香還加了不少對身體有益的藥。
少量使用甚至不會全暈,當初制出來本想著床上對晏行調情用的,要不然年歲漸大,他總放不開。
但到了宮外,她也就沒心思在用,果然皇宮磨人性子。
待黎清歡再醒來,鼻尖一片薄荷清涼,看到的卻是淺笑著的羅湜。
正驚疑不定,就聽見有個清冷男音在屏風后喚:“湜兒,剛藥下重了,那小郎君可醒來了。”
另有一女子咋呼道:“王太醫(yī)那庸醫(yī)行不行啊,她說兩個調配著用不會暈太久!老娘還真信了她!”
她插著腰氣短,被夫郎怨怪一眼,又大剌剌坐回桌前喝起了養(yǎng)生茶。
羅湜沒與黎清歡解釋太多,喚他起來,給兩位長輩請了個安。
黎清歡云里霧里,戰(zhàn)戰(zhàn)兢兢,那位長相平淡的男子看著不近人情,卻是個好性子的,對他平和點點頭。
倒是那個女子,擺擺手道:“不用多禮,別把遇到我們的事情告訴別人就成。不然…”
她瞪起眼睛恐嚇,“拔了你的舌頭,哎呦。”
被夫郎擰了一把。
黎清歡趕緊允諾,捂緊嘴巴,貴人之間的事情哪容得他多嘴多舌。
“她慣是喜歡胡言亂語作弄人,你別聽她瞎說。”晏行安慰。
兩人一來一回,那女子也笑了,眉眼爽朗大氣,關系好到令人看了心生羨慕。
羅湜也坐了下來,槽多無口,緊著道:“折騰一回您二位是開心了,可把旁人作弄慘了。”
羅綦不滿:“這怎么是作弄?明明是那些人心懷不軌,老娘耍她們一回也是替天行道!”
黎清歡聽不懂她們話中有話,只能看著點兒她們茶杯缺了水,趕緊磕磕絆絆補上,彰顯眼力見兒,沾沾自喜。
能得安樂帝卿這樣對待的,肯定不是普通人。
羅綦搶過他手里的茶壺,自己倒起來,略帶嫌棄爽快道:“誒誒,這個用不著你伺候,小心水灑出來燙著。”
黎清歡尷尬收回手,看向羅湜不知所措。
“清歡,”羅湜懂他留在這兒也是尷尬,了然道,“你不是還要出門?日頭都快過頭頂了,早去早回。”
黎清歡這才想起蕭沅請人稍來的畫兒,筆法粗糙生動形象,三井口,銀杏旁,日偏西三刻,一抔紅豆灑滿桌。
像是臨時隨手繪制的,送來時匆匆。
他趕緊福了個身,辭別道:“那我先告退了,晚些時候再來請安。”
羅綦覷了眼著黎清歡走遠的背影,回頭問道:“這小郎君可信?”
羅湜淺笑著搖搖頭:“說不得馬上就把您還活著的消息透給旁人了。”
晏行見著兒子,終于有人與他一道說羅七娘這個狠心霸道的人:“傳出去才好。”
“布局這么久,敗在一個小郎君手里頭,那多無趣!”羅七娘攤手,神態(tài)卻不是很在意。
誰敢說她的不是。
她活著的消息誰知道了都行,只要她兩個女兒還蒙在鼓里,其它都好說。
晏行總是不贊成這,不贊成那,真要讓他抉擇這無上之位選大女兒還是二女兒,平時那般冷清的人卻根本做不出決定,還不是得她七娘的做主,當這個惡人。
黎清歡雖疑惑剛才見到的兩位是何人,但心早已飛到了蕭沅那兒,他在期待蕭沅今天會以什么樣的形式出現。
誰知半路,他的車就被街邊反抗的學子攔了個正著。
大半條路都被這群書生打扮的女人給封了起來,讀書聲朗朗,均是君女律己公正之言。
暫時還未見有差人來驅趕,黎清歡并不是第一位受害者,急著過的人早就繞路走了,留下的全是些看熱鬧的。
黎清歡在人群外掀簾子瞧了瞧,剛好其中有個人他認識,便招手喚了聲:“宋女君。”
另邊高臺上站著一黑一白兩個女子,窗子微開,這處角度刁鉆,既可縱觀全貌,從外邊兒卻沒法看清里頭的情況。
“蕭掌柜身在局外,卻能只手攪動風云,實在高明。”
蕭沅抵拳微咳,好一會兒才道:“這出戲不合大皇女的意?”
“怎會?”羅珩搖扇看向她,“蕭掌柜做事最讓人放心。”
她可算今日這場動亂的策劃者、支持者,新舊兩派的矛盾激化者,多日籌謀,這才是她與羅瓊的第一戰(zhàn)。
蕭沅能讀懂她的心,不用她多說就能為她鋪平前路。
也正因為如此,才不得不忌憚。
蕭沅太聰明,聰明到她無法掌控的地步。
要對付這種野獸,誘惑沒用,鐵鏈也沒用。
忽然她看到蕭沅頓了頓,咳嗽聲也小了很多,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清風徐徐,拂開紗擺。
正是一個俏麗兒郎,嘴角掛著清麗淺笑,陽光下熠熠生輝。
他對面的女子直愣愣瞧著,早就看傻了眼,咧起嘴跟著呆笑起來。
羅珩笑眼一轉,起勢剛準備打趣,扇子都沒來得及打開,黑衣女子已負手大步轉身下樓。
裝都不帶裝了。
羅珩獨留在原地,窘迫扇了幾絲涼風,若有所思。
蕭沅竟甘愿為個男人套住韁繩,是真歸附于她,還是有其它打算。
黎清歡從宋沁書口中得知,原是金陵那個黃珮鳳也到京城赴考來了,還打聽他來著。
黎清歡脊背微震,手心皆汗?jié)瘢敵踅鹆甑睦为z之災對他的影響綿延至今,想來還是后怕。
宋沁書通曉個中原因,趕緊安慰道:“沒關系,她現在自身難保,哪兒還有功夫管其它事兒。”
也多虧黃珮鳳在金陵橫行霸道慣了,以為在幽都還能只手遮天,幾杯黃酒下肚腦子一熱便在酒桌上把花銀子疏通考官,買試題做標記之事給抖落了出來。
她當酒桌上都是一丘之貉,實則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誰會替她保密。
一傳十,十傳百,此事越鬧越大,牽扯甚廣,壓也壓不住。
遑論此次秋闈,是羅瓊親自選拔任命的考官,竟出了這等丑聞。
趁著皇榜未放,她們參試者便組織起來在幽都最繁華的街道靜坐求個徹查此事,求個公道!
黎清歡大概了解了前因后果,放心之后也不再追問,只道:“何日放榜?”
宋沁書沒想道他還關心這個,一時欣喜若狂:“下月初十,正逢桂香滿京。”
雖是隨口客氣問了問,黎清歡真心實意祝愿道:“那我在此恭祝女君金榜題名,夙愿得成。”
宋沁書撓撓頭,追要道:“若真如郎君所說,我可否問郎君討個賞?”
這話突兀,說得不清不楚。
黎清歡也沒多想,只當手下當差的有了出息,上回那套文房四寶雖不便宜,可若真入了榜,他再添銀子討個彩頭也不無不可。
此時他也急于擺脫宋沁書,去赴蕭沅之約,便道:“好啊,你要何物自問我討要便是。我現下有急事,能否給我讓個路?”
宋沁書趕緊招呼起人,給黎清歡的車讓路。
剛才二人對談,落在了不少人眼里,待黎清歡走了紛紛調侃姓宋的丫頭人不可貌相。
有紗帽遮著,看不清黎清歡整體面貌,也在微風拂動的間隙窺見是個絕頂美人,而且剛才那輛馬車可是安樂帝卿府的馬車。
那顆銀杏樹長在幾道巷子交錯的中心,矗立了百年,根深樹厚,四面還宅。
黎清歡趕到時,已經晚了許久,眼前多是搬著木盆漿洗衣服的夫郎。
他們對這個突然闖進來的男子也就好奇了一小會兒,干完手里的活兒便各自歸了家,只剩黎清歡一人。
百無聊賴等了許久,黎清歡失落靠在樹上,腳碾著地上半青不黃的落葉,心里惴惴。
“樹上小蟲兒掉你領子里了。”
低沉的女聲從頭頂傳來,果真脖子一涼。
黎清歡捂著領口飛速彈開,清涼從肩滑進了背,滑膩膩的恐怖,轉身間落入始作俑者的懷,快嚇哭道:“你…你快幫我弄出來!”
“我不。”蕭沅見他眼角發(fā)紅,真泛出了水光,成心欺負他。
黎清歡只覺得后背麻麻癢癢,好像有千百只活物爬行的感覺,難受極了,眼連著眉漾出粉紅色的斑暈,痛癢難耐的情欲之態(tài)。
蕭沅臉色一厲,將他拖至樹后,不愿與任何人分享這樣無雙的艷色,老天也不行。
蕭沅憐惜撫住他的眉眼,低聲陰沉道:“誰允你外面露出這幅難看的表情,以后不準。”
黎清歡哼著哭腔撒嬌,握著她的手往衣領里鉆,癡癡道:“那你先幫我把蟲給捉出來。”
他帶領著她的手,透過整齊的衣衫,從肩頭滑落顫抖的脊背,再往下至臀。
手漸漸有了自主性,不正經地挑過身前身后熟悉的部位,摸出了黎清歡藏在心口的那張紙,展開一看。
她早晨隨手畫的,也未做修飾,很快就喚人遞進了安樂帝卿府。
難為蕭沅這樣灑脫的人,能想出這種法子討郎君歡心。
她并不是苦行僧,也有忍不住的時候,只是不像黎清歡所有情緒明明白白表露在臉上,叫她欲罷不能。
第63章 陰私羅珩含量50%
黎清歡被女人捉著胯,側臉躲過蕭沅的親吻:“抓出來了嗎?”
他驚喘得厲害,比從前害病時還嚴重。
滑膩的觸感并未比之前好多少,他
滿臉懇求著蕭沅別再作弄他。
腰肢下意識在她掌心搖擺輕晃,像在求歡。
“早出來了。”蕭沅在他耳邊情人般呢喃,將藏在袖口毛茸茸的蟲兒兩指捏著,湊到他眼前,看他快嚇撅過去的樣子,笑得蔫兒壞,活像個十七八的少女。
黎清歡緊緊閉著眼,踢了情娘的小腿一腳。
待她又騙了兩個主動的吻,百般承諾小蟲兒被她丟遠了,黎清歡才肯打開眼。
舌尖撬開他兩瓣飽滿的蜜唇,在里頭搔刮,勾出嬌嬌的水聲兒,也未作罷。
天地防似只有你和我,突破了時空的藩籬。
蕭沅沒了平時的嚴肅持重,眉眼軟和年輕不少。
她不再是在外滴水不漏的蕭掌柜,就是個一心撲在情郎身上嘗歡的孟浪娘子。
黎清歡不滿輕“哼”了聲,抱怨道:“都怪你,來這么晚,害我等了好久,才讓蟲子落了身。”
蕭沅撤開,替他理了理衣袍,又上下仔細瞧了瞧,等看不出錯處來才撿起掉在地上了幃帽,戴在眼前昳麗俊俏的臉上。
一如當日江邊,楊柳堆煙,初次勾引她的小郎君。
略顯稚氣的容顏日漸成熟,有了青年男子的風骨和堅軔。
萬千風景比不上的好看。
順了順他散落額跡的發(fā)絲,蕭沅收斂了剛才的急色,沉穩(wěn)開口:“銀杏樹蟲子多,沒人教過你?”
黎清歡喪著臉搖頭。
蕭沅牽起他的手,假惺惺道:“行吧,那今日就當我免費教你了,得念著我這份恩,以后記得還。”
黎清歡反握住她的手,表情變幻似笑非笑,淺淺噙在嘴角,跟在蕭沅身后,其實他也沒那么怕蟲子。
她們穿梭在紛雜的小巷,幾個轉彎才進了處暗宅,里頭只有個聾啞的老人掃灑,見到蕭沅進來便很快不見了蹤影。
“這附近都是我的地,”蕭沅解釋,“方便跟著我的姐妹都能在幽都定居,你剛才見著的那些都是她們的夫郎。”
轉身看見黎清歡兩眼賊兮兮的亮,還有全身心的仰慕之意。
瞬間女人的自尊心得到了充分滿足,前半生攢家業(yè)流的汗受的苦都覺得不是事兒。
她的底細后路,也慢慢全告訴了這個小郎君。
驀然,黎清歡忽道:“我剛在街上遇到了宋女君,她說你…”
“說我什么?”蕭沅聽到這個名字便不快,長者的尊嚴又不容許她有在黎清歡面前器量太小。
黎清歡別扭道:“她說你幫著禮親王做事,這次黃珮鳳舞弊之舉,后頭撐腰的就是禮親王,你肯定也是幫兇。”
“她說的不錯,”蕭沅表情淡淡,“是我做的又如何?”
她說得振振有詞,絲毫不為自己的非道義之舉而慚愧,沒有她世道還是會轉,這些事情還會發(fā)生。
黎清歡并未指責,小意摸著蕭沅手心的紋路道:“那你什么時候了結這事兒,我快等不及了。”
蕭沅風評好不好不重要,他就是不希望蕭沅和禮親王牽扯太深,耽誤了接他回家。
蕭沅又低低咳了起來,喉間涌出血腥,摸著他的后頸安撫道:“快了。”
黎清歡好不容易見到蕭沅,一肚子話要說,又把剛才見到兩個怪人的事兒給翻了出來。
對他來說,蕭沅是可信的,不算其她人。
蕭沅略一思索,倒不算太意外,故作嚴肅叮囑道:“以后切記不可再將帝卿府的事情往外傳,連我都不可以。”
“好,”黎清歡自是最聽她的,跨坐進她腿上,細細看她不同于漢人的深邃五官,問,“那我可以不喝藥了嗎?”
上次宮宴過后,那碗黑乎乎的藥如影隨形,他知道蕭沅不安好心。
蕭沅倒是意外他腦子里還惦記著這件事,沉吟片刻,單臂撐額看他縱容道:“隨你,不愿喝就不喝。”
黎清歡心滿意足,開心吻吻她的眉尾,沒頭沒尾害羞道:“你放心,我會保護好的。”
像是從匆匆人間偷來的片刻閑暇,京城里考場受賄之事從鬧市涌上了宮門,蕭沅也再不得空做此等風雅事。
一直居于幕后的羅郁還是道行不夠,連夜上了宋家門求援。
宋洵親自接見,泰然自若安撫了一陣,只叫她放心:“怕什么,交出去個替死鬼不就好了。”
羅郁心領神會,曝出黃珮鳳等人藏身之所,過河拆橋,將責任推個干凈。
后來柳懷瑾柳相親自出面復審考卷,放榜推遲三日,才在面上揭了過去。
大部分有嫌疑的考生沒收在這次的中榜清單內,民間卻流傳出一卷原始放榜單,赫然證明了陰陽名冊之嫌。
此番不僅狠狠打擊了羅郁一黨的囂張氣焰,羅瓊的聲望也一落千丈。
朝中彈劾之聲愈烈,只是礙于羅綦龍威,還沒人敢第一個站出來諫言她女兒。
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北境接連退敗的消息紛至。
軍要之事羅綦在時一向交給羅珩處理,此次自她也主動領命,全權負責調遣軍糧,十日內安全送達北境。
——
宋府,剛歸家的宋挽正跪在宋洵跟前聽訓。
宋洵慣常的寡情:“從宮里回來?”
宋挽跪得筆直尊敬:“是,父親。”
“跟羅…瓊?”他嗤笑,“早知道當初讓你選羅珩好了,不像羅瓊軟弱,要不何至于還讓你多了個寡夫的身份。”
宋挽聞言垂下的臉上現了慌亂,不敢接話,隱秘的羞恥心發(fā)酵似的脹大。
宋洵淡淡瞥了眼他兒子話鋒一轉,若有所思道:“不過憑你還拿不住羅珩,算了。”
羅珩還是羅瓊都不重要,宋洵牽起身邊遠房姨女過繼來的幼女,回了內室。
宋挽依舊跪著,掩飾不住的不甘溢滿周身。
今日在宮中他遇到了羅珩,她捏著他下巴逗他總是弄混了她們姐妹雙胞。
他苦笑,怎么會認不出,巷子里是她,那夜也是她。
宋挽冷著臉起身,他從不只是父親制衡羅家的棋子。
羅珩真正憂亂之際,蕭沅助她從襄云衛(wèi)府衙迎回許攸后一直未有時間去探望,也不希望她的出現會給他們帶去危險。
既有人千方百計將她驅出京城,她也當如她們所愿。
烏柳巷小院的后門開著,前面照常營業(yè)。
胡心蘭前日剛帶著其她姐妹回了關中安頓,許攸帶著許焱住在里面,院子安靜不少。
擊打木樁之聲不絕,略帶泄憤的焦躁,不多時木桿斷裂的破響,院子一下安靜了下來。
許攸微偏過臉道:“既然來了,為何不進來。”
羅珩站在門口,悠然一笑,端是風流俊秀,大步走到他身邊。
“看你練得入迷,沒忍心打擾。”
她們除了了有過超乎男女界限的肌膚之親,甚至沒跨過最后一步,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
連這張臉許攸也是第一次看清。
情意真假難辨,許攸審視完眼前的女人,開口道:“焱兒一直盼著你來。”
“只有他?你呢?”羅珩上前一步,已越過了孤男寡女應該保持的距離,“或許你在嫉妒許焱,能光明正大地想我?”
她將他逼入死角,無路可退。
羅珩一字一句,附在他耳邊道:“你在嫉妒你的兒子。”
男人的呼吸變得急促失衡,威嚴冷峻的表情皸裂開,被人直白戳破心思,唇色蒼白又泛著艷麗的紅。
像當眾被人扯開了遮羞布,羞恥到蜷縮,又變態(tài)地爽得頭皮發(fā)麻,渾身震顫。
明明沒有任何接觸,鎖好珰環(huán)的部位依舊不知羞恥挺了起來。
他像個等不到妻主垂憐的怨夫,下賤到與親生兒子爭風吃醋的騷貨。
許攸自暴自棄接受了羅珩的親近,兩手欲拒還迎捏著她的衣襟,軟著腰與她親吻,任由龍涎香的霸道染滿全身。
哪是許焱不肯走。
連胡心蘭都心知肚明,唯有他在自欺欺人。
許攸抓住羅珩向下的手,啞聲道:“焱兒快回來了…”
羅珩憐他寡居多年忍得辛苦,有意讓他發(fā)泄一回苦處,咬耳道:“他不是找黎二公子和蕭沅家里那個男仆去了,一時半刻回不來。”
銀瓶乍破,積了多年的淤堵一朝風清,只余顫栗綿綿。
許攸紅著眼抬頭索吻,舌尖訴盡依賴。
掩上的木門吱呀被推開。
“阿四你來啦!我可無聊死了!你…”
許焱臉上的興奮還來不及收斂,他出門時看到羅珩的身影便半路匆匆趕了回來。
聽到聲音,許攸忙推開羅珩背過身收拾,羅珩也措手不及,拍拍他的背小聲安慰了番。
許焱愣愣站在原地,看著阿四和他父親的親密舉止。
后來他把自己鎖在了房里,任憑羅珩和許攸怎么拍門都不理。
羅珩走前,在他窗邊絮叨了許久,說是真心喜歡他爹爹,又說馬上要離京,叫他乖乖等她回來再解釋。
許焱早就知道阿四是大皇女,也從清歡那兒聽說阿四身邊男人很多,已知的有柳公子、桑公子,如今…又多了個他爹爹。
他年歲小,道理卻懂得不少,他就想知道阿四喜不喜歡他。
等羅珩出京那日,身后便尾隨了個小尾巴。
羅綦依舊音訊全無,待羅珩一走幽都里許多人的動作都大了起來,勢必要在這個間隙擁護羅瓊為帝。
不管有多少反對的聲音,把生米先給燜上鍋,再逐個擊破。
古往今來多少硬骨頭不都敗在了權錢色這三者之上。
蕭沅掌著錢脈。
如此重要的位置,萬不可出一點岔子。
不管羅郁還是宋家都不可能完全放心她,抓不到軟肋把柄就只能拿住她的命。
黎清歡發(fā)現,便是匆匆一敘,蕭沅總是吻吻他的額頭、臉頰,就是不肯親他的嘴。
剛開始以為溫情,有次他非探進去,吻到了深深的血腥氣。
蕭沅哄他秋冬之交染了風寒,一直沒好全,他怎肯信,回府之后心依舊難安,卻束手無策。
那兩個怪人偶爾會來帝卿府,神出鬼沒的,跟黎清歡關系卻緩和了很多,那女子還偶爾玩笑要收他當干兒子以后留著養(yǎng)老。
黎清歡不以為意,他可要跟蕭沅遠走高飛呢。
日子雞飛狗跳,直到有日柳滄瀾突然召他過府,說要他幫忙辦個事兒,好處就是可以讓他堂堂正正待在蕭沅身邊。
第64章 懲罰你膽子倒是越發(fā)大了起來
蕭沅看到堂側瑟瑟站立的小郎君,冷笑一聲,面不改色進了門,只當他是空氣,隨后不等羅郁發(fā)話便拱手坐了下來。
跟以前的態(tài)度大為不同。
“禮親王喚我來何事?”
有仆人替她上了碧玉雕花的茶盞,里頭泡著熱茶,代表主人的心虛,早侯在這兒了。
“額,”羅郁溫聲道,“柳公子把黎二公子送了回來,你看該如何處置?不如先帶回府上養(yǎng)著?”
“這關鍵時候,柳滄瀾安的什么心,王女不知曉?”蕭沅擼起袖子,恨聲道,“你瞧,我身上這病剛好,您還想讓他來害我!”
黎清歡緊緊咬著唇,兩手適時蹭了蹭起著紅疹的臂膀,做瘙癢難耐狀,其間還露出了手上已潰爛發(fā)紫的暗瘡。
羅郁看著惡心又著實為難。
羅珩一出京城柳滄瀾就把她身邊那些烏七八糟的男人全處理了個干凈,桑寧剛診出有孕不談,倒是把黎清歡送了回來。
外面現在都道他好妒,引為笑談,羅郁卻心存懷疑。
蕭沅之言不無道理,說不得就是個插回來的眼線。
還沒正式撕破臉,柳滄瀾大張旗鼓送回來的人羅郁暫時殺不得,也不好送到直接送黎府,更不想留下來,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還讓蕭沅帶回去處理。
這種臟事兒苦活她干得不少。
蕭沅咂了口茶,重重扔下茶杯,冷峻道:“這責任我可不擔!誰愿意可別真從我這里露出點什么,又招王女怪罪!”
說急了,她重重咳嗽起來,咳出半口血,用帕子接了隨手扔在一邊,習以為常,對羅郁更沒什么好氣,把不忿表現得淋漓盡致。
黎清歡第一次瞧見這血,差點沒忍住沖上去幫蕭沅順背,被蕭沅無意瞪了眼才作罷。
羅郁早有準備,拍了拍手,便有一小童后屏風后手捧藥盒而來,里頭隔水養(yǎng)著半丸藥,送至蕭沅眼前。
蕭沅見著盒子里的東西,不渝的面色有所緩和,卻沒急著上手奪取,等著羅郁先開口。
“蕭掌柜本事本王知道,何至于讓個不成氣候的男人鉆了空子?”羅郁講得輕飄飄,“蕭掌柜近來所為本王看在眼里,就算真出了岔子,本王相信也不可能是從蕭掌柜這里透出去的。”
這毒是先前她勢頭正盛時,蕭沅為表忠心主動服下的。
羅郁對蕭沅不是沒有懷疑,可如今柳滄瀾忙了一大圈,就是為了來刺探消息,蕭沅的所作所為,每回都是下的死手,遭人恨著呢,一點也不像是羅珩的人。
可現在沒有勾結,不代表以后不會有。
她已失了先機所以不敢賭,她要確保蕭沅起不了任何反心,永不會背叛。
解一半的毒,保證蕭沅暫時死不了就行,她要靠著蕭沅的地方還有很多。
蕭沅沒推辭,把藥往水里一拋用茶水吞下,嚼肉似的笑道:“成,那就依照王女所言人我先帶回去,難不成柳滄瀾真覺得我會把涿州那點兒情分放在心上!”
蕭沅一言不發(fā)帶著黎清歡出了禮親王府,影子疊著影子,黎清歡看著她無情的背影只敢重重踩上兩腳。
一上車,蕭沅陰沉著臉坐在主座上,而她剛收的男人蜷在角落里,小心偷看她臉色。
黎清歡深呼吸,給自己加油打氣。
他打算破罐子破摔先纏上再說,就算蕭沅生氣也拿他沒辦法。
蕭沅應該也舍不得打他罵他。
如此想著,身子一軟,男人的腰肢直接撲進了蕭沅懷里,接著小聲抱怨道:“你怎么不理我,剛才差點嚇死我了。”
話剛說完,身子倒轉,黎清歡根本來不及呼救,一只手強硬按住他的后背,反壓在腿上,不許他翻過來,衣袍盡數被掀起,只余綢褲。
掌風迅疾,帶起周遭空氣波動震顫,黎清歡緊張得手心發(fā)汗緊閉上眼,臀肉隔著層布料想接——“啪”的聲脆響。
痛與癢之間的麻,像羽毛拂過尾椎,電流竄進脊背,狠狠一抖,長出了搖晃的尾巴。
“嗯~哼~”
黎清歡低哼出聲,發(fā)出的調子轉了幾轉,上身向前猛地一聳差點跌沖出去,腳趾尖都透著發(fā)軟的紅暈。
破風聲又起,黎清歡微睜開渙散的眼,眼尾輕抖,俯身在蕭沅膝上屁股不自覺上翹,調整著最適合的姿勢,狀如山丘,準備迎接下一次擊打。
見蕭沅久未動作,他不滿咕噥了幾聲,忍不住就推了推她繃緊的大腿暗示。
手掌再次落下。
牙齒顫得差點咬傷了舌,終于得償所愿。
甜蜜的懲罰,于他更像是獎勵,余味無窮。
砧板上撅動的魚成了塊沒骨頭的軟肉,全癱了下去,哭抽了兩聲,眼角還殘著淚。
黎清歡緩了一會兒,蕭沅還是不跟他說話,他才轉過頭,抽著鼻子道:“我就是不想你領別人回家。”
柳滄瀾跟他說,就算沒有他,也會是別人,或者不止一個,總能達成目的。
如今機會先給了他,讓他做選擇,說否要走這條路。
他四肢并用攀坐上來,討好親吻著不為所動的女人,蠻橫道:“我不想別人像我這般親你。”
蕭沅終于開口:“別的女人三夫四侍,我憑什么就只能有你一個?”
黎清歡啞口無言,哼哼兩聲,抱著她甕聲道:“反正就你不行…”
四目相對,黎清歡發(fā)現了蕭沅藍眸深處藏起的笑意,才知她根本就是在逗他。
羞惱之下氣得要走人,又被蕭沅撈回來,倒也沒哄,訓道:“你膽子倒是越發(fā)大了起來。”
黎清歡心里頭甜不滋兒,嘴角翹得老高,聽見蕭沅咳嗽才又喪了臉,擔心道:“你沒事吧。”
“無礙,”蕭沅扯扯他的臉皮,“怎么,怕我死?”
黎清歡搖頭不是,點頭也不是,黑白分明的眼睛露出兇意。
蕭沅妥協,吻住他的額頭無奈道:“要留下來,那就別再背叛我罷。”
“我何時背叛過你,也就第一次,我跟你還不熟,”黎清歡心虛應著,半路又不放心問道,“若我不小心又背叛了你,你待如何?”
蕭沅淡淡瞥了眼黎清歡,這樣的眼線若換了別人,拉出去剁了喂狼狗都是輕的。
一切盡在掌握,她早和羅珩有所計劃。
只是沒想到柳滄瀾會讓黎清歡來擔這個轉手的角色,想利用她的男人推她上絕路,自己置身事外。
她可以選擇交出有利于羅珩的信息,但絕不容許身邊人的背叛。
柳滄瀾這個男人確實聰明,卻愛自作主張。
用她卻不信她,長在富貴里的人總有這種通病,羅郁想用毒拴住她,柳滄瀾想用男人捆住她的手腳。
可她偏偏兩條路都不想選,她的命從來由己不由人。
她聳肩輕松道:“那就懲罰你好了。”
黎清歡樂觀一想,若是今天這樣的懲罰,他也甘愿受得。
其實他答應柳滄瀾,也是覺得蕭沅跟著羅郁討不得好,又沒前途,白費勁。
連他都明白的道理,蕭沅怎么會不懂呢。
蕭沅做得那些事,他多少有些耳聞,若羅郁輸了,蕭沅定也不會有好下場。
他想為蕭沅留條后路,柳滄瀾說只要他應了,就會放過蕭沅,放他們走。
蕭沅吮住他的嘴巴,擾亂了他還沒來得及冒出來的傷感,氣息紊亂。
“安心跟著我便好。”
黎清歡用力點頭,承受著愈發(fā)激烈的吻,他的蕭沅總是無所不能。
而他只知道一門心思喜歡蕭沅。
第65章 紛擾你記得回來就行了
大皇女府,自羅珩出了京城,幽都里的事兒全權交在了柳滄瀾手里,包括調遣她私兵暗衛(wèi)的權力。
柳滄瀾是她的后背,也替她解決一切后顧之憂。
這日還算清閑,柳滄瀾窩在大皇女府,主臥的榻上曬太陽安神,桑寧親手做了碗甜羹來找他。
柳滄瀾是羅珩定好的主君,一損俱損,而桑寧的身份上不得臺面,卻也算是面上大皇女第一個收進府里的男人,兩人的關系微妙卻算不上差。
“你倒是好手藝。”柳滄瀾依舊身著緋色女裝,颯爽干練,不算友善地看著站在他對面,溫和不露鋒芒的姝麗男子。
“奴沒本事為她分憂,便只好在府里做做這些,柳公子辛苦。”
這話體貼,根本挑不出錯來。
當初羅珩帶他回來,雖說是個幌子,柳滄瀾看得出她心里肯定歡喜。
進退得體,認得清自己的身份,不過分妄想,也不會給他招來麻煩。
柳滄瀾看了眼他平坦的小腹,平靜道:“待她回來,叫她正式入了你的籍。你跟了她這么久,還擔個奴籍像什么樣子。”
桑寧驚訝抬頭看他,頭回在他面前出現如此大的情緒波動,忙跪下拜謝道:“多謝柳公子。”
“起來吧,”柳滄瀾抬抬手,哼笑,“謝我做什么,我不過是順水推舟。我不允,難不成她能一輩子不給你脫籍?就我們兩個勿需多禮。”
桑寧失笑,又坐了回來。
其實柳滄瀾看著不近人情,其實心地最軟,跟羅珩走時說得一樣。
若不是因為同一個女人,他們身份地位懸殊,也不會有機會坐在一處。
桑寧主動開口道:“柳公子是聰明人,奴也不在公子面前班門弄斧。假的真不了,奴這身子年少時就毀了,生不得孩子,奴這輩子怎么也越不過您去。”
在柳滄瀾眼中,羅珩寵幸個男人其實算不得大事,只要她有分寸,別讓那男人,或者將來那些人的孩子來礙著他的眼就行。
不然他自會親手收拾處理。
他非良善之輩,好在目前這幾個還算安分。
“既她對外說你有了便有了,也算給你個名正言順的身份,不用跟黎二公子一樣被送回去,”柳滄瀾安慰,“等安穩(wěn)下來,我請?zhí)t(yī)來給你診診,總歸能留下些骨血也是好的。”
桑寧動容。
天漸涼了,柳滄瀾還是持著折扇,上頭懸著塊白玉,與羅珩身上帶著的是一對兒龍鳳。
他略頓了頓,對桑寧道:“烏柳巷也去一碗吧。”
說來,黎清歡被送給蕭沅,起先并也未真的起什么作用,偶爾小打小鬧,偷偷寫紙條告知柳滄瀾蕭沅晚上又要去哪兒宴客了,宴了誰,哪些人作陪。
有用的消息極少,反正也沒人管他。
黎清歡覺得這些根本算不得背叛,把蕭沅的話記得很牢,他了解蕭沅的性子,并不想壞了她的規(guī)矩。
每天在蕭府他就是找聞辭說說話,再和住在后院的許卿爭點沒必要的風頭,醋意滿滿。
聞辭揶揄:“還沒嫁進來,便長了主君的威風。要是等以后,整個蕭府的男人不都得被你全部趕出去。”
“我又沒主動找他的茬,”黎清歡不忿,“是他,非要叫那個小仆天天在外窺著我,煩死了。”
蕭沅并不會去許卿那兒,但也是好生養(yǎng)著,也不至于短缺什么,由此助長了些不該生的心思,但也只限于內宅之斗,翻不出什么大浪來。
“上回我在花園里找若梅姐姐問鋪子采購的事兒,他也要旁邊聽上幾耳朵。”黎清歡抱怨,府里還是就他一個好,他可沒本事像柳滄瀾一樣。
直到那日許卿嬌媚柔弱跪在剛回家的蕭沅腿前指責他的惡行,他才生出那么點后悔。
蕭沅為給許卿做主,當中全府人的面嚴詞教訓了他一頓,說他蛇蝎毒夫、心胸狹窄,把有的沒的罪責都怪罪到了他身上。
大門敞著,連門外的路人都聽到了動靜,向里頭張望。
黎清歡漲紅了臉不敢反駁,含著淚挨罵。
可晚上抱著他在腿上哄的也是蕭沅。
黎清歡泣聲訴苦:“我哪里克扣他了?就是李管家請了裁縫送來做冬衣,我先選了料子沒跟他說,他那么有能耐,怎么連這都不知曉。我看他分明故意陷害我,你怎么還送他回房。”
蕭沅瞧著他氣急敗壞的臉,差點笑岔了氣,接連咳嗽起來。
黎清歡趕緊抹抹眼淚,正色看著她憂心問:“你這病什么時候能好?”
“快了。”
是快了。
馬上立冬,北境的宿真族撐不了多久。
韓兆廷戰(zhàn)勝的消息不斷傳回,不日就要班師回朝。
羅珩的擁立者變得更多,紛紛等著她們凱旋。
新舊更替,勢不可擋,幽都的氣氛也變得更加緊張。
蕭沅突然問:“你喜歡北方嗎?”
黎清歡苦著臉:“比幽都還北嗎?”
蕭沅挑眉不做回答,想看他的反應。
沉著權衡了幾番,黎清歡便開心抱著她的腰道:“我更喜歡南邊,不過若是跟你在一起,南邊北邊都可以。”
好像就只是閑來無事問了一遭,蕭沅后來也再沒有提過這件事情,回來得倒是越來越晚了,偶爾還帶著傷。
黎清歡這才沒忍住,琢磨起柳滄瀾說過的那個賬本的事兒。
他白天無事,就在臥室里摸索,這么重要的東西蕭沅肯定不會隨手亂扔,更不會隨身帶著。
可他找來找去,也沒發(fā)現屋子里有什么機關,還被蕭沅撞見過一次他鬼鬼祟祟的模樣。
沒多久那賬本就從蕭沅需要換洗的衣服里掉了出來,就像自動來找他的一樣落進了他的手里。
倒也沒急著拿給柳滄瀾,黎清歡在手里捂了兩天,也細細看了里面的名冊。
那里頭的名字一個個還對應著官名,數目驚人,他母親黎遠帆的名字赫然其上。
雖一知半解,黎清歡也知曉東西交出去之后覆水難收。
北方冬天的風呼嘯凜冽,黎清歡歪在床邊等著蕭沅,被炭火熏得昏昏欲睡。
近日他總是越發(fā)容易疲累,根本撐不了多晚。
蕭沅見他這副陣仗,也是有些吃驚,脫下染滿寒氣都外袍才走進去。
原本就睡得不安穩(wěn)的黎清歡驚醒,緊抓住她的手,定定看向她,好像要抓住剛在夢里消失不見的她。
黎清歡耍賴:“你不是說會早點回來?”
蕭沅坐在床沿,并不答他的問題,擁著他反問:“今日出門了?”
黎清歡愣住,點點頭,看蕭沅臉上沒有異色才按了按心口道:“去看了看安樂帝卿,他快生了,肚子大了好多。不知道西南王來不來得及趕回來呢,他嫌沒人說話,想讓我陪他去住幾天。夫郎生育,妻主不能在身邊陪著真可憐。”
蕭沅“唔”了一聲,只道:“也好,正好
我近來忙沒空陪你。”
見黎清歡一臉落寞,好像她巴不得要趕快送走他,蕭沅又笑道:“記得回來就好了,我在府里等你。”
“好,那我就待幾天,很快很快。”
黎清歡帶著賬本出門那天,天陰暗暗的,吹落了他厚重的兜帽。
發(fā)絲飄散,他回頭看向他這輩子眷戀最深的地方,不管如何他總會回來的。
就算是刀山火海,跟蕭沅在一起就好了。
然事情總不如他意。
他交出去的那本帳果然有效,半真半假的傳言流入民間,也加速了事態(tài)的發(fā)生。
羅珩得勝而歸的軍隊離京還有三日路程,大皇女府、柳府,甚至安樂帝卿府等跟羅珩相關的官員府邸都被大量來路不明的官兵圍了起來。
私兵不入幽都圈是慣例,正如當初若非事發(fā)突然西南王的軍隊根本入不了涿州城。
這支軍隊憑空出現,而宮里掌著整個皇都守衛(wèi)權的羅瓊也默許了這一行為。
第66章 眷戀終究有了軟肋
事發(fā)之前,黎清歡也是惶惶然,縮頭烏龜一樣在安樂帝卿府觀望了幾天,托著喜鵲傳去蕭府試探性地傳了好幾次話,生怕蕭沅不肯再理他。
他不無沮喪地想著,蕭沅再笨肯定也知道賬本是從他手里流出去的,說不定還會責怪都是因為他才壞了事兒。
不過沒關系,黎清歡想著蕭沅就是表面兇,最多也就是嚇嚇他,再被她訓兩句。
直到聞辭到帝卿府給他送冬衣,眉間愁云密布,話語間也多是不耐,也半句沒提起蕭沅的境況,蕭沅也未像從前一樣問黎清歡過得如何,好似把他忘了一般。
最近蕭府的日子并不好過,聞辭并不管女人在外頭做什么事情,可最近不止蕭沅,白若梅和他姐也都來去匆匆,外面世道不太平。
依他所想,趁現在放棄一切回老家還來得及,銀子夠花就行,憑蕭沅的本事何愁不能東山再起。
因此對著代表皇都紛擾的黎清歡也沒了什么好臉色,終究他打心底認為他們和黎清歡不是一類人,也理解不了蕭沅的抱負。
與其深陷其中,不如割袍了結,早日擺脫。
沒想到黎清歡抿抿唇,轉身就收拾起了小包袱,要跟著聞辭一道回家去,想著蕭沅要是不肯他進門他就抱著柱子耍賴。
羅湜那邊沒說什么,卻遭到了柳滄瀾的反對。
他在黎清歡面前說得直白:“蕭沅走的是一條不歸路,以后不管羅珩勝還是羅瓊贏,肯定要拿她開刀,你跟著她能有什么好的。不如我替你重新找個女人,那個經常來找你的探花娘,如何?”
黎清歡不知該先反駁他那句話,只堅持道:“反正我就要走!”
“這可由不得你。”
黎清歡被重新“請”回了安樂帝卿府。
羅湜月份大了,漸漸管不得什么事兒,聽黎清歡來回一抱怨,笑嘆道:“就她們瞎折騰。”
若說先前他還憂心,現在有母皇父后鎮(zhèn)著也就安心養(yǎng)起胎來,早知道就跟著孟籜回西南了。
他這兩個妹妹一個成日笑嘻嘻卻是個心狠手辣的,一個看著溫潤如玉實則心思深沉,哪個都不是省心的料。
兩虎相斗,勢必要有一傷,宋家那附骨之毒也得剜出骨頭來才能徹底刮干凈。
羅綦時而嘆,若羅湜是個女子,哪兒還有他兩個妹妹什么事兒。
但羅湜不便插手柳滄瀾的打算,只安慰黎清歡道:“沒事兒,等風頭過去我派人送你回去,他不敢攔。明兒七娘和你阿行叔叔會來,你不等見見她們再走?”
黎清歡無奈應了,說再留一晚上,蕭沅肯定恨死他了。
他怕再晚,蕭沅真氣急了要丟下他怎么辦。
而蕭沅事前也曾親自去找過柳滄瀾一趟,如此劍拔弩張的時刻,若被人看見又要惹出多少閑話,可她還是來了。
“你要把人帶走,”柳滄瀾先做不解,接著直接道,“帶回去又有何用?如今這種形勢,你自身難保,確定你能護得住他?不若讓他留下,蕭掌柜且去先做自己的事兒,我自會安排好他,也不會苛待了他。”
蕭沅并未露出半點不悅,拱手道:“總歸是我們自己的事情,不勞柳公子操心。”
只聞柳滄瀾嗤笑一聲,伸手指向門外:“人我暫時扣下了,蕭掌柜還是請回吧。”
她嘆:“柳公子還是不放心我。”
兩人不歡而散,然此后蕭沅倒是因著沒先把黎清歡接出來有些慶幸。
她跟在羅郁身后,皺了皺眉。
這么多兵馬入京之事羅郁連她也一直瞞著,也未曾見有任何動靜。
“蕭掌柜很吃驚?”羅郁陰惻惻看向蕭沅,“連你這樣神通廣大的人,竟也有不知曉的時候啊?”
蕭沅搖頭,諂媚笑道:“王女運籌帷幄,小人實在敬佩,小人要跟著王女學的地方還多著呢。”
說話間,咳了兩聲,她繼續(xù)道:“王女即將心想事成,我這毒?”
若無賬本的事兒,宋洵也不會如此心急,要趁羅珩歸來之際下死手。
這本賬到底是從誰手上傳出去的還難說,宋洵和羅郁雙方都在扯皮,雖為同盟,誰又知曉對方真正的心思呢。
況且羅郁正值用人之際,蕭沅決計不會背叛她,除非她真的肯為了羅珩不要命。
羅郁看了眼蕭沅:“這才哪到哪兒,還不急。這一半的毒本王看也暫時要不了蕭掌柜的命吧。”
蕭沅不再躬著身子,笑答:“也是。”
被圍起來的帝卿府門口,宋洵親自領兵示威。
羅湜先出來發(fā)了一通火,他府上并非沒有好手,可他實再不愿先一步和羅瓊對上,傷了情分。
宋洵遠遠瞧著那個跟他父親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安樂帝卿,只覺得痛快淋漓。
晏行壓了他幾近三十年,如今終于有機會狠出了這口惡氣,讓他的女兒們自相殘殺,再奪了羅綦的天下。
羅湜被擋回后院便動了胎氣,亟待臨盆,黎清歡一直伴在身側。
晏行擔憂兒子之余,不免看了看自家臉色實在難堪的妻主,說不出抱怨的話,只好靜坐在她身邊陪伴。
“羅瓊這死丫頭,真敢用宋家。”
還有羅郁那不成器的東西。
雖有孤注一擲的決心,卻信錯了人,妄想靠外人來爭她的權。
耳根子太軟的下場,任誰都能從她身上圖謀些什么,實在非皇帝之材。
“當年雖是你不讓她娶宋挽,若她堅持,情愿放棄大統(tǒng)接受封地,帶人往楚地雙宿雙飛,你又怎么會為難,誰想后來卻怪上了你,”羅綦沉著臉講出晏行一直埋在心里不愿提及的事兒,“不過我看,她若真放棄了皇位,宋挽也不見得愿意嫁給她。”
“誰人愿意放棄唾手可得的無上權力,”晏行慨然,隱隱傷感,可年歲大了又不愿落下淚來,故作俏皮道,“你愿意?”
羅綦振振有詞:“不過這天下老娘自己掙來的,自是與她們不同。”
帝王家最是無情,為了這份權力可母女、姐妹相殘,晏行生在宮里長在宮里,深諳此理,卻不愿自己的子女如此。
羅綦攬過晏行:“放心,我有數。總要陪她們演完這場戲。”
羅珩足夠冷血無情卻還是稚嫩,羅瓊雖有決心,暗中籌謀但決斷不夠,還得她這個做母親的來親手教教她們。
幽都城門,羅瓊親自迎接凱旋的羅珩。
銀槍鐵甲皆被卸下。
羅珩依舊展著笑顏,望向城頭上,與她相似的面容。
她們雖是同胎而生,卻也注定了一輩子要互相爭斗,在父親肚子里的時候不就是如此?
韓兆珵跟在她身后,靜默隨她一同入這狼潭虎穴,滿城硝煙蠢蠢欲動。
如安排的那樣,羅珩入幽都,蕭沅安排了聞青和白若梅接應,和足以與羅瓊抗衡的兵火。
而她要為自己造一片火海,再去偷回她的小郎君。
或者先干脆消失幾天騙騙他,懲罰他的背叛。
孩童的啼哭聲破開天際,帶著新生與希望,安樂帝卿府門開,羅綦一身粗布衣衫頂著落日余暉跨門而出。
“誰人敢在朕面前放肆!”
她一出面,真龍?zhí)焱M現,人人在她面前都生了惶恐。
在羅瓊的默許下靜而不發(fā)的皇城守衛(wèi)頃刻而出,反圍住宋家的兵士。
皇權若是天授,而她就是天,所有的權
柄皆由她手中發(fā)出,也自然可以隨時收回。
殘陽似火,宋洵雙目幾近眥裂。
他以為她已經死了,蟄伏多年才敢生了妄念。
羅綦踏金光而來,終究還是逃不過這個如夢魘糾纏了他一生的女人。
炮火聲震滿了天,卻又頃刻消散。
黎清歡抱著剛從羅湜肚子里生出來的小男孩,覺得很神奇,又莫名有所感地摸了摸自己最近開始發(fā)粗的腰部。
心飄向了她處。
晏行從他手上接過小外孫,想攔住他向外的步伐,卻還是收回了手。
若是二十幾年前的他,也會做同樣的選擇。
外面有孟籜急匆匆沖進來的聲音,一方霸主此刻卻只像個慌張的普通女人。
——
府宅在燃燒,即將化作灰燼。
一如蕭沅前三十年的籌謀。
腳下躺著備好的尸體。
選誰都不對,她又何曾不知。
金陵也好,涿州也罷,甚至幽都,誰不能踩她一腳,又貪婪圖謀著她身上可利用之處,這命途她得握在自己手心里。
甚至羅珩,若無絕對的籌碼,也非可與之謀皮的明主。
她從來不怕從頭開始,也竭盡全力抓住一切翻身之機。
只是她從前孤身一人,孑孓而行,終究有了讓她不忍和停駐的軟肋。
一腔熾熱直白的愛戀,叫她如何舍得放手。
因此也顯得她此刻這般滑稽。
自頭皮到后背全是麻的,驀然失措與驚惶。
這世上哪有萬全之策,老天又怎會真的眷顧于她。
“就是因為這個男人,讓蕭掌柜甘愿豁出命來背叛我!”行至絕境的羅郁已陷入癲狂,根本不拿命當回事兒。
黎清歡在她手心里宛如一抹浮塵,可以隨時碾碎,生殺由她。
滔天的火勢阻滯不了她的步伐,事已至此總要拉幾個墊背的。
深邃的鷹眼銳利,袖刀頃刻而出,扎在黎清歡頸側,那只顫顫發(fā)抖的手上。
早被酒色耗盡枯瘦的身體被一腳踹開,凄慘的笑聲異常狂放。
人臨死前爆發(fā)的奮力一擊便是猛獸也不可擋。
“一起去死吧!”羅郁猛力抱住蕭沅的腰,凜冽的刀鋒橫插入腹。
轟隆一聲羅郁帶著蕭沅向后墜去,抱著必死之心。
后背猛然被搡了一下,黎清歡順著那股勁兒直沖向外。
只有片刻的體溫,甚至來不及說句話,遑論向蕭沅訴出他蒼白無力的解釋。
可絕不能再留下拖累蕭沅。
“蕭沅!”
黎清歡想高聲喚住那個淹沒在煙塵里的背影,可她卻好像聞所未聞,只向前走,頭也沒回。
火光熊熊,染白了昏沉蒼茫的天際,木頭燒裂,坍塌之聲不絕。
黎清歡覺得這好像就是蕭沅對他背叛的懲罰。
蕭沅定然恨極了他。
也難怪,他總是如此沒用。
羅郁還在抽動的尸體早被蕭沅拋在身后,火已經涌進來,她退不可退。
選了條她先前根本沒當回事的路。
蕭沅焦躁按下機關走進去,里頭蛛網滿布。
這是條死路,她早就探過,因此那群女人拿著圖冊給她出謀獻策時她并不為所動,另有企圖。
并非不信,只是出于慣常的謹慎。
身后熱氣直竄,她扶著墻壁慢慢坐下,腰間的傷口涓涓涌出鮮血,渙散了她的精神,卻也讓她更加清明。
那群信誓旦旦的女人果真失約了,也怪她棋差一招,心存僥幸。
可惜死了,也只會留下一個罵名;只可惜活了三十載,心軟招惹一個男人,卻沒信守與他的諾言。
蕭沅實在不想死,對人世間充滿眷戀。
她不甘,她憤怒,她無可奈何。
可她嘆,若她又羅珩那樣的氣運,又怎么會苦心經營了一輩子,落得如此下場,又何須為她人做嫁衣。
或許黎清歡真是克她吧,也沒來得及去查查兩人的八字。
不過今生能偷來這段歡喜她也覺得值了,又擔心他這性子,下半輩子會不會還有人欺負他。
既希望他早早忘了她,也不甘心地想叫他一輩子也忘不了。
腦子里走馬燈似地轉,甬道里的煙味愈發(fā)嗆人逼仄。
轟地一聲,面前的墻驟然坍塌,蕭沅眉心一跳。
幾個濃眉大眼的女人拿著鐵鍬站在里頭咳了半天,燒絕的空氣又一次續(xù)了上來。
“呸呸呸,咱們將軍留下的圖了還挺有用的。”
蕭沅沉重喘了口氣。
“嘿!小主子還真的在!我原先還當她騙我們的!”
當初她們風塵仆仆,好不容易才沿著以前姐妹留下的線索找到蕭沅。
蕭沅當初接見她們的時候也禮數周到,毫不費力就相信了她們嘴里的話,笑得人心發(fā)毛。
雖如此,前面就算是個坑,她們也當表個衷心,向要認的主子表個心誠。
沒成想這小主子是個實心眼,竟是她們想多了。
“爹的,坍了這么多難為老娘還當了回礦工!”
“不過咱小主子可真有皇女當年的風范,也不枉老娘千里迢迢來這漢人地界!”
“都吵什么!火都燒過來了,還不快動作把小主子給搬出去,爹的,甚至跟漢人不對付!”
蕭沅在完全失去意識之前也想罵聲爹。
那個可能是她素未謀面的親娘,給她留下的人可真不他爹的不靠譜。
對前途未卜的頭疼比腰上的傷還痛。
又一陣窸窸窣窣,幾個女人趁亂出了城,卷走了她們的火種。
第67章 流言給她找個新母親
今兒皇城不僅邊角安靜,連平時最擁擠的鬧市人也寥寥,全都涌去主道上看北狄使臣去了。
雖說從前有仇啊恨的,這湊熱鬧的心卻止不住,再說這一兩年雙方漸漸通了市。
貿易往來多了,消息也不像從前閉塞,誤解少了很多。
出了宿真那支異起之軍,大暄朝廷也有意將與北狄關系從之前敵對的風評上往回拉。
一來二去,成了如今的曖昧情狀。
當然也有不吃這套的,舉著臭雞蛋、爛菜葉子就往來使臉上砸。
那群吃干飯的皇城守衛(wèi)壓根兒不管。
依皇帝羅綦所言,咱大暄的百姓要泄憤,又不是北狄給她們發(fā)餉錢,管個毛線。
上行下效,羅七娘帶出來的兵都是流氓無賴。
奚昀靈巧躲過飛來橫物,對旁邊打馬緩行的黑衣女子汗顏道:“我總算知道你帶面具的原因了,爹的,也不提前跟姐妹說聲!”
蕭沅落后她半匹馬的距離。
這回來京城,她那群手下又重操舊業(yè),見硬的行不通了便來軟的,一個個哭天搶地仿佛她要入了什么深淵地獄,一去不回。
索性跟奚昀里通外合,一氣把人全給綁了,扔回草原開荒,才徹底閉了她們的嘴。
以蕭沅如今的身份,貿然前來確實不妥。
因此明面上只有奚昀這個伯克王出使,她只是個仆從護衛(wèi)的身份。
兩邊縱隊,運著草原天生地養(yǎng)的饋贈,身后是一架繁復華麗的馬車。
滿滿當當,彰顯著她合作的誠意。
蕭沅本就是個成功的商人,對市場的敏感度遠超常人,自然也做不得賠本的買賣。
微揚起頭,幽都的陽光不若草原上刺眼,卻叫她不太適應,近鄉(xiāng)情怯。
養(yǎng)傷、立威、奪權,借大暄之力徹底搗毀宿真一族,將散成一盤的部落重新推上草原之主。
不過彈指一揮,快得像短短幾日。
無邊空曠的環(huán)境只會讓她那些沒用的思念堆疊成海。
她很忙,沒空想那些有的沒的。
她不能停下。
女人終究向往巔峰,可以忍耐,也可以舍棄。
既早已做出了權衡,她并不會后悔。
可細細算來她們分別的時間,竟然比認識的時間還長。
蕭沅閉了閉眼,生出比在水草蕩里遇上宿真最纏人的野隊時還要多的心煩。
到底大暄的百姓還算有素質,并沒有扔出第二波泄憤的工具,實在是珍惜糧食。
奚昀騎在蕭沅前些日子剛賜給她的寶馬上,漸漸覺出了新鮮趣味。
她從小長在草原,雖不是平頭百姓,也是頭回光明正大在漢人地界耍威風。
剛想回頭跟蕭沅探討一下興奮感受,誰知人早落到了最后,把馬扔給隨從轉身淹進了人群。
奚昀頭疼,早聽說蕭沅這人是石刺姨她們從幽都里綁回去的。
剛開始因著身上又是毒又是傷安分了一陣子,后來全好了,本性漸露。
雖說不再急著要走,那手段實在讓當初攔著她回幽都的人好好喝了壺,一個都沒放過。
她這一來心心念念的幽都還不是如魚得水,不知道一時半會兒還有心思回來沒。
大暄皇帝晚上設了宮宴,若沒了蕭沅她可實在沒能力招架那些八百個心眼子的漢人。
不過最頭疼的還是她那倆嘰嘰喳喳的表弟,長得天仙似的,不說話時像兩尊剛從天山上的運下來的冰雕美人,一開口就是嗆人的辣椒。
他倆見蕭沅的第一面就下定決心要攜手嫁給蕭沅做夫郎!
可奚昀瞧著壓根兒沒戲,誰喜歡擺兩只鳥兒放家里,不夠煩的。
不過相處了一年多,也沒見蕭沅身邊留什么男人,大部分閑暇時間就找她喝酒聊天看星星。
奚昀不是自戀,往自個兒傲挺的胸前瞥了眼,不安晃了晃。
蕭沅該不會看上她了吧。
電光火石靈光一閃,奚昀嚇得趕緊抖了抖全身豎起的汗毛,打算以后臉上抹點土再去見她。
ーー
大街上沒人,這首飾鋪子自也不會有客。
黎清歡與溫芮說了聲,叫她帶著夫郎早些閉店歸家。
日子每天長得都一樣,城中大事小事都與他無關。
對黎清歡來說,只分晴天雨天、寒天暖天,因為他要想著給小念兒添減衣裳。
這一整年他都在笨拙地學著如何當好一個父親,卻總是出錯。
有時候他甚至氣得想把小念兒再塞回肚子里去,雖墜得難受,至少不會生病不會亂爬,也不會調皮搗蛋不肯吃飯,還會沖他呲小豁牙。
可看到那雙藍眼睛,他又舍不得了。
其實城里多了不少外族人,于他來說也是好事,至少不用再擔心將來念兒的這雙眼睛遭人嫌棄。
蕭沅留給他的東西不算少,小念兒是最寶貴的一個。
好在溫芮的夫郎與他生產的時日相近,因此他總會帶著小念兒來首飾鋪找溫家的小女玩耍。
這霸道的性子,連話都不會說就顯露了出來。
閉了鋪子,黎清歡獨自抱著孩子打算先回家。
小小的身子骨提著孩子卻輕松自如,比從前連刀都握不穩(wěn)當的少年多了幾分從容風韻。
今日正值百官休沐,宋沁書在不遠處的巷口等他出來,想替他抱孩子,一如既往地被躲開。
她尷尬地收回手,在素衣袍子上蹭了蹭。
這身衣袍當下京城里女君最時興地款式,廣袖流風很是飄逸,價格雖不菲,她也咬牙用俸祿做了兩身,方便官場交際。
黎清歡面不改色道:“這孩子怕生,還是我自己來吧。”
小念兒最是人來瘋,咿咿呀呀疑惑指著自己,瘋狂伸出手要脫離父親的懷抱,被黎清歡一個眼神制止才乖乖又趴了回去,蜷起小腿縮著學烏龜。
街道安靜,只有不遠處點心鋪子剛蒸好的茶酥點心味兒,擦身而過,甜得發(fā)膩。
黎清歡舔舔唇,主動開口好奇道:“幾乎全城都去大道上看熱鬧了,宋女君不去?”
君女克己守心自做不得那些俗事兒,想來黎清歡未曾讀過這些,她也不想費口舌解釋。
宋沁書輕笑道:“北狄人有什么好看的,晚上可有得看呢!君后沒喚黎公子進宮去嗎?”
當初念在黎清歡危難關頭助安樂帝卿生產有功,且羅綦和晏行也是真心喜歡這小郎君,就下旨把他收為了義子,雖未有封地,但賜了京中的府宅,就建在蕭府燒毀的那塊地上。
這中間自有羅珩的手筆,說來她對蕭沅終究抱著一份愧疚之心,全部補償在了黎清歡身上。
黎遠帆因著禮親王行賄一案被貶了官,庶子卻平步青云,也沒臉再待在京城里,帶著大小夫郎,還有名聲漸差的子女告病回了揚州老家。
自此誰不高看黎家二公子一眼,又難得有副姝麗絕色的面容,那些關于他從前可有可無的傳聞在此身份下也可以被忽略不提,上門提親的快踏破了門檻。
誰知不久,他竟然未婚生下了個女兒。
礙于宮里兩位的威嚴眾人雖不敢明言,私下里無不指點口舌,甚至有人猜測這孩子是大皇女一夜風流留下了,那些難聽的話就差直接戳在黎清歡鼻尖上。
流言蜚語不絕,黎清歡也就守著自己一畝三分地,并不在意。
晏行確實給黎清歡下了貼子,但他實在不愿去湊那些熱鬧,特別是柳滄瀾經常指著人問他是否滿意,說若是不喜歡姓宋的要再給他找個滿意的妻主。
但這些黎清歡并不想和宋沁書多言。
他沉默,宋沁書也訥訥閉了嘴。
兩人步調很快,轉個兩個彎便到了黎清歡的府宅門前。
黎清歡暗自松了口氣剛想告辭,又聽宋沁書緊張喚住了他。
“黎二公子,哦,不,”宋沁書就算當了官,還是改不了愛撓頭的習慣,“清歡,我們相識這么久,你也當知道我對你的心意。我不介意你生過孩子,就讓我下半輩子照顧你好嗎?”
黎清歡默默聽她把話說完,嘴里發(fā)苦,倒也未曾急著拒絕。
忽然想起溫家夫郎曾勸他,孩子大了還是要給她找個母親,若不然只有個父親總是缺憾。
他真真把這句話記在心里頭。
其實于他嫁誰都可以,只要小念兒有個快樂的童年。
他與蕭沅的少時經歷都不算完美,并不希望她們的孩子也一樣有此缺憾。
所以他努力嘗試接受其他女人的示好,也許馬上他就可以為小念兒找到一個合適的娘親。
恰逢喜鵲從門內迎出,笑嘻嘻接過虎頭虎腦的小念兒,對他道:“公子難得回來這么早。”
又看著他身邊的宋沁書笑得揶揄,“原是宋大人也來了,快請進。我剛從倉庫里翻出幾包陳年的茶餅,正好給你評鑒。”
黎清歡不贊同喜鵲的自作主張,不過人都跟來了,也不好直接趕走,便道:“既如此宋女君進來歇會兒吧,我進去換身衣衫。君后喚了馬車來接我,正好你我一道。”
宋沁書當然求之不得,甚至先黎清歡一步要進府去。
進門前黎清歡似有所感,敏銳察覺到背后有雙眼睛在牢牢盯著他。
可回頭除了樹上幾只驚起的鳥雀,連個鬼影都沒見到。
可能近日思緒太多,生了錯覺。
那廂奚昀剛在皇宮前下了馬,正慨嘆大暄皇宮氣派時,她的主心骨蕭沅也適時到了地方。
熟門熟路,跟回自己老家一樣輕松。
她依舊帶著面具,低調又顯眼,周遭低沉的氣壓昭示著這人心情很不好,像是要出去殺兩個宿真人才能解氣。
甚至奚昀還能隱隱看出她周身散發(fā)出的陰森綠光。
猝不及防接過被蕭沅無情丟過來的油紙包,奚昀打開一看
奶香撲鼻,抬頭樂呵問道:“這是什么?”
蕭沅嘴角一抽,冷笑道:“幽都特產,賞你吃的。”
果真喜歡她!
不過她魅力無窮,也難怪連女人都喜歡。
奚昀依舊維持了姐妹間的體面,熱情附和道:“那感情好啊!”
本著不忍心拒絕蕭沅的好意和心意,她趕緊往嘴里塞了個,豎起大拇指大呼美味,轉手就把剩下的全給了倆表弟,直呼蕭沅專門買來給他們品嘗的。
第68章 重逢我并不認識他
暮落時分,百官坐定,琉璃燈瓦漾著殿外的樹影,落了滿宮彩。
羅綦招北狄使臣覲見,流水席擺了百張,彰顯國威。
漢人蔑稱北狄,北狄人總不好以此自稱。
黃奴高聲宣見,音色尖細環(huán)滿皇城。
以奚昀為首的赤丹使團施然進殿,蕭沅自也在列,向羅綦單手行稱臣禮。
“赤丹伯克王拜見陛下,恭祝陛下、君后,萬歲萬歲,萬萬歲。”
四方臣服,羅綦龍顏大悅,抬手安排賜坐。
殿中的百官攜家眷前來,本是看個新鮮,對北狄人多少不屑,驟然見使團內有兩位俏顏殊麗的佳人,一時看呆了眼,通身海珠都擋不住的絕色。
眾人還在驚艷于奚氏二子異域容貌的瑰麗純凈,黎清歡卻奇怪盯著使團內的一人,雙眼鎖在她身上不愿離去。
那個女人戴著銀灰色面具,混在人群里并不十分顯眼,和蕭沅的身形很相似,又好像更高更矯健些。
黎清歡恍惚覺著時間已經過了太久,久到他對蕭沅的記憶開始模糊。
他收回視線,喉頭驟然泛了苦。
一股難言的、應該早就被他忘記的情緒翻涌而上,竄得他鼻酸打抖,極力忍住,不致在大庭廣眾失去了方寸。
那女人倒是注意到了他的異常,冰冷的眸子看過來,有些莫名其妙,又很快抽離去。
或許根本就是閑得,無聊打量了下周圍。
黎清歡沒精力注意到這些,左右不過是個相似的女人,說不得北狄有好多人都長這樣。
他張了張發(fā)麻的手心,努力喘勻了氣。
蕭沅懶懶坐在奚昀下首位置,正與黎清歡的座位對上,打了個照面。
幽藍的雙眸直接打量過去。
倒是沒與姓柳的同坐一處,她瞇了瞇眼。
許是她的眼神太過具有侵略性,黎清歡不安對她點了點頭,示意問好。
黎清歡現在身份地位不同,宋沁書并沒資格離他坐得近,只瞧見他側臉偏過來,以為是在看她,也歡喜朝他笑笑。
一切都落在了明目張膽窺探的女人眼里,嘴角的笑意越發(fā)盛了。
這才過了一年半載,頭上綠帽子就亮的放光。
住著她的宅子,帶著她的田地鋪子,嫁給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還生了胖娃娃。
說不得她還“活”著的時候就勾搭上了。
眸中燃起滔天巨火,又轉而湮滅在幽藍深潭中。
虧她心心念念,黎清歡這日子別提多好,少了她人家根本不當回事兒。
說不定早就把蕭沅忘在了九霄云外,壓根兒記不起來。
一時間氣得血氣上涌,全堵在了胸口,周遭氣壓更低,怨氣滿滿,招來了別人的注意。
羅珩帶著柳滄瀾坐在羅綦右手邊,也同樣打量了蕭沅許久。
她對著奚昀含笑問道:“這位女君是何人啊?馬上要開席了,戴著面具不方便,不若揭了好用膳。”
“她是本王的副將,”奚昀看了眼蕭沅這郁悶得跟夫郎跑了的樣兒,心底不住地嘆氣,用不太熟練的漢話打哈哈道,“她就愛這口,就愛戴,咱們別管她”
倒是蕭沅不甚在意打斷了她的話:“無礙。”
只見她單手一勾,輕巧解了系繩,刻著繁復紋路的銀面便被輕飄飄仍在了桌角。
一張深邃立體且頗具攻擊性的面容,完好本真地呈現出來,自信不羈又帶著點兒俗塵的壞,羞煞了偷瞧過來的男子。
場上認識她的不少,皆倒吸了口氣,但只敢互相交換了個眼神,開不得口。
羅珩也稍稍變了臉色,眼底依舊噙著笑,頓了片刻才道:“將軍長得倒好似我一位故人。”
“是嗎?”蕭沅信口,“天下相似的人千千萬,不知我與殿下這位故人有幾成相似。此人可在殿內,可否容我見見?”
“既然是故人,”羅珩輕笑出聲,“自是見不成了,剛好靠將軍之姿以慰思念。”
蕭沅坐直身體,拱拱手:“哦?那倒是我的福氣了。”
柳滄瀾幫腔:“將軍的漢話說得卻是極好。”
奚昀聽得出來柳滄瀾是在對比她,爽快代替蕭沅作答:“我這姐妹的親爹是漢人,漢話當然是極好的。”
蕭沅不置可否。
死不承認,又有誰能證明她就是蕭沅,雖然她并不介意身份暴露就是。
慢悠悠瞥向對面,怔怔看著她臉發(fā)呆的男人。
惶恐失措,想必其中還有害怕吧。
一次有一次背叛了她,挑戰(zhàn)她的容忍度和底線。
現在又做出這副要哭出來的凄楚模樣,騙她心疼。
明明是她自己做的好事,偏偏越想越心煩,索性不看不理,沉默冷了臉。
奚昀雖然漢話不怎么樣,但是個活潑性子,有她在一點冷不了場,沒多久就開始推銷自家兩位弟弟。
蕭沅愿意收了最好,不愿意也得趁此機會趕緊推銷出去。
晏行與羅綦一道坐在上位,能通曉殿內一切情況,憂心看了眼怔怔盯著面前人發(fā)呆的黎清歡。
他雖與那位蕭掌柜未曾謀面過,但聽羅珩她們的意思,想來這位北狄來的將領與蕭沅至少七分相似。
自那人死了黎清歡雖表面上淡淡,但設身處地晏行知道他一直過得不好,也就默許了柳滄瀾的行事。
眼下這位將軍若真能解了他的心魔,未嘗不是見好事。
羅綦倒不理會這些鬧劇,把控全場,深看了眼蕭沅,繼而對奚昀道:“也是巧了,朕的一對女兒也是雙生。”
“真的嗎?”奚明奚昭同時面露欣喜,四目皆亮晶晶。
在草原上吃食條件短缺,能生下一個健全的女兒來已是父體十分強壯,何況是兩個入珠似玉的兒郎,從小便被捧上了天。
唯一的缺點,就是沒人愿意娶把他們兩個一道娶回家。
蕭沅是目前最好的人選,長得好有能力,還沒有夫郎!
今日奚昀一直耳提面命要他們少開口多裝蒜,他們原本照做得挺好,穿著專門訂做的白紗袍,飄飄欲仙似兩尊沒人氣兒的玉娃娃,可頭回見到與他們一樣的雙胎還是忍不住興奮。
羅綦也沒想到自個兒一句話有那么大效果,與無奈的奚昀對視,干咳出聲。
晏行好笑,示意羅珩替她母親解圍。
羅珩這才開口:“我確實有個雙生妹妹,不過她現在不在幽都,若是以后有機會再帶你們相見。”
奚明奚昭有些失望,不過還是好奇盯著羅珩看了兩眼。
才是初次宴請,主要是用來待客,解決不了什么軍國大事,雙方都很放松。
觥籌交錯間再提幾句塞北風光,雖然羅綦去北狄大多都是為了出征討伐她們,還是厚顏無恥夸贊了幾句民風淳樸、草原遼闊。
酒闌賓散,百官攜家眷盡數退場,羅綦也和晏行早早回了兩人的寢宮,羅珩卻還把這奚昀醉眼朦朧地暢聊。
余光瞥見重新戴上面具看似閑情卻大步匆忙出殿的女子。
這兩年她性子沉穩(wěn)了不少,羅綦也有意壓著她磨,漸也體會到兩年前羅瓊在其位的不易。
只是不知蕭沅分別這些日子又變化了多少,還是她從來都沒看透過蕭沅。
一晚上蕭沅的心思并未放在宴上,畢竟有個不丑甚至算得上絕色的男人殷殷盯著你看,任哪個女人不會心猿意馬。
冷酒未放到爐子上溫,直接一杯杯灌下肚,燥郁團成火壓在下腹。
她陰著臉沖出門,想起剛才那對奸婦
淫夫相攜出殿的親密模樣,一副要殺人的架勢。
幫她引路的小黃奴提著宮燈瑟瑟發(fā)抖,心想北狄人果真粗蠻,怪不得都傳她們愛食生肉、以人頭做凳。
因此剛將人引到宮門前水塘的曲折回廊上,她便托辭上茅房,趕緊脫了手。
這皇宮蕭沅不是第一次來,說不定比她還熟悉,索性提著宮燈自己往前。
半路卻被一具橫沖出來的曼妙軀體撞了滿懷。
蕭沅雙手托住黎清歡沒收穩(wěn)的上身,又后退與他保持適度得體的距離。
可他卻沒有任何歉意和感謝,蒼白著臉驀然跌撞著上前兩步,突兀且失禮道:“我可以再看看你的臉嗎?”
豐滿的嘴唇此刻泛白干澀,像三天沒喝水的憔悴,清麗雙眸半是癲狂半是希冀,失神看著她,更像是在透過這副面具,透過她的面皮看其她人。
這種感覺實在太糟糕。
不遠處的宮燈下,還站著個望過來等他同歸的女人。
蕭沅冷面覆臉,僅僅相距一寸,帶來冰涼徹骨的寒:“都說漢人男子矜持,如今我瞧著也是不實之言。已婚夫郎對著一個初見酒醉的女人說出這種話,難道不怕妻主生氣嗎?”
她的手指隔空摩挲過男人精致的眉眼,盯了眼那代表已婚的夫郎束冠,逼得越發(fā)近。
黎清歡也不肯退,用幾乎懇求的表情,哭腔道:“求你讓我仔細看看你好嗎?”
“你求我?”蕭沅戲謔,像在說什么笑話,“這可不是求人的樣子。”
黎清歡張了張唇,盡是哽咽,天知道他還能硬撐站在這兒與她對話是花了多大的力氣。
忽然兩個月下仙子般的人物一左一右從后面跳脫出來,依蕭沅而站,仰頭看她道:“叫我們好找。”
奚昭拽著蕭沅的手臂,另只手指向黎清歡:“元,這人是誰?”
眼里明晃晃的審視和危機感。
蕭沅攤攤手,先是用北狄話對身邊兩位俏郎君不知道說了些什么,逗的人直笑。
然后她看向黎清歡低垂下的發(fā)頂,薄情的唇吐出無比清晰的六個漢字。
“我并不認識他。”
第69章 沉淪夫郎跟你妻主做的時候也這樣騷嗎……
黎清歡沒有多余的反應,被蕭沅撞開半步,身體跌在欄桿上,心臟皺得發(fā)疼,雙手勉力扶住身側的廊柱。
舌頭舔了舔干澀的唇,一滴淚也沒肯落下。
奚昭挽著蕭沅的手臂邊走邊道:“元,你送給我們的茶酥真好吃。”
“是嗎,”蕭沅愉悅的聲音漸遠,“回頭再買些送到你們房里。”
黎清歡木著臉,默默跟在她們身后,蒼涼的眼神止不住追隨著蕭沅的背影,看她與其他男人調笑,嫉妒得發(fā)瘋。
恨不得想沖上前去,扒開那兩個男人,讓她看看自己,回答他的問題。
可他不敢,怕她再用那個聲音、那張臉,對他說出無比殘忍的話。
路過幽暗宮燈時,蕭沅輕蔑瞥了眼廣袖白袍有話要說卻上前不敢直面她的女人。
她暗自嗤笑,黎清歡的眼光果真不怎么樣,找了這樣一個沒擔當的人做她的后繼者。
不,是忙不迭撿她的破鞋穿。
穿得再華貴也遮不住骨子里的怯懦,她看不上。
于是她站定,抽出被奚明奚昭抱住的雙臂,向后看向離她不遠不近的可憐男人,垂幸似的:“夫郎好像還有話要說,不若明日巳時來我驛館,到時你我再,細細相商。”
含糊不清的話語加之怪異狹促的大笑,藏著無限曖昧,像戀人間的綿綿情話打落在黎清歡耳邊,惹得他紅透了耳蝸。
晶透的耳垂像帶了顆染血紅寶。
一個血氣方剛女子明晃晃對著已婚男子說出如此戲耍僭越之辭,即便在落拓草原上實在顯得輕慢,更何況這是大暄的境地,常年宣揚男女大防,在外閉口不談屋內事。
蕭沅這等狂言妄語實在有辱斯文。
宋沁書這才沖擋在兩人之間,氣紅了臉,指著她大罵道:“這里是大暄,由不得你胡來!你不要欺人太甚!”
蕭沅哼笑一聲,她明顯是在跟黎清歡說話,又礙她何事,這時候出來逞威風。
她負手,干脆地轉身離去,冷冷撂下一句:“不來算了。”
奚明奚昭趕緊跟上去,咋咋呼呼,他們不精通漢話,只聽得懂幾個字節(jié),更別說這樣繞來繞去,晦澀極了。
但是蕭沅難得像今天晚上這般容許他們親近,當然要趁熱打鐵,一舉拿下。
待這場鬧劇結束,黎清歡沉沉喘了一口氣,從空寂中掙脫出來勉強露出個笑,拒絕了宋沁書要送他回家的請求。
陷在自己的傷困里,黎清歡并無耐心去在意一個無關緊要人的心情。
他避開宋沁書的親近,匆匆而去。
指尖抓不住他一縷幽香,殘留下羞惱和不甘。
黎清歡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樣的心情和情狀回到府里。
小念兒依舊吵鬧,光著腳丫子扶著圍欄站在榻上,神氣得像個小將軍。
可看到她爹壓根兒沒注意到她,趴在床鋪上哭得肝腸寸斷,便慌張一屁股摔了下來,也哇哇大哭起來。
喜鵲聽見聲音沖進來,看著對哭的兩位主子也是嚇了一大跳,連忙上前安撫。
他是有多久沒看到少爺哭了。
也就去年冬天念兒生病抽搐,他鞋都沒穿上,二十未到郎君半夜抱著孩子慌不擇路去敲大夫的門。
待孩子服藥安穩(wěn)睡下,黎清歡才坐在床頭淺淺掉了兩滴淚。
總歸家里沒個女人,縱有天家明里暗里護著,是非太多,只能一個人咬牙強撐。
這兩年不到的光陰連帶著喜鵲也成熟不少,不再是當年遇事就躲的小孩兒。
他先把小念兒抱出去交給乳父帶著,再回來替公子擦了擦臉,服侍他睡下。
畢竟孕育過孩子,這張芙蓉明麗的臉不復往日稚氣,成熟嫵媚更多。
尖尖的下巴戳著被,哭得氣喘吁吁,長久聞不見的香粉味兒攙著奶味溢出,眼角連著額頭全是紅的,手腳冰涼。
此刻他委屈低泣,又像回到了當初帶著喜鵲一路磕磕絆絆回京的倒霉樣子,實在惹人憐愛,舍不得說他一句重話。
喜鵲不知曉今晚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只當他在外又被欺負了,安慰道:“少爺寬心,旁人說什么就叫他說去好了,咱們把日子過好比什么都強。我瞧宋女君就是個不錯的,您莫不是還念著她。”
“她”在這個家里是個禁忌詞,黎清歡從不主動提及,喜鵲也不會說出來招不痛快。
依他看,蕭掌柜就是個無情無義的負心娘,不僅幫著禮親王犯下惡行還不負責任拋下少爺孤女寡父的。
難為少爺心里還放不下她,冒死都要替她留個種。
黎清歡聽他提及蕭沅,忍不住想辯駁兩句,可是蕭沅那些好說給別人聽也根本站不住腳。
嘴里沒味兒,黎清歡索性也不哭了,背過身朝里,倔著個腦袋。
因為都不是蕭沅所以誰都一樣,可若那人是蕭沅自是不同。
被子里的暖氣漸漸熏暖了四肢,黎清歡昏沉睡了過去,全是光怪陸離的夢,蕭沅的死,蕭沅的壞,蕭沅的冷言冷語。
還有他哭喊著,蕭沅卻怎么都不肯理他,轉身牽過其他男人的手當她夫郎。
想來她也從未承諾過他什么,就不明不白跟了她。
驟然驚厥而起,黎清歡睜開朦朧雙眼,眼前模糊到連帳子外的景象都看不清楚。
黎清歡捂著滾燙的額頭高聲喚喜鵲,問了時辰才知早就過了巳時,連午飯都沒趕上。
他匆匆下床,讓喜鵲拿來近兩年做過最貴的一身衣袍,連赴宮宴都沒舍得穿。
最絲滑貼身的衣料,小衫、襯衣、中衫層疊繁復,罩上墨藍色外衣,再戴上精致的絞絲金冠。
奈何走得太匆忙外袍的銀鏈系錯了地兒,耳后又散了幾綹發(fā),一副慵懶
魅惑的風塵樣,倒像是專門去勾引女人的。
蕭沅并未說她住在哪里,黎清歡只能半摸索半探問,弄錯了好幾家驛管才找到北狄使臣真正下榻的地方。
——
驛館里,主子心情不好,下面的人也時刻謹慎不敢怠慢,生怕一個不小心成了出氣筒。
誰知人大清早的就在院子里練拳,練到了午時才肯停歇。
低氣壓用完飯,蕭沅又在大堂里戴上面具拿著本書干坐到下午,太陽西斜了不止一點。
六玥不時續(xù)上茶默默吐槽,她們王作為使臣也不知道為什么這么閑,全讓奚家三位主子應付去了。
門口出現騷動,六玥抬頭看去,驀見有個打扮得嬌嫩艷麗的男人殷切朝里看了眼,抿抿唇像確認了什么一樣跟門口的守衛(wèi)爭執(zhí)起來。
掠過初時的驚艷,六玥只覺得這男人打扮得太過,反倒遮住了本身的美艷,顯得俗不可耐,空有張俏麗皮囊。
還是她們草原男人淳樸不做作。
倒是她主子,終于放下了裝蒜的書,壓迫感低了不少,似乎很有興味。
原來是好這口,六玥心底直打起了鼓。
頭回見到主子留下個男人,即便震驚于她略顯低俗的審美,六玥也不敢表現出來。
主子若真再不近男色,那些老臣們估摸著真要懷疑她是斷袖,琢磨起后嗣問題來。
蕭沅依舊歪坐著,揚了揚手叫守衛(wèi)放門口的人進來。
“都下去吧。”
不像是不爽的意思。
周身的人并未多看,聞聲退散,黎清歡聽見門也被順帶關上,銅鎖輕扣,不免緊張起來。
他甕聲開口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胸口的火燒到了他的喉嚨,聲音干澀難聽,只因著聲音小并不明顯。
無人回應,黎清歡一個人在大廳里干站了片刻,額頭發(fā)著虛汗,直到腳步虛軟得快站不穩(wěn)蕭沅才勉為其難開口。
“你一個人來的?”問聲談不上情緒,好似遮掩般,蕭沅接著道,“夫郎事忙,拖到這時辰才來。”
黎清歡猛地抬起頭解釋:“不是,我我睡過頭才來晚了。”
“睡過頭?”蕭沅意味不明笑了聲,好像不甚在意又好像根本不相信他的說辭。
黎清歡努力睜大眼,想讓自己精神些。
那女人向他走過來,早已超出正常男女該保持的距離,癡癡的眸子落在近在咫尺的鐵面外頭。
她的態(tài)度比昨夜好了很多,若他再求求情,總有機會弄清楚她是否是蕭沅。
灼燙的臉,從額頭到脖子所有可見之處的肌膚都是嬌粉色,嫩得用手指戳下就破的錯覺。
其實他也拿不準,甚至打心底排斥任何非蕭沅的女人靠近他,但只能放手一搏。
若這人不是,他該如何是好。
蕭沅歪頭,嚴格打量了一下他泄露出的春光,將他逼到墻角,那頸子上的粉意好像更甚,像燃起一片火云,燒到了她。
她故意問:“夫郎是想看我這張臉?”
黎清歡忙點頭,發(fā)絲又落了幾分在臉側,眉眼下意識眨動,如同翩翩振翅的蝴蝶。
蕭沅的手不老實地縛住略微掙扎了下,又在她強硬的掌控下安分下來細腰,腰線柔韌輕扭,像個擺胯誘引的蕩夫。
她上前一步控住整段玉腰,身體緊貼上去,蹭得已是凸起狀的物件兒狠狠打了個激靈。
想他也在其她女人身下有過這種反應,嬌喘著手腳不知如何擺放。
女人的味道狂放沖擊著黎清歡的五感,陌生的味道讓他全身僵硬想要逃離,可又留戀那隱約出現的草木皮革味。
像是他的幻覺,讓他沉淪。
蕭沅手指勾住他胸前錯亂的銀鏈,輕笑道:“那夫郎自己來取吧,不過我可是有要求的。”
說不得一個關節(jié)出錯她就忍不住把人全扒了就地處置,可她還是沒放過黎清歡臉上出現的任何表情。
凄楚的,可憐的,泫然欲泣的,嘴里哼帶著婉轉的腔鳴。
女人太高,卻不愿低頭。
黎清歡踮起腳,雙手掛在她腦后努力去扯那根系緊的帶子,就像抱著女人求歡。
“你想要我做什么?”他顫聲問。
他的手指軟得打滑,加之女人不太配合,折騰了好久黎清歡也沒能解開繩子。
灼熱抽動的鼻息噴灑在鐵面上,現了霧氣。
一氣之下干脆大著膽子從前頭摸上了女人的下巴,想一把將面具撥開。
可只到一半,女人便攥住他做亂的手,全副包裹上去,像只巨大的蝙蝠擒住了獵物。
霸道的唇舌在柔軟的紅玉上游移,輕松破開城門圍剿進去,掃過他記憶中的敏感地帶,收獲陣陣輕顫,和溢滿的口水聲。
黎清歡兩手擋在胸前,伸出舌頭想推拒那人的侵占,可嬌軟的抵抗毫無作用,更好似欲拒還迎的情趣。
他憤怒、絕望,拼命捶打著身前的女人,淚珠子從眼角沿著腮邊滑落,棕紅色的小痣越發(fā)妖艷。
紅舌被吮得情色,嘖嘖出聲,高出平常不少的溫度,漸漸覺出些麻癢,白色的浮云履勾抵住女人的小腿滑動。
黎清歡被迫張開嘴,銀絲勾纏淌滿了整個下巴。
任哪個女人都能這樣欺負他的騷浪,即便她只是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異樣的火熱讓陷在欲望妒忌里的女人沒空察覺。
眼神愈冷愈瘋,容他喘息的間隙,她低聲質問:“夫郎跟你妻主做的時候也這樣騷嗎?”
快要淪陷欲海的黎清歡驀然回神,呆愣住,無邊懼意與羞憤的沖擊之下,兩眼一翻,竟轟然倒在女人懷里不省人事。
第70章 介意我這輩子跟定她了
黎清歡暈得徹底,錯過了蕭沅難得失措的表情。
纖瘦的雙腿因為主人失去意識而癱軟跪滑而下,又被女人輕巧托起,薄得像片紙。
蕭沅忍不住皺了眉,心情煩躁把他抱回房安置在床上。
一個生育過的男子不說更加豐腴,從如今連屁股都少了二兩肉的情況來看,那個女人定然是并沒有好好照顧他。
說不出是心疼還是悔恨。
用來騙人的面具被她無情扔下,垂頭輕輕在黎清歡燒得發(fā)燙的額角烙下一吻,隱秘的歡喜。
蕭沅不無自傲地想著如果是她陪著,一定不會讓黎清歡受這么多苦。
把他留在自己身邊好了,即使會介意他有過其她女人
想至此,蕭沅單膝跪在床邊,狠狠揉搓了兩下被她吻到發(fā)亮的嘴唇,嘆口氣很是挫敗。
沒過多久六玥帶著大夫上門,繁復華麗的衣衫已被蕭沅輕車熟路的褪下,堆疊著掛在衣架上和蕭沅要換洗的外袍混在一起。
已為人父還是喜歡些華而不實的東西,雖如此以往她還在的時候每旬都會請人上門替黎清歡裁衣。
還未至深秋,屋里已燃了碳。
黃大夫被人匆匆喚來,到了地方才發(fā)現是給北狄人看診。
醫(yī)者父母心她雖不至于不情愿卻內心惶惶,正是兩國談和之際,生怕沒診好鬧出不愉快。
可只看骨相,她要診斷的對象并不像是外族人。
手指搭上那支露在帳子外頭的纖腕,黃大夫沒忍住搖搖頭,皺眉對著默立一側穿著輕便的女人好一通指責。
郁結于心,加之本身底子就差生育后也沒好好調養(yǎng),病癥全攢在身上。
她們都是女人,對于夫科之事雖恥于交流,黃大夫還是出于仁心交代了不少。
只道黎清歡外邊看著與常人無異,實則敗絮其中一碰就散,嚴辭訓斥她怎么當人妻主的,夫郎身體都這樣了都沒發(fā)現。
蕭沅雖臉黑得嚇人,還是一一誠懇應下,和氣叫六玥帶黃大夫下去領賞開方子。
沒了外人也無需遮掩,簾帳被掀開,奶香撲面。
黎清歡嘟唇睡著,被子攏滿身,眉頭依舊在顫,好像很不安穩(wěn)。
早在蕭沅幫他脫衣時也發(fā)現他上身衣襟上
有干涸的印記。
…
黎清歡似是這動靜弄醒,緩緩睜開眼,在看見蕭沅的那刻眼睛像含著星子一樣亮。
依舊燒得糊涂,忘記了蕭沅已死,好像回到了船上或是在蕭府的日子,臉頰像貓兒一樣蹭住蕭沅撐在他枕邊的手臂,仰頭撒嬌般呼了聲“痛”,然后靠著她沉沉睡去。
黎清歡睡得暈乎,嘴里嗚嗚咽咽。
…
蕭沅抽出手,愣愣瞧著,感覺很是新奇。
她沒急著找帕子擦拭,情不自禁伸到唇邊吮了一口,甜的。
當夜她直接把黎清歡扣在了驛管,任誰來尋都全部驅趕出去,毫不留情面。
六玥守在門外頭暗暗誹謗,這老房子著火就是猛,前頭還說斷袖呢,她看沒有比她家王性取向更正常的了。
蕭沅再沒有遮掩過自己的面容,雖未明言所作所為算是變相承認了曾經是蕭沅的身份。
黎清歡醒來后窩在床上,睜眼看著陌生的床帳,一時想不清怎么會在這里。
聽到有人進來的動靜,打眼看去,換了個挪不動眼的地方。
“醒了,”蕭沅拿著藥,一夜未眠依舊精神十足,“起來吃藥。”
身上的衣服全被換了,很合身,料子也是他喜歡的。
黎清歡猛地環(huán)住自已,見女人靠近坐起身抱著腿像床鋪里退了退。
蕭沅嗤笑,這才想到要保護自己,不過倒是被他這一舉動逗得心情愉悅不少。
她撩開袍子故意坐近,屈身向重新染滿她氣息的男子道:“我對一個昏死的男人沒興趣。”
“哦,”黎清歡訥訥應了聲,“謝謝將軍。”
他覺得這個北狄將軍跟蕭沅很像,容貌、身材,連愛逗他這點都一模一樣。
可是她比蕭沅更鋒利,更不近人情,而且蕭沅也不會一上來就對他動手動腳!
雖然蕭沅表現得不算明顯,但在黎清歡心里她一直是個君女般的人物,印象里都是他百般勾引她才得了手。
更多的是失望,若不是昨夜那遭他真要將她當做蕭沅,蕭沅的替身。
何況若真是蕭沅,又怎舍得對他說出不認識他這樣薄涼的話。
回憶起昨日下午跟女人的親密茍且,還有女人對他侮辱性的問話,一時涌出無盡對蕭沅的愧疚和羞恥感。
覺得如今的他已配不上蕭沅,若是死了也沒臉見她。
見黎清歡在她面前心不在焉,蕭沅頓生郁悶不爽。
一勺湯藥懟進了黎清歡嘴里,苦澀浸滿口腔。
他慢慢咽下,實在討厭吃藥,小聲跟面前可怕的女人商量道:“我要回家,我也不要喝藥。”
昨天來得就晚,再加上睡了這么久,小念兒在家不知道鬧成什么樣子了。
蕭沅喂藥的手一頓,露出有些奇怪的表情:“怎么,不是想看我這張臉。現在露給你看,你又不要了?”
“或者是怕一夜未歸,你妻主會責怪。”她單膝跪上床,欺身而上,手上的湯藥還是穩(wěn)穩(wěn)端著一滴未撒。
空著那只手不顧黎清歡反抗鉆進他薄透的小衫。
屋子里的溫度很夠,并不會因為他穿得少就冷到他。
黎清歡漲得連通紅,眼尾垂落的可憐,抱著那支強硬的手臂不住懇求:“不是…”
急得言語含混,差點咬了舌頭。
蕭沅的手指摁住那代表病痛的硬塊,冷酷道:“她若是真疼你,怎會放任你變成這樣?”
黎清歡被她戳中了心思,偏過頭頂撞:“不用你管。”
這地方私密,就算黎清歡知道有這個病癥,也不好意思和別人相商,只好忍著夜深人靜偷偷躲在被子里揉一揉,緩解堵塞的疼痛。
也實在無法親自喂養(yǎng)小念兒。
蕭沅使壞用力,手掌貼肉穿過他的腋下,頂住黎清歡的后背向前搡了下。
黎清歡半個身體全落進了她的臂彎,怎么都掙扎不開。
“這樣你還要跟著她?”蕭沅忍著火氣,打算再給他最后一次機會。
黎清歡沒好氣瞪了這出言無狀的女人眼,一時惡向膽邊生兇道:“她雖不在我身邊,但我這輩子跟定她了!就要一輩子為她守著!你別想打我的主意!”
酸澀的藥液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唇,黎清歡雙腿蹬瘋了也無濟于事。
這女人仿佛有銅身鐵骨,一點痛覺都感受不到。
汁水被迫盡數咽了下去,女人依舊不肯離開,非要等黎清歡有了感覺,出現背叛大腦的身體反應才心滿意足地撤開。
蕭沅將空了藥碗隨手仍在床頭,站在床頭冷眼看著他喘息哭泣,丟下句“隨你”,轉身離去不見了蹤影。
黎清歡默默爬起來,口腔里還殘留著女人的溫度,忍不住鼻酸難受。
這幾天他越發(fā)脆弱,像是忍耐的情緒到達了頂點,快要熬不住了。
沒多久六玥就在蕭沅的授意下把黎清歡送回了府,其間在皇城最熱鬧的街市繞了下,非要讓幽都所有人都知道她堂堂一個赤丹王看上了個有婦之夫。
其實蕭沅只要稍加打聽,就能解開誤會。
可是她不想也不敢,怕聽到黎清歡過得很好的消息,也怕聽到他落寞凄慘,遭人唾棄。
黎清歡回府后在念兒的陪伴下心情逐漸恢復,雖還會不時想到那女人對他犯下的惡行,只覺得難受惡心,猶如附骨之蛆。
如今面貌他全看到了,只是長得像一點用都沒用。
日子不過是重回正軌,他如是想著。
重燃起希望后的絕望,還不如從開始就沒有。
當然外頭對他的說三道四并不會傳到他耳朵里,他只需要好好養(yǎng)病就行。
而蕭沅正在與羅綦、羅珩的談判桌上。
不管她從前是何人,眼下她就是赤丹的王。
羅珩含笑打趣:“赤丹王終于肯露面了,聽說你近來同我那義弟走得很近?”
此事在蕭沅的操縱下鬧得滿城風雨,羅珩沒理由不知曉。
人家妻夫間的情趣所在,她也沒那個閑情插手蕭沅的家務事,只覺得蕭沅實在狠心,一點都不顧及黎清歡雪上加霜的名聲。
她如此一折騰,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黎清歡又該如何自處。
蕭沅淡淡道:“黎公子國色天香,本王一見鐘情。”
“便是他已經嫁了人,生過孩子?”羅珩暗笑一聲繼續(xù)追問,“還是赤丹民風剽悍,根本不介意這些?”
果見蕭沅不愿回答這個問題,轉而反問道:“太女找本王前來,就是要聊這等風花雪月之事?”
“自然不是,”羅珩搖搖扇子,用輕笑掩飾住八卦之心,舉起赤丹先前遞上來的契書正色道,“兩國互市自是好的,赤丹王當真愿意簽下此契,永不來犯?”
“至少,本王在位的時候。”蕭沅答得輕巧,并不介意低人一等。
既然選擇通商,必定要維持個相對穩(wěn)定的戰(zhàn)局。
跟何況,這明明于她有利,她根本沒有理由拒絕。
羅綦審視著殿前這個比她母親更強悍果決的女子,心生動容直率問道:“人人都盯著我大暄,都想盡辦法從里分杯羹。赤丹王能力卓絕,短短一年就能將赤丹起死回生,你舍得放棄這個機會?”
“漢人疆土是塊肥肉,并非我赤丹承諾不入侵,就無人覬覦。最終看的還是你大暄能不能守住。”
羅珩、羅綦聞言皆震,對視一眼。
蕭沅的承諾僅限與她自己,若她的后人有本事,自當有資格與羅家一決雌雄。
唯有將眼前的能力把控在手,也許百年后羅家、蕭家都是輸家,誰又說得準。
剩余都是聊了些通商的具體措施,品種關稅諸如此類。
待蕭沅走后,羅綦與羅珩具是沉默了兩刻。
羅珩率先起身眸眼銳利,對著高坐在龍椅上的羅綦深深一拜道:“母皇,孩兒有守住的信心。”
羅綦早在多年前就想著把皇位脫手,暗中做了一場局誰知道兩個丫頭是不爭氣的,她也不敢舉國去賭羅珩是否真有能力擔起這個重任。
她看著眼前
氣質愈發(fā)沉穩(wěn)的大女兒,忽覺得確實應該如晏行所說早些放手。
是好是壞都該羅珩親自去歷練,一國興亡都是天數,要不然當初這天下怎由得她來當。
但至少她還活著,可以再為女兒兜幾年底。
出了宮門的蕭沅散去仆從,獨自一人幾步晃就到了她原先的老宅門口。
這幾日匆忙,一直沒得空來看他恢復得如何。
既已做出決定,就算黎清歡不情愿,誓死要跟著姓宋的,她也有能力把他重新奪回身邊。
總會愿意的,等生下了她的孩子也由不得他不愿。
在門口躊躇了少頃,正準備登堂入室的蕭沅碰巧撞見黎清歡抱著孩子出門。